50. 误杀

误杀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平日里连毛巾都拧不动的闺蜜刚哭着打电话,说她失手杀了一个孕妇,还说自己不想活了。我火速为她安排好逃离方案,预备去接她时,却发现我踏入了她设下的陷阱。1我看到了一具尸体。在一栋很是高档的别墅里,螺旋状的楼梯末端。身着粉色大衣的女人匍匐在地上,身体怪异地扭曲着,一动不动。像极了一只被折断脖颈的雏鸟。我认识这个女人。也认识杀了这个女人的凶手。「许蔓……,我该怎么办?」一个穿着华丽真丝睡衣的女人蹲坐在楼梯上方,她眼里都是泪,全身不自控地颤抖着。就在刚刚,她把别人推下楼梯,然后给我打了电话。她叫乔薇薇,是我最好的朋友。而被她杀掉的女人叫古小莲,是她丈夫周睿出轨的情妇。见我半天没做声,乔薇薇先抖着腿从楼梯上走下来。在经过古小莲的时候,她紧紧咬着下唇,然后像跳下悬崖一般,迈开步子从尸体身上跳了过来。为了接她,我被连带着向后退了两步,视线也自然从尸体身上移开。乔薇薇的手臂攀在我肩上。她很轻,手臂的力量也很小,平日里连块毛巾也拧不动。她也很胆小,很善良,到了有点懦弱愚蠢的程度。周睿外面有人的事,她之前便早有察觉,但她也只敢私下和我不断诉苦,却连一点和周睿摊牌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杀人。「早上我起来后正准备吃早饭,她就来了……她找我摊牌,让我跟周睿离婚。」乔薇薇说话的声音像是还没睁眼的幼猫,颤巍巍地对我讲述她杀人的过程。「本来我很害怕的,她用各种语言刺激我,还要拉我去医院,打掉我肚里的孩子。我想回房间去拿手机,找你来救我,她却拽着我不让我走……」「她说……是我害死了两个孩子,周睿怎么可能要我?说他早就不想跟我这个杀人凶手过了!」薇薇呓语般断断续续地说着,脸上却突然露出狠厉的表情。「我听见孩子的事情,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推了一把,她就摔了下去……」2三年前夭折的那对龙凤胎,是乔薇薇三十年来的人生里最深的痛。古小莲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这件事来刺激她。当初那两个孩子坠亡之后,乔薇薇一病不起,也差点跟着去了。是周睿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陪她走出来……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升起一股不明的不悦情绪。乔薇薇正在此时摇了摇我的胳膊,她十分可怜地抬眼望着我,无声的询问着我的建议。她真的很没用。自小到大,薇薇遇到任何事,都会找我商量。她的柔弱感性,我的强悍理智,就如同天生的互补,也成为了我们友谊最坚实的基础。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场误杀。这还真是……,意外啊。就在几天前,她告诉我,她又怀上了周睿的孩子。那眉梢雀跃的喜悦还在眼前,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杀人犯。「许蔓,你说我是不是……只有去……自首?」乔薇薇脸上的泪水涟然而下,旋即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可是,我要把孩子生在监狱里?还有周睿,周睿还会原谅我吗?许蔓,我不能失去周睿……」这个该死的恋爱脑的女人,此时此刻还在惦记周睿那个渣男。但这确实很乔薇薇,生在花团锦簇里,长大的过程中没遭过罪也没努过力,全部的生命都为了爱情而燃烧。而现在,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生命的爱情,却已将她逼入绝境了。「不行。你不能去坐牢。」我敛声道。「过失杀人虽然判不了死刑,刑期也不会短。你现在刚怀孕,医生也说了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监狱生活你怎么可能受得了?你的精神会崩溃的……」乔薇薇抬头,目光木讷地向前延伸,痴痴问道:「那……现在我还能怎么办呢?她……我好害怕,许蔓你救救我啊……」「周睿知道她来你们家吗?」乔薇薇顿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她从周睿那里知道了我们家门禁的密码,是自己开门进来的。」她说到一半,又勉强扯出一点笑:「周睿应该不会纵容她这么对我。」无药可救的恋爱脑。我烦躁地按了下眉心,「那周睿人呢?」「他今早给我做好早饭后就去深圳出差了。」她说着,视线移向了不远处。我也跟着一起看过去,在我们身后的餐桌上放着一碗燕窝,晶莹剔透、似乎还冒着一缕热气。我忽然纠结起来,这碗燕窝要不要让她喝完。乔薇薇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而是继续说道,「就算回来了也需要隔离,算下来最少得半个月。」我脑中飞速盘算着所有的可能性。乔薇薇又锲而不舍地问道,「我该怎么办啊?许蔓……」我用力闭了下眼睛,然后视线从燕窝上面离开。脑中那些纠缠的思绪也一并被我抛开,现在,我要处理的是那具尸体。「你用古小莲的手机,给她的家人和周睿发两条信息,就说出去散散心,暂时不联系了。」乔薇薇回头看了下尸体,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走过去蹲下身,从尸体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和刚刚怕得要死的样子大相径庭。乔薇薇这时才注意到我的观察,她苦笑了一下,脸上都是委屈,「闯了这么大的祸,我总不能什么都等你做。」比起以前娇滴滴的样子,倒是争气了很多。我也很满意她有这样的觉悟,正好也减少了我的指纹被发现的可能。趁她发消息的功夫,我用指甲尖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地暖和空调。适值隆冬,气温逼近零下十几度。关掉地暖和空调后,尸体在短时间内不会腐烂发臭,这能赢得不少的时间。等所有事情都做完之后,我看到乔薇薇随手把手机又塞回了尸体的大衣口袋里。我拉起乔薇薇,问她,「你还记得,每年雪季我们去徒步滑雪的那座山吧?半山腰有个护林队以前修建的木屋,你到那里去等我。」「那你呢?」她下意识紧紧抓住我的衣袖。「我不能一直跟着你,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乔薇薇更不乐意了,「啊?可是……小区里到处都是监控,很容易就查到古小莲死在了我家。我……跑得掉吗?躲起来又能躲多久……」「薇薇。」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几年发生的事太多了,你也说过,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不是吗?」乔薇薇似笑非笑,「那是之前……可是现在,我……我没有机会了吧——」「你有。」我飞快地说道,「从小到大,我说能做到的事,从来没让你失望过,是不是?」乔薇薇继续哭道,「可是——现在是疫情期间,离开……谈何容易?」「没有可是。」我尤为坚定,「下周我本来就要到欧洲参加一个招商会,我会在邀请函上加上你的名字,然后帮你申请加急签证——你放心,我一定能带你离开的。」「等到了欧洲,换个身份,你,一定要开始新的生活,忘掉这里的一切——」乔薇薇怔怔地看着我,她眼里的最后一颗泪落下,然后她擦净眼角,点了点头,上楼收拾东西去了。在她进卧室之前,我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回过头看向我。「抓紧时间,收好东西就出门。千万不要跟周睿再联系了——」我的心因为紧张而缩紧,「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但是这样的男人,他——不值得。」她点点头,转身进了屋。我也不再逗留,马上便从别墅离开。临出门的时候,我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古小莲。她还是保持着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姿势。手脚摆出扭曲的姿态,头部也向里偏着。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清过她的脸。3离开别墅后,我抄了一条监控坏掉的小道离开。这条小道因为很少人经过,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就连乔薇薇都没有走过。是一个十分安全且隐秘的地方。我接到乔薇薇电话赶来的时候,也是从这条路过来的。所以即使最后这场意外被发现,我仍旧可以安全脱身。我神色如常地赶回公司,只当方才的突然消失是自己在园区内散了个心。午饭过后,乔薇薇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已经抵达了山里的木屋。「下了好大的雪,有齐膝那么厚,我根本上不来——如果不是你每年坚持拉着我爬山,教我在雪中攀登。许蔓,有你真好……我只有你了。」话说一半,乔薇薇又要哭出来。我不禁心烦,只能简短地安慰了她几句,千叮万嘱她就待在山里哪也别去,我安排好了就会通知她,然后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我接到了周睿的电话,「蔓蔓,我联系不到薇薇了,你说她是不是——」他说话很快很急,音调也很高,情绪似乎很激动。我在他要说下一句话之前打断了他,「薇薇她没事!」「早上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妊娠反应不舒服,可能在睡觉。」话筒那边沉默着。我又继续补充道,「我看她胃口也不好,你做的燕窝都吃不下。」那边发出一声长且轻的叹息,半晌后才低声说道,「薇薇这人,就是娇气。」「她娇气不也是你宠得好?」周睿听了这话,自觉无趣,草草再敷衍了我几句挂断了电话。其实我这话并不是为了呛周睿,我是真心觉得乔薇薇命好。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意外,乔薇薇的人生,可以说是每个女人都羡慕的人生。含着金汤匙出生,长相气质出类拔萃,性格又平易近人。高中时她主动与我这个乡下女孩结好,即使被人背后指点也不曾与我疏远。大学还未毕业,她又和出身平平、家室一般的周睿了订婚。这场婚姻,直接让周睿少奋斗了起码二十年,但他也把薇薇捧在手心,真的是如公主般当半个女儿养着。婚后不久乔薇薇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和一般的步入婚姻殿堂就成为母亲的人不同,她不需要喂奶换尿布,不需要为了养育孩子成为一个黄脸婆。高价请来的月嫂和保姆,让她依旧可以做她的公主。每天需要做的也就是睡到中午起来,然后不管不顾地把在公司搬砖的我拉出去陪她喝下午茶,到最高级的商场买买买。这样足以让人嫉妒到发疯的日子,一直到她父母先后病逝也没有改变。这一切都是因为周睿,在她的世界里始终构筑起那张完美又妥贴的大网,为她的完美人生托底。直到三年前的那场意外,一切才彻底改变。4那天乔薇薇睡到中午都迟迟不起身,又打发两个保姆一个去给她买最爱吃的甜点,一个去取她定制的衣服。慵懒惯了的乔薇薇在保姆出门后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等周睿回来把她叫醒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窗户大开。而悲剧已经发生了——两个孩子在她熟睡的时候从二十七楼的窗户摔了下去,等发现时已经气息全无。这场悲剧彻底摧毁了她的生活和精神,但却没有摧毁周睿对她的感情。「如果没有周睿守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努力,我应该早就死了——我差点就死了。这样的他,应该不会离开我吧?对不对?」隐隐察觉到周睿在外面有人后,乔薇薇像一个祥林嫂一般在我耳边反复地说。「也许——也许他只是为了逃避吧。失去儿女的痛苦,普通人,实难承受——」我能做的,也只有形式上的安慰和躲避。乔薇薇仍旧不懈地想获取我的认同,她不停追捕我的眼神,想要我说出更多安慰她的话。但我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我甚至难以继续忍受她的视线。只能每次都勉强找个别的话题岔开,或者自己借口离开。我与乔薇薇不同。我的生活普通至极,出生于贫穷的乡下,从小就知道没有人会纵容我、偏袒我,所以我只能靠自己。通过一点一点的努力我才获得了现在还算可以的点滴成就。这样的我,又要怎么去共情乔薇薇那样幸运又不幸运到极点的人生?我努力让思绪集中到解决眼下的困局之中,却很快被乔薇薇的电话打断。「我不是说了,尽量减少联系吗?我担心万一尸体被发现——」「许蔓!他死了——他死了——」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谁?谁死了。」「周睿——」乔薇薇的声音凄厉又心碎,「许蔓对不起,我……还是跟周睿联系了。我想问问他,肯不肯跟我一起走——」这个愚蠢的女人。我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他答应了,他说会带我一起走——还要带我离开这里。对不起啊许蔓,山里好冷,雪好大,风也好大,我太害怕了。大路积雪被封了所以他把车停在了后山的小道上,我们步行去取车的途中,他失足从山上,掉下去了。」「他死了。」和古小莲的死比起来,周睿的死显得更突然,也更轻易。我也一时脑袋空白,没想到周睿竟然先我之前去找了乔薇薇。我努力理解着现状,薇薇的声音更加微弱下去。「许蔓——我害死了我的两个孩子,我杀了古小莲,现在又害死了周睿,我还害了你,要为我背上包庇罪。我这么罪孽深重的人,实在不该,也没有勇气再活下去。」这绝望的声音让我心中一沉,只听她断断续续地道:「我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在古小莲这件事里,你曾为我做的事情。这样我也解脱了,我们一家四口也就团圆了——对不起啊许蔓,我知道我没用,我软弱,我做不到你那么独立又勇敢地生活。」「之前我和周睿都买了巨额的意外险,受益人是对方。在周睿来之前,我已经签好文件把受益人改成你了,同时录制了视频证明修改合同的真实性。我死之后,你来木屋取走,把现场布置成意外去世的样子,然后报警吧。」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乔薇薇的声音如此冷静,细小却坚决,「自杀的话是没有办法获得赔付的,只有麻烦你跑这一趟了。」「对不起,到最后也要麻烦你。」这是乔薇薇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只听见一声微弱地惊叫,几秒后传来重物落地的一声闷响,手机里只有风和雪粒拍打的声音,低沉又哀怨。5第二天清晨,我到达了木屋。房间里有乔薇薇存在的痕迹,我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她所说的东西。「乔薇薇——你这个蠢女人。」我看着文件上她新鲜的字迹,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座山从大学时代起我多次和她一起来过,每条小径都很熟悉。周睿出事的地方我大致能猜到,她所说的需要我「布置」的现场,估计也在那里。我立即出发,去完成她生前交待的事情。不出一个小时便来到山顶附近的观景台,向下望去,能看见一个被薄雪覆盖的拱起的人形,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周睿。我站在原地,远远地多看了一眼,便失了兴趣,继续寻找乔薇薇所说的地方。乔薇薇选择坠崖,想必落在了更深的山林之中。我绕到稍微平坦的下坡处,摸索着向下爬去。意外失足自然会有挣扎的痕迹,而跳崖自杀会显得干净直接。我要做的,就是找到她的尸体,布置成意外坠亡的样子。我把手机背包等重物放在了观景台上,下行了一段距离后隐隐看见了林中的乔薇薇——看见了她那件我熟悉的户外滑雪服。终于这一切就要结束了——顷刻之间只觉得脚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钻心的疼痛拖拽着我,让我天旋地转。等我反应过来,小腿已经被雪下的一个坚硬的东西钳住,我低头看清,那是一个捕兽夹。「你来得很早啊,许蔓。」一个冰冷的女声从高处我下来的地方飘来。我艰难抬头,只见观景台上乔薇薇迎风站着,面白如纸。「薇薇……你?」几乎在同一时间,我明白了什么。可惜,似乎已经太晚了。「你刚才看到了周睿的尸体吧?他为了你什么都肯做,连自己的孩子都肯杀。你却连过去瞻仰遗容都没有,真是无情无义啊。」「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试着挣扎,更多的鲜血从捕兽夹攫住的地方流出,眼前一阵发黑,却还想问个明白。「是啊,我是怎么发现的呢?」乔薇薇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冷静又讥讽的表情。「我最爱的男人有了外遇,那个人还是我最好的闺蜜,他们还打算合伙杀了我,弄死了我的孩子。这样的秘密,一个智商不及你们任何一个人一半的我,居然能够识破,说实话,我也很意外呢。」「三年前两个孩子坠亡,我当场是只想跟着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越过窗户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样东西——下面的窗台上有我女儿的半片断甲——那是我前天晚上给她做的,我不会做家务,也只能帮她打扮打扮。」「两个孩子虽然是保姆带大的,但是一直都听话。我女儿那么胆小,稍微高一点的地方都不敢去,怎么会无缘无故爬上窗台打开窗户跳下去?而且还带着弟弟一起?那片断甲,说明她曾经也用力地扒在窗台上,力气大到指甲都折断了。从那一刻起,我就怀疑周睿了——他当时拉着我不让我往下跳,但我回头一看,他竟一滴眼泪也没有。」6当时的乔薇薇悲痛欲绝,对周睿的怀疑却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警察来调查时她也一直哭诉着自己的责任,几度试图寻死,这起轰动一时的坠亡事件,很快以意外事件定性而结束调查。毕竟,谁会怀疑一个悲痛欲绝的父亲,会是亲手杀了自己两个孩子的凶手?而我从头到尾,看上去和这起悲剧,更是没有半点关系。「后来我悲痛过度,再加上怀疑周睿惊惧交加,一病不起,只剩半口气了。你猜我怎么活过来的?」脑海中一道白光一闪而逝——扭曲的古小莲的尸体,楼梯拐角瑟缩的乔薇薇,还有她身后那碗冒着热气的燕窝。「若不是他一直给我下药,我也不会浑浑噩噩,让他有机会在我睡觉的时候,炮制这出杀害亲生儿女的意外——他本意应该是在那之后继续把我弄死,差一点他就得逞了,差一点。」「而他所做的这一切,一为继承我家的全部财产,二也是为了你,想抱得美人归。你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周睿确实很爱我,我也还算爱他,虽然没有超过我对自己的爱。因此当我得知他死了,也没有那样痛彻心扉。两个都一无所有又一直努力想向上攀爬的人,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结合在一起,我觉得也并不稀奇。周睿虽然善于伪装,急功近利,跟乔薇薇结婚也全是图谋财产。但他本人能力只算中上,也并不是心狠手辣大奸大恶的人。是我一直挑唆刺激,告诉他乔薇薇肯定不会离婚。即使离婚,按照她父母生前为乔薇薇布局好的婚前协议,他也分不到多少碎银子。若不是如此,他也绝不会动了杀人的心思。周睿曾经非常抗拒杀掉亲生骨肉的行为,一直问我,「这可是我的亲生骨肉啊,我不爱乔薇薇,我可以为了你解决她。可我的亲生孩子,你叫我怎么下得去手啊?」「如果他们存在着,乔薇薇即使死了,她的财产有三分之二都归他们,乔家那帮亲戚又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以为你能落下多少啊?」「更何况我父母那么传统,你带着两个孩子,他们也不会同意我们结婚的。只有解决掉两个孩子,我们才有在一起的可能。」我承认我是魔鬼,步步紧逼的冷血筹谋,才造成了今日所有的悲剧。但面对乔薇薇,我又忍了多久。这个女人,明明她只是一个废物,没有主见,遇到芝麻大点事情就会变成嘤嘤怪。但偏偏就是被众星捧月,身边人处处迁就。从高中到现在,我吞下她多少无理又难缠的要求,还要被别人指桑骂槐说攀高枝。凭什么?我比她更独立、更努力、更果断,比她更值得所有好的一切。但凭什么好处全让她占了?所以我才会如此扭曲,就连有时候我也分不请。我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为了夺得她的财产,还是只是为了追求自己心里所谓的平衡感。不过当我看到现在眼前这样的乔薇薇时,心里却奇异地产生了一种得到满足的愉悦。她看似柔弱,人畜无害,却已经布下复仇的杀局。看啊,她的心竟然也是如此狠毒,与我相比也不遑多让嘛。我自诩聪明,如此精妙的布局竟是没有看出来一分半毫。「你怎么知道,我才是那个外遇?」乔薇薇似乎是咯咯一笑,「你回忆一下,你是为什么来的今天?」我恍然大悟。7眼见只剩半口气的乔薇薇又意外地活了过来,周睿牺牲了一双儿女却既没有成功离婚又没有得到财产,我和周睿都变得焦躁了起来。杀子之后,杀妻计划也势在必行。害死两个孩子的悲痛没有让乔薇薇死去,那就必须要寻找新的办法。周睿哄着乔薇薇买了巨额意外保险。而为了不让她察觉到异样,给自己也买了一份。这样一来,乔薇薇一旦撒手西去,周睿还能获得额外的天价赔付。而摆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如何让看起来早该死了却一直没死的乔薇薇,尽快死去?地下情的煎熬与背负着两条人命的惶恐罪恶剧烈地折磨着周睿,其实也折磨着我。毫无疑问,只有乔薇薇死了,一切才能告一段落。自杀是不能获得赔付的,杀害被保险人,也会被剥夺受益人的资格。因此,让乔薇薇死于一场意外或他杀,同时又要能让自己完美脱罪,变成了我们成功的唯一途径。最终我们挑中了一心上位又粗浅无知的古小莲。在知道了乔薇薇再次怀孕的消息后,一直等着转正的古小莲坐不住了。周睿稍加暗示,她就打上门去,准备找柔弱不能自理的乔薇薇宣战。而在昨天早上,周睿在燕窝里下了致命的毒药,然后贴心地给古小莲泄露了家里的密码。等古小莲闯进门去,理论上应该已经死了的乔薇薇再加上早就准备好的古小莲网购账户里的毒药购买记录,等身份和动机查实成立,她就成为无懈可击的凶手。而我和周睿,都能置身事外。8「你的计划很完美,怪只怪周睿太爱你——他居然同时买了两份意外保险,另一份的受益人是你本人。这是不是可歌可泣?这个行为,暴露了你们的关系,让我知道了后面真正的另一个凶手是谁。」我这才明了。心中又不禁埋怨周睿自作多情,竟把我也拖下了水。不过他既然已经死了,那我再多埋怨也无处宣泄。「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我们要杀你的计划。你也并没有怀孕——」乔薇薇噗嗤一声。「周睿这样的人,我死也不会再怀上他的孩子。」我瞬间理解了她的想法。那个在我印象中,懦弱、愚蠢、成事不足的乔薇薇,骗过了我和周睿两个聪明人。她谎称怀孕,以此来逼我和周睿加快下手。知道我们不会亲自动手,等着古小莲送上门去。也算准了下毒不成功的话,我会把她骗到这里,再找机会杀掉她。得知古小莲被乔薇薇误杀的那一刻,我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高兴。可是转念一想,孕妇即使杀人也不可能判死刑,只要她还活着,周睿依旧很难顺利地获得财产。这样一来就前功尽弃了。因此,乔薇薇还是必须死。周睿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他乔薇薇没有吃燕窝,他就知道计划出了问题。事已至此绝无回头的可能,接到乔薇薇的电话之后,他只有硬着头皮打算亲自动手,让乔薇薇悄无声息地死在山里。才能在解决掉家里的古小莲的尸体同时,完成我们新的计划——失手杀人的乔薇薇畏罪潜逃到深山里,却不小心失足坠落山崖死亡。而他和我都想不到的是,早已做好准备的乔薇薇,在他动手的之前,将他反杀。而埋在我去寻找她尸体必经之路上的捕兽夹,是她为我准备的归宿。她更是算无遗漏,以修改意外保险的受益人来诱惑我,一步步亲自走到了这个死亡的陷阱。「你既然当时就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不向警察说出实情,让法律制裁周睿,却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你们这么高明,我不确定警察真的能找到定罪的证据。更重要的是,即使案发,大概率作为共犯的你也有办法不判死刑,而我要的,是你们都下地狱——」乔薇薇凛然一笑,「你之所以欺我至此,如蚂蚁般玩弄我,随意地就要定我的生死,索我孩子的命,除了你们本身就是魔鬼,另一方面无非是觉得我软弱无用。「我就要用我自己的力量告诉你们,把一个人逼到绝境,再无用的人也能反击,成为另外一个全新的我——复仇,也是我作为母亲必须要亲自完成的使命。」剧烈的失血加上失温,我的世界已经摇摇欲坠,这一生,就这样要快走到尽头。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愤恨道,「周睿和我的死,你都有办法伪装成与自己无关。可是古小莲被杀,你绝对脱不了干系。就算是活着,你这辈子也会成为阶下囚……失去自由和身份,对你这样的人而言,比死更可怕。」「哦,忘了告诉你,我在古小莲的面前把周睿亲手做的燕窝倒进鱼缸,她看到那些鱼的下场,就理解了我后面给她讲的故事。她欣然接受了帮我演一场戏——而且演得很好。」在「好闺蜜」的面目下隐藏着这样一个冷血残忍的我,其实已经把虚假的角色扮演得很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属咎由自取,也算我「技不如人」,我居然有一种愿赌服输的释然。「现在,你和周睿,就要成为背着我这个『妻子』出来偷情,然后一个不幸失足,一个被捕兽夹绊住活活流血冻死的悲剧主角了。而我嘛……古小莲还能做我最好的时间证人。」乔薇薇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了。在世界急剧缩小仅剩的那一条缝隙里,只看到雪又落了下来。簌簌而下,掩盖了白茫茫的一切。(全文完)作者:夏之虞汐备案号:YXX1MaKvNOioMXk19U69y0杀死哥哥​​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百里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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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杀死哥哥

杀死哥哥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我是被哥哥从雪地里捡回家的。妈妈死了,爸爸在我七岁那年消失。是哥哥早早辍了学,起早贪黑带大了我。后来他打断了我的腿,趴在我耳边轻声说:「长兄如父,小念以后就叫我爸爸好不好?」01哥哥打了盆热水,半跪在我身前,替我脱掉鞋袜。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腹却有层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干粗活留下的。指尖划过足底的时候,我的脚趾不自觉蜷缩了下。他突然停下来。我自小下半身瘫痪,这本是不该发生的。哥哥缓缓抬起头,月光流淌在他的脸上,苍白幽密。「小念,你的腿好了?」他语气依旧柔和,脸上却看不到情绪。「没有啊,怎么了哥哥?」我眨眨眼,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脚趾的动作。哥哥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脸。突然间,他的手猛地下沉,带着我的脚落进水里。水刚从暖瓶里倒出来,腾腾的冒着热气。我的脚很快烫得通红。「哥哥,你怎么怪怪的……」我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地看着他。他仍是不说话,目光带着探寻,像只盯住猎物的兽。「对不起,白天太累,忘记兑冷水了。」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熟悉的笑容,连忙捧起我的脚,轻轻吹气。「可能是太希望你的腿能好起来吧,所以看错了。」哥哥重新低下头,柔软的唇落在我的脚背,轻轻抿着上面的水珠,嘴里轻哼:「痛痛坏,痛痛快走开……」这是他与我从小便开始的游戏,我照旧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洗完脚,他将我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在床上。替我换上睡衣。我已经十二岁了,潜意识中开始感到羞耻,扭过头去。「哥哥,我想学着自己穿衣服。」我红着脸说。他的手顿了顿,轻笑了声:「等小念再长大些吧。」他的手指像是带着电,泛着灼热的温度,划过我的皮肤时激起无数鸡皮疙瘩,痒痒的。换完衣服,他端来一杯水,和十几粒花花绿绿的药片。「小念,吃药了。」「我等会儿自己吃嘛。」我脸上泛出苦涩,从小到大,最痛苦的事就是每天吃这些药了。但哥哥的脸上透着不容拒绝的神情,虽然平日他什么事都依我,但在吃药这件事上,无论我怎么撒娇都没有用。我苦着脸一粒粒吃下药片,哥哥的手落在我的小腿上,开始缓缓移动,按摩。我努力抑制着双腿的颤抖。「哥哥,我困了。」我灌进最后一口水,装作被呛到的样子,掩盖身体的颤抖。他抚着我的背,让我躺下,替我掖好被角。「晚安小念。」「晚安哥哥。」他俯身,落下晚安吻,关了灯,走出房间。我听见哥哥的脚步声走进他自己的房间,房门关闭。夜色深沉,屋内一片寂静,我在黑暗中睁着眼,心中默默地数着数,一直念到 1000 的时候,才终于敢蜷起身子,轻轻摸了摸被烫伤的脚。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我缓缓坐起身,轻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外。我将身体横出床边,打开塑料袋,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捅向喉咙,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呕吐。我压抑着喉咙,尽量不发出声音,终于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系好袋子,重新藏进抽屉里,我从床褥下取出一个薄薄的本子,打开。第一页只写着一行潦草的字。【不要吃药!】这个本子是一周前我无意中翻到的,字迹潦草,分辨不出是谁的的字迹。我完全不知道这个本子是写给谁的。可不知为何,从那天起,每晚吃了药后,我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夜深人静时,终于开始了催吐。而我从小瘫痪的下半身,竟然也随之开始逐渐有了知觉。我没有告诉哥哥。因为那些药是他买的,他说只有乖乖吃药,我的那些病才可能好起来。瘫痪,哮喘,糖尿病,瘢痕体质,心律失常等等等等。我漱完嘴,慢慢从床上起身,赤着脚站在地上。我已经可以站起来了,虽然走路还有些颤颤巍巍,但这已经足够让我兴奋。我扶着墙走出房间,绕着小小的客厅来回踱着步子,感受着地面的粗糙,在寂静的深夜中享受着独属于我的快乐。走到窗户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猫叫。我打开窗子,一只黄色的橘猫蹲在旁边,睁着大眼睛看我。「咪咪。」我伸出根手指,它也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它的舌头上有细密的倒刺,比哥哥的要粗糙许多,但并没有那种电流般的感觉。「你饿了吗?」我摸了摸它的脑袋,「我去给你拿好吃的,等我哦!」我转过身向厨房走去,腿脚的使用愈发熟练,我甚至不用扶着墙了。经过哥哥房门的时候,我顿了顿,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寂静无声。我这才放心的走进厨房,就着月光,在柜台上的剩菜里找出几颗肉粒,放在手心。那只橘猫好聪明,在外面跟着,转到了厨房的窗外,眼巴巴地看着我。「咪咪,吃肉肉啦。」我走到窗边,伸手推开,将手里的肉粒放在它的面前。橘猫嗅了嗅,张开嘴,却又猛地一颤。它整个身子骤然弓起,浑身炸毛,瞳孔变成一道竖线,抬着脑袋死死地盯着我的身后。黑暗中,我的脖子后面传来一道温热的呼吸。橘猫凄厉的「喵」了一声,转身逃进了黑暗中。一股冷意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我正想回身,一个清脆的「咔嚓」声响起。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我身子一个不稳,直直的摔向地面,头磕在了窗沿上。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我只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紧握着一把染血的漆黑铁锤。02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哥哥坐在床边,满脸关切地看着我。「小念,你怎么样了?」右腿膝盖上一阵阵刺骨的疼痛,我抬眼看去,已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卧室乱的不成样子,像被人翻过一遍。我呼吸一紧,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床头柜的抽屉。空空荡荡,装着我呕吐物的袋子已经不见了。「昨晚家里进了贼,好像是从客厅的窗户翻进来的,我听见厨房里有动静,跑出来就看见个人抱着你要往外跑。」哥哥脸上留有后怕,「我准备一会就去镇上报警,小念你除了膝盖,还有别的地方伤着没?」我摇摇头,努力地从他脸上寻找说谎的痕迹。但很可惜,除了担心与关切,我没能找到别的神色。「我得去工作了。」哥哥摸了摸我的头,「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知道吗?」我点点头,哥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房间。外面传来大门上锁的声音,紧接着是猪圈里的一阵骚动,那是哥哥临走前喂猪的动静。我翻开被褥,好在,那个本子还在。第二页还有一行字迹。【他在猪圈里,喂的真的是猪吗?】我突然想到,哥哥从不让我靠近猪圈。他说那里太脏了,我抵抗力差,容易生病。但我经常半夜被猪圈里的动静吵醒,甚至,还有铁链的声响。猪圈里到底有什么?03整个上午我都被锁在了家里,我试过从窗子翻出去,但是膝盖的剧痛让我抬不起腿。好在那只橘猫又来了,我打开窗让它进来,和他玩了一整个上午。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因为抵抗力差,出门一点花粉尘土都可能让我产生过敏,所以也没上过学,更没有什么朋友。橘猫的到来,实在是给我孤独的生活添了很多乐趣。就连哥哥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发现。「那东西很脏的。」哥哥站在门前,眼睛死死盯着我腿上的猫。我吃了一惊,转过头,就看着哥哥向我走过来,伸手要赶。橘猫又弓起身子,冲着他哈气。「哥哥,我,我和它玩了一个上午都没有事的!」我连忙安抚橘猫,冲着哥哥解释,「它很乖的!」哥哥缩回了手,眯着眼看了橘猫很久,才转过脸问我:「你很喜欢它?」我点头。哥哥「嗯」了一声,转身向厨房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的眼神中仿佛透着几分失望。哥哥怎么会和一只橘猫置气呢。我自嘲地笑笑。04和橘猫玩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哥哥在桶里放好水,抱我去洗澡。橘猫很亲人,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对哥哥总是抱有敌意的样子。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是哥哥替我洗澡,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橘猫坐在一边,歪着脑袋看我们,眼睛瞪得极大,倒有几分人类诧异的模样。哥哥的手停了下来。「看什么?」他用水瓢向橘猫泼了热水,赶出去,关上门。橘猫开始在外面挠门。「小念,这猫丢了吧,好不好?」哥哥用热水打湿我的头发。「为什么啊?」我问。「因为,这个家有我们两个不就足够了么?」「可是哥哥工作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啊,有咪咪陪我会很开心。」哥哥的手很轻柔,我闭上眼,将头靠在桶边,有些困意。「小念想要朋友吗?」哥哥问。我呓语般地嗯了一声。「那想要爸爸吗?」「什么意思……」我有些不适。「长兄如父,小念以后就叫我爸爸好不好?」哥哥的嘴凑在我的耳边,他口中的热气要比水汽更灼热。我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长久的静默中,哥哥突然轻声笑起来:「开个玩笑。」后面的整个洗澡过程就这么在沉默中度过了。洗完澡,哥哥替我穿好衣服,抱着我到床上。他将热水和药片喂我吃下,吻了我,起身离开。「哥哥,可以把门关一下吗?」他走到门边的时候,我突然说。「一个人睡觉害怕吗?」哥哥突然回过头,眼睛亮了亮,「哥哥陪你睡好不好?」「一个人睡害怕的话,我可以半个人睡,这样害怕的就是哥哥了。」我开了个玩笑,哥哥也笑起来。「没关系啦,有咪咪陪我就好了。」橘猫跳上了我的床,由着我抱在怀里。哥哥眼中的光亮暗淡下去,关掉灯,他的脸沉入阴影中。「晚安。」「晚安,哥哥。」他还是没有关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本想再次数数到 1000,然后起来催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好像出奇的困,数到两百多的时候,我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05半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条湿嗒嗒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我的脚。我把脚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嘟囔:「咪咪别闹。」「喵」橘猫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午夜的冷气丝丝地顺着脚趾上黏腻的唾液向全身蔓延。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舔我的脚?黑暗中一片寂静,我不知道那个东西躲在哪里。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我的周身游移,我四肢僵硬,鬼压床一般无法动弹。那个东西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缓缓爬进了被子里。冰冷,滑腻,像一条蛇般爬上了我的身体,凑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也可以当小念的猫啊……」就在那一瞬间,我身体终于恢复了主动权,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按向床头的开关。灯光亮起,房间内空无一人。我一把掀开被子,里面什么也没有。是梦魇吗?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拿起床头的水杯,颤抖的手一个没握稳,杯子掉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滚进了床底。「咪咪……」我带着哭腔低低的喊了一声。橘猫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想要下床去客厅看看,可就在脚趾刚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床底又发出一声诡异的动静。杯子骨碌碌的滚了出来。我迅速缩回了脚,将自己用被子裹成了一团。那东西藏在床底!「喵。」床底传来橘猫的叫声。冷汗随着身体的松弛瞬间遍布全身,我软软地倒了下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咪咪,你吓死我了!」我将上半身探出床沿,一边招呼它,一边趴着向床底看去。猛地对上了哥哥的脸。他的脸上长出了细密的黄色茸毛,双眼瞪得极大极圆,瞳孔成了一条幽绿的竖线。「喵」他的嘴一开一合,发出凄厉诡异的猫叫声。06我从枕头上惊醒。房间仍旧漆黑,寂静一片。我打开台灯,怀里的橘猫不知跑哪里去了。我敲了敲床板,底下毫无声息。终于鼓足了勇气,朝床底看了一眼。空空荡荡,果然只是一场噩梦罢了。「咪咪?」我轻轻唤了声,却没有回应。窗外漆黑一片,我有些担心,找了个手电筒,走到窗边。「咪咪?」我将手电的光照向窗外————正对上哥哥的脸,他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一双瞪圆了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你在找它吗?」他抬起手,橘猫的身体血迹斑斑,软软地垂了下去。07「小念,它好像是跑进了猪圈,被猪踩到了……」我坐在床上,泪如雨下地哭着,哥哥在一旁轻声安慰。「我听见猪圈的动静,过去看到它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几乎痉挛,哥哥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小念,要不,我去给你买只猫陪你好不好?」我摇了摇头。这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但它就如同妈妈,爸爸一样,只要和我扯上关系,就注定躲不开死亡。「哥哥,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脑中不禁想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开我的样子,「我不想一个人……」「我永远不会离开小念的,哥哥保证。」哥哥将我搂进怀里,他的怀抱温暖而柔软。这一刻,我只想着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哥哥已经去工作了。床头柜上留了字条,说煮了鸡汤,在灶台上热着。我哭了一夜,早已经饥肠辘辘,盛了碗汤,尝了一口。没有鸡汤的鲜味,味道有些怪,我很肯定之前从没有喝到过这种味道。捞了块肉,肉质紧巴,是因为炖了太久吗?我又在锅里捞了捞,捞出一段像是鸡脖子的细长骨肉。但似乎相较之于鸡脖子又太过于细了些。而且从上到下越来越细,倒更像是一条……尾巴?我猛的一阵反胃,弓着身子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直吐到嘴里冒出酸水。我一把盖住炖锅,再也不敢看上一眼,捂着嘴冲进了厕所。不可能的,一定是我想多了。我吐得胃里空空荡荡,昏昏沉沉地走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刹那间,我又想到了昨晚,哥哥贴在窗边,手里拿着橘猫尸体的样子。一阵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哥哥昨晚似乎看到了我下床走动的样子。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提过一次。难道他早就知道了我腿恢复知觉的事了?我不由得联想起前一晚在厨房的事情。整个上午我就那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我身体本来就弱,又吐了一通,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肚子早就饿得快要痉挛起来。我索性不再去想这些,坐回轮椅上,推开窗,正巧看见村里面馆家的女儿林璐。「林姐姐!」我朝她喊了声,她听见后,慢悠悠地晃到了我窗前。「啥事儿?」她脸上涂着浓重的妆,探着脑袋朝我家里瞅了几眼,「你哥在家么?」「他工作去了。那个,可以麻烦您送碗面过来么?」林璐听了,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瞥了眼我身下的轮椅,不耐烦地说:「几两?」「一两就行。」「十二块啊,还有跑路费五块。」这个价格明显贵了些,但我也不好意思说破,只得点了点头。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晃晃悠悠地端着碗面回来了,递给我,一只手搭在窗台上,找我搭话:「你哥啥时候回来呀?」碗里的面条没几根,青菜也看不见,更别提肉了,但我也不敢说什么,将就着吃了。「我也不知道,可能快了吧。」「哎,你哥多少岁了呀?有对象没有?」我哥瘦瘦高高,长得也好,在这穷乡僻壤的村子里算得上出类拔萃,像林璐这样没嫁人的女孩挺多都惦记着他。只是哥哥平日沉默寡言,工作完基本就在家里陪我,与她们没啥交集。我一边应付着林姐喋喋不休的查户口,一边吃面,没几分钟就连汤带面地吃完了。林璐瞥了眼干干净净的碗底,嗤笑了声:「残废一个,还挺能吃,我看你哥那皮相,要不是有你这么个拖油瓶,早就成家了吧?」这话实在有些伤人,我低着头,眼睛有些发热,但她说得确实有道理,我没法反驳。我将碗还给她,从抽屉里拿出十七块钱,沉默着递给她。林璐仔仔细细的数了遍钱,见我不答话,又撇了撇嘴,拖长调子:「这钱,不对啊?」「一两面十二,跑路费五块,不就是……」「你不是让我带二两面么!」她猛地拔高了嗓门,打断我的话。「我明明……」「你个小残废,想吃霸王餐是不是!」她明显不想给我说话的机会,声音一句大过一句。「吃了二两的面就付一两的钱,依仗自己是个残废就想在你姑奶奶头上薅羊毛是不是啊!」「姑奶奶今天就告诉你了,没门!」我被骂的一句话也不敢说,虽然心里知道她就是看我软弱可欺,但还是准备去拿钱息事宁人。可就在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了哥哥出现在她的身后。哥哥怀里抱着个包,脸上却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扭曲的如同昨晚贴在玻璃上的那张脸。林璐皱了皱眉,顺着我的目光回过头,看见了哥哥。哥哥脸上的表情却瞬间换上了笑脸,柔柔和和地道了声好。「小林,有什么事吗?」「啊,姜哥哥啊,没啥事儿没啥事儿。」林璐原本支棱起来的脸瞬间垮下去,露出个令人生厌的媚笑,「小念这孩子还小,不懂事儿想贪小便宜,我这儿正跟她说道理呢。」「贪小便宜?小念不是这样的人啊。」哥哥不急也不恼,仍是笑眯眯地替我解释。「害,姜哥哥我跟你说,现在的这些小孩儿心思多着呢,你是肯定不知道……」「要不,来我家喝杯茶,我们细说细说?」哥哥接过林璐手里的碗,指尖似乎不经意的滑过她的手。林璐忙不迭地应了。08「家里挺整洁哎,姜哥哥你这一个人带着个妹妹,过的也挺不容易吧。」林璐一进屋子,就像个主人似的四处巡视了起来,经过厨房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地上的呕吐痕迹。「啧啧啧,小念你这孩子,不是我说你,怎么就不能让你哥哥省点心呢?」「他一个人累死累活的养你,你还把这家糟蹋成这样。」说完,她便自顾自地拿了拖把,打扫起了厨房。「姜哥哥,你这家里我看就是缺了点啥,嗯,缺个女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想着成个家?」哥哥端了茶水,放在桌上,仍是笑眯眯地应着:「主要是没碰到合适的。」林璐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放下拖把,扭着腰肢凑到哥哥身边,开始喋喋不休。「哥哥,我跟你说哦,这找老婆啊,就得找个能顾家的,体贴人的,就比如说像我这样的……还有小念,身体不好在家里呆着也不舒服,不如找个什么疗养院,那儿……」「林璐,还是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吧。」哥哥递过去杯茶,打断了她的话。「啊……那事儿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林璐被噎了下,摆摆手,做出宽宏大量的模样。「就是这小念,明明吃了二两的面,却只想给一两的钱。」「其实也没多少钱,我也不计较这个,就是这孩子吧,不能从小就撒谎啊是不是,这小时偷针,长大了那还不得偷人?」她自顾自地唠叨,却没注意到哥哥脸上的笑容逐渐暗了下去。「小念,你吃了几两?」哥哥问我。我突然有些不安,只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小声回道:「一两……」「你看看!你看看!她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林璐见我垂着头不敢说话,顿时来了气焰。「哥哥,要不把钱给她吧……」我不想让哥哥因为我的这点小事烦恼。「算了算了,我也不稀罕这点钱。」林璐摆了摆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哥哥突然抬起头,脸上又露出笑眯眯地神情,眼睛弯成很好看的月牙形。看的林璐脸都有些泛红。「害,没事儿没事儿,她还小,我也不跟她计较……」「欺负小念,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哥哥站起身,凑近了林璐。林璐愣了愣,才意识到哥哥的意思,脸色顿时变了。「干嘛?小孩儿不学好吃霸王餐,你还要护犊子咋地?」「这事儿总得弄清楚。」哥哥依旧笑眯眯的。「怎么弄清楚?」林璐嗤笑一声,「要不你给她肚子划开,看看里面到底有几两面?」哥哥挡在我的面前,我心里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挺着脑袋向她吼:「那你来划啊!」哥哥却并没有应,只是眯着眼向着林璐问:「要是只有一两面,你去死好不好?」林璐顿时脸上一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她泼辣惯了,嘴上却不肯服输。「那,那要是有二两面呢!」「那……」哥哥才说了一个字,右手从口袋里伸出,带着一道冷光划过林璐的脖子。「那你就更得去死了。」一股热气腾腾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在了我的脸上。林璐向后踉跄了几步,像个被放了气的气球似的瘫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妹妹如果真的做了错事,当然要哥哥帮忙掩埋了。」哥哥缓缓蹲下,看着林璐的嘴唇一闭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条掉在岸上濒死的鱼。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就像是快要蹦出来似的,先是死死盯着哥哥的脸,又缓缓下移,向我瞥来。哥哥伸出食指与拇指,捏住那颗眼球,轻轻向外一拔。我隐约听见了「啵」的一声,像是夏天汽水瓶盖打开的声音。哥哥捏着那颗眼球,走到了我的面前。「以后再有人冤枉你,可别剖开肚子让他瞧了。」「不如挖了他的眼,吞下去。」「让他自己去看个明白。」脸上的血腥臭滚烫,我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看着那颗逐渐向我嘴巴逼近的眼球,一阵天旋地转后,我晕了过去。09再醒来时,又已经是黑夜了。哥哥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无摸着我的脸。「哥哥,你……」我瞬间想起白天的一切,惊恐地看向客厅。那里缺少了很多东西,地面水渍泛着光,显然被清扫了一遍。「不去想那些了。」哥哥的手指有些粗糙,但抚摸在脸上的触感却很轻柔,莫名的让我安定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哥哥都会保护你的。」说完,他眼中又露出开心的神情,嘴角噙笑,努了努嘴示意我的怀里。我才意识到怀里一片柔软。是那只橘猫。「它怎么……」我惊喜地叫出声,伸手揉在它的身上。橘猫却静静的不动,身体微微凹了下去。「轻点哦。」哥哥从我的怀里取出橘猫,放在了床头。它的眼中失去了神采,仍旧一动不动。一股淡淡的臭味开始在房间弥漫。咪咪变成了标本。「你瞧,它现在是不是可爱多了。」哥哥笑着摸了摸橘猫的毛发。「死掉的东西最好了,它不会说话,不会提要求,更不会离开你。」哥哥的眼中没有了最先看见橘猫时的厌恶,此时满眼柔情。「它会永远的陪着我们了,小念。」哥哥的声音中透着炽热。我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凉意。10哥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夜色沉沉,床头的橘猫静静地看着我。哥哥今晚没有再让我吃药,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和看橘猫标本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会不会将我也变成一个标本?永远的陪着他……这个想法的恐惧让我愈发的睡不着了。我又想起本子上的那句话。【他在猪圈里,喂地真的是猪吗?】未知的恐惧让我无法再假装平静下去,我翻起身,拿起手电筒,悄悄打开了窗户。膝盖的伤没那么疼了,我爬出窗户,夜晚的冷气让我打了个寒战。我不自觉的看向哥哥房间的窗户,漆黑一片。但我难以自制的想象着窗子背后,哥哥的脸正贴着玻璃冷冷的看着我。我深吸口气,将恐惧甩在身后,朝着猪圈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推开猪圈的门,一股难以描述的恶臭便扑面而来,刺激的我一阵干呕。猪群被我引发的一阵骚动,杂乱的脚步声仿佛在这里面隐藏着无数的人。我用衣袖捂住鼻子,强忍着恶心走了进去。手电的光成了黑暗中我唯一寄托的存在,照着地面,我缓缓向内走去。猪群被铁栅栏横隔在两边,只留下中间一条狭窄的过道通行。随着我的逐渐深入,猪群不知为何似乎变得躁动起来,开始伸出鼻子,凑向我的衣摆拼命嗅着什么。到了最后,甚至有的猪开始张开嘴,猛地咬向我,撕扯起我的衣服。他们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不像是猪,更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我很快发现了他们反常的原因。手电的光落在了食槽上。一截断手已经被啃噬的不成样子,露着森森白骨,混杂着饲料静静地由猪嘴时不时咬上一口。再往后,大腿,躯干,一一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最后是林璐那颗几乎已经不能辨别出原貌的头颅。猪圈的恶臭混杂着血腥味,让我恶心的几乎就想立刻逃离。但我看见了墙角一处的存在。那里被铁栅栏单独隔了出来,没有猪的区域。地面上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锁着一把上了绣的大锁。可那把锁其实形同虚设。因为那块木板实在被虫蛀腐蚀的太过了,像是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只用脚轻轻一踩,便支离破碎成了渣。随着木板破碎,我听见下面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铁链响动。下面,到底锁着什么东西?黑洞洞的地窖入口像一张噬人的嘴。但我心里有个声音,它告诉我一定要下去看看。11我顺着一节台阶走了下去。地窖里的空气混浊而潮湿,气味比猪圈里的还要难闻。地面积了一层稀泥,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啪嗒啪嗒」地黏腻声响。我的脚突然踢到了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骨碌碌滚出好远。手电的光照过去,是一颗几乎腐败成白骨的头骨。我大脑一阵眩晕,稀薄的空气与恐惧搅拌,我几乎就要倒下去。但我还是撑住了墙,让自己尽可能的恢复意识。这座猪圈,不止林璐一个人的尸体。「哗啦」又是一声轻微的铁链响动。我将手电的光转向那边。一团黑影缩在墙角,不知是死是活。「喂……」我轻轻唤了声,它没有动静。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查看那个东西了。就在我准备转身逃离的时候,我看见了墙壁上一行暗红色的文字。像条血蛇似的在墙上爬行。10 9 8 7 6 5 4 3 2 1 2005 12 11……每一个数字的后面,都画着六个小小的正字。是有人用血记录着日期。是铁链锁住的那个东西写的吗?那串数字长的吓人,冥冥中却又仿佛隐藏着什么。我不自觉的跟着数字向前看去。数字一直延续到 1998 年。七年前,这个时间让我感到很熟悉。那年我七岁。数字定格在了 10 上。1998 年 10 月。那是爸爸失踪的时间。但 10 的后面,却还有一行细小的文字,我俯着身子,将眼睛凑近了看过去。【抓住你了】铁链响动。我光顾着看墙壁上的数字,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引诱着走到了墙角。那个东西就卧在我的脚下。我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被那个东西死死地搂在了怀里。一张嘴角流着污浊口水的脸紧紧贴在我的眼前。它张开嘴,牙齿脱落了大半,露出黑色的牙床,半根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舌头在里面蠕动。恶臭扑鼻。我紧紧地闭上眼,等待着它咬在我的脸上。可我只听到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睁开眼,那张嘴只是紧紧地贴着我,不停重复着几个简单的口型。看了很久,我才分辨出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他,在,你,身,后】一阵微风从我身后传来,袭向我的脑袋。那个人抱着我,猛地转身,将我护在怀里。他的头上传来一声闷响,随后缓缓倒了下去。露出后面拿着铁锤的哥哥。那张满是污浊的脸摔在地上的泥浆中,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是爸爸。12「小念,为什么不能乖乖的听话呢。」哥哥垂着眼,白净的脸上沾了几滴鲜红的血珠,露出失望的神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爸爸……」我蜷缩在墙角,眼泪滚落。哥哥叹了口气,走到我身前,缓缓蹲下,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忘记了吗?因为他对小念不好啊。」就在此时,我突然关闭了手电。地窖重新归于黑暗。我抄起手边一根腿骨,狠狠砸向了了哥哥的头部。黑暗中传来一声吃痛的呻吟,我迅速爬起身,狂奔向台阶,跑出了地窖。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我不知道身后哥哥是否追了上来,只是拼了命的向猪圈外逃去。时间已经到黎明了,天边泛起一道靛蓝的光。或许只跑了一分钟吧,我的双腿就已经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我的体力太差了,不可能逃出哥哥的追捕的。我冲向一扇门前,拼命地敲打。开门的是个男人,我在村子里见过他,是个死了老婆多年的农户,大家都叫他张叔。「救救我!」屋内温暖的灯光让我获得了一丝安全感,我哭着向他求救。张叔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我满身的污秽后,还是让我进了屋内。「不要告诉我哥我在这儿!」我朝着他哭喊,「快报警!」张叔仍旧是满脸的茫然,他朝着我走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当成了小孩的疯言疯语。「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换上吧?」张叔看了眼我凌乱的衣服,露出了大块大块雪白的皮肤,有些担心。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张叔,我家小念跑你这儿来了吗?」是哥哥的声音。他的声音清澈,彬彬有礼,光是听着就让人报以极大的好感与信任。「小念跟我闹脾气呢,大半夜离家出走,药都没有吃,我怕她出事……」我看见了张叔责怪的神情。溺水般的绝望涌进全身。我看着张叔走向了门,也就不再去管他,转身冲进了卧室。身后是张叔开门的声音。我拿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向了窗户,然后爬上窗台。就在跳出去的瞬间,我看见了桌上的手机。我犹豫了。13外面传来张叔和哥哥的交谈声。然后是一声闷响,肉体的倒地声,求饶声。再接着又是几声闷响,彻底没了动静。哥哥的脚步声走进了卧室。「小念。」他轻声唤着我的名字。我藏在一个老式木箱里,手里紧紧握着已经拨通 110 的手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哥哥的脚步声走到了窗边,踩到了碎玻璃上,发出「咔滋咔滋」的声响。「小念在哪儿呢?」哥哥轻声哼起了熟悉的曲子,那是他小时候哄我睡觉时会唱的。我听见他爬上窗台的声音。房间里很快回归寂静。手机已经被我关闭了音量,但那头还没有挂断电话,应该已经察觉到我这里出现了危险吧?我仍旧不敢发出声音,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数到 1000 的时候,我才终于敢伸出手,缓缓将木箱的盖子推开一条小缝。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贴在缝边,眼珠子缓缓下移。看向了我。「原来藏在这里呀?」哥哥说。我尖叫一声,箱盖再次落了回去。紧接着,我听见了木箱上锁的声音。「果然小念还是最喜欢和哥哥玩捉迷藏了。」「可惜每次都会被哥哥找到。」哥哥又哼起了歌谣,紧接着是木箱被拖动的晃动。手机的光闪了闪,电量耗尽,彻底熄灭下去。我在箱里拼命地拍打挣扎。哥哥在箱外愉快的哼着歌。14木箱被推上了小车,晃晃悠悠地沿着回家的路线行进。我听见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是火焰燃起的声音,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哥哥似乎在我们的家里放了火。小车又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很快,我听见鹭鸶的叫声,湖水拍打在岸边。木箱被抬了起来,又落在了什么上面,左右摇摆。船桨滑动水面,水声哗哗,清晨湖面薄雾顺着缝隙钻进箱子里,很快打湿了我的衣服,凉意沁人。小船停了下来,哥哥打开箱盖,将我抱了出来。天边已经浮现出鱼肚白,一点日出的红色开始蔓延。「小念,你知道哥哥有多爱你吗?」哥哥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快不能呼吸了。「想吃掉……」「想毁掉……」「想彻彻底底地独占……」哥哥每说一句,搂着我的力气就加大一分。「想把你藏起来,藏在无人知晓的地窖,只有我能抚摸独享……」「又想把你装进琥珀,戴在胸前招摇撞市,让全世界都知晓你是我的……」哥哥的眼泪落在我的脖子上,灼热的温度在我身体里烫出一个洞。「可我不能……」哥哥突然松开了手。「对不起,小念……对不起……」此时的哥哥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阴沉,像个茫然无措地孩子,伏在我的肩头嚎啕大哭。「小念,我该怎么办……你要离开我了吗……我该怎么办……」我轻轻拍着哥哥的背,眼泪也落了下来:「不会的,小念不会离开哥哥的,小念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哥哥抬起了头,他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那我们,永远在一起。」哥哥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然后将汽油倒在了我的头上。我呆呆地看着他又将剩下的淋在了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一只打火机。「小念,永远地陪着哥哥……」我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在他打火机落下的瞬间,转身跳进了水里。余光中的最后一眼,是天边灿烂炽烈的云层。以及如同夏花般燃烧的哥哥。「对不起,哥哥……」火热明媚与冰冷阴沉的分界线中,我缓缓沉向了黑暗的湖底。15周警官听完了我的供述,沉默许久。「哥哥他……」我躺在病床上,问了半句,看见周警官的神情,便已经知晓了答案。「姜念,今天的问述就先到这里吧,基本和我们调查的情况没什么出入。」周警官站起身,合上资料:「你好好养病,之后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会再来问你。」我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又落了下来。周警官走到门边,脚步顿了顿,又折身返回病床边,看着我手臂的纱布,和苍白的脸。那天跳进水里的时候,火焰还是席卷到了我的手臂,造成了大面积的烧伤。我身体抵抗力差,溺水受寒,感染加上各种并发症几乎要了我半条命,抢救了三天,能活下来几乎都算得上是个奇迹。「姜念……」「可以的话,就叫我小念吧。」我说,「从小到大都是听哥哥这么叫我,突然被叫全名,还有些不习惯。」周警官沉默了下。「那,小念,如果后面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他的眼中露出怜惜的神情,写下号码放在床头。「毕竟你现在……一个人了,我作为你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也应该负责关于你的照看。」他说完,脸上有些忸怩,向我点点头,转身离开。16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吧,我从重症病房转进了普通病房,只是身体还是很弱,从头到脚都疼得厉害。主治医生也知晓了我的情况,看我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怜惜,见我平日沉默寡言的,便特意给我分配了一间单人病房。几个护士姐姐也把我当做了妹妹,下了班,围在我身边照看一番,留下很多零食水果,直到周警官走进病房,才一边叮咛嘱咐一通,一边离开了病房。「结案了。」他放下果篮,对我说,「小念,想知道具体案情么?」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此时刻意放轻了声音,似乎不想让我再回忆起那段噩梦般的过往。我摇了摇头。他「嗯」了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资料,递给我。「这是对你哥哥做的精神评估。」他坐在床边,语气轻柔,「后面的流程就不需要你参与了,安心养病就好。」我看着纸上哥哥的照片,旁边精神疾病一栏中,写着几个大大的字眼。【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大概就是表现为护理人对被护理人的一种病态照料。」「通常都是父母对孩子吧,会故意虚构子女患有病症,甚至投毒恶意造成子女患病或者残疾。」「以此获得绝对的控制权,并且在照顾保护子女的过程中产生某种精神快感。」「你之前的情况……应该就是姜白焰造成的。」我没有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小念……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他笨拙地安慰着我。我抠着手指,浑身颤抖,努力掩藏着我的情绪。那张精神评估报告单被我折了一角,盖住【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前三个字。【孟乔森综合症】患者喜欢伪装生病或是受伤,以此获得他人的关注和同情,甚至于控制他人。他们面对吃药,打针,甚至是手术会表现出喜悦的情绪。患者多为孩子。17 真相我出生起就没有了妈妈,是哥哥将我从雪地里捡回了家。爸爸酗酒成性,与我们唯一的交流,语言用的是皮带。是温柔的哥哥照顾着我长大的。我并不会感到不幸,因为我有哥哥,全世界最爱我的哥哥。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那样对他,他却还是要照顾醉倒在路边的爸爸。爸爸偷走了哥哥对我的爱。所以在七岁那年,哥哥出去打工的时候,我跑到了爸爸的房间。我脱下他的裤子,然后在自己的身上掐出很多很多的淤青,躺在床角,哭泣着等待哥哥回家。那晚之后,我问哥哥,爸爸去哪里了。哥哥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小念再也不会被欺负了。我知道,哥哥从此只属于我一个人了。但这还不够,哥哥待在家里的时间太少了。所以我开始不停的发烧,感冒,过敏,呼吸困难。每次看到哥哥焦急的将我抱在怀里,狂奔在冬日的雪地中时,我都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很快的,我发现又有人想要偷走哥哥给我的爱了。那是个女人,穿着身白色的裙子,在某个夏天牵着哥哥的手回到家,笑盈盈地跟我问好。我也对她甜甜的笑。但我心里却恶心的想要吐在她脸上。那晚她没有回家,住在了哥哥的房间。凭什么她能抢走哥哥!我换上睡裙,推着轮椅冲进了哥哥的房间。哥哥慌乱地从她身上爬下来,她用被子遮掩住身体,脸上窘迫的样子好笑极了。我说,哥哥,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那晚我睡在他们中间,紧紧的抱着哥哥的手臂,装作做了噩梦趁机踢了她好几脚。要是她识相点离开多好啊。可她还是留了下来,真不要脸。她还说我已经长大了,要教我自己洗澡。恶心。但我还是甜甜的笑,说谢谢姐姐。然后在她将我抱进浴桶里的时候,掏出藏在毛巾里的剪刀狠狠扎进了手臂里。我自己的手臂。鲜血汩汩地往外淌着,很快染红了整桶水。她尖叫一声,就来夺我的剪刀。我松开手,任由她抢过去,然后一把抱住她的手腕,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所以哥哥冲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握着染血的剪刀,以及我手臂上的伤口。哥哥的眼睛红了,他或许是想起那个晚上了吧?他冲过来,一把推开了女人。女人的头撞在砖角,软软的瘫了下去。她现在的样子可爱多了。不会说话,不会提要求,更不会抢走哥哥的爱。我又重新睡在了哥哥身边,我抱着他,看着他熟睡的脸,想:等我长大了,我来做哥哥的女人。第二天,我看见哥哥将女人的尸体丢进了猪圈。这是个封闭的小山村,很多女人会无声无息的跟着野男人离开,去往大城市。所以女人的消失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再后来啊,哥哥捡了一只瘦瘦的流浪猫。第二天,我给哥哥看了手臂上的抓痕,然后开始呕吐,说我过敏了。哥哥把它丢进了滚沸的开水中。村里的林璐时常来给我免费送面吃,悄悄打探哥哥的情况。后来我吃掉了她的眼球。还有那个张叔,非拉着哥哥说他有个远方侄女,要给哥哥做媒。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恶心的人?所以我又让哥哥看见他赤裸着出现在了我的房间。真好,哥哥的眼神逐渐变了,他好像眼里只看得见我了。哥哥变成了我要的形状。但我没想到爸爸还活着。哥哥欺骗了我。18那么他是否还骗过我别的事情?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女人是不是还活着?哥哥每天出去,就是和她幽会的吧?他们会做什么?我一想到哥哥在她的身上用力的时候,我就恶心的吐酸水。哥哥是骗子。但我想原谅他。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19我对哥哥说,我们一起去死吧。死掉就好了,没有欺骗,没有怀疑,再也不会分离。那样就真的能永远在一起了。小船在湖心荡漾。哥哥将汽油倒在我们身上。我们的气味都变得一样了。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想象着我和哥哥都变成灰,纠缠在一起,飘在天上落进水里,不分你我。但就在打火机落下去的瞬间,哥哥将我推进了水里。火焰中的哥哥,像一朵燃烧的夏花。但他的眼睛里,却只剩下麻木。以及爱憎纠缠分辨不清的茫然。哥哥他原来什么都知道。20「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的,就打电话给我。」周警官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地转身要走。我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能紧紧的包裹住我的小手。让我想起了哥哥。我抬着脸,泫然欲泣。「你……可以当我的哥哥吗」备案号:YXX13KaDNKNse6mdKpSNBlM​​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百里岁岁…

有哪些言情小说让你读了后大呼过瘾?

(已完结)虞晚喜欢陆宁晏喜欢了三年,明目张胆,轰轰烈烈。虞晚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陆宁晏不喜欢她没关系,和别的女孩搞暧昧也没关系,可谁知陆宁晏在某一天答应了她的追求。虞晚穿着小长裙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大哥的小娃娃,小娃娃长得精雕玉琢,十分精致,小嘴跟抹了蜜一样,跟在她身边,「姑姑,姑姑」地喊。虞晚看着都快被萌化了,当即就想发红包。手摸了半天才发现现在都用手机支付了。虞母坐在一旁,嘴巴开开合合说着不停,无非就是让虞晚找个男朋友之类的话。「妈,我不都跟你说了嘛,我有男朋友了,陆宁晏。」虞晚眼皮抬都不抬,摸着小娃娃的脑袋。「那人不成,我觉得不成。」虞母撇撇嘴,刚想说些什么,虞晚的电话就响了。虞晚看向屏幕,是闺蜜打来的电话,心里暗自给闺蜜点赞,不愧是中国好闺蜜。然后站起身走向门外。闺蜜章颖的声音格外急促,「我发给你的微信你怎么没看?」虞晚皱了皱眉,「手机没在身边。」章颖听到此,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虞晚干脆挂断电话,自己去看微信。一张张照片被手指划过,里面男人的侧脸正脸都被拍个正着,不难认出那就是虞晚男朋友,陆宁晏。章颖:今天我回酒店的时候碰到的,我思来想去还是先跟你说了。虞晚知道章颖的性子,这事儿她憋不住。章颖在邻市出差,而她没记错的话,陆宁晏给她打电话说不能来参加的理由是老板临时有事。虞晚反反复复地看那几张照片,男人看向旁边女人笑得灿烂,不笑的时候又温柔无比,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你站那干嘛呢?要开饭了?」虞大哥站在门口向虞晚喊了一句。虞晚勉强的朝虞大哥笑了笑,「哥,我临时有事需要先走一趟,你们先吃。」说着就拿着手机朝电梯间走去,一边走一边朝章颖发消息,要地址。买了最近一班飞往z市的票,上了飞机才想起来自己的包忘在了宴会上。母亲应该会记得拿,虞晚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下了飞机,虞晚便往酒店赶去。本以为还需要再做一番计策谋划才能顺利捉奸,没想到刚进酒店大门,就碰上了陆宁晏和他的白月光。还真是免了一番谋划,虞晚暗自想笑,点开陆宁晏的聊天界面询问:你在哪呢陆宁晏手机滴滴了两声,他拿起看了看,没回并按黑了屏幕。虞晚不打算与他牵扯,直接打字:我们分手吧这次陆宁晏停住了脚,轻皱起了眉头,旁边的白月光也跟着停住了脚。他们一转身,就会看到自己。虞晚想躲,但她没躲,就直愣愣地站在他们不远处。她就想看看陆宁晏是什么反应。她等了会,陆宁晏似乎是想回复,但旁边的白月光他说了些什么,陆宁晏便扬起笑,顺手就把手机揣进了兜里。2虞晚扯起了笑,这样的男朋友不分留着过年吗?「陆宁晏!」她快走了两步,走到两人身前,她向来不是能忍的主!「好巧啊,在这也能碰到?」陆宁晏又皱紧了眉,虞晚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看向旁边的姑娘。这人她不认识,但她一直知道,这是陆宁晏上大学的时候的初恋,白月光前女友。虞晚眉眼弯了起来对着女人说道,「陆宁晏,你不介绍下?这是你女朋友还是哪位?」女人脸瞬时有些红,虞晚的语气仿佛真的碰巧遇到陆宁晏的异性朋友,还是释放友好的那种,女人就对她放松了警惕性。虞晚走到女人身旁,接着道,「悄悄提醒你,陆宁晏现在单身哦,这种男人可遇不可求,好好把握机会!」说完就走,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陆宁晏留,但言语之外,虞晚相信陆宁晏看出了她什么意思。老娘知道你的破事了,现在要跟你分手,咱俩好聚好散,你跟你的白月光好好过去吧。佯装潇潇洒洒的走出酒店门口,再走入门口不远处的酒吧,十分淡定的喊来服务员。起码在外人看来是的,谁也不知道现在的虞晚内心波涛汹涌,强忍几次才忍住落泪的欲望,询问了下度数最高的酒,然后一下子就点了五瓶。也一下子就看呆了旁边的人,只能说,人不可貌相,这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这么猛。虞晚打电话给章颖,让她过来。章颖这会正忙不开脚,只好说半小时后到。可虞晚等了半个又半个小时,章颖还没来。酒太烈了,一瓶还没喝完,虞晚就喝不下去了,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她忍不住看向吧台的酒保,「你们这的酒太烈了」虞晚手机要没电了,外面天都快黑了,章颖还没赶来,她想了想,现在在z市的还有迟靳泽,一个电话拨过去,报了地址名,什么也没说,只说了让他尽快来接她。虞晚酒品好,在没熟人的地方,她也不敢多喝。点都点了,只能付钱。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保看她可怜,还很人性化地递上了一包卫生纸。迟靳泽是冒着雨赶过来的,雨伞收了走进酒吧的那一刻,他就看见了坐在吧台上的虞晚。小小一团,眼泪一直掉,擦着眼泪喝着酒,看得迟靳泽心紧了又紧,疼了又疼。嗓子发干。他走到虞晚旁边,虞晚见他来了,立刻跳下椅子,腿软了下,差点就摔了,只得紧紧拉住旁边的男人,迟靳泽一弯腰便把虞晚公主抱了起来。走之前还贴心地问了酒保,酒有没有付钱。外面下了雨,虞晚拿不住伞,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为了护住虞晚,只能把人紧紧搂怀里。虞晚被冷风一吹,冷雨一拍,瞬间清醒不少,抬头看了看男人的脸,又埋在男人的怀里抽了起来,说话还带着哭腔,「迟靳泽,你十七岁不是说过二十七岁咱都没结婚就娶了我吗?我现在还没结婚,你娶了我吧!」3小姑娘的热泪滚烫,迟靳泽觉得那热泪直接流到了他的心脏里。风雨很大,迟靳泽低声沉沉,「好。」他知道这是小姑娘醉话,或许明天一早睡醒了可能就起床翻脸不认人了。但这个时刻,他还是想答应。虞晚醒来的时候,天黑沉沉的,手机早已没电,酒店也看不出来现在几点了。脑袋昏沉沉的,虞晚站起身,这是个套房,窗外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虞晚很喜欢这样的天气,窗外下着雨待在屋子里会让人很有安全感,虞晚扯起一抹笑。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迟靳泽从外面进来,发现床上没人,心中慌乱,再看向窗前,心又定了下来。「我给你买了饭,过来吃。」「哦。」虞晚点点头,走了过去,「现在几点了?」「十点二十。」迟靳泽抬起手表看了眼。「那我睡了多久?」虞晚接过迟靳泽拿给她的筷子。迟靳泽沉思了两秒,「大概两个小时左右。」虞晚舒了口气,「那还睡得不是很久,你手机能借我下吗?我给章颖打个电话。」章颖那家伙不知道去酒吧找没找她,还是给她打个电话说下。迟靳泽把手机递给虞晚,「我手机不设密码。」「好。」虞晚走到一旁,给章颖通报了声。章颖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去找过一次,没发现,问了酒保才知道被一个男人抱走了,吓得章颖差点报警。虞晚又听章颖絮叨了会,这才挂断电话。不过也没忘了满足章颖的好奇心,告诉她自己分手了。「你——」不小心听到点儿的迟靳泽。虞晚知道他要说什么,自顾自的点点头,「对,分手了,男方心里不干净。」说实话,虞晚其实没有特别伤心,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事实。有些人只适合做那些在云端里的人,比如陆宁晏。一旦被拉下神坛,那么在虞晚眼中,显得也不过如此。迟靳泽缄默,不知道如何安慰虞晚。他没经历过失恋,他只有暗恋,从年少到现在,心里满满当当只装了一个人。虞晚没忘记昨晚说的话,喝酒不断片说的就是她。她吃了几口饭,趁迟靳泽低头的时候,看向他。迟靳泽长得很有戾气,如果说陆宁晏像神仙,那么迟靳泽就像堕神。平时看着丝毫不近人情,不少人都敬而远之。虞晚垂下了眉眼,这和他幼年生活有关吧。「你有喜欢的人吗?」虞晚低头吃着饭。迟靳泽感受到脸上的视线挪走,刚松一口气,便又心头一滞。见迟靳泽久久不回,虞晚也不去纠结,「单身吗?」迟靳泽终于有了反应,点点头。「真巧,我也单身。」虞晚勾起笑容,「那我们结婚吧!」「咳,咳咳咳!」迟靳泽被呛个正着,不敢置信的看向虞晚。虞晚还是笑,「不是吧,这可是你说的,你十七岁说的十年后我没结婚就娶我。」「你是说真的?」迟靳泽嗓子咳哑了,目光沉沉地看向虞晚。虞晚点点头,「我虞晚从不说谎!」迟靳泽眼神发了点光,暗自腹诽,还不说谎,你就是个小骗子。「你同不同意啊?」虞晚身体往前倾了倾,「不会你还有喜欢的姑娘吧——」4迟靳泽看到虞晚越来越近的面孔,心跳加快,猛地站起身,「你今天带身份证户口本了吗?」虞晚被迟靳泽吓了一跳,愣愣的,「啊?」「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娶你吗?」迟靳泽居高临下地看着虞晚,心脏疼了下,看向虞晚便多了嘲讽,小骗子。虞晚看出了嘲讽,也忍不住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回a市,我和你一起回,然后就去领证。」虞晚仰着拉近和迟靳泽的距离,「我虞晚把话放这了,只要你敢,我就敢!」迟靳泽又被这个距离吓了一跳,匆匆后退,「我还有事,先走了。」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让虞晚心情莫名好了不少,甚至笑出了声。虞晚拿着迟靳泽留下的房卡,在楼下拿了个临时充电宝,又点了外卖让人送了一个数据线,给手机充电,打开手机还是不自觉的看向陆宁晏的聊天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下午虞晚发的我们分手吧。虞晚心里沉了沉,把陆宁晏直接删了好友。又刷了会手机,就躺床上睡了。令虞晚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天,虞晚就结束了自己的单身生涯,正式成为已婚人士。虞晚站在自家楼下,手里握着新鲜出炉的红本,眼神呆滞。风吹过树梢,再带起悬在脚下闷热的晚风,带了阵阵凉意。入秋的天气,一阵风吹过,几片泛黄的树叶簌簌飘下。红本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光,结婚证三个字金光灿灿,差点闪瞎虞晚的眼。迟靳泽走到虞晚身侧,为她挡着光,凉凉道,「反悔了?」「怎么可能?!」虞晚急忙反驳,「只是,只是有点感觉不可思议!」这也太快了,昨天刚分手,今天就结婚。「婚礼按照你的意思办,婚房的话,我在市区有一套还没装修的房子,到时候就按你的意思去办。」迟靳泽絮絮叨叨,他现在满心欢喜,但又不能露出半点,只能这样来表现自己的开心。「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再去买房看房,阿姨那边的话你只要说一声我就提着礼物上门,彩礼你不用担心,按照最高级别来安排。」虞晚听出了迟靳泽的兴奋,干咳了两声,问出了致命问题,「那今晚我们怎么睡?你睡你家,我睡我家?还是?」迟靳泽呆愣了两秒,「你看着办。」「那我们不如先各睡各家,然后抽个时间再去看?」虞晚小心观察着面前男人的脸色,提议道。迟靳泽一滞,点点头,掩住失望,「可以。」急不得,反正已经到手了,迟靳泽不断抚摸着手里的红本自我安慰。「那我先回家,你先去忙,晚饭如果你忙我就自己解决——」虞晚低着头说着,话里之意就是各吃各的,让我缓缓。「不忙,」迟靳泽打断虞晚的话,「一会儿我来接你。」虞晚看向迟靳泽,迟疑了会,点点头,「也、也行。」告别了迟靳泽,虞晚飞奔上了电梯,手机立刻拨通了章颖的电话。嘟嘟了两声,接通。「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章颖在电话那头问道,「姐今天还没飞回来,等几天姐回来一定和你不醉不归。」「不是,」虞晚打断了章颖的话,「姐妹,郑重通知你一个事实,我结婚了。」5「你说什么!?」远在邻市的章颖瞬间从椅子上弹起,喊道。虞晚瞬间把手机拿远,以防刺破自己的耳朵。「卧槽,和谁?臭鱼丸!你不够仗义啊!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你你你!请吃饭!让你老公请!婚礼啥时候办,我必须当伴娘!哦对,捧花也得给我!都说过一辈子单身,谁先脱单谁是狗。鱼丸你是真的不够仗义!」虞晚被章颖抛来的问题砸蒙了,「你一个一个问成吗?还有,我叫虞晚,不叫鱼丸!」「管你的!臭鱼丸!有人会背着自己好姐妹结婚吗!啊?」「好好好,消消气,」虞晚妥协,「慢慢说。」和章颖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才和章颖说明白。「所以,你只是一时兴起?」章颖也平静了下来,迟疑地问道。虞晚咬了咬唇,「也不能这样说,我看着他就想起了十七岁他说的话,然后就一时冲动,谁知道他当真了!」「然后你俩就结婚了是吧?」章颖无语,「虞晚啊虞晚,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落下风,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不知道。」虞晚老老实实回答,「一会儿他来接我一块去吃饭。」「你先凑活着应付吧,等我回去再说,老板在催。」章颖那边传来喊人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便利落的挂断了电话。虞晚看着电话叹了口气,又翻起结婚证。结婚证办得仓促,虞晚穿的衣服还是前天去s市的衣服,换都没换。不过还好,她的盛世美颜撑得住。迟靳泽笑得格外勉强,仿佛跟不会笑一样,坐得直直的,光看照片就知道他那时候很紧张。虞晚摸了摸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翘了起来。迟靳泽长得帅,又有钱多金,还不用应付婆媳矛盾,说到底还是她赚到了。虞晚这样想着,开开心心地去洗了个澡,又挑挑拣拣换了件衣服。看着镜中肤白貌美的人儿,虞晚觉得迟靳泽不亏。迟靳泽在傍晚七点给虞晚打的电话,说他到了楼下。虞晚拎着包下了楼,坐上车看向迟靳泽,「门卫怎么放你出来的?」「他记住了我。」迟靳泽打着方向盘,「下午我送你回来的。」「哦。」虞晚点点头,门口老头是个颜控,长得好看的立刻能记住。以前虞晚刚住进来的时候也享受过这种待遇。迟靳泽定好了地点,两人进去的时候被服务员领着。迟靳泽十分绅士地给虞晚拉开了凳子,让虞晚入座。并且把菜单递给了虞晚,让虞晚先点菜。自己点的时候又照顾到了虞晚的口味。虞晚看的新奇,迟靳泽干起这件事很熟练,但从神情中又能看出一丝紧张羞涩,好像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一样。反差让虞晚开了口,「迟靳泽,你不会是第一次请女孩吃饭吧?」本以为迟靳泽会点头,谁知迟靳泽摇摇头,一本正经,「不是,我在十七岁的时候请过你吃臭豆腐还有烤串。」6虞晚噗嗤笑出声,「这你还记得啊!」迟靳泽点点头,「我还记得那时候没人陪你吃臭豆腐,非要拉着我去吃,结果付钱的时候没带钱让我付的钱,后来因为吃臭豆腐迟到还被罚站了。」虞晚连忙阻止,「停停停,年少不懂事,往事莫再提。」迟靳泽笑了起来,躲避虞晚准备捂嘴的动作。如果算起来,虞晚和迟靳泽算得上是另类的青梅竹马。虞晚是个特立独行的富二代,小学初中高中一路上的都是公立。虞晚和迟靳泽小学三年级认识,四年级五年级在一班,六年级不在一班,而后初中高中一路都是同班同学。初中两人坐前后桌开始渐渐熟稔,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很熟了。后来上了大学两人同城不同校,虞晚交了自己的朋友圈,和迟靳泽联系就慢慢少了起来。不过偶尔也会碰见。所以如果忽略掉两人结婚的事实,虞晚吃的还算不错,两人也不算尴尬。吃完饭虞晚提议去海边走一走,这里离海边很近。迟靳泽有点紧张,双手双脚摆得僵硬。「我们结婚结的很仓促,所以……」虞晚组织措辞,「我们就先培养培养感情之类的,然后再说其他的。」迟靳泽点点头,表示同意。虞晚也有点小紧张,她偷偷瞟向迟靳泽,发现他还是一样面无表情,突然心里面就放松下来了。两人沿着海边走走,吹吹海风。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个熟悉的人影。虞晚多看了两眼,觉得今天真倒霉,出来海边散个步都能碰见前男友。虞晚想拉着迟靳泽换个路或者直接拐回去,就当做没看见。结果陆宁晏直直的朝着虞晚走来,虞晚见此,也不躲了,显得刻意。再说了,理亏的又不是她。虞晚挺了挺脊背,往迟靳泽旁边站了站。迟靳泽不动声色的护住了虞晚,感觉到来者不善。「咱们俩谈谈?」陆宁晏站在虞晚不远处,看着她说道。虞晚原地不动,没什么好气,「咱俩没什么好谈的。」「你别赌气行吗?那真的只是个意外。」陆宁晏皱了皱眉。虞晚白了一眼,这说的好像她无理取闹一样,「意外不意外现在关我什么事?」她猛地牵起迟靳泽的手,明晃晃地举起来,「陆宁晏,我是追了你三年,但我也有尊严,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可以滚了,找你的白月光去吧」陆宁晏皱紧了眉,还要说些什么,虞晚举起手,「打住,我没心情在这听前男友狡辩,你已经是过去式了,可以滚了」一边说着一边牵着迟靳泽的手扭头往回走。把陆宁晏远远落在了后面。陆宁晏站在身后,第一次觉得这个动作刺眼。虞晚牵着迟靳泽走了很远,才气呼呼的要松掉。结果没松成,虞晚疑惑的看向迟靳泽。迟靳泽牢牢的抓住虞晚的手,「不是说要培养感情吗,这是第一步。」7刚才自己挖的坑自己跳。虞晚低头看着两个紧紧相握的手,心底的气消了大半,多出了一丝愧疚,毕竟是当着老公的面遇见前男友,怎么着也得解释下吧?「我和他,就是,怎么说呢?」虞晚在心底组织语言,但凡在迟靳泽面前讨论感情问题,她都会变得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没事,不想说可以不说。」迟靳泽大度的放过了虞晚,大母手指头细细地摩擦着虞晚的手,心里一阵满足,不想再去说这些事让自己添堵。「我觉得还是说吧!」迟靳泽这样一说,让虞晚心底更愧疚了一点,虞晚这人比较有原则,干不出在现任面前隐瞒自己情感史的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正牌老公。虞晚在二十二岁大学即将毕业遇到的陆宁晏,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这人宛如神仙下凡,后来觉得那可能就是一见钟情。那时候陆宁晏身边有女朋友,她便只当惊鸿一瞥,毕竟惊艳的不止她,还有一整个宿舍。二十三岁考研,虞晚在大学里又碰见了陆宁晏,那时候他已经恢复单身,看到身边一个又一个成双结对,虞晚单了二十三年的心开始痒痒,在一个春天高调的找了陆宁晏告白。本就是追着玩,她也知道他身边不缺人,心底也有人。所以她也没有投入多少精力,但也是轰轰烈烈,但凡陆宁晏在,她必定去调戏他一番。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无果。后来虞晚毕业工作,渐渐对陆宁晏的心思歇了,可突然有一天陆宁晏找她说他可以当她男朋友。虞晚当场就答应了,毕竟天神下凡,栽她手里了。可后来,她发现陆宁晏也就那样,一点都不符合她想象中的男朋友。而后就是抓奸现场。「我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情感不顺,不然活了二十七年,只谈了一次恋爱那人还心里有人。所以看到你,我就想着干脆结婚算了,与其找个不熟的人重新培养感情,不如找个熟的人!」虞晚搅动着手里的奶茶,细细说道,尽力还原全部。迟靳泽坐在虞晚旁边,这边连着海,海风吹到脸上,有点凉快,但又带了点腥味,「那是因为你没找对人。」「是吗?」虞晚看向迟靳泽,带了点笑意。迟靳泽没看她,风扬起他的发,星辰和大海同时在他的眼眸中,双眼亮晶晶。在迟靳泽要转过来的一瞬间,虞晚连忙扭回头,喝了口奶茶,「或许吧!」奶茶喝了一半,虞晚便有点喝不完了,撑得慌。晚上吃了不少,现下又喝了奶茶,虞晚觉得今天肯定会长点肉,所以那杯奶茶,虞晚越看越喝不进去。「你先上楼吧,奶茶我替你扔掉。」迟靳泽自然的接过虞晚手里的奶茶,对着虞晚说道。「也好,」虞晚朝迟靳泽挥手,「那我先上去了,到家给你发消息。」「恩。」迟靳泽点点头,目送着虞晚进单元楼,再上了电梯。手机闪烁,是虞晚发来的到家信息。8迟靳泽看过后才端着奶茶上了车。奶茶迟靳泽没扔,他尝了尝,好甜。迟靳泽笑了起来,真的好甜,不仅是奶茶。最后奶茶被迟靳泽一口一口喝掉了,迟靳泽很少很少喝奶茶,上一次喝奶茶还是十年前虞晚拉着他出去的时候喝的奶茶。章颖风风火火回来,又风风火火跑到了虞晚家里。见到虞晚还住在自己家里,表情立刻变得玩味起来,「呦,已婚人士还自己住啊?」虞晚无奈,「你不是知道我结婚结的很仓促嘛?」「那你还结婚!」章颖颇恨铁不成钢地敲虞晚脑袋,「让你家那位今天晚上请我吃饭。」「他今晚未必有空。」虞晚不是很想让他俩对线,毕竟从高中他俩就不对付。「老婆重要,工作重要?没空也得给我腾出空来!」章颖今晚势必要和迟靳泽碰一碰。最后几番来回,虞晚还是给迟靳泽打了电话。迟靳泽欣然答应,并且预定了酒店。章颖和迟靳泽见面的时候,肉眼可见地呆滞了一瞬,然后悄悄附在虞晚耳朵边,「这家伙高中的时候有这么帅吗?」虞晚轻点头。是的,没错。章颖又瞪了虞晚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晚饭吃的还算不错,章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虞晚没这么好,需要迟靳泽多担待,并且询问迟靳泽的工作工资家产无比细致。要说章颖和迟靳泽,那高中的时候是真的不对付,一个大姐大,一个是校霸。虞晚那时候和章颖不是很熟,和迟靳泽要更熟一些,谁知道毕业后就和章颖更熟一些。面对章颖的盘问,迟靳泽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了她,说着还不忘给虞晚添菜。章颖把这些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冷哼了声,放你一马。晚上迟靳泽把两位送回虞晚家里,没有打扰两个女孩的闺蜜私房话。「你就这么嫁了?」章颖看着洗好澡出来的虞晚,问道。虞晚点点头,「嗯。」章颖心里闪过一念,「虞晚,你不像是委屈自己的人啊,你是不是也喜欢迟靳泽?」虞晚被问的一愣,皱起了眉,正要反驳,但不是这两个字如何也说不出口。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章颖没在为难她,「不否认,说明心里有一点喽?」虞晚还是沉默地擦着头发,不点头不摇头。章颖熟知虞晚的本性,向来喜欢占上风,不受委屈,嫁给迟靳泽可能是一时做的决定,但心里若是没底,她绝不会干。章颖挑挑眉,也不再问。拉起虞晚说起她那糟糕的上司和路上发生的囧事。两个姑娘聊到半夜凌晨才沉沉睡去。后来两人又开始各自的忙碌,闲暇时间保持联系。和迟靳泽也是如此,淡漠得感觉好像两人没结过婚一样。但迟靳泽的早安午安晚安,吃了吗睡了吗一个都没落,虞晚也回早安午安晚安,吃了睡了。偶尔还会报备自己今天做什么吃的什么。久而久之莫名其妙的就演变成分享吐槽的树洞。「你明天有空吗?」9迟靳泽给虞晚打了电话。虞晚看了下,今天周四,明天周五,周五事情少,「什么时候?」「一整天。」迟靳泽干脆地说道。虞晚抿起了嘴,「那我尽量?不可以周六吗?」「嗯——」迟靳泽想了想,「周五吧,周六他们人就少了。」「好。」虞晚点头答应,打算今天完成明天的任务,明天好请假。第二天一早,迟靳泽就在楼下等着了,虞晚迅速换好衣服,扎了个丸子头,又化了清新自然的绿茶妆。心情愉快地出了家门。进入电梯的那一刻才懊悔,她为什么要化妆,还穿这种碎花风格的裙子,虞晚低头看向脚下的帆布鞋,叹了口气。「吃早饭了吗?」迟靳泽看向虞晚,眼睛一亮。虞晚又开心起来,「还没。」「那可真巧。」迟靳泽笑了起来,「能和你一起吃个早饭。」「怎么?」虞晚看向给她开车门的迟靳泽,「和我一起吃饭很高兴?」「没错,兴奋得昨晚一晚都没睡着。」迟靳泽很捧虞晚的场。这么一捧,虞晚立刻高兴了起来。两人吃过早饭,迟靳泽把虞晚带到一处高楼下。虞晚纳闷,「难道今天咱俩不是去约会?培养感情?」迟靳泽笑出声,「你那么想和我约会?培养感情?」虞晚被调侃的羞窘,「啊这,也不是,我不是想着咱俩是夫妻嘛对吧?」「对啊,所以,今天带你参观我的生活。」迟靳泽自然的拉起虞晚的手走进大楼。带你参观我的生活,然后把你融入我的生活。迟靳泽拉着虞晚进入公司。迟靳泽具有商业天赋,高考后就开始倒腾炒股之类的,赚了不少,毕业后就拉着一群人开了公司,没两年就上市了,现在规模已经扩大不少。起码是一整栋楼。而迟靳泽也称为商场新贵,财经杂志也频繁出现他的照片。前台见迟靳泽拉着一姑娘没多少诧异,昨晚老板就在大群里说了,今天老板娘要来。几个小姑娘见了虞晚就大声喊,「老板娘早上好!」一喊就把虞晚脸叫红了,只能摆摆手,「好好好好。」迟靳泽听着心里很开心,难得一见的扬起了嘴角笑了起来,好家伙,这一笑立刻把员工的气氛调出来了。「嫂子好!嫂子长得真是便宜我们大哥了!」「老板娘好,和老板很般配!」「嫂子好嫂子好,嫂子今年有二十了吗?保养的也太好了,看着像十八」虽然可能有点夸张的成分,但夸的虞晚真是心花怒放,嘴角就没下来过。一开始还脸红,现在就淡定的接受夸奖。两人一直手牵着手到了顶楼,没人之后,迟靳泽才松开虞晚的手。虞晚被夸的很开心,坐到椅子上「我要是老板,我就给他们涨工资!真是太会说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迟靳泽打开公司大群发送消息:刚才夸老板娘的今年年终奖翻倍。「你需要工作吗?」虞晚看向一直玩手机的迟靳泽。「不需要,今天的任务就是带着你。」迟靳泽连忙把手机放进口袋里。10站起身坐到虞晚对面,「我们一会儿下去带你看看,现在他们才上班。」「好啊!」虞晚有点兴奋。过了半小时,迟靳泽拉着虞晚下楼,手紧紧拉着虞晚的手。心里的小人欢呼雀跃。他特地走员工电梯,还碰见了迟到的员工。员工看见老板快吓死了,迟到被顶头领导逮个正着。但是胜在机灵,看见虞晚连忙喊老板娘好。迟靳泽挑眉,冲员工点点头。员工出了电梯明显感觉到上司的眼神里充满着:算你上道。虞晚对迟靳泽的操作哭笑不得,「你用得着下到一楼来看嘛?」「那当然,」迟靳泽厚脸皮,「毕竟我有老婆他们大部分没有。」「天!」虞晚耳朵一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因为现在我有老婆了。」迟靳泽继续厚脸皮。「打住,别说了!」虞晚耳朵通红。「不是你要培养感情的嘛?」迟靳泽噘噘嘴。虞晚简直受不了,好在已经走到了员工区域。迟靳泽公司负责的区域比较多,自身是搞开发研究的。迟靳泽仔仔细细给虞晚介绍着,虞晚听的似懂非懂,但也配合的点点头。只有公司里的员工知道他们的大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圈下来,公司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大老板有老婆了,就连清洁工都知道。IT开发部门摸了摸头上稀少的头发,再想想自己没有老婆:哭了。看完用了一上午,迟靳泽看向虞晚,「我平时都是吃食堂,我们出去吃还是吃食堂?」「我都可以,不如咱去吃食堂?我已经很饿了。」虞晚摸了摸咕噜噜的肚子。迟靳泽笑意染上眉梢,带着虞晚去食堂吃。坐在食堂吃饭的员工:现在食堂阿姨都知道了,呵呵吃过午饭,虞晚在迟靳泽办公室里小睡一会儿,迟靳泽趁这个时间段也处理了一下工作。下午迟靳泽带着虞晚离开了办公室。「我一般都是在公司吃住,平时很少回家。但是作为房子的女主人,你有权去看看丈夫底下的房产。」迟靳泽坐在车上对着虞晚道,「顺便你可以再去看看房子,如果有喜欢的我们就买下来当婚房。」迟靳泽名下的房产不少,大多地理位置都很不错,都是在未来几十年内都是升值空间很大的。在迟靳泽住的市中心一处房产内,迟靳泽打开保险箱,拿出里面的几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然后递给虞晚,「上交工资。」虞晚接过卡,摩擦着卡面,心里有点五味杂陈,抬头看向迟靳泽,「你就不怕我们以后离婚?」迟靳泽笑意一敛,话被堵在口中。虞晚倒是接着说,「我结婚结的快,有可能离婚离得也快,你就不怕到时候密码一改,带着钱跑了?」「不怕,到时候真的离婚了,你就拿着钱跑吧,当做财产分割,都给你。」迟靳泽看向虞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虞晚凝视着迟靳泽。迟靳泽被看得心跳加快,嘴里的因为爱你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了回去,「因为我们是夫妻。」11虞晚得到了答案,本应该松口气,可是心底却是扎扎实实的失望。收拾好心情,虞晚扬起笑,「这个答案没毛病!」晚上迟靳泽带着虞晚一起吃饭,表现得细心周到,虞晚尽量挑起兴致,不让气氛冷场。直到回了家,虞晚心情还是不好。心情不好就睡觉,睡一觉啥事都解决了。周六虞晚睡了个懒觉,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虞晚下床洗漱回来,虞母正巧打来电话,想让虞晚回家吃个饭。无非就是唠唠叨叨男朋友那点破事,虞晚现在结婚了,底气很足,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回了家。虞大哥的女儿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到虞晚就飞奔过来让虞晚抱。虞晚弯腰把小团子抱起来,柔声跟小团子对话。虞晚抱着小团子走进家门,虞母虞父在厨房忙碌着。客厅空无一人。「晚晚回来了?」虞晚恩了声,放下小团子,洗了手朝厨房走去,「爸妈,我哥嫂呢?」「他们还没下班呢!」虞母切好了菜,放下刀,转身把虞晚往外推着,「走走走,去沙发上坐着。」虞晚被推得莫名,一屁股坐到沙发山,虞母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翻开给虞晚看。虞晚凑过头看,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没见过。虞母已经开了口,「这人我觉得还可以,一表人才,父母也有稳定工作,市区内好几套房,跟咱家也算门当户对——」「停,妈!」虞晚迅速挪开视线,止住虞母的话头,「妈,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找个男朋友呢?」虞母也不尴尬,「你都二十七了,你哥也才三十岁,孩子都那么大了,再说了,你至今都没谈过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和你爹坚决不会阻拦你早恋。」虞母说着还叹了口气,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虞晚,「我和你爸,还有你哥和你嫂子都是自谈的,到你了还得用相亲。我就想着不然我和你爸掌掌眼先处着,不行直接结婚也成啊!」虞父从厨房走出来,给在外面敲门的虞大哥开门。虞晚轻笑了声,「妈,你不愧是我妈,咱俩想法还真是不谋而合。」虞母顿时精神来了,「看上刚才那个小伙子了?妈就说那个小伙子一表人才,人还不错——」「不是,」虞晚打断虞母的话,「我结婚了。」语气平淡宛如炸弹。一时间客厅里的人都顿住了,虞大哥手中的菜都掉地上了还没发现。虞父瞬间反应过来,「开玩笑的吧,闺女?」「是啊是啊,晚晚为了避开妈的相亲还真是啥招都用,可把我们吓坏了。」大嫂也打着哈哈。虞母和大哥也认为这样,虞母还不赞同的看了虞晚一眼。「我真结婚了!」虞晚抬头看向他们,这次很认真。这时候是个好时机,不如直接宣布,省的在吃一顿不愉快的午饭。虞母看自家女儿眼神认真,也皱了眉,「和谁?哪家臭小子?」虞父也坐到沙发上,「真的?」12虞晚点点头。「我不信,你把结婚证拿来。」虞大哥伸手朝虞晚要。虞晚心里叹了口气,结婚证又不可能随身带,但她有照片,那次给章颖发的时候保存下来了。虞晚掏出手机,「我存的有照片。」翻到那一页给他们看,为了避免他们还不信,「我现在可以回家把结婚证拿来。」虞母率先把手机夺了过去,放大照片仔细看。虞父也坐到虞母旁边,虞大哥皱着眉看向虞晚,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他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了?」虞晚好笑地摇摇头,「不是,我就和妈想的一样,反正我二十七了还没整儿八经的谈过恋爱,干脆就直接结婚。」虞父皱着眉头把照片看了又看,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闺女,不是爸说,陆宁晏不是良人,但这个迟靳泽也不一定是个良人啊,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一时间客厅气氛都有点严肃,虞母更是说不来话。那顿中午饭虞晚没吃上,准确来说,虞家一家子都没吃上热乎的。那一个中午,虞晚先是费劲口舌说服爸妈,告诉他们迟靳泽不是什么坏人,才打消了那几个人让虞晚再离婚的念头。然后又是一番盘问,问迟靳泽哪的人,什么背景等等等。虞晚从家门出来的时候,只过了三个小时,虞晚却觉得,自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买了杯柠檬水,咕咚咕咚干掉了大半杯,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不是虞晚不想在家和白开水,实在是虞母缠人的劲太大,不借着由头根本出不来。虞晚挑了个靠窗的椅子坐下,敲打着屏幕。组织陈词打算给迟靳泽说她已经把他的事告诉了父母。写完又删删减减,虞晚蹙着眉,实在不知道如何告诉迟靳泽,就这样直白的说?还是委婉点?想了又想还是直白点好,毕竟这才符合她的性格。虞晚松了口气,合上手机准备端起柠檬水离开,抬眼对面已经坐了个人。还是虞晚不太待见的人。虞晚淡淡地瞥了眼陆宁晏,起身离开的时候被陆宁晏拉住手腕,语气带了丝丝恳求,「虞晚,我们谈谈?」「咱俩没什么好谈的?」虞晚说着就要甩开陆宁晏的手。「谈谈吧,让我死明白点。」陆宁晏叹了口气,「成吗?」虞晚听到这,也不打算走了,松开陆宁晏的手,坐回了椅子上,顺带着翘起了二郎腿。「说吧,我给你分析分析你是怎么个死法。」虞晚平静的看向陆宁晏。她就不信陆宁晏能说出个花来。陆宁晏先是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经过,说他并没有和白月光一起睡,只是她回来了,他们碰巧遇见了而已。虞晚喝了口柠檬水,「你们只是碰巧遇见?不是你特地赶过去见你的白月光?」「你别多想,就真的只是碰巧遇见而已。」陆宁晏皱起了眉。虞晚端着柠檬水,轻晃着杯子,她有点想不通,现在的男人和之前她遇见一见倾心的男人差太远了。陆宁晏皱着眉,他也想不通,虞晚不是追他追三年吗?她的爱意这么廉价?13事到如今,虞晚倒也没了生气的意思,「我那时候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呢?我还连给你发了两条。后来我在那女的面前说你单身你怎么不反驳呢?那时候女的还脸红害羞了,说明她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了这个事,也就是说你压根没把我这个女朋友放在眼里,不是吗?」陆宁晏没什么好反驳的,他被问住了。「那你呢?你的爱意就这么廉价?高调追了三年不能接受我心里有人?」虞晚被这话逗得笑出了声,「不是,陆宁晏,你是不是被追习惯了,感觉天下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你只要不答应我谈恋爱,你养鱼都没问题。我又没强求你喜欢我,但你答应做我男朋友了,你就要乖乖收好你的心。」说着虞晚站起了身,「我懒得跟你废话那么多,说这么多你无非就是被捧的太高了而已,走了,以后别联系了!」虞晚一口气把柠檬水喝完,柠檬水毕竟是水不顶饱,她现在很饿,早晨都没吃饭,中午又浪费那么多体力。走到门口虞晚停住了脚,把空杯扔进垃圾桶,正准备离开,便看见不远处站在树下的迟靳泽。虞晚心里突然开始紧张起来,因为迟靳泽正对的地方就是虞晚刚才坐的位置。而此时,迟靳泽目光正在紧紧盯着她,虞晚硬着头皮走到迟靳泽面前,他面无表情,目光沉沉,虞晚第一次觉得她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你怎么在这?」虞晚咽了口口水问道。迟靳泽站在原地不动,「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害怕岳父岳母为难,我就匆匆赶过来了。」虞晚不知道说什么好,迟靳泽这个人以前在她面前从不会绷着脸,她这才发现如果这个人不想让她看透,她是看不透的。「那你还真是来晚了。」虞晚小声嘟囔。迟靳泽突然低下头看着她,虞晚连忙解释,「我是说,我已经和陆宁晏说清楚了,这种高高在上被人捧习惯了的人真讨厌!」迟靳泽有点不依不饶,「那你还追他三年?」「你怎么知道?」虞晚惊讶地看向迟靳泽,高中之后他们就不熟了,迟靳泽怎么知道她的事。迟靳泽突然笑了下,说话变得阴阳怪气,「你追人轰轰烈烈的,毫不避讳,稍微关注点你的人都知道你喜欢一个人,还是单相思。」虞晚听着不对味了起来,这时迟靳泽已经迈开步子往前走了。「诶诶诶!」虞晚连忙赶上,她头一次埋怨坐在陆宁晏了起来,「不是,你听我解释——」「等下!」虞晚后知后觉捕捉到了迟靳泽话里面的关键词,凑到迟靳泽面前好奇地问他,「你以前也关注过我?」「想不到嘛,你竟然在关注我。」虞晚像是抓住别人的小辫子一样,开始洋洋得意了起来。「没有。」迟靳泽绷着脸,不看她,自顾自的往前走。「没有?真的没有?那你怎么知道我追了陆宁晏三年?」虞晚这会儿心情不错。迟靳泽猛的停住脚,然后把还不知情继续往前走的虞晚猛地拉入怀。14虞晚心跳开始快速跳动,迟靳泽的大手落在她的腰间,面前就是他的胸膛。仿佛电视剧一样,虞晚觉得自己可能再度沦陷了。等虞晚站住脚,迟靳泽狡黠一笑看向虞晚,「红灯而已,你脸红什么?」虞晚刷地一下耳朵也红了,「这天太热了。」「是吗?」迟靳泽心情大好,突然想逗逗她,刚想开口却被虞晚打断,「绿灯了,赶紧走吧!」虞晚努力平复自己心情,过完马路赶紧另找话题。「我饿得不行,咱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给我爸妈说了,你得找个日子登门拜访一下,我爸妈有点传统,你估计得按部就班得来。」迟靳泽的车停在路边,虞晚说着说着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这样说的话,我们还得办婚礼,不然我爸妈会压着我跟你离婚,然后度蜜月啊,在此之前你还得上门提亲,见一下我的七大姑八大姨。」虞晚坐进车内对着驾驶位的迟靳泽说道。迟靳泽看着虞晚,仿佛他们真的是对即将结婚的小情侣一样,「没问题,良辰吉日让岳父岳母挑就成。」「那行,咱先去吃饭。」虞晚指使着迟靳泽去往她最喜欢的一家面店,吃面吃了个饱。虞晚饿了大半上午,只有吃面食才会让肚子缓过来,不至于消化不良或者积食。吃完饭,虞晚又开始纠结起迟靳泽以前关注她的事,缠着迟靳泽告诉她。迟靳泽看了眼虞晚,眼神认真,「你真的要我说?」「说嘛说嘛!」虞晚缠着迟靳泽。迟靳泽沉吟了几秒,回忆起以前的事。与其说关注虞晚,不如说虞晚就像是他枯燥生活里的一点光亮,一点他奋斗的希望。比起虞晚在大学里的美好生活,迟靳泽过得是一贫如洗的生活,三餐只有馒头咸菜。打工赚钱,努力拿奖学金,赚的钱少之又少。他常常去看她,朋友偶尔会调侃他,喜欢就追啊,你长得又好,几乎分分钟的事。但他不敢,因为给不了虞晚好的生活。所以他开始折腾,什么赚钱他倒腾什么。可能老天眷顾他,让他拥有敏锐的商业感知力,几乎买谁谁涨,他赚了个盆满体钵,毕了业拿着钱开了公司。公司蒸蒸日上,迟靳泽打算去追虞晚,结果就从虞晚的朋友打听到她高调的在追陆宁晏。他去调查过陆宁晏,漂亮的容貌加上上乘的背景,不是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能比的。迟靳泽掩下内心泛起的苦涩,至少他现在拥有了不是吗。他把这些简化了很多,以一个能让人接受的方式告诉了虞晚,末了还看向虞晚,「所以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碰见了陆宁晏?」虞晚被迟靳泽惊得说不出话,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带过了那几年的迟靳泽。虞晚平复了下心情,张了张口,「没,没想到你那几年过得这么难,为何不联系我?」迟靳泽沉默。虞晚见他不想说,也不再问,「我和陆宁晏其实那日都给你说清楚了,今天他只是来问我他到底是怎么没得机会。」说着,虞晚语气就变得嘲讽了起来,「不过是一个被捧惯了的人,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轻贱!」15「没关系,都过去了。」迟靳泽轻声说道。虞晚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了,吃的太饱了,下午我们干嘛呀?」虞晚打哈欠的动作逗乐了迟靳泽,「这离市中心不远,你去那睡会儿?」虞晚刚和迟靳泽交心一番,这会儿正不设防呢!「好啊!」天暗了下来,夕阳在天边闪着粉红色的色彩,色彩斑斓,着实好看。虞晚站在那欣赏了会,她睡得不沉,也就不到一小时。虞晚伸了伸懒腰,最近天气入了秋,要比夏天天黑的快点。她走出房门,路过厨房,迟靳泽正系着围裙弯着腰做饭。虞晚去上了个卫生间,出来后倚着墙欣赏着美男做饭。他们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虞晚现在觉得,这话说的真对。迟靳泽察觉有人看他,一转头,正对上笑意吟吟的虞晚,他展开笑意,「你醒了?」「迟靳泽,我们像不像那种妻子起床后,丈夫在厨房烹制晚餐岁月静好的样子?」迟靳泽手下动作没停,「我们就是。」虞晚笑出声,「说的也是!」虞晚也不闲着,给迟靳泽打下手,七点半的时候,饭菜准时上桌。虞晚定睛一看,好家伙,都是她爱吃的。虞晚迅速去洗了手,拿了筷子,暗搓搓地尝了几口,「做的竟然还不错!很好吃!」「是吗?看来你口味一直没变。」迟靳泽从厨房出来,「你十年前就爱吃这个,十年后还爱吃这个。」虞晚心头一跳,面上不显,「是啊,可惜咱们高中门口的那家臭豆腐店不开了。」「没有不开,只不过从小摊变成店面。」「真的?!」虞晚两眼放光。迟靳泽点点头。两人一边吃晚饭一边闲谈,虞晚时不时笑几声,迟靳泽觉得,这种日子仿佛像是偷来的。平平淡淡,没有大起大跌,可却是迟靳泽一直求而不得的。虞晚虽没谈过正儿八经的恋爱,但她不傻。今天下午迟靳泽尽管说的少,可虞晚还是听出了爱意。没有正经的说爱和喜欢。可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对她的特别。虞晚再怎么也能想到迟靳泽是喜欢她的。所以虞晚挑了个周三,约了迟靳泽出来。美名其曰「礼尚往来」带他参观她的生活。虞晚其实生活枯燥得很,每天就是上班下班,虞晚做的是设计行业,周三虞晚比较闲,所以可以领着迟靳泽来公司转转。虞晚提前和同事们打了招呼,虽没有像迟靳泽那样给足了虞晚排面,但是只要认识虞晚的都会打趣虞晚一番,在夸一夸迟靳泽。夸得是迟靳泽面红耳赤,手不会摆,脚不会走。他们这群人嘴巴可比迟靳泽公司里的人厉害多了。毕竟虞晚不是老板,没有压力,什么话都敢说。虞晚很乐得其在,跟虞晚关系不错的调侃的更厉害。看着迟靳泽应付不过来红了脸的场面,虞晚也跟着她们哈哈大笑。见迟靳泽真的很害羞,虞晚就打着哈哈,「行了行了,这我家的,看在我面子上少调戏人家,不然等你们领老公来我也调戏。」16「哦呦,你们看虞晚心疼了!」「那可不用,我结过婚了,所以我还是调戏你们家的吧,毕竟长这么帅的难得一见啊!」「所以什么时候搞结婚典礼啊,得发我一份请柬!」「啧啧啧,虞晚你可真有福气!」「得得得,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发了。」虞晚笑着回复他们,然后一手拉着迟靳泽回了办公室。虞晚让迟靳泽坐,然后倒了杯水,迟靳泽赶忙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怎么样,不比你们那差吧!」虞晚坐到椅子上,冲迟靳泽扬了扬头。迟靳泽喝了水好一会才把脸上的燥热降了下去,看到虞晚得意的小表情,又起了笑意,「嗯。」「那可不!」虞晚扬起了头,「这可是我连请五顿才换出来的结果,对你足够重视了吧!」迟靳泽捏了捏手中的纸杯,心头起了点小心思,左看右看横竖没人,他站起身,把杯子放到桌上,又走到虞晚办公桌前,趁虞晚不注意,俯身而下。虞晚吓得一瞬,一抬头便是迟靳泽,两人的鼻息交换,脸红的瞬间就变成了虞晚。「所以,我是不是合法承认的了,你的朋友父母都知道我,是不是得给我个名分?」迟靳泽错开身,凑到虞晚耳边细细说着,看着虞晚耳朵一点一点变红,迟靳泽内心起了想亲一口的冲动。虞晚慌乱错开身,「咳咳,这边有领导路过检查。」迟靳泽没离开,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虞晚怒骂自己不争气,埋怨今天穿的厚,现在浑身发热,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她的脸一定红透了。她应当是出现了幻觉,她竟然从迟靳泽眼睛里看出了楚楚可怜。里面写满了「给我一个名分吧,求求你了!」「我们之间不是有名分了嘛?」虞晚又错开身,走去接水,「咱们是夫妻嘛不是?」一口口凉水下了肚,虞晚才稳了稳心神,顺带打开窗户透透气。一点点凉意过来,虞晚才觉得脸上降了温。迟靳泽能听出来虞晚的打哈哈,只能按耐自己的心思,不急不急。又直起身坐回沙发。虞晚早上来的晚,又和外面的打打闹闹了一会儿,虞晚让迟靳泽坐着没一会就到了中午吃饭的点了。虞晚嗖的一下站起身,「走走走,我领着你去吃食堂去走。」拉着迟靳泽就往外跑。迟靳泽失笑,「跑那么急干嘛?」虞晚伸手往外面一指,迟靳泽跟着看去,除了回家吃饭的,几乎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跑。虞晚也拉着迟靳泽往外急走,「我和你讲,我第一次来这个公司也很震惊,因为这种场面我还只在我们高中见过,但是,我们的食堂真的很好吃!而且还不是很贵,我觉得你一定要尝尝,走快点不然就抢不到那个红烧狮子头了,那个真的是一绝!」公司食堂设在五楼,虞晚在十楼,所以虞晚这才急匆匆地走,而且他们公司没有特定菜单,但红烧狮子头只有每周三有。人流汹涌,虞晚穿着小高跟,一步没看,差点被绊,一把又被男人捞进了怀里,「慢点。」17「这是你第二次借机抱我了。」虞晚红着脸小声嘟囔。「怎么,不乐意了?」迟靳泽逗她。虞晚扭头,「没有,赶紧走吧!」她俩还算幸运,抢到了最后一个红烧狮子头,迟靳泽尝了尝,果真好吃,他想了想,食堂好吃可以调动工作积极性,他公司也可以搞。虞晚下午把昨天剩下的设计稿画完,在整理上交给领导就可以了。迟靳泽在那等了她三个小时,虞晚有些抱歉地看向他,「等的烦不烦?」「不烦。」老婆怎么看都好看。虞晚迅速关上电脑,「已经OK了,我们走吧!」虞晚早就和领导打好招呼请好假,收拾好包就拉着迟靳泽走了。等走出公司,虞晚才发现她和迟靳泽牵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她竟然十分顺手熟练。「你没发现咱俩牵手成习惯了吗?」虞晚有点害羞地说道。迟靳泽以为她要松开,连忙攥紧,「毕竟我们是夫妻。」虞晚瞪他一眼,他竟然拿她说过的话搪塞她,轻哼一声表示不满。但很快迟靳泽便让虞晚心满意足,虞晚是个富二代,但卡有限额,消费不能超过多少多少万,父母管教也很严。今天虞晚拿着迟靳泽的卡刷,迟靳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虞晚这才过足了富二代的瘾。虞晚让这些东西直接让人送到自己住的房子,坐在车上的时候,虞晚眼睛晶晶亮的看向迟靳泽,「看来你真是喜欢我,昨晚你没说谎。」「那有什么奖励吗?」虞晚瞪圆了眼睛,「你喜欢我,为什么找我要奖励?」迟靳泽不说话,虞晚看了迟靳泽几秒,妥协,「行,让我想想,简直跟以前一模一样,不过暂且保密。」「说话算数。」「怎么还和小孩一样?」虞晚看了迟靳泽一眼,扬长语调,「说话算数。」迟靳泽扭头看向心情好的哼着歌的虞晚,轻笑了声,骗我也没关系,在我身边就好。虞晚这几日过得十分不错,同事戏称,这叫做爱情的力量。有时候虞晚会托腮看向窗外发呆,像个陷入懵懂初恋的十几岁少女,不自觉地笑。可人不能被一直顺着,被捧着。容易栽跟头。虞晚盯着屏幕迟迟不回消息的迟靳泽,心里有点不舒服,她中午吃完饭约他晚上出去约会,现在都下午七八点了迟靳泽还没回。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虞晚放下手机,安慰自己,没事,可能迟靳泽在开会呢对吧。毕竟大老板,会多。「虞晚,今天不去约会啊?」女同事有点稀奇,平时六点一下班就跑的人,现在快八点了还没走。虞晚扯起笑,「工作还没做完,我得再等等。」「那好,我先走了。」女同事没多问,冲虞晚摆摆手。可是虞晚等啊等,只等到深夜一句:很晚了,你先睡吧。虞晚看到消息连忙给他打电话,连打了三个都是一模一样的未接通。虞晚看着指向十二点半的时钟,是怎么也没了睡意。熬到凌晨三点,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还差点迟到。18虞晚挂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敷衍了几个慰问的同事,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虞晚旁边坐了个女同事。这个女同事她俩还算可以,前几天迟靳泽过来还见了她,她还口头讨要了请柬和喜糖。虞晚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打破了女同事的不停咬嘴唇的动作,「有什么事,说吧。」女同事迅速拿出手机,打开聊天框,手指捣了几下,然后如释重负地吃了口气站起身,「你记得看手机,只是猜测,我先走了。」虞晚嚼了嚼嘴里的饭,心情很不是滋味。她没有当即打开手机,慢吞吞的吃了半饱,便回了办公室。在办公室里接了杯水,又喝的一干二净才打开手机。图片不是很清晰,但能看出沉着脸的迟靳泽。一共两张,一张沉着脸,一张是笑着的。旁边站了个貌美如花的女青年。虞晚和迟靳泽相处了那么久,能看出第二张照片迟靳泽的期待和兴奋开心,虞晚心被刺痛了。下面还有女同事发来的消息:只是看到了,我想还是有必要给你发的。虞晚轻皱了眉,表示理解。这姑娘平生最爱打抱不平,如果谁有渣男出轨,骂战打架找她准没错。虞晚今天准时准点下班,她去找了章颖。章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虞晚的消息,此时她给虞晚倒了杯热咖啡。「觉得此情此景熟悉吗?」虞晚讽刺一笑。章颖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会才开口,「现在还有勇气去找他吗?说分手?还是离婚?」「分手可以单方面分,离婚不能。」虞晚知道自己不能太多疑,可她现在就是止不住的难受。她不断地深呼吸来调整自己的心态,「可我不想跟他离婚。」章颖表情突然有点玩味,「你动真情了?和上次分手的情况不太一样啊!」虞晚低着头,在抬头看向章颖眼圈已经红了,「可我就是不想离婚,我想去找他可我又不敢。」章颖顿时心疼了,搂着虞晚给她拍背,「不哭不哭。」末了又拿着纸给她擦眼泪。章颖叹了口气,「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虞晚哭得抽抽噎噎地看向章颖。「当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变得安安静静,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服就分的人变得畏手畏脚,那他一定是在经历爱情。」章颖给虞晚擦着眼泪,「你这就是,你上次谈的恋爱跟玩似的,有现在这么难受,痛苦吗?即使有你也早就和他分了然后再去解酒消愁一番,比如陆宁晏。」章颖心疼又欣慰地看着虞晚,她不太相信迟靳泽就这样背叛了虞晚,但同时她又觉得这不为是个好机会让虞晚见识到,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的。虞晚哭的时候是这样想,可不哭了,看向聊天框,她还是把图扔给了迟靳泽,质问他,要他给个解释,不然是时候冷静冷静了。毕竟她是个有原则的姑娘,不允许出轨。当然她的原则也可以破例,如果迟靳泽愿意给她解释的话。19于是虞晚又等了两三个小时没等到消息。虞晚第二天收拾好心情照常上班,照例和别人谈笑风生,这个事知道的人不多,那女同事嘴巴挺严的,问也不说。在下午十点的时候,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的虞晚刚刚下班,冷风一吹,有点瑟缩,她又想起了迟靳泽,掰掰手指头,她已经三天没见着迟靳泽了。瞬间眼睛一红。此时电话又响了,虞晚吸了吸鼻子,接通了电话。「是老板娘吗?」虞晚一瞬间蒙了,「你是谁?」「老板娘,我们见过,上次我夸您未满十八来着。」「哦哦哦,」虞晚有印象了,因为太突出了,就他一个夸未满十八,「你有什么事吗?」「是这样,老板娘,我们老板现在喝的烂醉,然后是非得您来才走,您给我们发个地址,我们去接您还是?」虞晚迅速做出决定,「不用,你把地址发来,我去那。」这绝对是虞晚有史以来飙车飚的最快的一次,还差点闯了红灯。虞晚踩着高跟鞋,包都没拿,哒哒哒的就上来了。见虞晚来了,旁边那个男人立刻解释道,「今天本来是要庆祝一番的,结果我们老板在这闷声不吭的把自己醉的一塌糊涂,正好您来了,我就先走了。」说完立刻就溜了。整个包间,就只剩虞晚和迟靳泽了。迟靳泽是喝醉了,但酒品好,唯一缺点就是有点无理取闹以及认人。「醒醒。」虞晚好笑又好气的蹲在迟靳泽面前,手伸过去拍了拍迟靳泽的脸。迟靳泽就没睡着,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向虞晚,裂开嘴一笑,「晚晚。」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好似撒娇。虞晚伸手去扶迟靳泽,可迟靳泽有点沉,她现在有点无语,早知道不放那个人走了,好歹能扶一下。但事实上迟靳泽压根能自己走,他腾地站起身,在虞晚懵逼的表情中一把抱住虞晚。一路上迟靳泽很乖,眼神就亮晶晶的看着虞晚,让他向西绝不往东。可虞晚现在还在气头上,不想理他。一路把迟靳泽护送回家,迟靳泽却吵着闹着不肯让虞晚走,一米八五个的大男人抱着虞晚愣是不撒手。虞晚气消了大半,但还是很硬气的想推开迟靳泽,却没推动,「你放开我。」「不放!」迟靳泽哼唧唧的,「晚晚别生气,是我的错可是晚晚,我没有妈妈了。」迟靳泽话锋一转,就开了哭腔,虞晚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衣服上的湿意。虞晚拍着迟靳泽的背,昨天她哭,今天他哭。他们还真是一对好夫妻。迟靳泽哭得很难受,像个小孩一样只知道哭,这还是虞晚认识迟靳泽那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哭的那么厉害。以前都是她哭的份。虞晚对迟靳泽的父母没有概念,她依稀听过迟靳泽说过他的父母。无非就是幼时离婚,母亲不在身边,父亲酗酒还有暴力倾向,总是恐吓迟靳泽。后来迟靳泽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20再后来他的父亲被人打了,腿废了老实了。迟靳泽对母亲一直抱有美好的幻想。他总是告诉自己,自己长得像妈妈,才能让他意识到他和父亲不是一样的人,他们一点都不一样,这是幼时迟靳泽在没遇见虞晚之前抱着的希望与光亮。后来迟靳泽在商场上混的风生水起也没忘记寻找自己的母亲,他想过母亲再婚,或者不记得他,都没关系。只要远远看一眼就行了。后来辗转反侧遇到个医生,才知道他妈妈早没了,在生下他之后患有严重的产后抑郁,父亲又暴虐,郁郁而终了。而他印象中美好的妈妈,不过是一个虚影,别人告诉他的虚影。迟靳泽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像是一个受了天大的委屈想要求安慰的小孩。虞晚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一边抱着他一边轻拍他的背,然后一边轻声地说着,「有我呢,有我呢!」反复回答着迟靳泽没有安全感的问话,「我不走,我不走。」当然,最后虞晚也没走成迟靳泽抱着虞晚睡的。迟靳泽哭累了就睡了,虞晚这两天也没睡过好觉,头一歪便睡着了。虞晚醒的时候头蒙蒙的,床的另外一侧早没了人。冰箱上贴了个纸条:厨房有饭,记得吃。把便条摘了下来,走进厨房,果然锅里熬着粥,还有豆浆和包子。虞晚拿了豆浆包子吃了起来,回忆起昨晚的事。想到昨晚迟靳泽跟个小孩一样,虞晚就笑了起来,突然虞晚动作一顿——迟靳泽是不是说过他的手机早就没电了一直没充!?所以她发的消息迟靳泽也就没看,虞晚懊恼的一巴掌拍到额头上,可消息早就不能撤回了。早知道她就听章颖的了,再等等。意气用事啊大鱼丸!虞晚抿了抿嘴,思考如何安抚迟靳泽那颗受伤的小心灵。她记得,她母亲常给父亲做饭然后在送到公司里,然后公司人人都夸父亲母亲恩爱,夸母亲贤惠。虞晚猛一拍桌,这是个好主意!虞晚看向时钟,现在都十点多了,反正已经迟到了,干脆请个假算了。虞晚拿出高中给班主任请假的姿态,成功请了个假。说搞就搞,虞晚想了几道菜,她也不知道迟靳泽喜欢吃什么,但她能想起上次吃饭的时候迟靳泽偏爱的那个菜。虞晚打开冰箱,再看看储物柜,叹了口气,菜不多了,还得出去买菜。今天天气不错,虞晚戴上帽子跟墨镜,秋日燥得慌。虞晚颇为好心情,拉过一个购物车,哼着歌儿挑着菜。「虞晚!」一女子饱含惊喜的声音传来,这声音虞晚不熟,愣了愣看向那女子,「你是?」「我,你高中同学!当年的纪委!」「奥~」她记起来了,就那个贼啦讨人厌的纪委,天天记她和迟靳泽,章颖的名。「你也来买菜啊」女子走到虞晚身边挑着菜,看向虞晚。21虞晚点点头,内心翻了个白眼,她在菜区不买菜买什么?「是啊是啊,好久没见啊哈哈哈哈哈!」「对啊!」女子挑了把菠菜「毕了业之后,说好五年一次同学聚会,上次同学聚会你没来,我就没见着你。没想到在这见了,缘分啊缘分。」虞晚回忆了下,好像是没去,「那次啊,我在外面出差,通知的太急了,我赶不回来。」「没事,过不了多少天,又该同学聚会了,记得来就行。」虞晚点点头,「一定,一定。」「看到你就想到了迟靳泽啊,现在你有男朋友了吗?」女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虞晚一愣,不过听到迟靳泽的名字,虞晚手下动作慢了些,「有啊!」「真是可惜啊!」女子叹了口气,跟着虞晚一块走。虞晚推着推车,看向女子,「可惜什么?」「当年啊,我不是老记你和迟靳泽的名字嘛!」女子有点不好意思。虞晚笑了声,「对啊,谁知道你为什么总盯着我俩?」「天,一看迟靳泽没告诉你?」女子看到虞晚不明所以的表情,笑出了声,「那时候班里谁不知道迟靳泽对你多偏爱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俩有意思,尤其是迟靳泽,那都不用看。我那时候啊就是有点嫉妒,那时候迟靳泽长那么帅,少女心萌动呗!」还是个未成型的情敌,虞晚跟着笑,打着哈哈,「那现在呢?」女子估计就等着这一句话呢,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东西,「我要结婚了,这是请柬,记得来。」虞晚接过,是请柬,男方名字有点熟,她轻皱了下眉念出他的名字。女子拍了下虞晚,「哎呀,是你们体委。不过说你们俩真的没在一起,有点可惜啊,明明那时候我们最看好你们俩。」说着女子又有点可惜。虞晚有点愣,「你是说迟靳泽上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女子点头,「对啊,不过你有男朋友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可不想当拆散你们俩的罪人,我先走了啊!」女子目的已达到,推着小车就走了。留下虞晚一个人愣愣的在原地。她一直对迟靳泽那天说的话保持着半信半疑的状态,没想到可能是真的?虞晚魂不守舍地做好饭,还差点切到了手指头。放进饭盒里,虞晚拎着前往迟靳泽的公司。公司里的人都认识虞晚,虞晚刷了下脸就进去了。虞晚走的时候还和前台小姑娘微笑打声招呼。电梯直达顶层,虞晚心里有点紧张,拜托迟靳泽没看到她发的消息。又想想不太可能,虞晚决定放弃挣扎。但进迟靳泽办公室的时候还是扬起了笑脸。迟靳泽在她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前台小姑娘憋不住气,老板娘一走就在大群里发老板娘来了,还带着饭盒。他连忙把工作扔一边,正襟危坐等着虞晚。「呐,午饭。」虞晚打开盖子,一层一层把饭拿了出来。卖相看着还不错,虞晚心里嘀咕。迟靳泽沉默地接过饭盒和筷子。22他的沉默让虞晚心里一紧,小心的看着迟靳泽,「你,生气了?」迟靳泽拿筷子的动作一顿,不吭声。虞晚凑到迟靳泽面前,盯着迟靳泽,「你真生气啦?」见迟靳泽还是不说话,虞晚往后退了两步,「那你去找你妈也不和我说一声,而且还失联一天一夜,我差点就报警了好吗?我给你说——」迟靳泽猛的站起,把虞晚吓了一跳,话被堵在胸口。他放下筷子,走到办公室门口,把门关上,虞晚被搞得二丈摸不着头脑。迟靳泽一步一步走到虞晚身前,虞晚一步一步往后退,没退两步就靠到了桌前,再说出的话就有点磕巴,「你,你干嘛?」「道歉就这点诚意?」迟靳泽双手撑在桌上,低声问道。「我不是给你做饭了嘛?」虞晚嗫喏着。一张一阖的粉唇闪着诱人的光泽,等着辛勤的人去品尝,虞晚说什么迟靳泽听不到了,他的眼睛紧盯着虞晚的唇,一步一步往前逼近。虞晚还在暗自嘀咕,忽觉唇上一软,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虞晚心脏感觉要跳出胸膛了。迟靳泽紧闭着眼,小心翼翼地轻嘬着,像对待着珍宝一样。虞晚也轻轻闭上了眼。五分钟后,迟靳泽才松开虞晚,虞晚不会换气,中间几次松开让虞晚换气。虞晚的脸红红的,迟靳泽耳朵也红红的,迟靳泽把脑袋放到虞晚颈窝里蹭了蹭,虞晚脸更红了。后知后觉的问了句,「迟靳泽,你是不是初吻啊」因为刚才的动作真的好生涩。唰的一下,虞晚看到迟靳泽的脖颈也红了,迟靳泽埋在颈窝里闷声道,「对不起。」虞晚伸手揉了揉迟靳泽的脑袋,「没事,毕竟我也是初吻。」蹭了下迟靳泽又抬起头来,双眼发出亮光,「我会学习的。」眼神里传达出他的欲望:再来一次。迟靳泽嘴唇也很红润,一看便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虞晚狠狠心逗他,「不要!」「小骗子,」迟靳泽的眼睛里的光泽暗淡了下去,「还说答应我一个条件作为奖励。」虞晚从桌子上离开,充耳不闻,「你快吃饭,吃完饭大老板还得上班呢!」迟靳泽深深地看了眼虞晚,见她无动于衷,只好去吃饭。其实心里美滋滋的。虞晚一走,迟靳泽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说是学习,迟靳泽是真的在学习,下午什么也不干,就捧着手机看,还时不时地傻笑,到点了就下班。临走前还大手一挥,都不用加班了。员工:真希望老板娘天天来。虞晚哼着歌掐着点准时下班,刚走出办公室门迎面撞上下来巡查的老板。老板见虞晚心情不错,调侃,「又和男朋友和好啦?」虞晚心下一惊,歌也不哼了,「老、老板你怎么知道?」「你一连半个月都掐点下班,前两天一下子就改成了加夜班了,这想想就能知道你和男朋友闹别扭了,今天又好啦?」这话说的虞晚颇不好意思,「嗯。」23「不用不好意思,去吧去吧!」老板招招手,径直让虞晚走了。没办法,谁让他的老板是她爸呢。虞晚和迟靳泽甜甜蜜蜜的约了个会,一起吃饭,散步,还有逛街。迟靳泽九点把虞晚送回家,眼里满是依依不舍,「我们什么时候能住一起啊?」虞晚狡黠一笑,「那你得等等,上门提亲吧!」迟靳泽无奈点点头,「行,这周日就去提亲!」虞晚朝迟靳泽招招手,上楼后给迟靳泽发消息。然后就去洗澡,虞晚今天穿的比较厚,洗完澡换了身轻薄的衣服,再套上外套,出了家门。迟靳泽回到家也不急,躺在沙发上接着学习。忍不住的时候就去洗了个澡。虞晚呆在迟靳泽门口,给迟靳泽发消息:还记得我答应给你的奖励吗?迟靳泽刚洗完澡,拿起手机回复:记得虞晚就等着呢:那你开门迟靳泽失笑,这小姑娘不知道又做什么惊喜呢。穿上裤子开了门。看到虞晚的瞬间,迟靳泽眼眸一暗,唇紧抿了起来。「怎么,这惊喜不够惊喜?」虞晚的外套拿在手上,里面是一条小吊带裙,即使在秋天夜里冷的打颤,但在爱人面前要风度不要温度。迟靳泽没理虞晚,三两步走到里面拿出自己的小毛毯,回来后一下子就裹到了虞晚身上,顺手把她拉了进来,关上门,抵在墙上。他双手隔着毛毯抱着虞晚,身体微微倾斜,双眸与她对视,嗓子喑哑,仿佛极力隐忍,「晚晚,你知道深更半夜来男人家意味着什么吗?」虞晚往前凑了一步,双手伸出勾在迟靳泽脖子上,柔声道,「迟靳泽,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虞晚刚说完这句话,身体便腾空了,被男人公主抱了一路,然后扔到了床上。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俯身而上。再后来,唇齿相依,鸳鸯罗帐。第二天虞晚看着镜子里的红印子,心下叹气,她真庆幸今天是周六。迟靳泽说话算数的很,他无父无母,便去找自己的好兄弟参考谋划,虞晚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凑到她耳边告诉她,明日去她家提亲。事实上,虞晚根本没听清是什么,只敷衍的点点头,歪头便睡。周日睡到半晌起来,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看到迟靳泽西装革履,精神焕发。「你穿那么整齐干嘛?今天上班有领导查视?」虞晚懵懵懂懂下了床。脑子还没转过来弯,洗脸的第一捧凉水扑到脸上的时候才清醒点,「不对啊,在你们那你不就是你最大的领导。」迟靳泽看向虞晚,「昨晚不是告诉你了嘛,今天去你们家提亲。」正在刷牙的虞晚:???「你什么时候给我说了」虞晚火速刷完牙,漱口,「不是,我还没给我爸妈说呢,你这么去,我哥也不知道有没有空?」虞晚连忙去拿手机,迟靳泽看了看表,「没关系,现在才八点。」24虞晚给母亲打了电话,心下才安了心。等虞晚和迟靳泽收拾妥当前往虞家的时候,虞家一家子早已集齐坐那等着了。迟靳泽礼先到,人后到。虞晚开门的时候,屋里挤挤攘攘坐了一群人。除了虞父虞母虞大哥他们,还有虞晚十分眼生的七大姑八大姨。大型过年走亲戚既视感。她俩一进来,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迟靳泽身上。「哎呦,真是郎才女貌。」「虞晚还不介绍介绍?」「小伙子,在哪工作啊,工资多少啊,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啊,结婚典礼什么时候办?」虞晚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虞母,虞母选择避而不见。但人都迎上来了,虞晚只好扯起笑脸,拉住迟靳泽往人堆里转。迟靳泽捏了捏虞晚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松开手应付那群七大姑八大姨,主攻火力吸引走,虞晚才得空跑到虞父虞母身边。「怎么回事?」虞晚压低声音。虞父斜瞪了眼,「还不是怪你妈!」「怎么又怪我了?」虞母回瞪过去。两人眼见这又要斗嘴,虞大嫂赶忙出来解释,「咱妈一高兴,把消息发错群了,没发在我们小家庭群,发到了家族群,然后没来得及撤回。一下子都知道了」虞晚听闻此,颇为担忧的看向迟靳泽,毕竟家里有些七大姑八大姨,连她妈都不太认识。不过迟靳泽表现的说话得体,游刃有余。不经意间哄得七大姑八大姨开心得不得了。虞母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回你没看错人。」七大姑八大姨到下午才走,虞晚一家子到了晚上才得以好好聚在一起说说话。迟靳泽跟着虞晚喊,虞母对这个女婿格外满意,还封了个厚厚的红包。早在上次虞晚跟父母兜底的时候,一家子就已经知道迟靳泽的家事,说话只有虞父问了几句,其余都没往那上面靠。聊的只是虞晚何时结婚,怎么办。迟靳泽自打去过虞晚家,并且得到虞父母的认可,商量了何时结婚之后。虞晚发现迟靳泽变了。虞晚在收拾衣服的时候从兜里掉下一张请柬。虞晚捡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李妍和范坤的名字,还附了一张结婚照片。虞晚这才想起来那时那个高中同学请她参加结婚典礼。她打了电话询问迟靳泽,迟靳泽也说自己收到了,并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虞晚答应了。李妍的婚礼是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秋高气爽,正凉快。婚礼不算很隆重,门口放的照片昭示着新婚二人的恩爱,虞晚挽着迟靳泽的手,拿着请柬和红包跟随人流往里面走去。门口站着新娘子和新郎。李妍见到虞晚眼前一亮,看到两人挽着的手,眼神顿时不可思议了起来。「天啊,你们这是——」李妍不确定地开口。迟靳泽抢先回答,语气中满满幸福感,「我老婆。」虞晚捣了他一下,不好意思笑笑。李妍讶异,「你们结婚了?!」25虞晚点点头,「已经领证了,过不了多久请柬就会发到你手上。」「那先把红包拿来!」李妍俏皮地伸手。虞晚把红包递过去,「新婚快乐。」「嘻嘻。」李妍把红包递给范坤,然后往前一步,「走吧,我带你们过去。」李妍领着他们坐的是高中同学那一桌。她上学的时候人缘不错,这时候那一桌已经坐了不少人。见到虞晚挽着迟靳泽的胳膊表情也是千奇百怪。「迟靳泽,你俩这是——」「我老婆。」迟靳泽开口。藏不住的骄傲劲儿,让一群人都纷纷调侃了起来,虞晚忍不住又捣了他一下。没错,自打见了父母之后,迟靳泽就忍不住开始到处炫耀显摆,而且还很欲迎还羞。非得等着别人来问,明明动作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迟靳泽一坐下就迎来了一群人的调侃,虞晚也没落下。人陆陆续续来,直到婚礼正式开始,虞晚和迟靳泽才缓了口气。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新郎也是一套整齐的白西装。花童站在一旁,两人正在交换戒指。新娘眼神中还含着泪,不知道是幸福的眼泪,还是和父母离别的眼泪。虞晚更愿相信是前者。迟靳泽在台下紧紧牵住虞晚的手,看了看台上的新娘,又看向虞晚,嘴角带笑,低声说道,「我们也会这样幸福的。」「一定。」虞晚笑意盈盈地看向迟靳泽。新娘新郎的双方父母各自发言后,李妍把所有未婚姑娘叫到了一起,见虞晚没过去,连忙喊着她过去。「站好了——」新娘背对着这群姑娘,「一,二,三——」众人的视线随着捧花扔起落下。可能是现场的气氛,虞晚也去伸手接,无论怎么样想讨个喜头。虞晚刚伸手去接,那捧花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直的落进了虞晚怀里。虞晚一下子又惊又喜。现场一下子就开始起哄鼓掌,她还没反应过来,现场起哄声就更大了些,虞晚轻轻捂住了做,防止尖叫出声——一身黑色西装的迟靳泽半跪在虞晚面前的草地上,迟靳泽不好意思的对着新婚夫妇两人笑笑,「不好意思,先抢会儿你们风头。」李妍和范坤压根不在意,甚至还在那起哄。迟靳泽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轻轻打开,举到虞晚面前,十分柔情的看着虞晚,「虞晚,嫁给我吧!」虞晚不可思议的看着迟靳泽,心中忽然堵了一下,眼中泛起泪水,在一众「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的起哄声中。虞晚轻轻点头,伸出左手,「嗯。」(完)番外结婚前一夜,虞晚老老实实的睡在爸妈家,和迟靳泽互道晚安之后,闭上眼睛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照片迟靳泽旁边的女人是谁?这么一想,虞晚越想越睡不着,蓦地睁开眼,划开聊天界面,打字问迟靳泽。不过五秒,迟靳泽的语音通话就打了过来。「你上次说完就把我删了,我的解释你压根没看!」迟靳泽在那头无奈。虞晚撇撇嘴,「那谁让我当时只顾着哄你,忘了这件事了。你现在再重新解释一遍也不迟!」那头传来迟靳泽低笑声。「你解不解释嘛?」「你是不是还在吃醋呢」迟靳泽扬着嘴角,心情很好地问她。虞晚翻了个白眼,迟靳泽得了名分之后,就特别喜欢看她吃醋。得知她吃醋,他就会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能高兴一整天。见虞晚这边没了声,迟靳泽连忙解释,「你别生气,你不是知道的嘛……」经过一大堆解释,虞晚心底的那点气早就消了,那个女孩只是当时治疗迟靳泽母亲抑郁症的医生的女儿。那张照片是迟靳泽恰巧在科室门口碰见了,两人说了会话。当时迟靳泽马上要找到母亲比较兴奋而已。说到自己母亲,迟靳泽声音低了下来,虞晚连忙止住话头。「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我要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化妆呢!」「别挂,我想和你多说会话。」迟靳泽又赶紧制止虞晚。「说什么?」虞晚见迟靳泽声音没那么低落,又舍不得挂断电话。「十年前的今天我和你相遇,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结婚。」迟靳泽缓缓地说着,里面是说不清的感慨。虞晚看了下手机,已经过了十二点。心下一软,声音也软了下来,「那时候你知道今天你要娶我吗?」「那时候见你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好特别啊,总是止不住地看你,后来慢慢慢慢就喜欢上你,给你讲题,给你接水,直到快毕业的那个黄昏才敢给你说十年后你没结婚我娶你这句话。」提到年少,两人都止不住轻笑,虞晚轻声说道,「其实那时候吧,我也是喜欢你的。」记忆里的少年穿着带着肥皂香味的白衬衫,总是默默对她好,她又不瞎,当然能看出来。少年时期的爱恋总是冒着粉红色泡泡,喜欢着少年的少女却说不出口,害羞着,希望少年能先说出口。「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嫁给你?」虞晚叹了口气,「我也不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好吗?」迟靳泽噎了下,随即又低声轻笑了起来。每次上楼都能偶遇到的少女,每次放学路上明明没一起走却都能偶然碰见,吃饭时候总是会给他买瓶牛奶的少女,别人嗤笑的时候第一个出头的少女,出现在他打工地点,却只身前来的人。回忆一篇篇一幕幕从脑海中划过,那些细节没被时间磨灭,反而从回忆里的沙漏悄然出现,清晰可见。高中毕业后,虞晚大学单了四年,一直在等迟靳泽告白。后来吃一堑长一智,对陆宁晏只有一点点好感,就会闹得人尽皆知。不肯吃一点亏。「真好。」迟靳泽温声说着,「失而复得的宝贝。」迟靳泽不知道的是,在那些把少女当成光的日子里,少女也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少年敏感的自尊心。虞晚不知道的是,自己是一个少年的光,照耀了少年周身的黑暗,和前方的路。默默被人放到了心尖尖上。他们都低估了彼此对自己的爱,不过还好,兜兜转转,他们依旧找到了彼此。

知乎盐选 _ 算计

算计邹阿南怀胎到四个月的时候,特别害怕自己怀的是个皇子。她知道,若是皇子,这一胎绝对生不下来。她的夫君成灏绝不允许她将皇子生下来。因为,不管是按照祖宗礼法,还是按照世俗舆论,嫡长子没有理由不继承大统。他纵是对她有再多的防备、猜忌,她都是中宫皇后、他的原配发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邹阿南左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右手抚摸着一根卦签,倚在窗边沉思着。掌事宫女小嫄递上来一杯温白水,禀告着:「皇后娘娘,圣上为您请的川陕名医到了。」邹阿南握紧了手中那枚卦签,淡淡道:「传他进来吧。」宫中有医官署。从她怀孕伊始,便是医官署的华医官为她请平安脉。可昨日,圣上邀她去乾坤殿用早膳的时候,突然提出,换个人来负责她的胎。他笑着说,那人是川陕名医,专擅妇人生产之事。历来宫闱之中,妇人生产,哪里有从民间请医官的规矩呢?更别提皇后所怀之嫡脉了。圣上此举,邹阿南一霎时便明白了其中的意味。若是她腹中所怀是公主,尚可。若是皇子,恐怕,难以出生得见朝阳。这川陕名医必然早已得到圣上的密令了。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青色的衣衫,背着一个药箱,走路的步子缓而稳。气息吐纳之间,可见内力颇佳。他跪在地上请安,言谈举止,若竹林之风。「草民酆陌,恭请皇后娘娘万安。」「起来吧。」邹阿南抬抬手。小嫄掏出丝线,轻轻缠在她手腕上,另一头,递到酆陌手中。那位名叫酆陌的神医请了脉,向小嫄点点头,小嫄收了线,问道:「敢问酆大夫,我们娘娘的胎如何?」酆陌点点头:「娘娘胎心强健有力,甚好。」说完,便从药箱里取出药来,「此安胎药乃草民家十七代祖传之方,皇后娘娘每日服用一剂便可。」「强健有力?」邹阿南沉吟着,心内一紧,「莫非先生之意,是本宫腹中所怀,乃是男胎?」酆陌笑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俯下身来:「娘娘只管服用草民之药,一定心想事成。」川陕名医走后,邹阿南打开那药。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邹阿南握着那药约莫半炷香的工夫,觉得嗓子有些干渴。她端起方才小嫄倒的那杯白水,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一路从口从小到大,她只喝白水,无色无味。那川陕名医留下的药散发的异香让她不安。她越来越紧地握住自己手中的那根卦签。这卦签是她祖父传给她父亲,她父亲又传给她的。邹家祖传相面卜卦之事,因为算得太准,泄露天机,几代人都不得长寿。父亲在她三岁的时候便病逝了。他的病来势汹汹。阿南记得,到最后,他躺在床榻上,用瘦如枯枝的手指摸着幼女:「阿南,你的命贵而苦,全靠你自己走下去了。」贵而苦。看似冲突,如今,阿南算是领会了。她住在这凤鸾殿。凤鸾殿便是中宫。何谓中宫?帝宫之心,皇后所居也。她,邹阿南,是圣朝当今的皇后。没有人知道,她为了坐到这个位置,付出过什么。一个孤女,一个布衣之后,她的每一步,只有自己最清楚。原本,成灏心中有喜欢的人。那人是太后宠臣之女。是她,屡屡利用天相之说,营造舆论。加之,那时候正是太后还政、朝中政权交接之际。她利用成灏作为君王的疑心,两厢挑拨,让成灏对所有与太后有关联的人起了戒备之心。当成灏牵着她的手,走上城楼时,漫天的烟花绽放出「龙凤呈祥」的字样。顺康十三年十月廿八,皇家的花轿将她从正宫门抬入乾坤殿。圣朝自开国以来,她是第一个从正宫门抬入的皇后。太祖皇帝成邺、太宗皇帝成铎,皆是在登基之前已经娶妻成亲。而仁宗皇帝成筠河,也就是成灏的父亲,他终生没有立后。邹阿南的婆母,当今的太后,是以贵妃之身,生子登基,做的太后。所有人都觉得邹阿南费尽心机当皇后,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权势,为了母仪天下的荣宠。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真实的原因。许是孕中神思困倦,邹阿南握着那异香之药,迷迷糊糊睡去了。睡梦中,总有一种剜心之痛伴随着她。她看着她的亲人们一个个在她面前咽气。她看到母亲头也不回地改嫁。她怕极了失去。她爱成灏,这个她从三岁就认识了的男人。只因她的祖父曾经无意中救过进宫之前、地位微末的太后一命,太后在南巡之时,偶然得知昔日的救命恩人还留有一个后人,便将她接进宫抚养。她在宫中一住就是十三年。她跟成灏同岁,她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她懂他的宏图大略,也懂他的喜怒无常。突然,阿南的梦境中出现成灏的脸。他英俊的面庞上带着轻蔑:「皇后,你真的以为你算计了孤吗?孤告诉你,你所有的把戏,孤都明白。孤不过是利用你打压母后罢了。孤娶了你,但孤永远不会信你。你是孤的同谋,不是孤的爱人。像你这么心机深沉的女人,孤怎会允许你诞下皇子。」「不!」邹阿南绝望地摇着头,伸出手,想抓住成灏,却怎么都抓不住。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邹阿南面前。邹阿南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好熟悉,跟川陕名医所开之药一样的味道。那女子伸出手,抚摸着阿南满是泪痕的脸:「想不想保住你腹中的胎儿?」邹阿南猛地点点头。「那就吃下这药。」「你是谁?」邹阿南问道。白衣女子笑了:「我是助你的人。」「为什么助我?」邹阿南从小尝遍人间冷暖,她绝不相信没有缘故的好心。「你自己会算卦,焉能不知自己一辈子是无儿无女的命?」邹阿南沉默了。白衣女子说得对。她算到了,但她不肯认命。道是无极生太极,胜天半子破天局。道胜天下。白衣女子继续道:「你腹中这一胎本没有福气降生。可我算到,圣朝四世之后,有昏君,天命不佑。我乃护帝星之人,但难挡昏君降生。故而,往你腹中,送入辅星一颗,即嫡公主成铣。她借你之腹,来人间一趟。力挽狂澜,杀伐果敢,乃镇国公主是也。」邹阿南正咀嚼着白衣女子的话,白色花瓣已慢慢消失。睁开眼,她仍在凤鸾殿的床榻上,手握着那药。四世之后,当今圣上成灏便是圣朝第四世君王,岂不是说下一代的君主便是昏君?吃吧。邹阿南心一横,将那药吞入腹中。一种说不上来的舒畅包裹着她的全身。之前那种仓皇、不安、担忧,仿佛都离她而去了。她起身,踱步至窗外。天已经黑了,殿内灯火通明,殿外夜色茫然。只见一颗黑色星星悬于天际。她揉揉眼睛,想看得仔细些,那景象却稍纵即逝了。黑,为煞。许就是白衣女子口中的昏君。邹阿南赶紧在心内卜了一卦。这一卦卜得极其艰难。似乎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挡在真相的前面,阻止她靠近。她用尽全身气力,只卜到「昏君之母,属相为鼠,仓鼠之子,吞食国度」。别的,再也卜不到了。第二日,医官署传来消息,宫中新进的两名妃嫔同时有了身孕。宛欣院的胡婕妤和雁鸣馆的孔贵仪。邹阿南警觉起来。试探圣上亲政不久,宫中后、妃陆续有孕,圣上觉得是上上的吉兆,有如天赐甘霖于皇家,国祚万年。顺康十四年二月底,百花日过去不多时,他便带领后宫所有人等去奉先殿祭祖。皇后与圣上同列,持香叩拜,余者站在后头,随帝后同拜。阿南的孕期已逾四月,身子稍有些沉,但仍是坚持着跟圣上一起行完礼。婢女小嫄欲去扶她,她摆了摆手。不管人前还是人后,她素来不是个骄矜的女子。祭完祖,有小内侍过来回禀,前朝两位大臣求见陛下于尚书房。圣上听此,连忙去了。自去岁十月他亲政以来,一向十分勤勉。千情万绪,以国事为上。圣上走后,小嫄笑向胡婕妤、孔贵仪二人道:「晨起,皇后娘娘命奴婢炖了几碗甜品,到这个时辰约莫已炖得软烂可口,请两位娘娘一道去凤鸾殿小坐吧?」胡婕妤忙满面春风道:「皇后娘娘有心了,臣妾等焉有不去的道理。」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近来啊,臣妾总是觉得饿,从前一日食三餐,现在一日要食五六餐才好,原以为是宫中的水养人,昨儿华医官请出喜脉来,臣妾方知,现在臣妾不是一个人在吃,是两个人在吃了。」孔贵仪话不多,听见胡婕妤如此说,便也向小嫄点头道:「主子娘娘有心、姑娘有劳了。」阿南朝她们两人淡淡地笑了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中宫走去。半路上,碰着正在带兵巡逻的孔良。孔良依次向阿南、胡婕妤、孔贵仪行了礼,目光最终落在孔贵仪身上。孔良是宫中的御林军统领,孔贵仪的亲哥哥。在当今圣上还未亲政之前,他便是圣上的心腹,羽林郎的头目,陪着圣上骑马射猎,为圣上办一些体己的私事。圣上亲政后,第一个从太后手中夺来的,便是宫中禁卫大权。此等要职,必交予心腹之人才放心。所以,孔良毫无悬念地成了御林军统领。圣上不仅给了他高官厚禄,还纳了他的亲妹孔灵雁,也就是如今的孔贵仪。孔家算得上是圣上的「自己人」。眼下,孔良笑着对孔贵仪说:「昨日母亲听说了娘娘的好消息,欢喜得不得了,往城东道观求了一道平安符,缝在香包里,嘱微臣一定要送到娘娘手中。」那香包很精致,上头绣着一头憨态可掬的小牛。孔贵仪接过香包,向孔良道:「多谢兄长,多谢母亲大人。」轿辇继续前行。小嫄看似不经意地叹道:「孔夫人为孔贵仪缝的香包真好看,奴婢瞧着,绣工一流。」孔贵仪羞涩道:「姑娘过奖了,因本宫属牛,故而母亲大人每年都为本宫缝一个带生肖的香包。」小嫄颔首道:「此乃孔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她与皇后对视了一眼。昨晚,皇后查过内廷监的记录,胡婕妤与孔贵仪都非属鼠之人,胡婕妤属狗,孔贵仪属牛。但皇后娘娘不放心,仍想确认一下。上京之中的官宦人家,涉及姻缘八字相配,谎报女儿的生辰年庚也是常有的事。眼前孔夫人为女儿做的香包,显然并非有意安排。故而,孔贵仪的确可以排除了。阿南在心内思忖着。到了凤鸾殿。皇后坐在正中的软榻上,胡婕妤坐在右边,孔贵仪坐在左边。小嫄端上甜品来,胡、孔二人欠了欠身,谢了皇后恩赏,便接过。少顷,阿南看向胡婕妤道:「人皆道西南之地,湿瘴气重,不喜食甜。胡婕妤到上京可吃得惯?」胡婕妤出身镇南将军府。她的爹爹镇南将军胡谟,驻守西南十余载。故而,胡婕妤是在西南长大的。胡婕妤是个鲜辣活泼之人,谁若与她说上一句话,她恨不得回上十句。宫中规矩多,她常常觉得憋闷。眼下见皇后主动问她,便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虽然臣妾在西南长大,但口味与旁人不同,偏是爱吃甜,一日也离不得。臣妾的母亲从前爱说笑,说臣妾是远嫁的命。如今,果然是应验了。」小嫄自然接口道:「奴婢听传言说,西南夷人养鼠而食,不知真假。胡婕妤见多识广,定是知道的。」孔贵仪用帕子轻轻掩了口。食鼠之事,听起来便觉腌臜。胡婕妤却道:「那些食鼠的,都是不开化的粗鄙之人。鼠是何其灵巧之物,怎能食之?臣妾在娘家的时候,便警告过府里的人,不许食鼠。」阿南笑笑,缓缓道:「小嫄,去将本宫珍藏的那几幅骏马图拿来,送与二位妹妹。」小嫄道了声「是」。片刻,她抱着字画出来,向胡、孔二人道:「太祖爷是马背上得的江山,咱们的圣上最是爱马之人。二位娘娘将骏马图悬于室内,圣上看了,必甚为欢喜。」孔贵仪欣然谢了恩,接过。胡婕妤却迟疑起来。小嫄道:「怎么?胡婕妤不喜这骏马图吗?」胡婕妤吞吞吐吐道:「不……臣妾怎敢不喜皇后娘娘赏赐之物……实乃……实乃……臣妾的室中悬不得骏马图……」「悬不得?为何?」「这……臣妾也不知为何……反正,是出阁前,母亲叮嘱的。说……说不能……」阿南开口道:「罢,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本宫不勉强胡婕妤。」她心内的疑影已经十分深了。子鼠为水,午马为火,水火不容,故而属鼠之人不仅屋内不能悬骏马图,亦不能身佩所有与马有关的饰物,否则,按照五行相克之理,必会带来灾厄。胡婕妤俯身道:「谢皇后娘娘。」两人告退之后,阿南以手扶额,倚在榻上。她昨日卜的卦,字字都在心中。仓鼠之子,吞食国度。若这胡婕妤腹中果然是个祸害,她又怎能允其出生?她该怎么跟圣上说,圣上才会相信?会不会适得其反,让圣上以为是她歹毒善妒,没有中宫之量,容不得他的孩子?阿南突然想起稚时,父亲跟她说:「世间难得,是糊涂二字。」她不解,问父亲是何意。父亲长叹道:「最无奈的是,什么都能算到,却什么都改变不了。」能卜会算之人,如同眼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河,什么都看得见。河边却没有船,无法渡人,亦无法自渡。天色又暗了下来。凤鸾殿的宫人们早早地准备好足量的灯油,殿内灯火通明。皇后娘娘怕黑。凤鸾殿里,夜不熄灯,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从掌事宫女小嫄到庭院扫地的小内侍,人人皆知,亦人人遵守。阿南的梦魇中,总会出现一把剑,那把剑刺穿她的喉咙,血啊,就像夏日里磅礴的雨,洒得漫天都是。吃惊的是,那持剑之人,竟是自己。这个梦境无限地轮回,一遍遍反复地在她脑海中出现,到最后,阿南连呼喊声都无法发出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样自刎的梦。后来,她竭力地看清那把剑,只见剑柄上刻着一朵莲花。只有圣上到凤鸾殿安歇的时候,阿南的梦魇才会停止。那样,她便能得一夜安眠。然而,圣上到中宫来的日子屈指可数。今晚,阿南梳洗完,准备安歇的时候,却突听内侍报:「圣上到——」阿南欲起身相迎,成灏已大踏步地走进来。阿南为他宽衣,小嫄用铜盆端来温水。成灏用热帕子敷了脸,似松缓了一口气,道:「悬在孤心头很久的一件难事终于解决了。」他笑了笑:「从前舅父手中的兵权被瓦解成三份,全部换上了孤自己的人。呵。此事,镇南将军府功不可没。兵权确实宜分散,认符不认将,往后,圣朝再也不会有武将擅权之事了。」阿南轻轻道了声:「圣上英明。」两人和衣躺下。似累了很久,成灏沾床没多久,便睡着了。五更天,丧钟之声忽然响彻宫廷。二十七声。国丧。遗命钟声敲得阿南心里慌极了。成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手蜷缩着,在发抖。阿南也坐了起来。他们俩对视着,就像漆黑的水潭边,两株相连相望的草。「二十七声,对吗?」「嗯。」「是……母后?」成灏艰难地说出后面的两个字,每个字都似乎涩而苦,从肺腑里挤出来,如黄连覆上唇齿。「是母后。」阿南注视着丈夫的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泛出一缕一缕的柔波。二十七声,国丧,天下只有三人当此规格,太后、圣上、皇后。如今,他们俩好好地坐在这儿,不是太后,又会是谁呢?只是成灏不肯面对罢了。从半年前开始,他便处心积虑地从母后手中夺权。父皇故去得早,十四年前,母后抱着两岁的他一步步走上金銮殿。母后在朝中执政多年,军政、六部、九州各总督府,朝中无人不听母后之命。就连外史请安的折子,也先呼太后万安。母后身边有许多死忠的臣子,舅父便是她最得力的帮手。舅父定国公掌天下兵马,所有的武将都唯他马首是瞻。母后的权力太大了,大到让他不安。他从小就被大臣们当作金銮殿上的黄口小儿,光芒完全被母后覆盖。曾有人告诉他:「牝鸡司晨,天下乱矣。陛下纵观史书,举凡妇人掌权,焉有轻易还政者?」成灏一遍遍读着那句「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看着干练智慧的母后,戒备之心日益浓烈。他喜爱的那个女孩,与他和阿南一起长大的那个女孩,沈清欢,她的父亲沈昼是太后一手提拔的旧臣,满心满眼只认「太后之命」。当母后有明显的赐婚之意时,成灏胆怯了。他唯恐其中有阴谋。难道母后想换一种方式,永永远远地控制他吗?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与阿南越走越近。阿南无父无母,身份低微,这让他莫名安心。更让他欢喜的是,在母后与他之间,阿南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他,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问题。阿南懂他每一寸的小心思。她为他出谋划策,她为他卜尽周全,让他一步步顺利地完成朝堂上的大换血。他和阿南一起,算计了朝堂风云,算计了所有人。母后移宫、还政。宰辅易位。军政分散。一切都按照他与她预想的那样进展着。金碧华灯处,唯余同谋人。当天象屡屡指向中宫之时,成灏毫不犹豫地牵着阿南的手走向最高处。他对她,三分佩服,三分忌惮,三分猜疑,剩下的一分是什么?成灏想过很多次。到最后,他想明白了,剩下的那一分,或许是真真切切的相知。他们是同类,骨子里有一样的东西。如今,母后死了,竟然死了。成灏忽然觉得心痛难当。成灏抱住头:「南姐,我只想让母后交权,可我从来没想让母后死……」他没说「孤」,他说「我」。仿佛此刻的他,只是世间一个寻常的失去母亲的孩子。他这一霎的软弱,只肯给她看见。阿南一愣,她抱住他。他们一起长大,他们同岁,阿南只比他大了一个月。他只叫过她一次「南姐」,是她斗蟋蟀赢了他,他不经意喊出口的。当时他喊了一句,便敛了口。阿南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没有追问。这一次,他喊得这么清晰。阿南静静地抱着他。成灏喃喃道:「母后没了……我知道父皇走后,她很不容易。可我怎能不猜疑她。前朝因何而亡?不就是因为后宫干政、外戚专权吗?天下大乱,太祖方起义兵。前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阿南一个字都没说。但她每一下轻缓地抚摸都是懂得。她就那么沉默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良久。成灏叹道:「生老病死终有命。将来,我也会有母后这一日。」「那我便与你一起死。」阿南浅浅地说着,像是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帘外,掌事内监来唤。宗亲皆赶往宫廷了。成灏站起身来。小舟端上洗漱的水来。阿南伺候他更衣。穿上龙袍,他所有的软弱荡然无存。他又成了一个冷漠、理智的君王,看向所有人的眼神里,带着疏离。「太后是如何没的?」萱瑞殿来传话的宫人恭敬道:「回圣上,心悸。」把持朝政多年的太后,心悸而亡,崩于寝殿之中。国丧持续了整整二十七日。不少人私底下议论纷纷,为何太后自交权之后便有了心症?是她心气儿太要强,还是天家母子权力交接中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当然,这些话,没有人敢在朝堂上说半句。龙椅上的少年天子,不怒自威。如今的朝堂,已非昨日的朝堂。闲言碎语对成灏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这个帝国更加繁盛昌明。他的眉宇之间,满是坚毅之气。待国丧快完的时候,阿南的胎近五个月了,越发显怀起来。素衣之下,肚子如一座圆圆的小丘。但她仍然惦记着仓鼠之事,一刻也不曾忘怀。三月下旬的时候,她接到云贵发来的密函。她前些日子安插在镇南将军府的人有信儿了。胡婕妤的属相的确是鼠。这是从胡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口中套出的消息,千真万确。阿南握紧那密函,心中思忖了半日,有了主意。她无论如何不能让胡婕妤这一胎生下来。这个歹人,做便做了。恰逢太后停了多日的棺要送往皇陵下葬。按规矩,灵前伺香之婢,要随主殉葬。伺香之婢,是内廷监指派的。内廷监管事说是谁,便是谁。服从是个死,不服从,便是忤逆,也是个死。且服从安排,说出去名头好听,还可全家得享殊荣,领取皇家厚赏。故而,伺香之婢,多半是一边哀哀戚戚,一边谢皇家恩典。下葬前一日深夜,阿南命小嫄传来那伺香婢。那女子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传奴婢这将死之人做甚?」距离下葬只有几个时辰,她的命亦只有几个时辰了。阿南端起铜杯里的白水,饮了一口。她的神情与铜杯中的水一样寡淡:「姑娘可以不死。」那女子猛地抬头,仿佛自己听错了一般:「不死?」「只要你按照本宫说的做。下葬后半个时辰,皇陵处自有救你的人。本宫保你不死。家人的荣华,照享。」那女子咬了咬唇:「娘娘您说,奴婢要如何做?」凤鸾殿的烛光摇曳着。那女子将皇后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中。次日。众人白衣素裹,跪在萱瑞殿。圣上在前,皇后次之,妃嫔们再次之。往后,便是宗室皇亲、众臣命妇们。掌事内监高喊一声:「起灵——」话音一落,跪于灵前的伺香婢突然站立起来,双目直瞪,仿佛魔怔了一般,冲到跪在人群中的胡婕妤面前,从口中吐出一粒药丸塞于她的口中。胡婕妤被这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震蒙了,手足拼命地弹着,口中想喊什么,嘴巴却被伺香婢紧紧捂住了。伺香婢大喝一声:「不祥之子,断不能留。」侍卫们清醒过来,赶紧去拉扯她。她却猛地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人事不省了。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方才那声音像是太后,太后上身了!显灵了!」众人又都跪在地上。伺香婢昏迷之前说的话,仿佛真的成了「太后遗命」。庶女圣上扫了一眼人群,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伺香婢。胡婕妤面色乌青地躺在地上,口中连声呼痛。医官们仓皇地赶来。圣上把目光落到阿南的身上:「母后入土的时辰改不得,该起灵还是要起灵。皇后,眼下你便留在宫中照料胡婕妤的胎吧。」阿南点头道:「是。这是臣妾的本分。」掌事内监问道:「圣上,这伺香婢……」圣上淡淡道:「既是母后借她显灵,想必是她与母后缘分匪浅。不管是昏迷着,还是醒着,该如何殉葬,便如何殉葬吧。」「是。」掌事内监挥挥手,两名小内侍过来架起她拖着走。在场的人都缓缓从方才那场闹剧里反应过来。经幡打起,丧乐起奏。众人复又哀哀戚戚起来。白色的送葬队伍有如暮冬之雪,一点点消逝在眼前。阿南吩咐道:「将胡婕妤抬回宛欣院吧。」胡婕妤一直在哭着。她的贴身宫女小妙握着她的手,急切道:「二小姐,撑下去啊,撑下去啊,您想想三姨娘……」说着,忙又掩了口。躺在地上的胡婕妤虽然已经痛到说不出话来,但仍然用凌厉的眼神瞪了小妙一眼,那眼神中满是责备。显然,小妙情急之中说错了话。谁是二小姐?谁又是三姨娘?胡宛迟明明是镇南将军府的嫡长女啊。三月间的上京并不热,风吹着花香,还有些凉。但阿南头上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身畔的小嫄拿锦帕轻轻地擦着。身上雪白的孝衣衬着她雪白的面庞。宛欣院。庭院中大片大片的杜鹃,热热闹闹,如燎天火色。胡婕妤在云贵长大,云贵之地多杜鹃,花繁而艳。她曾跟内廷监掌事提了一句,说宫中什么样名贵的花都有,却没有山野最寻常的杜鹃。因她盛宠在身,又怀有龙裔,内廷监掌事便很懂得讨好。不过是几日的工夫,便命人从云贵移植了许多到她的寝殿。内廷监掌事说,胡婕妤您惦记这花,是这花的福气,能沾一沾龙裔的贵气,这花奔波数千里便是不枉了。如今,胡婕妤躺在床榻上,血涓涓流着。庭院中的杜鹃花也越发如血,起起伏伏,流成一片了。阿南坐在檐下。华医官从内间走出来,跪在地上禀道:「皇后娘娘,胡娘娘的胎……保不住了。」阿南闭上眼,没有出声。华医官又道:「那婢女喂到胡娘娘口中的药,药性甚烈,不仅打掉了胎儿,还伤着了宫体,流血甚多。恐胡娘娘此后难以有孕了。臣等已竭尽全力,却无力回天。眼下只得多用些温润滋补之药……」「一定要保着她的性命。」阿南语气甚轻,这几个字却说得很坚定。「是。」傍晚的时候,胡婕妤苏醒过来。阿南走到她的床榻边。她鲜辣活泼的神色没了,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说上一箩筐的话,她双目失神,口中喃喃念道:「应是蜀冤啼不尽,更凭颜色诉西风……」这是唐人吟杜鹃的词。此时,那个「冤」字却如一根针,刺着阿南的心口。阿南定了定神,替胡婕妤掖了掖被角,温和道:「妹妹这是想家了吧?切莫悲痛过度。身体要紧。其他的,该来总会来的。」胡婕妤用那双空洞的大眼盯着阿南:「皇后娘娘,您说,这是谁做的?」阿南道:「那贱婢发了魔怔,着实该死。这个时辰,恐怕早已随太后入土了。妹妹你这口气,算是出了。」「出气?」胡婕妤哭出声来,激动地坐起来。小妙赶紧往她身下垫了个枕头。「出什么气?她本来就是要死的人。臣妾腹中的龙脉何辜?白白地填送了。臣妾不信,不信这是太后显灵。臣妾在娘家的时候,便听爹爹讲过,所谓附身显灵之事,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装神弄鬼。一定是有人处心积虑想害臣妾!那贱婢是同谋!」「妹妹慎言!」阿南打断她。中宫威仪,让胡婕妤有所怵。她委委屈屈地敛了口。「妹妹,太后盛年崩逝,圣上乍然失母,肠断心摧。太后显灵,莫说十分真切,便是有一分疑影,圣上也必会谨慎待之。今日之事,众目睽睽,想必圣上心中早有决断。岂是你口中一句装神弄鬼可以定论的?」阿南说完,站起身来。「妹妹,你好好将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镇南将军府的荣辱。」她往门外走去。身后传来胡婕妤的哀啼:「我的孩儿,怎么会是不祥之子?怎么会?」「阿娘!」她唤了一声。人哪,痛到极处,便会本能地呼唤自己的亲生母亲。胡婕妤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她从前提起胡夫人时,都是庄重地称之曰「母亲」,从没有用这样亲昵倚赖的口气叫过「阿娘」。阿南边走边沉思着。阿南回到凤鸾殿。小嫄道:「娘娘今儿累了,歇息吧。」阿南摇摇头,在檐下拿着剪刀修剪松柏。这是她的习惯,但凡有心事,便会修剪松柏。松柏一年四季常青,她手边总有可伴之物。阿南修得很快。剪刀的唰唰声在暮色中清晰、刺耳。片刻,小嫄拿了封信函进来:「娘娘,云贵那边有密函过来。」阿南放下剪刀,擦了擦手,打开密函。是她安插在镇南将军府的人写来的。原来,镇南将军府隐藏着一个秘密。人人对此守口如瓶,故而,她安插的人入府许多日子都不知道。只因这两日,有陌生女子归宁,府中人皆说是大夫人的义女。可偶然却听大夫人唤了她一句「宛迟」,方揣测出几分。阿南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宫里的胡婕妤并不是真的胡宛迟。她的生身母亲想必就是小妙口中的三姨娘,在胡府地位卑微。胡婕妤不是大小姐,她是二小姐。她只是一个替嫁的庶女。镇南将军府好大的胆子。这究竟是大夫人的先斩后奏,让胡谟不得不配合她圆谎,还是胡家夫妇合起心来,有意欺君?难道就真的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永远不会被察觉?这些武人哪,往往容易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怪不得胡婕妤提起生肖之事,遮遮掩掩,言辞闪烁。阿南放下信,扶额坐下。小嫄忙递上一杯温水。阿南转动着手中的杯。黑夜将最后一点晚霞吞尽。鸡人报:戌时了。为什么只要涉及「仓鼠之事」,只要与之有关联,就仿佛掉入漆黑泥潭,什么也看不清呢?这样的情况属实少有。阿南有深深的无力感。马踏星辰,江山轮转。难道,那冥冥之中的天意竟如此强大?她想起梦中白衣女子的话。就连仙家亦不可逆此事,何况凡人乎?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杯中的水凉了的时节,外头内侍报:「圣上到——」她起身,成灏走了进来。「圣上,胡婕妤的胎没了。但好在人没事。医官们已经尽力了……」成灏坐下来:「孤是从宛欣院过来的,已经知道胡婕妤的状况了。」阿南绞了热帕子递给他。她总是喜欢亲自为他做这些事,就好像他是她自己的一部分。成灏接了她的热帕子,缓缓道:「皇后,你相信母后显灵吗?」「圣上信,臣妾便信。圣上不信,臣妾便不信。臣妾的心,同圣上一样。」「呵。」成灏将毛巾覆在脸上。「那伺香婢已经殉葬了。皇后,你该放心了。」阿南想说什么,成灏却已经擦完脸,起身了:「皇后,胡婕妤那边,孤会安抚,将她晋到妃位,也算是对镇南将军府有个交代。母后显灵之事,到此为止。」他走到她身边,轻轻说了句:「皇后当有容人之量。莫要耗完孤对你的情分。」成灏说到「情分」二字的时候。阿南的眼前突然闪现顺康元年的初秋。宫中的银杏转黄,梧桐的叶子缱绻又疲倦地从树上跌落。每一片都像是在风里奔波了许久,辨认着坠落的路途。那些落叶铺了满庭院的柔软。三岁的她被带到乾坤殿,她穿着暗色的衣衫,头上戴着那根父亲留给她的卦签。她看着一个与她同龄的小男孩在斗蛐蛐。那小男孩眉头紧锁,全神贯注,眼里透着必胜的决心和王者的肃杀之气。她看到他的衣服上用金丝线绣着龙的图案,她知道他就是当今幼帝。天底下除了君王没有人配穿龙纹。为天之子,真龙之嗣。那龙纹,如寒夜之火,让阿南想要靠近、想要取暖。仿佛自己便是那随秋风舞倦了的落叶,有了心安的归处。自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之后,她辗转寄人篱下,早已学会了「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她不是多语、爱出风头的人,可她忍不住跟他说话了。她告诉他,他手中那只勇猛的蛐蛐必败。果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恼怒地问他为什么,明明这只蛐蛐是占尽了优势的。她通过那只前时取胜、洋洋得意的蛐蛐,告诉他一个道理: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后来的事实证明,她说的果然是对的。他手中的蛐蛐真的败了。他从此喜欢跟她一起玩蛐蛐,也喜欢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他拿捏不准的事情的意见。她原本以为,这样就是极好的。直到她看到他与沈清欢在一起嬉闹,他脸上的笑容,她从来没见过。那一刻,阿南懂得了,跟她在一起的成灏,是老成持重的。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心无旁骛地笑过。她渴望见到那张她从未拥有过的笑脸。然而,直到她入主中宫,做了他的妻,仍然未能拥有。情分。他与她的情分是什么?是她在凤鸾殿一日一日的守望。是她每一分、每一毫的谨小慎微。大婚那晚,龙凤烛彻夜不熄。她夜半醒来,看到他出神地凝望着殿外的红梅。她假装睡着了。但红梅却成了她的心梗。红梅,是他为沈清欢种的。她终是没能赢了沈清欢啊。纵便是沈清欢没有进宫,纵便是他在沈清欢与她之间选择了她。此时,阿南看着成灏的眼睛。「圣上,臣妾并非没有容人之量。臣妾与您相伴十余载,您应该明白,臣妾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心为了您着想。」她缓缓地讲出她梦里的征兆、她卜的卦象。昏君之母,属相为鼠。仓鼠之子,吞食国度。成灏原本迈开的步子收了回来,复又坐在了椅子上。他沉默了良久,方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胡婕妤的真实属相为鼠,可能是仓鼠之母?」「是。臣妾虽然卜不到确切的消息。但就算是有这个可能,圣上,您觉得能留吗?」成灏疑心非常大,阿南一直都明白。纵便胡婕妤不是真正的仓鼠之母,但只要她是「鼠」,那么成灏就不会冒那份险。他不会允许他最在意的东西有一丝被毁掉的可能。「皇后。」成灏的目光略略柔和下来。他似乎想明白了。「今天母后灵前那出戏,是做给别人看的?」「嗯。」众目睽睽之下,伺香婢借着太后之口,说出「不祥之子」这四个字,镇南将军府怎敢再追问此事?胡婕妤就算失了龙裔、损了胎体,但既是太后显灵,武将们也没有理由对当今圣上有何怨怼。于大局无碍。「你知道母后其实并没有崩逝,是吗?」这件事成灏也是通过母后的贴身近臣留下的一封信函才确定的。母后将朝堂留给了他,将后半生留给了自己。她交权之后,不愿也不必再待在宫廷。闲云野鹤,江湖去也。她不过是用死亡的方式,得到自由。阿南点了点头。是的,她知道。「圣上,母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崩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重要的是满朝的文武、天下的子民都相信母后崩逝了。他们都知道母后崩逝后,您伤心欲绝。这对您、对母后,都是好事。」太后掌权半生,雷霆手段,政敌无数,如今隐姓埋名出宫,知情的人每多一个,她的危险便多一分。成灏看着阿南,眉宇间云深不知处。她又一次地想在了他的前头。她做事总是这样周全。她就像深不可测的渊。他越发像在深渊边行走的人。阿南知道,她若不告诉成灏这一切,成灏会以为中宫善妒,以为她心如蛇蝎。她若告诉他这一切,就像现在这般,他对她心底的忌惮必又会更多一分。总有取舍,总得取舍。他与她的情分就是这么小心翼翼又稀薄。橘色的烛光,如同多情的佳人,与夜风摇摆着旖旎。「告诉内廷监的人,从此,生肖为鼠的女子不必再进宫。」成灏道。「是。」索性从源头上杜绝了。「为了避免再度发生冒名进宫之事,皇后,此后,你便与内廷监一同把关。」「是。」选妃嫔的权力交到了阿南手中。「胡家换人的事,皇后继续佯作不知便可。镇南将军府,孤还用得着。」「是。」朝政的权衡永远是摆在首位。「卦象之事,切莫传出去,恐为别有用心之人或番邦所利用。」「是。」这个是自然的。四世之后有昏君,岂不是说明圣朝气数将尽?怎能为外人所知呢。交代完,阿南以为他要离去了。他却留了下来。和衣而眠。阿南躺在他身边,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她如小丘一样的腹。阿南突然感受到了胎动,腹中的孩儿在踢她的肚皮。成灏也感受到了。他们对望着,笑了笑。所有的算计与权衡仿佛在这一刻都暂时隐匿了。这对少年夫妻共同面对的,不仅是孩子,还有风、有雨、有圣朝将要面临的未知。阿南想,这一夜终于无须做那个梦了,那个自刎的梦。只要成灏睡在她身边,她便不会做这个梦。她就不用一遍遍地面对惨烈的死亡,一遍遍地面对那种深深的无奈与悲苦,一遍遍地面对漫天的鲜血。那无尽的涅槃与轮回。春日过了,夏日来了。宛欣院的杜鹃谢了。胡婕妤晋了宛妃,从三品升为一品,伺候的宫人比从前多了三倍,月银也比从前多了三倍。从娘家镇南将军府陪嫁进宫的小妙做了宛欣院的掌事宫女。一切都尽量遂着她的心。宛妃在床榻上将养了四个月。到七月底的时候,才出门走动。病好以后,她像变了个人似的,与中宫走动亲昵起来。她跟阿南说,知道自己这一生没了指望,不过求着依靠皇后娘娘这棵大树,得一晌荫蔽罢了。皇后娘娘若有使得着她的地方,尽管吩咐。她愿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阿南听了这话,只淡淡笑笑,劝慰她几句。但宛妃仍是每日都来,一派热络。自上次宛妃出事,孔贵仪越发小心。她的月份渐渐地大了,阿南免了她的请安礼。她索性从早到晚,闷在雁鸣馆,足不出户。为中宫保胎的川陕名医说了,皇后的临盆之日仅剩半月有余。眼下阿南最在意的,就是腹中孩儿的平安。有一晚,阿南独自安歇。凤鸾殿的宫人们照旧例,添上足足的灯油。然而到了半夜,阿南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见寝殿是黑的,一阵老鼠叽叽喳喳的叫声传来。原来是老鼠偷吃了灯油,所以灯灭了。黑暗如浪,让阿南有一种溺毙的绝望。她尖叫起来:「来人!快来人!」乾坤殿怎么会进老鼠?她一阵腹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下坠。宫人们急促奔跑而来。产子黑暗中,阿南摸到了婢女小嫄的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嫄在焦急地唤她。凤鸾殿的灯被点亮。满宫里不见老鼠的影子。方才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好似幻听一般。阿南像一个从深深的水底被打捞上的人,艰难地喘着气。她口中迷迷糊糊说了句什么。小嫄没听清,将耳朵凑上去,方听到她在喃喃叫着:「圣上……」几个宫人将皇后扶回了榻上。奉圣旨为皇后保胎的川陕名医酆陌急匆匆赶来,宫中医官署的几名医官也来了。嬷嬷宫女们时而端着水盆进来,时而又端着水盆出去。凤鸾殿里人影憧憧。阿南流了好多的血,但是她一声也没叫唤。众人纷纷纳罕,历来见宫闱或民间产子者多矣,中宫邹皇后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唯一在生产时不呼痛的女子。异常的沉默,让凤鸾殿的产房是那么与众不同。阿南睁大双眼看着帐顶的金丝凤凰,耳畔是人们在床前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腹中一阵阵剧烈的抽痛让她恨不得将身体蜷缩到一处。她紧抿着嘴唇,意识一点点涣散,烛影晃着,她昏了过去。几个经年的喜嬷对视了一眼,皇后昏迷,使不上劲儿,孩子卡在产道,眼下只能冒冒险,将手伸进产道,把孩子拉扯出来。小嫄问凤鸾殿的掌事内监春海:「今晚圣上歇在哪儿了?」春海答道:「当下正是夏秋时节,黄河又闹了水患,圣上跟一帮大人在尚书房议事呢,吩咐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小嫄看了看床上的阿南,咬咬牙:「我去喊圣上来。」春海道:「姑娘,只怕你去了尚书房,也见不到圣上。」小嫄听了这话,仍执拗地走了出去。尚书房里。工部侍郎刘存向圣上道:「太宗大章年间,吕德大人以拓宽河道为法,舒缓水流,几番控制了灾情,深受太宗皇帝赏识。但,此法终治标难治本,河道越宽,流速越小,泥沙沉淀便会越高。长年累月,河床便会抬高。是而,水患屡屡不绝。」河道总督李呈说道:「今年夏季,豫州一带,雨水甚多。故而灾情比往常要严重。水淹良田,臣已全力救灾,不敢懈怠分毫。」成灏皱着眉头:「最要紧的,是疏散黄河两岸的百姓,百姓的性命是最要紧的。没有百姓,要粮食何用?」「是。」河道总督赶紧俯身道。「吕德如今在何处?孤记得,他是三皇伯的外祖。」「回圣上,您记得没错。吕德乃太宗妃嫔吕娘娘之亲父。他年事已高,早在长乐年间就亡故了。」「如今,举目望去,朝野之中,倒无有擅水利之人了。」成灏叹道。内侍小舟递来一盏菊花茶。圣上这几日上火,口内都生出疮来了。「河道越宽,流速越小,泥沙沉积……」成灏站起身来,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忽然,他灵光一现,急急向几位大臣道:「孤想到一个法子,或可一试!」「孤幼年时,曾随母后南巡。皇家船只,行水路数日。孤发现一个问题,水流越急的地方,水越清澈。倒是水缓之处,水里沉积之物甚多,水愈浑浊。从前,吕德大人数次拓宽黄河之河道,虽将水患暂时控制住了,但却遗留下许多问题。从长远来看,反倒不利于治灾。」成灏说着,站起身来,将袖口挽于身后,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孤认为,不若将河道收紧,同时引其他水源入黄河,增加流速,从而冲走水底沉积的泥沙。如此,无须经常梳理河道,河道自己就能进行清理。」这个说法较之以往属实新奇,大臣们面面相觑,无人敢接下音。按照常规的想法,本来黄河已经在闹水患了,还要往里加水,岂非让它愈发溢出来?这个思路太逆向了。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实在是……「圣上,此法前人未曾用过,如若适得其反,其后果属实严重,恐惹民怨。圣上请三思。」工部侍郎刘存谨慎道。「刘卿,孤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太师朱先生曾对孤讲过,天子当知民难,知民之苦,存爱民之心。孤怎会随意拿此等国家大事、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卿等想想——」成灏看着眼前几位重臣:「同样是黄河之水,为何上游从不闹灾呢?」刘存哑口无言。细思,确实是这个道理。「上流河道窄,流速快。故而从不闹灾。」成灏复又坐到龙椅上,眼中的神色愈发坚定。「孤已有决断,收河道,引清水入黄河。」几位大臣思虑一番,跪在地上:「谨遵圣命。」「跪安吧。」「是。」大臣们跪安后,成灏沉郁了数日的心情轻快了不少,脑海中紧绷的弦略略松弛。先祖们栉风沐雨地创下基业,他不愿只做个守成之君。他想让圣朝在他的手中更加强大,国库充盈,大实仓廪,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治之世。这是他的雄心,亦是他从稚时便发的宏愿。手边的菊花茶已经凉透了。成灏端起,一饮而尽。这时,突听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焦急地喊着:「圣上!圣上!」侍卫们拦阻着:「圣上有令,任何人不许前去打扰。」「奴婢是凤鸾殿的人,有急事求见圣上。」侍卫道:「不管你是哪宫的,皇命就是皇命,必须遵守。」那女子高声道:「中宫生产,兹事体大,尔等就不能通融吗?」侍卫们迟疑着,一面不敢得罪凤鸾殿,一面又不敢贸然进殿打扰圣上。那女子趁他们恍神的当口儿,直接冲了进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圣上,求您移驾凤鸾殿。皇后娘娘昏过去了。」成灏刚喝完菊花茶,看着那女子。他对各宫的宫人们不甚留心,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婢女是中宫的掌事宫女,皇后在这宫中最信赖的人。他从没留心看过她。今夜,见此情形,倒觉得她颇为忠勇。侍卫们已跟了进来,忙向圣上告罪。成灏摆摆手,他们退了出去。「孤记得,皇后娘娘还有半月才到生产之期啊。」「是。但今晚皇后娘娘不知怎的,惊动了胎气,早产了。」小嫄答道。成灏沉吟道:「自古妇人生产,如过鬼门关。皇后既然早产,想必侍产大夫和宫中的医官们、专事妇人生产的喜嬷们都到了。孤去了,也进不得产房。去了也无甚作用,不如在此静候佳音。」「圣上,皇后娘娘昏迷前一直在叫您。您如果能守在凤鸾殿,皇后娘娘一定能感受到。她要是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您,会有多高兴啊。」小嫄恳求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烛光下,晶莹如玉。成灏的心,和软了许多。川陕名医早早便告诉过他,皇后这一胎是公主。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圣朝的长公主。他起身:「好,孤随你去。」小嫄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谢圣上。」七月到了尾声。宫中的兰花开得到处都是,空气里飘浮着馨香。怪不得人们通常把七月,叫作兰月。民间又把七月叫鬼月。传说这个月鬼门打开,到七月底的时候又重新关上。今日,正好儿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成灏刚走到凤鸾殿的那一刻,就听到喜嬷的声音:「生了!皇后娘娘生了!是个漂亮的公主!」喜嬷把孩子抱到外间,成灏接过。那孩子与寻常新生的孩子不同,声音嘹亮,不啼反喜。「公主是哪个时辰生的?」喜嬷道:「刚好子时。」「那便是新的一日了。公主的生辰是八月的起始。」众人皆跪在地上:「恭喜圣上,恭喜皇后娘娘。」成灏看着怀里的婴孩。那孩子有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华乐那清澈竟让成灏想到了冬雨里开到极致的梅花。侍产大夫、医官还有喜嬷,以及凤鸾殿所有的宫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屋子。成灏抬头,说了句:「赏——」众人慌忙谢恩。殿内一片喜气洋洋。阿南在昏迷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她时而是风中摇曳的一株梅,时而化作花雨从天而落。她微笑着看着阿南,割破自己的手指。她的血流出来,化作药引,流到阿南的腹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南问她。她一挥手,眼前出现一面镜湖,镜湖里投映着许多画面,那么清晰。四海八荒,祁连山。一条真龙从云雾中飞来,与祁连山顶一株白梅两两相望。真龙绕着白梅,为她下了一场雨,一场只与她有关的雨。那白梅受了真龙的雨泽,愈发仙气缥缈。后来,白梅化作一位美貌的女子,真龙化作一位英武的男人,两人或是腾云驾雾,或是戏于山涧。祁连山顶常常落雪,他们在嬉闹中白了头。人们把祁连山叫作白山。白雪皑皑,白头千年。真龙与花仙相恋,触犯天条。真龙下凡,为人间天子。白梅在轮回台送他,看着他的魂魄入了六道。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手心,和所有的记忆一起被封存。白梅被贬为妖,一世一世地保他一家一姓的江山。阿南不觉看怔了。她问道:「如今,真龙何在?」白衣女子笑道:「了却人间千年债,得见心头万世人。」她与他被天帝所罚,千年不能相见。一千年后,她与他就整整相识一万年了。她相信他一定还记得她,就跟她一直记得他一样。他的江山,是她在这一千年飘荡里的念想。他为她下了一场雨。一切的起始,便是那一场雨。「你用一千年时间,去等一个人?」「是。」「原来我总以为世人痴惘,原来仙家亦不可免。」白衣女子的裙角飞扬着。她笑而不语,若非因为痴惘,她早已位列上仙,若非因为痴惘,她不必流落人间。可她从未后悔过她的痴惘。阿南看着她越飘越远,问道:「一千年很漫长,你要去哪儿?」白衣女子的声音带着梅花的香气在天地间飘荡着:「邹阿南,你的女儿非等闲之人。将来,你若听她的话,可保性命周全。你若不肯听她的话,你的梦魇,就是你的结局。」你的梦魇就是你的结局,你的梦魇就是你的结局,你的梦魇就是你的结局……这句话像针一样,刺入阿南的脑海。她猛地睁开眼。成灏抱着孩子坐在她的床头。「皇后娘娘醒了!」小嫄用袖口擦了把眼泪,忙命小宫人递上一碗早已煮好的枣粥。那枣粥软而糯,温度恰好。阿南看着成灏,苍白的嘴角抿出一个笑容:「圣上来了。」成灏将孩子抱得近了些:「皇后你看,公主甚美。从落地便不哭,一直是欢喜的。」阿南点点头:「圣上喜欢,便是极好的。」公主睁着湿漉漉的眼,一会儿看看成灏,一会儿看看阿南。成灏道:「孤想为公主取名铣字,封号华乐,皇后意下如何?」宫人们再度跪在地上:「恭祝华乐公主千岁安康。」成灏将公主递给守在一旁的奶娘。他握住阿南的手:「此番皇后受苦了,多加休养。」阿南摇摇头。她张口欲说老鼠的事,想了想,又咽下。小嫄扶阿南半倚在床榻上,轻轻将枣粥送入她口中。这一晚,成灏躺在榻上,闭上眼,舒了口气。他在心底给自己过的刑终于结束了。他一直隐隐地害怕皇后生产的这一刻。尽管川陕名医告诉他,绝不会误判。但他仍是思虑到了这一层可能。事无万全,成灏做了两手准备。喜嬷们已接到密旨,若皇后诞下皇子,便让其生来窒息。是而,小嫄唤他的时候,他犹豫。他不忍面对那样的可能。好在,川陕名医并没有误判。铣儿,真的是皆大欢喜。成灏隔着帘栊看着窗外的月亮。看着奏折忧心了许久,水患终于有了解决的新思路。皇后诞下公主,免去他们之间残害骨肉的尴尬与难堪。成灏觉得,一切都是如愿的。翌日,他在金銮殿上下达了「收紧河道,引清入黄」的政令,不出所料的,群臣一片哗然。昨夜在尚书房参与议事的工部侍郎刘存第一个站了出来,立场鲜明地表态,支持圣上。最终,圣上的政令得以顺利下达。成灏对刘存亦高看了一眼。九月伊始,阿南满了月子的时候,便恢复了产前的灵动。她原本想留着酆陌在宫中做医官,却发现他已经不辞而别了。宫中的安平观空空如也,没有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萍踪仙影,无处可寻。阿南坐在凤鸾殿的大椅上,想着生产那夜听到的鼠声。那绝不会是幻听。她细细查问了那日守夜的宫人与内侍,灯油备得很足,是实情。若非老鼠偷吃灯油,咬断灯芯,怎么可能突然灯灭呢?那些老鼠是从哪里来的?为何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找遍整个宫殿,都找不到了呢?是谁有意在做此事?意欲何为?小嫄递上一杯白水,阿南一边喝着,一边思量着后宫中的人。雁鸣馆的孔贵仪,肚里怀着孩子,且有了月份,整日闷在雁鸣馆中不出来。她胆子小,话又少,不太像是做这等事的人。宛妃……阿南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宛妃常来凤鸾殿,有下手的时机。不拘跟哪个小宫人串通,偷偷放一窝耗子进来,倒是很有可能。且她说过,鼠是灵动之物。她是喜鼠之人,又肖鼠,难免让人把她和鼠联系到一处。难道她知道自己腹中胎儿不存的真相,趁此报复?阿南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嫄,不经意地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小嫄想了想,缓缓道:「鼠来,灯灭,皇后娘娘您梦魇惊叫。如若您有所不测,便遂了她的心吧,也不枉她一趟趟往凤鸾殿跑。可娘娘与公主吉人天相,天神庇佑,岂是小人能祸害得了的?」阿南将手中的杯子握得紧了些。「你也觉得是宛妃吗?」「是。」阿南端起杯中的白水,饮尽,不动声色道:「圣上说了,镇南将军府,还有用处。既如此,宛妃现时在宫中就得好好的。」小嫄低头。「让内廷监换两个小内侍去宛欣院。内廷监的掌事一定懂本宫的意思。」「是。」「她的错处,本宫记着。此时不追究,不代表永远不追究。」阿南用眼角处看了看小嫄。小嫄俯身道了声「是」,便出去了。一个月后,凤鸾殿的几位宫人或因身子不适,或因偷盗,被驱逐出中宫。那几位宫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皇后娘娘生产那日值夜的人。十一月十八日,孔贵仪临盆。是夜,皇长子诞于雁鸣馆。圣上为其赐名曰:诜。瞻彼中林,诜诜其鹿。圣上借皇长子的名字,向上苍祈求子嗣众多。孔家一时间在朝堂出尽了风头。一向不大起眼的孔贵仪成了众人瞩目的皇长子之母。次年二月底,太后的丧期一过,刘家的七小姐、工部侍郎刘存独女刘清漪便进了宫,成了圣上守丧之后纳的第一个妃嫔。圣上赐刘清漪五品芳仪的位分,居于文茵阁。彼时,华乐公主已然半岁,皇长子三月有余了。挠脸文茵阁在御湖的东侧,离雁鸣馆不远。孔灵雁自生了皇长子成诜后,晋到了妃位。圣上另赐其封号「祥」。雁鸣馆今非昔比,许多命妇上赶着前去巴结,门前来客络绎不绝。皇长子每到夜间,啼哭不止,祥妃甚觉劳神,无暇应对来客们。好在她从娘家孔府带进宫的陪嫁丫头小婵甚是能干,待人接物,周全妥帖。她助祥妃料理着雁鸣馆的事宜,在后宫诸人及朝廷命妇之间,八面玲珑。医官署为孔灵雁侍胎的医官跟圣上说,祥妃身量矮小,但皇长子生来块头颇大,故而,祥妃因生育皇长子,身体损耗甚巨,气血大亏。圣上看顾孔家一直以来鞍前马后的付出,亦体恤祥妃为生育皇长子遭的罪,故下旨,封孔灵雁的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春浓烈地来了,宫中百花盛开。各宫各院飘荡着花香。风都是绵软的,带着丝丝的甜味儿。凤鸾殿的早晨,阿南刚起身,宛妃就来了。她每日都是第一个来请安的。她很喜欢华乐公主。巧的是,华乐公主也似乎很喜欢看到她,时常对着她咯咯地笑。宛妃虽然是未曾抚育过孩子的人,但往往抱着华乐公主,就舍不得撒手了。有一回,华乐公主尿在了她的云缎衣裳上头,她也不生气,点着公主的鼻子,叫小淘气。今日,宛妃向阿南行过礼,便又习惯性地从奶娘手中接过公主。小嫄笑道:「宛妃娘娘当心些,公主现在顶爱揪人耳饰、簪环。」宛妃笑笑:「不打紧。揪便让她揪去。又不疼。怕甚。」她自小跟家中的老仆学过一点子口技,会模仿鸟儿的叫声。华乐公主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一大一小,笑作一团,倒像是娘俩似的。阿南梳洗完,端庄地坐到正厅当中的椅子上。刘清漪来了,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礼。工部侍郎刘存娶了三房妻妾,生了六个儿子。大夫人快四十岁,才生得一个嫡女。刘清漪在府中甚是受宠,是一家子的掌上明珠。她乍进宫,位分是最末的,一时间,似乎难以接受这种见人便跪的落差,眉眼间流露着遮不住的争强好胜。她向阿南行罢礼,遂又向抱着孩子的宛妃行了个礼。阿南唤小嫄赐茶。她接过茶,坐下,向阿南笑道:「皇后娘娘听说了吗?」阿南浅浅笑笑,并不接她的下音。她自顾道:「宫中的人都议论呢,原该是皇后您的母家承恩,怎么轮到别人了呢?圣上虽是体恤臣下之意,但她自个儿也该知道些分寸。不能踩着梯子就敢上坡。雁鸣馆的掌事宫女小婵,甚是拿腔,动辄就说自己从前是一品诰命夫人调教出来的。呵,若无皇长子,哪里就有一品诰命夫人了?」阿南仍是笑笑,不说话。皇后娘娘的母家的确该承恩,可邹家现已无人,谁来承恩?想必这一点,刘芳仪也知道,不过是想撺掇着皇后治一治祥妃,出一出气罢了。至于为什么有气。呵。文茵阁跟雁鸣馆相邻,日日看着他人鲜花着锦,生了嫉妒之心。宛妃心直口快,道:「妹妹,昨儿晚上圣上是不是去了雁鸣馆,圣驾路过你门前了吧?」刘芳仪嗤道:「总拿皇长子说事儿,有的没的,就喊圣上去一遭儿。依臣妾看,不过是由头罢了。什么不适?什么夜啼?又不是耗子。耗子到了晚上才闹腾呢!」宛妃看着公主,眼尾却扫向刘芳仪,笑道:「好大的酸味儿!今儿晌午吃饺子,连醋都不用搁了。」在场的宫人皆捂着嘴偷笑。刘芳仪懊恼地嘟着嘴。后宫诸人之中,她年纪最小,说话常常不防头。圣上夸过她娇俏。阿南对她很是宽容,从不训斥,不拘她说什么,就当耳畔一阵风,过了,便过了。眼下,她这句话,却让阿南心内略略一动。这时,外头的内侍报:「祥妃娘娘到——」孔灵雁款款地走进来。她身后跟着小婵及一众宫人们,还有抱着皇长子的奶娘。奶娘按规矩在祥妃磕头请安后,抱着皇长子跪在地上:「诜皇子恭请母后金安。」阿南道了免礼,赐了座。那皇长子抬眼见到宛妃怀里的华乐公主就「哇」地哭出声来。奶娘忙抱着哄,却无论如何都哄不好。孔灵雁尴尬地告罪。阿南摇头:「不妨。」转而又道,「诜皇子的夜啼症还是不见好吗?」孔灵雁道:「回皇后娘娘,不仅不见好,似乎还加重了。医官署的华医官上次开了一个方子,说是取牵牛子七粒,捣碎,用温水调成糊状,临睡前外敷于肚脐上。臣妾试了。仍无甚作用。」奶娘抱着诜皇子晃晃悠悠地哄着。离了殿内,走到檐下,似乎好些了,哭声渐止。阿南道:「诜皇子似乎不大喜欢来这里。妹妹,你带着孩子回去吧。日后不必天天携子来请安了。心意到了,本宫便领了。」孔灵雁忙跪在地上:「臣妾惶恐。皇后娘娘是他的嫡母,他怎会不喜来这里。原该日日来请安的。」这时,刘芳仪道:「对中宫的恭敬在心里,不在嘴上,祥妃姐姐若真的心里惶恐,就不该误了请安的时辰,来得这样晚。知道的呢,说你是来请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炫耀。」「你!」孔灵雁一向话少,她纵是气到极处,憋红了面孔,也没有刘芳仪的伶牙俐齿。「刘家的女儿,便是这样不知尊卑的吗?」孔灵雁的婢女小婵道。刘芳仪道:「尊卑设次序,事物齐纪纲。不知尊卑的,是你,还是本宫?主子们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还是说,雁鸣馆现在自以为有了身份,便是下人,也知欺人三分了?」小嫄轻咳了一声。众人看了看阿南的脸色,止了口。孔灵雁低头道:「误了请安的时辰,着实是臣妾不该。但昨儿夜里因着诜儿啼哭,闹到半夜不曾睡,所以……终是臣妾的不是,向皇后娘娘请罪。」阿南浅笑道:「妹妹言重了。妹妹的苦衷,本宫怎能不知?刘芳仪初进宫,年纪又小,口没遮掩,大家同侍圣上,都是姐妹,你莫要与她计较。想来,圣上也是希望咱们后宫一团和气的。」「是。」孔灵雁招手,唤奶娘将诜皇子抱进来,欲跪安告退。谁知,奶娘抱着他经过宛妃抱着的华乐公主身边,华乐公主一伸手,便在诜皇子脸上抓了一道——小孩儿家,手且嫩着,抓得并不重,诜皇子却拼了命地号啕大哭起来。这厢,宛妃怀里的华乐公主睁大眼睛,无辜地吃着手,仿佛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抱着公主的宛妃探头一看,见诜皇子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便松了口气:「还好不重。」孔灵雁一听这话,一早上积压的火气「噌」一下燃了起来:「宛姐姐这话是何意啊?敢情您没做过娘,不知道娘的心疼。纵是抓得不重,诜儿也惊着了,非同小可,岂是能大意的?您抱着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留神?」那句「没做过娘」刺到了宛妃。她当初可是跟孔灵雁同时怀的孕。她的位分还比孔灵雁高。结果,她流产了,孔灵雁倒是顺顺当当生下皇长子。虽然同在妃位,可因为孔灵雁有御赐的封号,硬生生比她尊贵了一截。凭什么?她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训斥自己,莫非以为生了个儿子,真的要上天了?「哟,祥妃娘娘这是说谁啊?小孩儿家,抓一下,并不是故意的,下手又不重,祥妃娘娘何必这么大反应?是针对臣妾呢,还是针对公主呢?更或是,针对皇后娘娘?」「胡宛迟,你——」孔灵雁站起身来,指着她:「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她哽咽着,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奈何不善言辞,只能沤在肺腑里,沤成一腔愤懑。她哭出声来。「你们——你们都容不得诜儿,本宫要去找圣上,让他评评理——」她抱着孩子,走出凤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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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毕业聚餐,喝醉了躺在亲哥家的沙发上借宿,半梦半醒间,看见一高个儿帅哥围着浴巾,从客厅穿行而过。酒一下子醒了,透过眼缝,我看到了男人紧绷的线条,白皙的肌肤,以及,那张冰冷禁欲的脸。水珠顺着后背紧致线条汩汩流下。扑哧。他单手启开易拉罐。随着喉结的滚动,我听到饮料被咽下的声音。这样活色生香的美男,真是……太刺激了……接着,有人穿拖鞋踢踢踏踏地走近,压着嗓子,「你怎么出来了!躺回去!我还没完事呢!」说话的是我亲哥。粉红的泡泡啪一声,被无情戳破。那一刻,一道天雷滚滚,劈在我脑门上。这个男人,是我嫂子?!《佳期如许》(已完结,保甜~)1午夜12点。我像个木偶,直挺挺躺在沙发上,紧闭双眼。我哥正在与男人做最后的谈判。「时间到了。」男人声音冷淡,惜字如金。「我续费,续费还不行?」我听得心惊肉跳,我哥到底在搞什么啊?!还给钱?!爸妈都是正经人,我和我哥都有光明的未来,我不能眼睁睁看他犯下大错。我睁开眼,幽幽从沙发上起身,露出乱糟糟的头:「尤川泽,你敢搞金钱交易,我就报警抓你。」他们应该没想到我躺在这里。午夜的月光被鱼缸的水反射在我脸上,闪烁明灭。高冷男人呛了一口,手腕轻轻揩去唇角的水渍。长腿一迈,转身用我哥挡住了自己的身躯。我哥像个被吓到的土拨鼠,尖叫一声,抄起一件外套像麻袋一样套在我头上。「喂,我要告诉爸妈!」「嘘!嘘!嘘!别,你哥就这点脸了,千万别瞎嚷嚷。」我哥长得高,可我没想到「嫂子」更高,足足越过我哥半个头。我挣开外套的时候,男人早已穿上浴袍,胸前的肌肤被捂得严严实实。他随意地倚在沙发背上,深色的眼瞳缓缓在我身上打了个转,问我哥:「你妹妹?」我哥如临大敌,老母鸡一样将我护在后面,「你不许看她!」哟,这醋味挺大,生怕自己男人移情别恋。我心里还惦记着把我哥送进去吃饭的事儿,一个劲儿追问,「你为什么要给他钱?」我哥吞吞吐吐地说,「哎……我这不有个考试没过嘛……雇他帮我复习备考。」我哥,作为本市最繁忙医院的一名大夫,经常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考试。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深夜,叫一个男人来家里,光着膀子陪他复习……可能这就是爱情吧。男人一言不发,默默喝着汽水,一瓶很快见底。「走了。」易拉罐灌进垃圾桶,被撞得东倒西歪。男人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转身向外走。「盛砚书!给老子回来!」我哥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往房间里拖。我「嫂子」眼睛微微眯起,面无表情地被尤川泽拽走。看到如此温馨的一幕,我热泪盈眶,并做好长期替我哥打掩护的准备。砰!门关上了,我默默说:「哥哥,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2毕业后,实习公司开始了第一轮面试。我哥家离公司很近,我起了个大早,草草化个妆,不到7点,在玄关处碰见了准备出门的盛砚书。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两肩宽阔,正有条不紊地换鞋。昨晚夜色朦胧,没看清,今天才对我这位「嫂子」有了深刻的认识。人很高,长相出色,戴一副金丝框眼镜,低头看人的时候有一点压迫感。想到昨晚香艳的场景,我突然面红耳赤,真是太失礼了,昨晚我竟然对他有想法……腼腆地喊了声,「嫂子好。」他不冷不热地看我一眼,嗯了一声。我左顾右盼,问:「我哥呢?」「没起。」看盛砚书神清气爽的模样,我顿悟,对他投去「不愧是你」的目光。他从柜子上摸了钥匙,问我:「去哪?送你。」这就是嫂子的关怀吗?「诚益大厦,谢谢嫂子!」我狗腿地跟上去,粉色的尖皮小高跟踩在地板上,嗒嗒作响。盛砚书皱起眉头,看了眼十公分扎蝴蝶结的高跟鞋,没说什么。车停在楼下,盛砚书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我在副驾驶和后座之间犹豫,窗户落下,露出盛砚书平静的脸,「坐前面来。」「好的嫂子!」我哥一直说,他的副驾要留给未来的老婆。现在我坐了他的副驾,哥哥不会生气吧?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报了地址,看盛砚书沉默地发动了车子。「刚毕业?」好一阵儿,我意识到嫂子在问我。我点头如捣蒜,悄悄看了盛砚书一眼。不得不说,我哥的眼光大小就好,历任女朋友貌美如花,不是校花,就是班花,总之,一定要带个「花」。而眼前这位,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是高岭之花。被我哥那个情场老手折下来。车里气氛很尴尬。我在车门的置物筐里看见了尤川泽过生日时我送他的墨镜,果然是真爱啊。我清了清嗓子,问:「嫂子何处高就?」盛砚书将窗子落下一条缝,风从窗缝灌进一丝清凉。「你哥同事。」我噢了一声,日久生情。难怪难怪,他似乎并不喜欢我的香水,也不喜欢我的蝴蝶结高跟鞋。可是没关系,他喜欢我哥就好了。车停在写字楼下,我点头哈腰地告别了大佬。一回头,刚好遇见同期实习生。车贴了防晒膜,看不清里面。她们只知道我从一辆车上下来,满脸暧昧,「佳期,交男朋友了?」我矢口否认,很自豪地炫耀:「那是我嫂子!妇产科大夫!」装X的后果就是,她们搜罗了一堆健康问题,让我帮忙咨询。我活了24年,骚扰尤川泽已成习惯。这位30岁的老哥哥在看到那条「产后妈妈母乳喂养与奶粉喂养的区别」的咨询后,终于爆发了。密集的语音刷屏,点开后,他像头咆哮的母狮,「尤佳期!你再敢放肆,老子就把你大学偷着谈小男朋友的事抖出去!」我吐吐舌头,收敛了不少。我和我哥一个毛病。喜欢好看的,不论年纪大小,主动出击。可我比尤川泽眼瞎,不会识人,从小到大,追过几次男生,第一位拿我的零花钱给班花买辣条,第二位让我帮别的女生写作业。因为脑子不好,我被父母勒令禁止谈恋爱,等毕业相亲。当年大学期间,我叛逆地进行了反抗,跟一个小三岁的学弟谈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手都没来得及牵,就被甩了。分手那天,我吐脏了尤川泽三条床单,还差点溺死在洗脸池里。是尤川泽骂骂咧咧地照顾我,替我瞒下这件丑事。我以为那是「亲哥的爱」,直到后来,他以此要挟我交出零花钱给他女朋友买冰激凌吃,我才知道他险恶用心。此刻,面对尤川泽的威胁,我吓得一激灵,「别!我就是问问嘛……职场人情嘛,我很可怜哒……」等了几分钟后,对方分享了一个名片。昵称简单的三个字:「盛砚书」。随之附带一个字,「滚」。我怀着神圣的心情,如愿加到了我嫂子的微信。那边很快就通过了,问:「哪位?」「嫂子!嫂子!是我!尤佳期!」那边隔了几秒,发来一个「哦,有事?」我犹豫了半秒钟,厚着脸皮把「产后妈妈母乳喂养与奶粉喂养的区别」这条,一键转发,跟一条:「求解答!」过了两分钟,一段又长又密集的文字出现在对话框里。我激动得热泪盈眶,完全忘记了我哥的恶劣态度,在他面前把盛砚书夸上了天:「你多学学嫂子的为人处世!人家还没进门,就懂得为家人着想。不像你,除了骂我就是骂我!」我哥:「???」「我什么时候结的婚?你哪来的嫂子???」「哇!尤川泽!你翻脸不认人!盛砚书这么好的人,你不要玩弄别人感情!」我哥这次直接发起视频通话,刚接通,他扭曲的大脸占满了整张屏幕,母狮咆哮开始:「老子是直的!老子是直的!老子是直的!」我突然鼻头发酸,浓浓的亲情在此刻发挥到极致,「哥,别说了,我祝福你们。」3面试很顺利,由于实习期表现优异,我很快就收到了入职通知。手机收到入职体检报告的时候,我正好在医院附近,上面报了子宫肌瘤,网上一搜,癌症起步……放弃了网络问诊,我开始翻医院的挂号软件。意外发现盛砚书坐诊。果断挂了嫂子的号,30分钟后,我屁颠屁颠出现在妇科门诊。周末人很多,诊室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快到中午,我终于走进了盛砚书的诊室。他低着头,公式化地问:「哪不舒服?」盛砚书带着一个金框眼镜,白大衣里面的衬衣系到喉结之下,标准的禁欲系男神,语气平淡如水,让我莫名紧张。不愧是我哥,连盛砚书都能拿下。我清了清嗓子,喊了他一声:「嫂子!」盛砚书修长的手指突然捏着笔尖不动了。他抬眼,发现是我,仰在靠背上,换了个问题:「你怎么来了?」我举起报告单,悬在他面前,哭丧着脸说:「我好像得绝症了……」盛砚书也不接过去,一言不发地看完报告单,眼睛虚起,缓缓吐出两个字,「绝症?」「不……不是吗?」他抽出我手里的病历本,低头嗤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不像。」啊……有被帅到,这该死的安全感。「有男朋友吗?」他突然出声问我,同时在病历本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我一愣,点点头,羞涩道:「以前……有过……」虽然并不是很好的经历。「有X生活吗?」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一口唾沫卡在我喉咙里,我五指死死攥紧,拔高了声音,「没有!」盛砚书笔尖一顿,眼睛微微抬起,透过金丝框眼镜,严肃地审视我,「实话实说。」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将我锁定。我举起手发誓:「嫂子!我真的没有!」盛砚书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确保我没有说谎,点点头,继续:「月经正常?」如果不是知道盛砚书的身份,我早就面红耳赤地找个地洞钻进去了。我睁着大眼,「呃,挺准的,一个月一来,一次4天,偶尔会痛经。」我满脸涨红,快把老底扒出来了……盛砚书停下笔,抛出四个字:「继续观察。」「就……完事了?」盛砚书挑挑眉,唇角漾出一丝笑意,「不然呢?」结束了一场压力山大的问诊经历,我如释重负地走出诊室,漫无目地地闲逛一圈,买了满满一箱汽水重新抱回去。哐!一整箱汽水被我结结实实撂在地上。盛砚书揉着脖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我。我擦了把汗,笑着说,「谢谢嫂子,我请你喝饮料。」我记得上次他在我哥家,喝的就是这种。说完,我闷头往外走,他叫住我,「等我一会儿,马上下班了,带你去吃饭。」一猜就有我哥,我才不当电灯泡呢。找了个借口拒绝了他的好意,关上门溜之大吉。昨天跟爸妈通视频的时候,说好我今天回家吃饭的,结果走到半路,接到我哥的电话:「家里水管破了,爸妈正找人修。你房间被征用了,最近先住我那儿。」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我绊绊磕磕道:「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影响你和嫂子啊……」尤川泽立刻咆哮起来,「尤佳期!老子再重申一遍,我和他没关系!」无视他的羞怯,我叹了口气,「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盛砚书都承认了,我哥到底在别扭什么!真矫情!知道今晚我哥和嫂子有约会,我打算随便买点什么吃。晚上四点左右,却收到了大学班长的通知:「佳期,学校为毕业生举办联谊会,你可一定要来!今晚气氛组全靠你了!」作为大学文艺委员,热场的事我最在行。反正要填饱肚子,在哪吃不一样?匆匆回到我哥家,发现我的行李已经打包好,放在了靠南的那间小卧室里。我翻出一件水蓝色珍珠吊带连衣裙,化了个美美的妆,准备出门。走到玄关处,门一开,尤川泽和盛砚书提前回来了。尤川泽手里还提着一兜子菜,与我撞了个满怀。「啧,慢点,你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去?」尤川泽推开我,看见我的穿着,脸一耷拉,「你干什么去?」盛砚书目光从我的脸,划过锁骨,一直到大腿,轻轻蹙起眉,那种压迫感又来了。「联谊啊……」我眨眨眼,「都是大学同学,我就去热场!」对峙了3秒钟,我突然一猫腰,飞快地往外跑。尤川泽熟练地揪住我好不容易辫好的马尾辫,轻轻一扯,拉回来,「露肩膀干什么?还有,不许穿这么短的裙子。」我拍掉他的手,一脸怨愤,「穿衣自由!」「你不是我妹,老子才懒得管!今天你不换,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我斗不过尤川泽,绕了个弯跑盛砚书后面,哼哼唧唧地:「嫂子……你看他……我就想穿嘛!」尤川泽龇牙咧嘴指着我:「尤佳期,把手给我撒开,离他远点。」盛砚书站着没动,低下头对我说:「听你哥的。」我噘着嘴,一张十足的怨妇脸。盛砚书笑了,低下头对着我轻声说:「别惹老中医,当心给你扎针。」我哀号一声,不情不愿地换了身宽大的T恤,一言不发地出门了。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哥语调拉长,十分欠揍道:「完事给我打电话,不许在外面过夜。」砰!门一关,他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内。「老妈子。」我嘟哝了一句,转身下楼。毕业后的第一场全系大联谊,来了差不多100来个人。很不幸,我在里面看见了前男友,间接导致上台致辞的时候,我撞倒了麦克风,后半程全靠嗓子喊,现场一塌糊涂。我,尤佳期,当年赫赫有名的演讲小天后,尬在台上,还是班长把我拽下去的。下台后,我气急败坏地问:「他一个在校生凑什么热闹!」当年我和佟嘉业的八卦闹得人尽皆知,他靠我实打实火了把,八卦谁不爱看啊……班长无辜地摊摊手,「他女朋友今年毕业啊……」淦!流年不利!正说着,佟嘉业慢条斯理地穿过人群向我走来。「学姐,好久不见。」我挂着假笑,「是啊,好久不见。」佟嘉业歪着头,打量我一会儿,突然说:「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我干笑几声,「可能是我记错了吧,给你道歉。」佟嘉业没有生气,对着那边招招手,「学姐得表现出诚意啊,跟我们喝几杯吧。」班长推了推眼镜,「没必要吧,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女孩子……」佟嘉业说:「我女朋友想跟她交个朋友,不灌酒。」我深吸一口气,默念:算了,就当上坟了。人一多,就会起哄,尤其是当年轰动全校的八卦主角出现。我收敛着喝,酒精的作用下还是有点上头。最后班长替我挡了一杯,拉起我就走。我跟在后面,说:「谢谢啊,班长。」他叹了口气,分开拥挤的人群,「家住哪儿?有人来接吗?」我想了想,迟钝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尤川泽的电话,很快有人接起:「喂?」我咯咯笑着,「哥哥,我结束了,你来接我呀……」那头一顿,「喝酒了?」我重重点头,「喝了!」「地址给我。」尤川泽今天真好说话,没让我先上缴零花钱才答应。我把电话往班长耳朵上一贴,「你跟他说吧。」班长利落清晰地报了地址,扶着我站在路灯下,「佳期,以后别自己一个人喝酒。」我点点头,靠着路灯杆闭眼休息。我没吃什么东西,空腹喝了一点,酒劲就上来了,眼皮发粘。很快,车灯照亮了路面。一辆银色轿车停在面前,有点眼熟。车门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踩着路灯下的影子,径直向我走来。班长问:「佳期,这是你哥哥吗?」我抬起头,睁开眼,看着男人沉着脸走进灯光下,高兴地说:「是……嗝……是我嫂——」嘴上突然覆上一只大手,盖住出口的话,清冷的声线响起:「给你添麻烦了。」班长目光在我和盛砚书之间逡巡。我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叫他嫂子,于是挣开盛砚书的手,笑呵呵地说:「对,是我哥哥。」班长这才放心地摆摆手,「佳期没喝多少的,她酒量浅……」「好,费心了。」盛砚书将我拦腰抱起,塞进副驾,俯下身替我系好安全带,冷冽的木质香冲淡了酒精的辛辣。很快,车子发动了。我不舒服地动了动,按着脑门,「嫂子,慢点开,我要洒了……盖子扣好……呃……扣好……」盛砚书淡淡说道:「吐车上两百。」我嫂子肯定是生气了,四舍五入,我哥也生气了,那么,我爸妈也生气了。这样一想,我心里发堵,突然哭出声来。盛砚书没管我,任我发泄。车拐进小区楼下,车里已经开始了情感剧场。我把自己和佟嘉业的破事倒豆子一样,全都吐出来。最后头靠窗,闷声抱怨:「我哥不让我谈恋爱,我爸妈也不让,他们说我眼瞎,不靠谱。」盛砚书砰关上车门,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蹲在我面前,「佳期,到了。」我突然住了嘴,抽噎几声,歪歪斜斜地走下车。盛砚书搀住我的胳膊,一起往楼道走。盛夏的风是闷热的。我抱着盛砚书的胳膊,继续说:「嫂子,我要找男朋友!我不能认输!明天就找——呃,不,今晚!我就下社交软件,我就——」路过一处鲜花盛开的墙下,盛砚书突然将我推在墙上。左手撑在我的耳畔,高大的身子俯下,将我困在一个他怀抱变成的狭小空间。「你想要什么样的男朋友?」他低着头,不紧不慢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发丝,痒痒的。大脑在酒精的麻痹下,缓慢运转着,几秒钟后,宣告宕机。「好看的。」我咬着唇,笑眯眯地说:「比如嫂子这样的。」「我这样的?」我唔了一声,「嫂子长得好看!你有兄弟可以介绍给我吗?」盛砚书笑了,笑声顺着夜风,在我心头迭荡。「我是独子。」我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那……那算了……我不能喜欢嫂子……我不能让我哥打光棍儿……」零花钱可以分享,但是对象不能!坚决不能!即便我跟我哥都悲催地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他凑近我的耳朵,轻声说:「可我不喜欢你哥哥,我喜欢你。」我脑子乱了,满眼都是盛砚书的脸,我絮絮叨叨:「不能不能……我哥娶媳妇都费劲啊……我不可以的——」嘴唇被人封住,打断了我的话。这一刻,全世界只剩下我的心脏还在噗噗跳动。我被人吻了!他毫不留情地撬开城池,汲取掉我最后的理智。更可怕的是,在这样柔和又不容拒绝的节奏里,我竟然开始学着回应。该死的甜美……又令人陶醉。突然,脑子里断了根弦。我剧烈挣扎起来!我是个混蛋!我竟然!亲了我嫂子!盛砚书察觉到我的抗拒,松开我,揉揉我的头发。他刚说出一个「你」字,我一猫腰钻出他的桎梏,像只落荒而逃的兔子,撒腿朝楼上跑。要死了!咚咚咚!楼道里回荡着我剧烈的敲门声。「谁啊!催命呢!」门打开,我哥系着围裙,手举炒勺,不耐烦地站在门口,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现在全被我毁了。我扑通跪下去。在尤川泽见鬼的目光里,我悲痛欲绝道:「哥,我对不起你,我,爱上了嫂子!」死一般的沉寂。隔壁邻居因炎热开了一条缝的门咔哒关上,上了锁。屋里走出个一脸蒙圈的女人,对我哥说:「亲爱的,她……在说……我吗?」我望着玄关镜子里,眼线混着眼泪在脸上淌成河的自己,又看看里面站着的貌美姐姐,喃喃梦呓:「到底谁是我嫂……子?」她一半戒备,一半好奇地走过来,躲在我哥身后,「你是佳期吧……我知道你,有点突然……我……对不起……」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哥往后一看,突然明白过味来,像吞了一颗苍蝇似的,提着我后脖领从地上提溜起来。「尤佳期,你把舌头捋直,跟老子说喜欢谁?」我被迫转身,面对迎面而来的盛砚书,发现他下唇上被我咬出的牙印儿,尖叫起来,「我没说话!我什么都没说!」盛砚书喜欢我!我干了什么?我把大姨妈几月几号来,一次来几天都告诉他了!我还问他产后妈妈的日常护理!还因为没斗过前男友,喝得烂醉,当着盛砚书的面在车上号啕大哭!盛砚书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也没理我,直接跟我哥说:「有问题跟我谈,别吓她。」「你亲她了?」身后的语气森凉冰冷。盛砚书大言不惭道:「是。我跟她告白了。」「盛砚书!老子铲了你!」我哥这一刻像只露着獠牙的疯狗,挥舞着炒勺就冲过去,唾沫星子都喷我脖子上了,「你个老叔叔敢碰她!」「不好意思,本人和你同龄,老叔叔。」「盛砚书!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就跟你姓!」盛砚书笑了一声,「不用你跟我姓,你外甥跟我姓就好了。」「你废了!」一片混乱中,温柔的嫂子把我拉进了家门,隔绝了修罗场。她憋着笑,一边替我擦脸,一边问:「你喜欢砚书呀?」我吸吸鼻子,酒还没醒,委屈巴巴地点头,「有点喜欢……」接着裂开嘴大哭,「我没脸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连我子宫上有几个瘤子都知道了……」我嫂子笑得眼中带泪,还不忘帮我拍背顺气。处于悲痛中,我还不忘睁开肿胀的眼缝,抽抽搭搭地问:「嫂……嫂子……你……你什么时候跟我哥在一起的?」我嫂子抿唇一笑,「大概半年吧。我们都是同事……」为什么我邋遢哥身边都是神仙?嫂子更是人间温柔。这下我确信了,尤川泽他真的喜欢……女人。而盛砚书,也喜欢女人……「嫂子。」我抱着她,声音闷闷地撒娇,过了会儿,说:「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嫂子笑疯了,「说你不是川泽的妹妹我都不信。」我们两个都离谱……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下来,我偷偷伸出耳朵听了听,站起来,「我出去看看。」打开门,我哥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菜铲子头甩飞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杆。他用一根指头抵住我额头,往门里推,「我跟他掰了,你跟他,分了!你想都别想!」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我的男人,我岂能放过。我不服气,跟他顶,「他又不是你男人!你凭什么管我们!」尤川泽咬牙切齿,「你个小东西找那么老的干什么!缺爱吗!」「你才是老东西!盛砚书一点都不老!」我长牙五爪去掰他手指头。我哥用手臂勾住我脖子,拖回客厅,「他以后来一次我打一次!」「你不讲理!」「跟你这种恋爱脑不需要讲理。」我哥把我气哭了,无论我嫂子怎么劝,他就像吃了疯药一样,半步不让。我回来卧室,门摔得震天响,气鼓鼓地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发现盛砚书给我发微信了。「我和你哥没事,明早7点半,楼下等我。」铲子头都甩飞了,怎么可能没事。我冷静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我哥突然给我发来好几条微信。「我跟你说,你死了这条心!」「我不同意!」「爸妈也不同意!」「他盛砚书别想进这个家的门!」「他说的什么屁话!我外甥不能跟他姓!」我飞快地回了一句:「好的哥哥,那就跟我姓吧。」那头突然静下来,隔壁突然传来愤怒的锤墙声。我抱着被子给自己卷成个卷儿,兴奋地给盛砚书回了一句:「好。」在我哥的锤墙声中,幸福地进入梦乡。4第二天,我特地起了个大早,鬼鬼祟祟地从家里跑出来。盛砚书的车已停在楼下,本人倚在车门边等我。见我来了,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吃饭了吗?」我摇摇头,「没呢嫂——」牙齿打了个哆嗦,差点把舌头咬掉。第二次跟人正经谈恋爱,是直接牵手吗?我手指动了动,贼心刚起,盛砚书轻笑一声,让开身子说:「上车。」我尴尬地捋了下并不存在的碎发,轻咳一声,「好。」「哎呀,这不是佳期吗?」隔壁老大娘提着一筐菜,牵着一只狗从远处走近,笑容可掬,「刚才在菜市场碰见你妈,说你家水管漏了,你住小泽家。」我紧张地攥紧斜挎包,点头,「刘奶奶早上好。」同时紧张地用身体去挡盛砚书。刘奶奶顺着我的身体往上看,看到高出我一头的盛砚书,突然眼前一亮,「这是——」「我叔叔!」我站得板正,就差敬个礼了。狗吠了一声,热情洋溢地伸着舌头,我吓得后退一步,刚好被盛砚书揽住。刘奶奶八卦的眼神渐渐燃起,「噢,叔叔啊……也挺好也挺好。」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我欲哭无泪。我敢保证,不到下午,我妈就能知道我谈恋爱了。一抬头,盛砚书面色平静地低头看我:「叔叔?」我发现自己被困在车和他之间了,弱弱地说了句:「不能让我妈妈知道……」「重新喊。」「呃……哥……哥哥?」「别拿我和那个老中医相提并论。」我苦着脸,最后试探性地喊了句:「砚书哥……」他低着头,一脸认真地问:「你难道,不考虑,叫老公吗?」我脸噌一下涨得通红,顺着车慢吞吞往下滑,想像上次一样躲开……盛砚书笑了一声,松开手,「不闹你了,走了侄女。」这句调侃又让我闹了个大红脸。上班路上,我跟盛砚书吃了个早饭。坐在路边摊,我小心翼翼地盯着过往人群,生怕被我妈抓包。盛砚书慢悠悠替我夹了个包子,说:「今年多大了?」我攥着包子,眨眨眼,一脸疑惑地说:「24。」「嗯,不算早恋。」他剥了个鸡蛋,放我碗里,「你这样,总让我觉得自己欺骗了未成年。」我一愣,突然觉得腰板硬起来,「对啊!我24了!我哥凭什么管我!他大龄未婚,难道还不让我嫁了?」盛砚书点点头,「说得没错,你得嫁。」我打了鸡血一样,路上叽叽喳喳地,直到写字楼楼下,还意犹未尽。下车前,我犹豫了一会儿,飞快地凑到盛砚书侧脸上亲了一口。之后飞快地关上门,咯咯笑着跑进了写字楼。中午休息的时候,我看见开慧姐一脸担忧地坐在工位上,就凑过去了。「开慧姐,你脸色不太好。」开慧姐回神,说:「我肚子6个月了,今早起来开始痛,待会可能要去趟医院。」老领导端着茶壶慢吞吞从书桌上抬起头来,从老花镜上方看我:「佳期啊,你跟你开慧姐去吧。反正下午没事,放你们半天假。」我答应得很痛快,扶着开慧姐下楼,拦了辆车。盛砚书的号满了,我们挂了另一位医生的号。今天天热。出了诊室,开慧姐去做检查了,我拿着一根冰棍边吃边等。老远,突然听见有人喊我。我循声望去,盛砚书对着我招招手。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乱撞了,我蹦蹦跳跳跑过去,说:「我有个朋友,她怀孕了——」盛砚书侧过身子,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我才突然看见,他另一只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他在打电话。我捂着嘴,抱歉地冲他笑笑。很快,他挂了电话,说:「你哥哥。」我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他不会听见了吧?」「听见了。」我哀号一声,转身就溜。盛砚书勾住我的领子,轻轻拽回去,「刚才你说你朋友怎么了?」我拍了拍脑门,「对,我朋友怀孕了,有点不舒服,我陪她来看病。」话落,远处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我探出头去,一个激灵。只见尤川泽身披白大衣,脚踩拖鞋,手持钢针,面色铁青地杀到了妇产科候诊区。他环顾四周,看到我默默躲藏的脑袋,大吼一声,飞奔过来,「尤佳期!你再说一遍!谁怀孕了?!」我绊绊磕磕地说:「我……我一个朋友。」尤嬷嬷失声尖叫,「你怀孕了?!」继而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雪糕,猛地转头,怒视着盛砚书,咆哮:「你干的?!」偏僻的医院角落,我像只鸵鸟,缩在盛砚书身后,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我哥手里的冰棍。尤川泽高高举着冰棍,冷着脸,「吃什么吃,你给我过来!」盛砚书突然抬手,从尤川泽手里夺过来,递给我,「去旁边吃吧,没你事了。」「盛砚书,你别惯着她。」盛砚书冷冷盯着我哥,「上次我是认真的,我不认为年龄差是个问题。」我舔了口冰棍,点点头,「我也不认为。」尤川泽深吸一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妹她脑子不好,根本分不清短暂的喜欢和爱。她喜欢你,就特么因为你这张脸!」我愣愣地跟盛砚书对视一眼。他突然笑了,对着尤川泽云淡风轻地说:「我知道,那又怎样?」尤川泽一副看疯子的表情盯着盛砚书:「你有病吧?」「我今年30岁,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佳期不懂怎么喜欢一个人,我可以等。」我慢吞吞举起手,学着盛砚书说:「我今年24岁,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给我闭嘴。」尤川泽没好气地打断我,「爸妈知道了,今晚,你俩跟我回家吃饭。」开慧姐检查完,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就把她送回家了。晚上6点,我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双手平放在膝头,腰板挺直。尤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分成两派,男人一派,女人一派。以我妈为首的长辈,搬着凳子绕了沙发一圈,围得水泄不通。另一边以我爸爸和老哥哥为首,桌上摆满了二锅头,盛砚书身处一群大老爷们中,对答如流。「啪」。我妈敲了下桌子,示意我收回目光。「怎么开始的?」我指指尤川泽:「我哥做媒。」「喜欢他哪儿?」「帅,高,对我好。」「知道他家里什么样吗?交过几个女朋友?品性怎么样?父母是干什么的?」我挠挠头,「这些东西,我哥比我清楚……」后来的几个小时,尤川泽代替了我,成为长辈们的盘问对象。我则混到我爸那边,一番死缠烂打,把灌盛砚书的酒全给推回去了。我爸笑骂一句:「死丫头,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子就向外拐了。」盛砚书举起一杯酒,对我爸说:「叔叔,我和川泽同岁,家中独子,父母是医生,爷爷奶奶是教师,家风严谨。这辈子我不会做对不起佳期的事。」我爸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些川泽都跟我说过了,我不担心。可你与佳期刚认识不久,谈婚论嫁有些操之过急。」盛砚书微微一笑,「不瞒您说,这几年,佳期做的饭,我吃过不止一次了。」我一愣,接收到他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我哥刚参加工作那阵儿,正是我跟佟嘉业打得火热的时候,被尤川泽抓包。为了封口,我起早贪黑给尤川泽送爱心便当贿赂他,以防他有女朋友,不够吃,就按两人份做的。直到和佟嘉业分手才停止。然后我换成了隔三岔五给尤川泽弹微信视频,大吐苦水。虽然尤川泽并不听,经常手机朝桌面一扔,镜头朝着天花板,成静止状态。那段迷茫的岁月,我一个人对着静止的天花板,又哭又笑,坚强地挺过来。盛砚书敬了我爸爸一杯酒,「叔叔,只要您允许我和佳期谈恋爱,谈婚论嫁的事,我可以等。」家宴散场,尤川泽抱着二锅头,睡在沙发上,于是送盛砚书的任务交给了我。晚风席席,我和他并肩走在小路上。趁着夜色正浓,我悄悄伸手,想去握盛砚书的手,不料他早有准备,抢先一步包住了我的手。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盛砚书突然停住,「佳期。」「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盛砚书双手环住我的腰,向上一提。接着,我双脚落在一处台阶上,比盛砚书高了一点点。听到水声,我意识到,身后是小区的喷泉广场。每晚8点准时有场灿烂的霓虹喷泉高高喷上夜空。我的心狂跳起来,双手搭在盛砚书肩上,脸颊滚烫。「佳期,佟嘉业这个名字,我真是熟得很啊……」他笑着,眼眸深邃,「你念叨了小半年,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前男友的名字?」盛砚书说:「你哥怕你想不开,刚开始那阵儿,视频一开就是一天。我和他都忙,于是两个人交替看着你。」我捂着脸,小声说:「完了,我那点丑事都被你知道了。」我哪里知道,天花板外,还坐了个盛砚书。「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我问。「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不正经,或者图谋不轨。」盛砚书的眼睛,仿佛融进了夜色,「我这辈子,做什么都是稳中求胜,唯独对你操之过急。今夜叔叔的话提醒了我,你还小,应该慢慢来。」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我很专一的,只要你不放弃我,我就会一直喜欢你。」「如果我老了,长得不好看了呢?」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被自己逗笑了,「那我只能喜欢你70%,剩下的30%是亲情。」「已经很高了。」盛砚书笑着,揉了揉我的头。我问:「那你呢?」「我对你的爱,永不递减。」砰!20点整。喷泉广场的灯光瞬间照亮夜空。一道水柱自池中冲天而起,五彩霓虹闪耀。盛砚书的手轻轻一拉,两人距离瞬间靠近,他踏上台阶,低下头吻住了我。心底的尖叫已经冲破心扉,带着灵魂在幽深的夜空飘荡。我耳根滚烫,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抱坐在花坛边,双手揽住了盛砚书的脖子。我穿了一条裙子,稍微在膝盖之上,微风一吹,就蹭到了大腿。我踢掉鞋子,光着脚快乐地踢来踢去。喘息的间隙,盛砚书突然用手压住我的腿,「接吻还不老实。」炙热的温度贴在皮肤上,我动了动,盛砚书突然松开了手,替我把裙摆拉回到膝盖处。「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面对一反常态的盛砚书,我蒙头蒙脑地被他抱下来,牵着往回走。「我们……就……这?下一步呢?」「不许胡思乱想。」盛砚书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骨,「你还什么都不懂。」不能因为我没有X生活,就侮辱我的智商啊!我一脸郁闷地被送到楼下,小声说「明明是我送你。」盛砚书低头靠在我耳边,「不用你送。」面对我疑问的目光,他补充道:「我想亲你一晚上了,找个借口而已。」我僵在那儿,浑身酥酥麻麻的。「楼下的,离那么近干什么?」我一抬头,我哥的大脸正紧紧贴在二楼纱窗上,语气阴沉。在尤川泽杀人般的目光里,我跳起来,挑衅地抱着盛砚书的脖子,在他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尤佳期,你给老子矜持点!」我哥像一只关在动物园里的猴子,几哇乱叫。赶在他提着扫把冲下来之前,我飞快地告别盛砚书上了楼。5有了家人的支持,我和盛砚书的恋爱进展顺利。热恋期持续了几个月。只有尤川泽看不惯我俩。中午我找盛砚书吃饭的时候,他成了最大瓦数的电灯泡,后来我气不过,把我嫂子也叫上了。于是医院食堂总能看见我们四个人并桌吃饭。这天中午,他们三个人都来晚了,我第一个到,因为天气热,直接在食堂等。打了餐坐下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我咬着烤鸡翅慢慢抬头,看见一头栗色的波浪长发,女人妆容精致,衣着优雅知性,十分漂亮。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柔声说:「你是砚书的妹妹吧?」我摇摇头,「我不——」「认识一下,我是砚书的前女友。」我目瞪口呆,放下筷子,也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他现——」「你不介意我坐这里吧?」「……」我缓了缓神,皱起眉头,「我是他——」「我要重新追你哥哥,希望你能帮帮忙。」「不能!」我终于插了句话,生硬地拒绝了,「他是我的。」女人勾唇一笑,「他永远是你哥哥,我以后,也会很喜欢你的。」我气急了,这个女人,怎么不听人讲完话!面前突然放了一杯可乐,一道温柔的女声插进来:「雅琳,介绍一下,她是砚书的女朋友,也是我未来的小姑子。如果你想追砚书,恐怕不太合适。而且我记得,前女友这个称呼,砚书从来没认过。」我抬头,看到了嫂子含笑的侧脸。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我依然觉得那一刻的嫂子,光芒万丈。女人僵持了一阵,目光在我身上走了个来回,「你确定,砚书会喜欢一个……半大的孩子?」嫂子笑了笑,「砚书不喜欢孩子,他只是喜欢年轻的漂亮女孩。」她刻意把年轻和漂亮咬得很重。女人脸色变了,转而对付我:「小姑娘,没毕业吧?大人之间的爱情,牵扯太多,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我捏着可乐罐,朝女人伸出手。她皱皱眉:「干什么?」我笑着,「砚书哥哥,我打不开。」盛砚书从她身后走来,擦肩而过,单手接过可乐罐一启,丰沛的泡沫争先恐后涌出。他递到唇边,我就这他的姿势,小口嘬去浮在瓶口的泡沫。喝一半,他拿开,说:「先吃饭。」继而转头,对女人说:「劳驾让个地方,我要陪女朋友吃饭了。」女人挂着牵强的笑,「砚书,我是雅琳。」「我知道。」「她说是你前女友。」我眨眨眼,有些委屈。任谁平白无故碰上男朋友的前任,还被教训一通,都会不开心的吧。盛砚书随手在我头上摸了一把,「在同一个教室上过几次自习,传过几天绯闻。如果知道今天会让我女朋友误会,那时我一定会澄清的。」我想起第一次见盛砚书,我追着他喊嫂子,他也并没有解释,似乎他天生就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女人挫败离去。盛砚书坐在我对面,透过眼镜注视我:「生气了?」我摇摇头,「你和嫂子都帮我了,不生气。」「不生气,怎么把米饭戳成这样?」我低头,发现米饭中间多了个坑。嫂子笑着说:「雅琳说话没个轻重,我听着都生气。」盛砚书点点头,「我去跟她谈清楚,放心。」我哥今天没来,嫂子买了饭,留下我俩过二人世界。突然,四周人群如受惊的鸟群,呼啦散开。四周顿时清净不少。我啃着鸡翅,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身边突然坐过来一个大叔。头发掺着白,面容严肃,还有点……面熟。没来得及躲开的人惊恐地喊了句:「盛院长。」我一听,吓得蹭从椅子上站起来,结结巴巴道:「叔叔好。」盛砚书神色冷寂,「我告诉过您了,还不到时候,不要吓她。」说完将我拽过去,拿起卫生纸擦干静双手,「吃饱了吗?」我点点头。「吃饱了就走。」盛砚书护着我起身。他爸爸轻咳一声,「我就是来看看。」我突然觉得直接走不太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我小声道,「叔叔,我是盛砚书的女朋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他爸爸脸上的表情和盛砚书如出一辙,但眼尾的褶子还是暴露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看看小姑娘多懂事,我白养你这些年。佳期是吧,我听说过你,可比我家砚书好多了。」听到有人夸我,我乐呵呵一笑,「您吃饭了吗?」「唔……」他爸爸突然想到什么,「没呢。」我眼巴巴地抬头跟盛砚书说:「你也没吃呢,再吃点吧。」盛砚书和他爸爸的相处总透着一股僵硬。吃饭的时候,他们的谈话我也插不上嘴,大多是学术交流。他爸爸问,盛砚书答,不一会儿就冷场了。我溜出去,买了两瓶汽水,一瓶给了叔叔,一瓶放在盛砚书手边,是他最爱喝的。盛砚书说:「他不喝,给我——」叔叔对着我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谢谢啊,佳期。」说完在盛砚书古怪的目光里,单手熟练地启开了易拉罐。「叔叔跟你一样呀。」我偷偷对着盛砚书笑。「嗯。」他摸了摸我的头,眼神柔和。气氛缓解了不少,叔叔开始和我说话。我话匣子一打开就很难收住了,这边眉飞色舞地讲。叔叔津津有味地听,盛砚书低头,慢条斯理地给我加菜。一顿饭吃得很高兴,临走前,叔叔笑着说,「你和小尤,都挺不错,以后多来家里坐坐。」我连忙点头,回过味来,他口中的小尤,是尤川泽。说曹操曹操到。那边尤川泽踢踢踏踏跑来了,气喘吁吁地,「哟!院长!今天来这边吃饭了?」叔叔恢复了刚才的威严,板着脸:「来看看未来儿媳妇。」尤川泽干笑几声,「我妹活泼一点,我觉得盛砚书太闷了,就适合这样的。」叔叔点点头,「我也觉得。」说完拍了拍尤川泽的肩膀,「小尤啊,好福气。」尤川泽不明所以,瞪着俩大眼珠瞅我。我笑嘻嘻道:「小尤,院长夸你呢。」尤川泽给了我个警告的眼神,送走院长,才一脸后怕地凑过来,「灭绝师尊出现了,灭绝师太呢?」「我妈出差,不在。」盛砚书说。尤川泽急得跳脚,「你怎么让佳期撞上他呢!还想不想处了!」拽着我左看右看,「刚才没骂你吧?」「没有。」「以后还是别在这吃饭了,你先给你爸妈打打预防针,做好思想工作。」尤川泽给盛砚书出主意。这时我才知道,盛砚书父母被他们同事亲切地称为:灭绝夫妇。不苟言笑,只谈正事,久居领导层,做事雷厉风行。总之就是两个字,强势。难怪盛砚书的性子这么淡,也不爱提起自己父母。起先尤川泽强烈反对我跟盛砚书在一起,就是怕我进了他家受欺负。「我觉得叔叔挺好的。」尤川泽一脸沉痛,「完了,被洗脑了。」回去的路上,我拽拽盛砚书,「我不怕跟你回家见家长。」盛砚书垂眼看我,好一阵儿没说话。「喂!你是不是嫌弃我啦?」盛砚书叹了一口气,将我压向自己怀抱。清淡的消毒水儿味围绕着我,头顶他轻轻地说:「佳期,你确定要嫁给我吗?」我笑嘻嘻地说:「那可不一定,你没求婚呢。有个人他总想慢慢来,可他忘了世界上就有一类人,干什么都快。你们总说我小,但24岁,成年6年,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不能为自己负责?」盛砚书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他捧着我的脸颊,头低下来。一辆车缓缓驶入医院大门,最后停在我们身边,玻璃窗落下,「砚书,今晚回家吃饭。」我惊叫一声,捂着脸靠在盛砚书怀里。盛砚书抱着我,问:「妈,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今天不宜出行吗?未来公婆都遇上了。车里的阿姨语气冷淡:「先解决你的终身大事。」我小脸涨得通红,局促地转过身,鞠了一躬,「阿姨好,我是盛砚书的女朋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还是一模一样的说辞。车里的阿姨穿着一身黑西装,头发在后盘扎成一个紧紧的丸子。标准的事业型女强人。阿姨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问:「吃糖吗?」「啊?」她从车窗里递了一包糖过来,「回来得急,没买什么土特产,他们当地的糖不错,拿着吧。」「谢谢阿姨……」「求婚了吗?」阿姨转而去问盛砚书。盛砚书说:「没有。」阿姨点点头,「确定了就抓紧,今晚佳期有空吗?」不等盛砚书说话,我急忙点头,「有空的阿姨。」她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好,一起来吧。」车缓缓开走,我捧着一袋糖,尖叫起来,「我要见家长啦!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化妆打扮!」盛砚书叹了口气,「你这样很好,他们很喜欢你。」「你怎么知道?」盛砚书笑了笑,「说实话,这么多年,我爸从来不喝汽水,我妈也从来不吃糖。」「我还没来得及展现魅力呢……他们怎么就开始喜欢我了?」「你哥在他们二位面前,一直很讨喜。」所以爱屋及乌?我沾了尤川泽的光。6这天晚上,我如约出现在盛砚书家门口。进门的时候,盛砚书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的长兔耳朵的拖鞋,与他家的风格格格不入。「别了吧,你给我双普通的就好。」「给你买的,穿着吧。」他知道我喜欢粉兔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进了客厅,叔叔和阿姨正在厨房,听见动静齐齐望过来,里面摆满了各种锅碗瓢盆,不知道的以为要做满汉全席。只是现下,厨房有些杂乱,两人还有点狼狈。二位走出来,厨房门一关,像是在遮掩什么。盛砚书皱皱眉,「爸妈,火关了吗?」一阵长久的沉默,盛砚书认命地套上围裙,拍拍我的脑袋,「客厅坐一会儿吧,我去做饭。」一开门,一阵刺鼻的糊味儿扑面而来。叔叔和阿姨对视一眼,尴尬笑笑。我健步跟在盛砚书后面冲进去,说:「我去帮忙!」逃离了令人窒息的场景,我长舒一口气。盛砚书动作熟练地关了火,开窗通风,洗刷餐具。厨房简直变成了战场。看得出来,叔叔阿姨很想做一桌好菜,可并不精通厨艺。我不敢一个人在客厅待着,就跟在盛砚书后面打下手。他也不赶我,偶尔能抽出功夫偷偷喂我一块。「你很熟练呀?」我啃了口胡萝卜,慢慢嚼着。「嗯,我爸妈忙,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做饭,习惯了。」听到这,我满是心疼,「早知道当年我就多做一点了。」听我哥说,他们食堂的饭狗都不吃。「没事,我吃得饱。」盛砚书语带笑意,「你哥抢不过我。」盛砚书做饭很快,地上凌乱的食材逐渐减少,变成一桌菜摆在了桌子上。「佳期呀,来。」叔叔笑着朝我招招手。我腼腆走过去,只见他掏出书本厚的红包给我。「我和你阿姨的见面礼。」我背着手,不知所措。「谢谢爸妈。」盛砚书自然地接过,塞进我的小挎包里,说:「吃饭了。」叔叔狠狠瞪了盛砚书一眼,继而对着我笑:「佳期啊,多吃点,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我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把旁边的盒子往前一推,「这是送给佳期的,打开看看吧。」我受宠若惊,「谢谢阿姨。」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只通体浑圆的祖母绿手镯。我知道此物贵重,想拒绝,阿姨说:「我当年结婚,砚书她奶奶把这只镯子传给了我。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和砚书在一起,我们很高兴。」「妈。」盛砚书喊了一声,突然说,「谢谢。」后来桌上,叔叔喝多了酒,才说这些年我哥没少来盛砚书家蹭饭。他们家人丁稀薄,逢年过节也没什么人来往,只有我哥,刚参加工作那阵儿,嫌家远,就厚着脸皮隔三岔五地来。渐渐地,他们都知道尤川泽有个妹妹。叔叔说:「看见小尤,我就知道尤家的姑娘不会差。我记得有一年年三十吧,你和你哥打视频电话,小姑娘笑得多开心啊,我们听着也开心。你们兄妹俩聊天比春晚都热闹。」「砚书性子冷,又大你许多,我和你阿姨都不敢想这好事。我没想到他真敢下手,哈哈,这小子,有我当年的魄力。」盛砚书轻咳一声,提醒道:「爸,你喝多了。」叔叔笑眯眯地对着阿姨说:「你瞧,他们还不信,我当年追你那会儿,是不是挺有魄力?」阿姨喝了口茶,不着痕迹地笑笑。一顿饭在轻松愉悦地氛围中结束,临走时,阿姨叫住我,「佳期,把你妈妈电话给我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家长,你和砚书不要有压力。不管最后能不能成,我们家随时欢迎你来做客。」回去的路上,盛砚书捏了捏我的脸,「高兴?」我笑着问:「你怎么看出来的?」「脸都红了。」盛砚书笑着拉住我。电话响起,接通后,我哥的声音传过来:「怎么样了?」「叔叔阿姨对我挺好的。」「你实话实说,受了委屈我替你揍盛砚书一顿。」「真挺好的。」我看了盛砚书一眼,只见他正认真听我讲电话,「还有,你不许揍他。」「行,你赶紧回来吧,家里有饭,还给你热着。」「我吃饱了——」嘟——我哥撂了电话,忙音精准地传达着他的不爽。「他莫名其妙。」我一脸郁闷地跟盛砚书告状,「明明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还干涉我自由。」「佳期,我们结婚吧。」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求婚,我愣了一下。「我告诉自己放慢脚步,但我不想再等了,再过半年,我们结婚,好不好?」「再过半年是冬天……」我慢吞吞地说,「可是我想穿漂亮的婚纱……」盛砚书深吸了一口气,「好,明年春天。」「——下个月吧。」我同时开口,说完吐吐舌头。盛砚书轻轻在我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想什么呢?说过给你时间,万一你不喜欢我呢?」「我喜欢呀!」我跳起来,抱着盛砚书,「你们总怀疑我!」盛砚书笑起来,「好,信你。」我看着他让人沉醉的笑容,突然小声道:「他们都说结婚前要试一试……」「试什么?」我耳根发烫,贴得他紧紧的,「就是……试……那个啊……」盛砚书浑身突然僵住,眼睛定在我脸上。他喉结滚了滚,「不行,你太小。」我蹭了蹭,「我哪小了?」「别闹。」盛砚书低叱一声,搂着我的腰一动不动。我抱着他,哼唧道:「你是不是怕我哥!」「尤佳期,我是怕你哭。」我不甘心地跟他对视了很久,盛砚书笑着拍拍我的头,「走吧,小色鬼,送你回家。」车停到我哥家楼下,盛砚书熄了火,「你哥今晚夜班,自己一个人在家怕不怕?」「怕。」我大言不惭地说。盛砚书点点头,拎着我的包下了车。他已经轻车熟路了,还有我哥家的钥匙。家里没人,我哥临走前还把热菜扣在桌子上,菜量足够喂头猪了。我悄悄看了眼时间,11点半,据说今晚有暴雨。「我想看电影。」「睡觉。」「我不。」盛砚书做了退让,从旁边抽屉里找出碟片。我趁此机会换了身宽松的睡衣,松开头发抱着零食来到客厅。盛砚书看了我一眼,移开目光。电影很无聊,我看得眼皮子发粘。刚要睡着,窗外一个闷雷,瞌睡虫吓得无影无踪。我本能地往盛砚书身边缩。一双大手捂住了我的耳朵,看着盛砚书平静的脸,我穿过他脖子两侧,双手在他身后交叠,轻轻吻住他。「我想试试。」一声闷雷自天边滚滚而来。撬开了什么,春芽破土。腰上突然多了一只胳膊,稍一用力,我便被盛砚书抱起。心跳得很快,我指指卧室,小声说:「那儿。」盛砚书喉结一滚,声音嘶哑,「尤佳期,待会别哭。」这个夜晚,窗外大雨瓢泼,雾汽淋漓。汩汩水滴汇聚成河,顺着窗台落入泥土,滋养着葱翠草木。雨势渐猛,击打得窗外芭蕉飘摇晃动。脆弱细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吟唱,最终清澈的一声响,啪!折断下去。叶片中汇聚的一汪清泉刹那摔碎成千瓣。大雨正欢。很久之后,雨势渐歇。只剩蟋蟀低低的哀鸣。「热吗?」我一边抽噎,一边点头,「有点闷。」「要不要开窗?」「嗯。」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盛砚书抱着我走进浴室,洗过澡后,替我换上了棉质的睡裙。我趴在他肩上,昏昏欲睡。最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7尤川泽的咆哮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逐渐清晰。我揉了揉眼坐起来,看清了眼前场景,昨晚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我突然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这时,尤川泽的声音清楚地从门外传来。「盛砚书,你怎么从她屋里出来的?」「对不起。」是盛砚书在说话。砰!拳头打在人身上的闷响。我推开门,看见尤川泽双眼怒睁,盛砚书侧着脸,嘴角红了一块。我扑过去挡在盛砚书面前,「哥,你干吗啊!」「尤佳期,你给我让开!看我不打死这孙子!」「我自己愿意的!你打我吧!」尤川泽差点被我气得当场去世。盛砚书扳过我的身子,俯下身,耐心替我系好睡衣上的几粒扣子,「没事,你去睡吧。我跟他谈谈。」「你们这是谈吗?这是斗殴!我不走!」「乖——」「不要。」我眼眶一红,开始掉眼泪,「我心疼。」我哥很久没见我哭过了,表情愣怔,突然扯了把纸巾往我脸上一怼,「行了行了,不打了不打了。」盛砚书抱起我,进屋前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屋里,我坐着,默默掉眼泪,「你疼吗?」盛砚书抱着我一动不动,「还行,他没使劲。」「对不起,害你挨打了。」盛砚书说:「是我自己没忍住。」「这事很严重吗?」盛砚书无奈地笑笑,「有点。」之后我偷听了客厅里尤川泽和盛砚书的对话,因为盛砚书昨晚的「失误」,尤川泽逼迫他签下了「不平等条约」。我作为最大的受益方,被禁止出现在签约现场。其中一条签约内容:无条件配合甲方的复习工作。某天夜晚,我起床喝水的时候,听见了我哥和盛砚书的声音。这次我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几分钟后,尤川泽捏着满手钢针,出现在门口,身后盛砚书上半身被扎成了刺猬。「哥,你欺负人!」「回去睡觉。」尤川泽面无表情地把我关在了门外。最后还是我告诉爸妈,才得以解决。一个月后,双方父母第一次正式会晤。我爸妈刚刚见完嫂子的家长,又匆匆来见盛砚书的,俗话说好事成双,我们兄妹俩的婚事前后脚办。到了来年四月下旬,尤家好事不断。蜜月旅行的时候,我死都不跟尤川泽同一条线。最后,尤川泽带着嫂子去东边看海,我则要跟盛砚书去敦煌。两家人在机场分别。嫂子温柔地对我说:「佳期,我会给你带纪念品的。」「我也是!」尤川泽带着墨镜,「尤佳期,注意安全。」「噢。」去的时候好好的,一路颠簸,刚到目的地,我就开始吐。吃什么吐什么。盛砚书带着我直奔当地医院,起初以为水土不服,直到看到验血报告单,盛砚书一脸僵硬地说:「我们明天回去。」生怕飞机颠簸,让我妊娠期更加难受,第二天,盛砚书带着我坐上了回家的高铁。看着外面飞驰的风景,我并没有多少失落。其实我并不在乎一个旅行可以看到多少好看的景色。因为和盛砚书在一起,人间遍地,皆是风景。全文完。寄语:故事很短,人生很长。愿所遇皆是爱人,佳期如许,岁月可期。

47. 缅北生死逃离

缅北生死逃离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缅北,一个人间地狱。如果有所谓的朋友说,在那边赚到钱了,让你一起过去发财,奉劝大家一定不要相信。我用我的亲身经历来告诉你,你一旦到了缅北,你的生命很可能就不属于你了。11 年前,我投资口罩,生意失败,负债累累,没有事情可做。每天脑子里很乱,想得都是怎么翻身,做过短视频,跑过代驾,送过外卖,这些都只能暂时缓解我目前的困境。想要摆脱债务,很难。那段时间真的很痛苦。邻近春节,我回到老家,有天晚上几个要好的朋友约着去喝酒,碰到认识了十几年的高中同学阿斌。当时我们有四年没联系了,只知道他当年也是做生意失败,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所有人都没有他的消息。一年前我还隐约听说,他在国外做买卖,好像挺挣钱,家里盖了房,又给父母在城里买房,只是我和他断了联系,知道得并不确切。实际上上学的时候我和他关系非常铁,整天一块玩。春节,又是老友重逢,我们俩都非常开心,一直喝到了半夜。他问我最近混怎么样,我苦笑摇头,他拍拍我肩膀说,没事,男人总要经历失败,我相信你能再站起来,我们又接着喝,边喝边聊。他说在缅甸和朋友合伙开物流公司,年利润能做到千万。我非常羡慕。就这样,我们又留了联系方式,在春节几天里,我和他整天喝酒烧烤,我们又找回高中时候的情谊。有一次我们喝得都差不多,他拍着胸脯说:「阿辉,兄弟看到你现在这样很难受,这样吧,你跟我到缅甸去,保证两年内让你还清所有债务,从此翻身,怎么样。」我很惊讶,我那时候还欠着差不多三百万,他两年就能让我赚到这么多吗?我说考虑考虑,要出国,我还没有做好这个打算。他也不再多说,只不过他和我来往更频繁,每次都是开着上百万的大奔来接我,玩的时候所有开销都是他出,出手也很大方。春节已经过完,他说他也差不多要回去缅甸,那边生意还要照看,说到这,他又提起,让我过去缅甸帮他,我是他兄弟,他信任我。这时候我已经相信他在那边挣到了钱。过两天他就回到了缅甸,我和家里人说了这事,我爸妈听说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也觉得不至于骗我,而且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他能骗我什么?有了父母支持,我也就没有了顾虑。于是我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说我想到那边去跟他一起干,他非常开心地说,到时候我们兄弟两一起发财,然后他让我等两天,还有几个朋友的亲戚也要过去,让我跟着他们一起走。两天后我接到一个叫肥仔的电话,让我到汽车站等他,我过去的时候,还有十个人跟我一样,都是要去缅北发展。我们所有人一起坐上他们的车开到了云南,准备从云南边境偷渡过去。在车上大家聊得很开心,肥仔和另外几人给大家说在那边怎么怎么享受,让我们都很向往。他也解释说办签证很麻烦,而且我们都不符合签证条件,所以只能从云南边境偷渡过去,他们都是这么过去。我对这些也不懂,出于对阿斌的信任,就没有多想。我们十几人从云南边境翻山过去,一进入边境,肥仔和其他四个人就把我们所有证件和手机都收了起来,说统一管理。云南边境都是深山老林,路非常难走。刚越过边境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就有了一点点后悔,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留在国内根本没有出路,还不如赌一赌。路上实在很苦,我们走了三个小时之后,有一个男的,年纪有点小,可能二十岁那样,他脚都磨出了水泡,就跟废仔说他不想去了,想要回家。没想到那肥仔态度立即转变,揪着他的衣领说:「现在谁都别想回去,老老实实地赶路。」这一幕把我和其他人都吓愣住了。来的时候对我们明明态度很好,这会儿怎么突然就变了。而他们另外四人也都眼神不善地看着我们。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非常的不好。那小男孩估计也吓到,眼睛都红了,就这样我们又走了两个小时,还没有到缅甸,大家坐下来休息,那男孩战战兢兢跟在后面,趁着肥仔几人没注意时候,直接往回逃跑。肥仔几人见状,眼神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后,其中两人追了过去。这时我才发现,他们居然每人身上都带着砍刀。很快那男孩就被他们抓了回来。肥仔啐了一口痰,一刀就朝着男孩肚子捅了过去。我双眼都直了,双腿发抖,他们怎么会杀人。和我一同来的那几人也同样吓傻了,尖叫起来。「都他妈给我闭嘴。」「谁要是还想跑,这就是下场。」肥仔指着不断抽搐的男孩狠狠对我们说。我能看到那男孩眼中的绝望和巨大恐惧。我整个人都蒙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敢杀人。男孩身体在流血,他想要求救,肥仔意示另外两人,那两人直接把那男孩身体给丢在一个坑里,至今我还能梦到那男孩绝望和无助的眼神。经过了八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到了缅北,他们的车已经在边境等着我们,我们十人一路上都很茫然,坐着大巴车又经过两个小时的路程才到一个基地。我通过车窗往外看,那基地门口和围墙上全都是拿着枪的守卫,戒备很森严。我的心沉到谷底,我知道阿斌他骗了我,他做得根本不是什么物流生意。怀着揣测不安的心情,我们被送到基地。肥仔他们离开了,几个带着枪的缅甸人接手了我们,前后押着我们朝一栋楼去,说是我们的宿舍,上二楼,一条长长的走道,有点像学生宿舍楼。我好奇地观望,被后面的武装人员呵斥不要乱看。突然一声惨叫从其中一个房间内传出,我们都被吓到,我用眼角的余光瞟到,那间房里有一个人光着身体被绑在床架上,另一个人拿着鞭子不断地抽他。拿鞭子的人下手非常狠,我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狼窝。2我想联系阿斌,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他会出卖我,把我弄到这么一个地方,到底是因为什么?第一天,我们被分散安排到各个宿舍中,一个宿舍住 10 个人,上下床,非常拥挤。我们简单休息了一下,就被人叫到一个会议室,除了我们一起来的十人,还有另外二十多人,看面孔,基本上都是华人。我们几十个人坐在下面,一人发了一个笔记本。讲台上走上来一人,很高很瘦,头发梳梳理的很整齐,他自称是给我们讲课的老师,姓陈。我很好奇他到底要给我们讲什么。他先是给我们介绍说这里是永隆公司,只要我们好好在公司里干,一个月挣两三万不是问题。原本来这里的人就都是想要挣钱,所以当他说一个月能挣两三万时候,我看到一些人还是心动了。但我不同,我不相信他们全服武装的能干什么正经生意,肯定是犯法的,所以我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逃离这里。随后姓陈的开始正式给我们授课,教我们如何设立人设,说白了就是把自己打造成什么样的人,第二怎么取得别人的信任……我听了半天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杀猪盘。这家公司原来就是一群骗子公司,通过打造各种人设,取得别人的信任,从而诱骗对方进行投资之类。后面我可以给你们好好讲讲,他们都是怎么一步一步的把你们套入到他们的陷阱之中。但现在还是先说我逃跑的事。第一天,给我们足足讲了有三个小时的课,还让我们必须做笔记,如果发现谁没有做笔记,后果很严重,我也写了满满的 10 张纸。可以这么说,这些骗子对人性的研究相当透彻。第二天,我们被带到一间办公室里,有几十个位置,每个位置上都配备一台电脑和一台手机,我们私人手机已经全部被收走。我被分到了三组,我们的任务是每月必须完成 20 万以上的业绩,达不到业绩的话会有惩罚,这时候我想到了第一天那个被鞭子打的男子。我坐在我的位置上,四周都是拿着枪的守卫在看着我们,谁要是敢利用手机联系外面,被抓到那就是一顿毒打。他们会选择一些没有多少人关注的帅哥的抖壹号,把上面的视频下载下来,然后让我们上传,再利用软件定位到国内某个城市,把我们打造成一个单身帅哥,和女人撩闲。我本来就做生意,口才不错,很快就和两名女子建立了第一步的信任。一天很快过去,我看着手机上的两个名单愣愣出神。「你叫王生辉是吗,不错。」这时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就是我们的主管。主管对我很满意。随后他让我们三十多人全部站在一起,说道:「谁没有加到信任的猪仔。」猪仔就是那些等着被骗的人。一天下来,有十个人没有取得猪仔的信任,主管见到这么多人没有,脸色马上就变了。「你们几个全部站出来。」他声音严肃,冷冷地看着他们。随后,他身后一人拿出一根皮鞭,在那十个没有完成任务的人身上狠狠抽打了十鞭。哭喊声在整个办公室内回荡,我们其余人没有一人敢出声,我的手心在冒汗,这群人太狠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犯法的事,没有人一开始就愿意当一个诈骗犯,他们下狠手就是为了震慑我们,第二天,果然很多人开始很纠结,可是一想到没有完成每天的目标是要被打,不少人都开始克服自己的良心。我的想法是先获取这些诈骗人的信任,等他们放松警惕,我再想办法报警。我昨天获取信任的两名女主,其中一位是一个女博士,她真的很单纯,通过两次聊天,她对我的防备已经很小,旁边的主管一直在看着我,我只能硬着头皮进行下一步的陷阱。杀猪盘是这样的,第一步是打造人设,要经常聊天,给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还有送一些小礼物和零食,取得她的信任到差不多的时候,就要进行第二步——诱惑。具体来说让对方登录我们诈骗网站,告诉她我在这里投资,她会看到我投资的回报率非常高。当天我得到了主管的夸奖,说我杀猪的速度很快,很聪明。很快一个星期就过去,那位女博士对我已经没有防范。而在集中营里,每天都有人无法完成任务,其中一个人连续三天没有完成任务,那主管居然直接叫人拿出一把锤子,一锤就把他五根手指给砸烂。我看着这群没有人性的人,内心非常愤怒,可没有办法。那位女博士已经陷入到我的陷阱,我非常的自责,因为接下来就要到杀猪的环节。「王生辉,怎么,心软了?」看着我久久没有动作,那主管笑眯眯地从我身后走来,看着他的脸,我心中没来由地害怕。这里的人是没有人性的,看着好好跟你说话,下一秒可能就拿锤子敲碎你的手指。「没有,我在想怎么让她开始给我们投资。」我按住心中的愧疚,开始让女博士自己也充钱进来,她很信任我,第一次就在网站上充了 20 万。大会上,主管拖着那副金丝眼镜,让我站到台上,对我进行了表彰和鼓励。「看到没有,王生辉这一单 20 万,他可以拿到三万的提成。」我知道,这是他们鼓励其他人的话术而已,我一分钱都没有见到。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两天,这两天内,有人被脱了裤子鞭打,被电棒电得惨叫,还有砸手指的,甚至有人被关到了水牢里。我目睹这一切心中的恐惧不断生长,对这群人渣的没人性有了深刻的认知。就算你一直有业绩,只要一天没有完成任务,你一样要受到惩罚。目前只有我还没有被惩罚,但完成了业绩,我的心里反而更难受。女博士已经投了近 40 万,我实在不忍心再让她受骗,于是我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让她感觉自己受骗。看着她把我拉黑,我这才松了口气。可也是这一次心软,让我受到了有史以来最重的惩罚。当天,我汇报手中这个博士猪仔已经有了警惕,把我给拉黑了。没想到两个带着枪的守卫直接架着我扔到讲台上,那主管双眼阴翳,一巴掌狠狠删在了我脸上。我恐惧得不知所措,难道他知道我是故意让女博士发觉被骗?果然,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翻给我看:「王生辉,你他妈找死?明明可以再把这个猪仔杀下去,你居然敢自己露出破绽。」我这才知道,我们的电脑上和手机都被他们实时监控着。亏我以前还是学的通讯专业,这一点都没有想到。我当场被电棒电得浑身青紫,接着又被关进水牢。我是真的害怕,我怕再也回不来家,再也见不到我爸妈,恐惧笼罩了我,但也正是这一刻,我做出一个决定,我一定要把这个团伙给端了,把阿斌那王八蛋揪出来送进监狱。两天的时间,我被他们绑在一个木桩上,泡在水里,只有一个头露出来。我身上爬着蚂蟥,饿了就喝桶里浑浊的水,这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折磨。就在我快要受不了的时候,被他们捞了出来。3我被丢在宿舍,主管给了我一些吃的。他低头看着我:「我看你是个人才,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如果下次还不识好歹,我直接剁了你的手,再把你的器官一个一个给拆了,你信不信。」他说话的神情我至今都记得,仿佛我是一只蚂蚁,而他在随口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当时就在心里发誓,我要混入他们当中,当上管理层,我才有机会逃跑或者铲除他们。于是我说:「主管,我再也不敢了,我从现在开始一定好好工作,争取当这个月的销冠。」他这才点点头走开。接下来,我忘记了怜悯心,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把业绩做得很好,这个公司的老板都知道了我,要见我。而我等待的,也正是这个机会,「王生辉,好好表现。」主管拍着我的肩膀,带我走进老板的办公室。办公室坐着一个年轻人,身边跟着三个高大的保镖,每个人都带着枪。我以为这里的老板最起码也是一个中年或者老者,没想到他很年轻,最多 28 岁,双眼很有神,穿着一件白色西装,他看到我之后,起身来到茶桌边上:「来,坐。」我紧张地坐在他对面。「听说你业绩做的很好,脑子灵活,我们公司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他笑着说。我只能说「都是陈主管带得好。」把功劳推给陈主管。果然陈主管听到我的话,看向我态度好了很多。「哈哈,果然是聪明人。」「陈主管,这人好好带,给他一个组长的职位。」陈主管也笑道:「我会的,老板。」就这样,我算是打入了管理的初级位置。当了组长,陈主管对我放松了很多,把公司的一些事情也会说给我听,教我怎么管人,他安排了五个人给我。这时候,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两个半月。这天老板杨陆把我们管理层叫到办公室,他眉头紧锁说道:「公司的网络太不稳定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这个问题我早就知道,缅甸这边很落后,网络非常不发达,像我们现在这个基地,是他们自己花了几十万找人弄的网,但还是时常会出毛病。这是个技术问题,在场的陈主管和其他 4 个组长都低头。杨陆也知道问我们没用,不过依然骂道:「都是些废物。」这时候,我知道又是一个获取信任的机会。于是,我说道:「老板,我试试看吧,我以前学的就是通讯技术,对这些网络东西很熟悉,想要让网络更稳定,只需要一些小手段就可以。」杨陆听到我的话,果然高兴起来:「好,小王,把这件事做好,你就是公司的功臣,我不会亏待你。」我明显感觉到陈主管开始对我有点不满,可能是因为我出了风头,那就显得他无能。出了办公室,陈主管低声在我耳边冷笑道:「小王呀,有时候这人呐,还是要学会低调一点。」但我没管,很快,我就把网络变得稳定了,杨陆对我很满意。在办公室内,杨陆非常开心,「小王,你非常有本事,我喜欢你这样的人,真心在我这里干,不会让你失望。」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他身边的保镖出去,没多久一个女孩子被带进来,她看到这么多人在,眼神恐慌。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小王,这个女孩子刚从内地过来,先让你试试,明天就要送到其他地方去上班。」我大惊,完全没有想到他们除了杀猪盘,竟然还做这种皮肉生意。「老板,还是算了,我……」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眼神中一些不容拒绝的东西,我心中咯噔一下。我猜,这个女孩,恐怕不是我的奖励,而是投名状。女孩子惊恐地后退,却被保镖抓住,拎着头发甩到我面前,疼得她惊叫起来。我硬着头皮说,「这么多人,我不太习惯。」杨陆等人哈哈哈大笑。「阿武,带他们去隔壁房间。」我和那女孩被他们拉到隔壁一间小房。但我侧耳细听,那两个保镖把门关上后,根本离开的脚步声。他们在外面听着。我对女孩做了一个嘘的声音,她猛点头捂着嘴,我还能看到她没有干的眼泪。我低声在她耳边说:「你要反抗和尖叫,我就做做样子,否则我们都会死。」她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很快,尖叫加上哭声从房间内响起。十分钟后,我打开门,拉着拉链不好意思从两名保镖身边走过。那个女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我再也没有见过她。这里可能还有更多我还不知道的秘密,就像这个女孩,我不知道她从哪来,也不知道她会被这伙人送到哪里,但估计不会是一个好地方。可惜我现在只能努力保住自己,没有能救下她。「小王,走,我再带你去感受一下,这个地方的魅力。」「什么魅力。」他呵呵笑道:「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感觉,这就是缅甸的魅力。」我跟着他们来到后山,这是我第一次出来基地外。当我看到现场的时候,我才知道杨陆他们这些人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疯子。4几具尸体被他们拉到后山,两具尸体上胸膛破开,心脏没了,还有一具两只眼睛被挖掉。我只觉得胸口发闷,胃里在翻滚,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我的手忍不住地颤抖。而周围人则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见到我满脸惊恐,他们居然很开心地大笑起来。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就像魔鬼一样。「把人带过来。」杨陆大喝一声,随即两个带枪的手下拖着一名男子,丢在杨陆面前。男子身上都是伤,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很镇定。杨陆一脚踩在他的手指上,那人脸色顿时一变,但还是一声不吭。这人是谁?「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告诉我东西藏在哪,还有没有卧底。否则你就像这几具尸体一样,连个全尸都没有,烂在深山老林。」我转头看过去,那几具尸体就被随意挖个深坑,草草埋了。回到基地,我想起刚才杨陆的话,猜测这人是一个警察卧底,很可能还有其他卧底在这个基地内。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弄垮他们的机会。我必须要想办法和这个卧底合作。那人被绑在一个地下室房间内,外面有一个杨陆的手下在守着。「虎哥,这人谁呀,老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干了什么对不起公司的事吗。」我装作不经意问虎哥,这些天跟他们混的也有点熟,说话随意了一点。「小子,不该打听的别打听,我只能告诉你,这人是警察卧底,我们老大最恨的就是卧底。」我表示不乱问了,才离开,这证实了我的猜测。警方都有卧底进来,这也说明杨陆背后可能有更大的生意,我再想到今天那三具尸体,两个胸膛都被刨开,心脏没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还贩卖人体器官。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说不定哪一天,我也可能落得跟今天那三人一样的下场。我迫切地想要和那个卧底接触。很快机会就来了。这一天早上,基地外面突然有枪声响起。杨陆立即带着手下赶出去。我透过窗户看到一群武装人员,开着卡车,拿着枪朝基地里面射。枪声震耳欲聋,杨陆带着手下拿着武器和那些人互射。我趁所有人都在关注外面的情况,偷偷溜到地下室。地下室内还有一个铁笼,那人就关在铁笼里,双手被捆绑住。我一进去,一股刺鼻的恶臭味让我差点吐出,地面有很多干枯的血迹,看来这里没少囚禁人。我跑进去,他一看到我,眼神立马戒备。我赶紧先递给他一块铁片,然后才说:「我知道你是警察,我也想逃出这个基地,我们合作,我可以帮你。」那人很戒备,接过我的铁片,没有回答我,而是说道:「我今天在后山见到你在杨陆身边,也是他的人,我怎么相信你。」「我是被骗来的,你要是有联络外面的方法,我可以替你传递消息,你让你的人查我的底细,就知道。」这时候,我听到外面的枪声小了很多,而且有脚步声传来,我吓一跳,没想到外面这么快就结束。我立即朝外面跑,可是晚了。迎面撞上杨陆的手下虎哥,他一看到我,眼中大怒,一巴掌拍过来,把我的嘴巴都打出血。5我看到一旁冷笑的陈主管,就知道是这家伙告密。我走的时候很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他给留意到。「你来这里干什么。」阿虎问我。我只能找借口,「虎哥,外面有枪声,我太害怕了,所以跑下来躲避。」「虎哥,他撒谎,我明明看到他鬼鬼祟祟跑下来。」陈主管嘴角翘起。我知道这家伙妒忌杨陆对我的态度,一直想找机会给我小鞋穿。「我看看你们有没有搞什么鬼。」阿虎推着我走进地下室。「你去,搜一下那卧底,看有没有藏什么东西。」我心中一紧,双手不自觉的捏紧。那手下打开锁,走进去,在那人身上搜。此时,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快,自己都掐进我的肉里。「虎哥,没有发现。」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哼,带你去见老大。」很快我就被带到杨陆的办公室,这时候,外面的枪声已经停,杨陆带着手下,个个拿着枪走进来,身上都是煞气。他那双可怕的眼盯着我:「你去地下室做什么。」我强装镇定:「老板,我当时太害怕了,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才躲到地下室去。」「老板,他撒谎,我一直盯着他,他并不是慌乱之下躲进地下室,而是趁乱偷溜进去。」陈主管立马反驳我,我看到他阴冷的双眼,就是要整死我。不管我是不是故意躲进地下室,凭杨陆的多疑,我就没有好果子吃。果然,杨陆听到陈主管的话,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力度非常大,顿时,我肚子翻江倒海,疼的我眼泪都出来。「王八蛋,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去接触刘英,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我在急速转动脑筋,思考对策。「老板,我真的是不小心躲下去,没有任何目的。」「我看你是想救他吧,说,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我被杨陆捏着脖子,呼吸不上来,我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对他们来说杀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可我不甘心。我从牙缝里拼命挤出一句话,「老板,我可以帮你套取他的信息,到时候就能证明我的清白。」「把他也丢到地下室去。」「你只有两天时间,要是挖不出信息,我会把你身上的器官一件一件拿去卖,让你亲眼看着我挖出你的心脏。」之后我就被他们丢在地下室和那个卧底刘英关在一起。刘英见到我被打成这样,有点意外,不过还是防备着我。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在这个刘英身上。「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我赶紧跟他交了底,从生意失败,被阿斌骗来缅甸,再到培训和杀猪盘,以及我取得信任的手段,和一步步成为管理层,谋划出逃的计划,一点不落全都说了。「要是能把这群王八蛋一锅端了更好。」我吐出一口血水狠狠说道。「我跟杨陆说可以从你这里套出信息,他可以放我一条生路,只给我两天时间。」「你有没有办法。」我明明白白地问他。他思考了一会,才说:「我有一个计划,我会告诉你一个地点,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前提条件是放我们离开。」「之后呢?」「总之,你听我的,保证能让你活着。」5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没有选择的余地。第二天,我找杨陆,把刘英的原话告诉了他。他沉默了一会,就吩咐手下阿飞带我前往那个地址。「我可以放了你们,但如果你们要是敢耍我,你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那是在佤邦的一间出租屋。杨陆很小心,一共派了十个人跟着我,全副武装戒备,怕有埋伏。我按着刘英的交代,在出租屋的地砖下面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铁盒子,放着一个 U 盘。我不知道刘英还有没有别的计划,我感觉他还没有完全相信我。这个东西拿回去,我总感觉杨陆不会轻易就放了我。「小子,恭喜你,找到这个 U 盘,你可以多活一阵,老大说要是没货,当场就崩了你。」阿飞拍着我肩膀笑说。我嗯啊应和着,冷汗直流。回到基地,我和刘英被绑着双手跪在杨陆面前,他把 U 盘插进电脑,不紧不慢地查看着。「老板,我们能走了吗?」我紧张的问。「阿飞,送他们出去。」「是,老大。」我以为他真的信守承诺,可没想到,他根本没想过让我和刘英活着离开。阿飞和两个手下直接开车带着我们来到后山。我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完了。「飞哥,我们这是去哪。」我不甘心地问。「一会你就知道,你放心,我们也算认识,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听到他的话我心凉了半截,可刘英脸色很平静,我只能祈求他有后手。「把他们带下去,把坑挖好。」那两名随从立马拿着铁锹开始挖坑。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额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流,眼睛都充满血。阿飞拿着枪在旁边看着手下挖土,这时,刘英突然睁开绳索,手中捏着铁片直接扎进阿飞的脖子。那动脉里的血喷得有两米高,他瞪大双眼看着我们俩,缓缓倒了下去。刘英拉着我就跑。那两个手下听到动静,从坑里爬出来,才发现出了变故,拿着枪追赶我们。「刘英,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计划。」「先跑了再说。」「砰!」身后枪声响起,一颗子弹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我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往山里跑。」刘英拖着我扎入深山。可这附近就是基地,枪声一响,杨陆他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我们两个人绝对逃不掉。「刘英,你不是告诉我你们有支援吗。」「有,只要我们坚持住,支援马上就会到。」听到有支援,我心中有了希望,身体的潜能让我发挥到极致。「你到底拿了他们什么东西,让杨陆这么紧张。」「是他背后的金主和一些客户资料,他们不只是做电信诈骗,还有人体器官买卖,贩毒、拐卖女子送到金三角卖淫等等,无恶不作。」「这份资料可以瓦解他们整个组织。」我越听越心惊,怪不得杨陆这么紧张。我们拼命的跑,很快冲到了后山山顶,眼看胜利在望,却突然发现后山竟然有两米多高的铁丝网栅栏围着。而后面枪声越来越近,我开始绝望。很快,杨陆带着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从远处走来,身后还有陈主管,带着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知道,这回肯定玩完。6我再次和刘英一起被押跪在地上,杨陆低下头,盯着我们俩,目光里是赤裸的杀意。他把 U 盘砸在刘英的脸上。「U 盘里什么都没有,还把我这里的电脑弄的全是病毒。「现在又杀了阿飞。「我说过,你们要是敢玩我,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阿虎,先给我把这两个王八蛋的双手给我砍下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这只是一种保命手段而已。「放我们离开,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还告诉你病毒怎么清理,否则你就算换了电脑也一样中毒。」刘英淡淡说道。「不可能,我不会再信你了。」「动手。」「慢着,那你让他一个人离开,他走了之后,我把东西给你,把病毒清理干净。」我看着刘英毫无畏惧的眼神,我真的佩服他的胆识。杨陆妥协了,让人把我送下去,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英,他笑着看向我点头,我内心五味杂瓶。两个人带着我下楼,可刚到基地门口,我就听到一声巨响,震的我耳朵嗡嗡的响。接着又是很密集的枪声。基地内所有武装人员,都跑到围墙上。我猜想肯定是上回攻打这里的那群军阀。在缅北这里利益涉及很广,军阀之间为了争夺资源干仗很正常。那两个押着我的人,此刻也顾不上我了,都拿着枪前去迎敌。我想到一个计划,直接跑到配电房。我要把基地大门打开,让他们狗咬狗,这样才有机会救刘英。配电房内,很多开关,我也不知道那个是大门的,就把十几个开关全部打下来。一时间,整个基地乱了,大门缓缓打开。我趁机偷偷跑回二楼。杨陆已经带人出去,刘英被他们捆绑住,只留一个手下看着。我看到旁边有一个铁棍,趁着对方不被,一棍子从那人头上敲下去,他应声倒地,生死不明。看到我回来,刘英惊讶,他没想到我还敢回来。别说他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我把他绳子解开。「现在他们军阀混战,我们赶紧走。」「等一下,杨陆的保险柜还有一些资料,我必须要拿走。」「再耽误下去,一会杨陆回来我们谁都走不了。」「再等等,我们的人就会到,帮我把保险柜撬开。」没办法,我只能帮他,这样动作快一点。经过十几分钟,那个保险柜终于被我们给打开。刘英从里面拿出一叠资料,仔细查看包好。我们立即就要离开办公室,没想到我们和慌张逃回的杨陆撞了个正着。他一见到敞着门的保险柜,愤怒地举起手枪,向刘英打去。砰的一声,还好刘英躲的快,我看到他肩膀上流血,子弹只是从他肩上擦过。杨陆还要再开枪,我抱着头躲开,不成想他的枪没子弹了。我们俩见状,扑身上去。我一个没打过架的人,内心极为紧张,动作也没有那么快。还没上去就被杨陆一脚给踢飞,我身上本来就有伤,这一脚下去,我疼的直不起腰,趴在地上喘气。杨陆在这混这么多年,多少练过一些拳脚。刘英是部队出来,也不弱,两人打了起来。我内心焦急,就怕杨陆手下再回来,到时候我们必死无疑。打了好一会,杨陆不慎被刘英一拳给打在鼻子上,踉跄后退。结果却被他捡到我那根铁棍,一棍子把刘英打到,他身上也有不小的伤,这一棍子下去,刘英再也起不来。我苦笑,这回真玩完。「你们两个,去死吧。」杨陆也疯狂了,已经不管什么 U 盘,一棍子就准备敲碎刘英的脑袋。突然「砰」一声枪响,我看到杨陆脑门上一个血洞。他双眼瞪大,倒下。随后一群缅甸军方的人走进来。有几个没有穿军服的人急忙抢救刘英,我知道这应该就是刘英口中的救援。我紧绷的神经这一刻也松懈,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和刘英一样,躺在医院。我们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从他口中我才知道,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相信我说的话,以为是杨陆利用我来套他的话,让我带杨陆的人过去取 U…

48. 雪下泥

雪下泥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我在仓库中发现了一张自己高中毕业时的大合照。照片内的角落里,有一个矮小阴沉的男生,和我如今高大英俊的丈夫长相十分相似。可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和丈夫曾是高中同学……1我和温星群的结婚照不见了。我翻箱倒柜,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那本相册。家里也没遭过贼,再说了,就算是贼,也不至于放着贵重物品不偷,只偷一本相册吧。温星群帮我一起找,也是一头雾水。最后温星群搂着我哄我说,掉了就掉了,大不了再陪我去拍一套。我闷闷不乐,但不忘催温星群去上班。他现在在我爸的公司上班,可得要好好表现才能应付我那个完美主义者的老爸。温星群揉着我的头向我保证,绝对会好好讨岳父大人的欢心。我被温星群哄得高兴了,就把结婚照的事抛在脑后。下午我出门倒垃圾,却在垃圾房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封面十分熟悉的册子——我的结婚相册怎么会在这里?!我赶紧过去拾起来,却惊讶地发现,相册中所有我的脸,都被用刀子划烂了。我吓了一跳,手一抖,相册掉在了地上。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相册中弹了出来,那并不是结婚照,看着倒像是一张毕业照。我将那张照片捡了起来,竟然是我的高中毕业照!这太奇怪了,我根本没有高中毕业照的!当年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参加毕业照的拍摄,我的头像是被 PS 上去的。我嫌丑,班长齐玉川联系我好几次要把照片给我,我都懒得去拿,久而久之,这事就被我抛之脑后。现在,一张不属于我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结婚相册里呢?我把照片翻到背面,全班 42 个人的名字都在上面。我又一一对应着去认人,数到 41 个时,就数不下去了。原来照片上少了一个人。是谁呢?我努力回想了下,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大概那人是以前班上的小透明吧,这种永远不会被人记住的透明人,哪个班级都有的。我又看向照片,最后一排最左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踩在板凳上的矮小男生吸引走了我的注意力。他的脸被头发遮去了大半,而这半张青涩的脸却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我看着看着,全身血液忽然急剧倒流!这……这人怎么长得和温星群这么像?!这不可能!我和温星群明明是在职场上认识的,我对英俊的温星群一见倾心,温星群随即对我展开追求。这整个过程里,他从没提到过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哆哆嗦嗦地又将照片翻到背面,想去看看这个和温星群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儿叫什么名字。祁冰……祁冰?!我猛然想起他是谁了,祁冰,是那个曾经暗恋我,但却被全班乃至全校嘲笑的……怪人。我不知道你们的班上有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他总是坐在无人问津的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位置,周围总是弥漫着奇怪的味道。这让你觉得,他总是脏脏的,但却从来没有耐心分清楚究竟是他脏,还是其实是垃圾桶的味道太过熏人。老师将他定义成是差生,班上没人愿意接近他,他从没有朋友,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全班的……公敌。不,说公敌不太合适,应该是一个所有人都可以欺负、笑话的对象。祁冰就是这样一个人。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我看到这张照片,我根本不会想起来,因为我实在是不愿回想起这个人。我是完全不同于祁冰的那种人。我爸是市里有名的企业家,我的校服文具永远是班上最昂贵漂亮的,我的成绩自然也是班上最好的。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他们都喜欢我。直到有一天,我在桌肚里发现一封情书。我收到的情书一直不少,但那封却很特别。我记得,那封情书的字体清隽而刚劲,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写的字都要好看。情书的内容也不是歪歪扭扭的肉麻话,而是一首席慕蓉的诗,《融雪的时刻》。我觉得特别浪漫极了,心中忽然腾起无比的期待,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个给我写情书的人。他一定是个剑眉星目,又满腹诗书才华的人。说不定,他就是我暗恋很久的高三校草学长萧钦……可一个声音打破了我的幻想。齐玉川说:「这信纸怎么这么眼熟啊?我昨天好像看到祁冰偷偷摸摸写什么东西,就用的这款信纸。」班上一下子炸开了锅,我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淹没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我靠,祁冰暗恋苏雪,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那小子平常一句话不说,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真有种,还他妈敢写情书,你说他半夜会不会想着苏雪那什么啊……」议论声到了最后,通通转换成了窃笑声。我站在原地,只觉得越来越难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像有一只大鼻涕虫正顺着血液在我的四肢百骸里苟且攀爬,流下处处恶心的黏液。这时,祁冰走进班中。嬉笑声变成了哄堂大笑,似乎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惊讶地抬起头,半张脸始终盖在长长的头发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正看着我,只看着我。我脑子一热,几步冲到祁冰面前,厉声质问道:「这是你写给我的?」我的心里,一个声音急切地默念着:不要,不要是你,不要承认……祁冰看着我手中的信纸,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暧昧的哄笑声瞬间炸开了锅,这一次不仅是男同学,连女同学们也对我指指点点,都在看我的笑话。我的脸霎时涨得通红,我胡乱将信纸撕碎,通通扔到他的脸上。我尖叫道:「离我远一点!你好恶心!我讨厌你!」祁冰也许是还没有发育,也许是营养不良,他比我要矮一个头。当我把撕碎的信纸扔到他脸上时,他的头更低了,连背也微微地弓了起来,这让他看起来更加渺小卑微,也更加惹人厌恶。我不想再看到他,更不想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我回到我的座位——第二排——坐好,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埋起脸呜呜哭泣起来。同学们发扬团结友爱的精神,来到我身边。我最好的朋友刘婧和其她女同学一起安慰我。齐玉川带头说要替我出头,好好教训一下癞蛤蟆祁冰。上课铃响了,老师及时来到,祁冰幸免于一场拳脚,却没逃过老师的责骂。老师看到他脚边的纸屑,想也不想地认为那是祁冰干的「好事」,勒令祁冰收拾干净。可祁冰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我不敢回头,生怕祁冰或者其他人说点什么,把我也卷进去……这场风波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劳动委员主动站起来,帮祁冰一起收拾了。那次之后,祁冰不知好歹的事情不知怎么在学校里不胫而走,一开始齐玉川带着班上的人欺负他,久而久之,其他班甚至高年级的学生也将他当成一个笑话。而我,刻意屏蔽有关祁冰的一切,再也不想想起这个人。后来,我们升上高三,快到高考时,我出了意外,没能和其他同学一起毕业。我觉得挺痛苦的,所有有关过去的人,都被我有意地忘掉了……属于过去记忆终于在我脑海中拼凑完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将我包围。难道,温星群就是祁冰?他隐姓埋名,追求我,和我结婚,究竟是因为他爱我,还是要……伺机报复我?!2我试图从和温星群认识至今的所有记忆中找出端倪。事实上,是我对温星群先动的心。一开始,我和温星群其实是不同公司的竞争对手。作为品类相同的供货商,我们需要争取同一个甲方的合同。甲方组织了一场酒局,把我们都叫了过去。那意味不言而喻,只要我和我的女同事「懂事」,这份合同会顺理成章是我们的。这一直都是职场中的灰色地带,我早已经学会如何在这种场合中保护自己,可同事却是初入职场的新人,在各种骚话和推杯换盏中手足无措,不断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我的心情很复杂,为她解围并不是难事,可是解围之后呢?下一次这种情况就不会再出现了吗?如果下次和她一起出来的人不是我,那她又要怎么办?我在心里为自己的无动于衷找了许多借口,直到我听见坐在我对面的温星群用冷淡却不容置喙的口气说道:「她说她不愿意再喝了。」温星群的声音十分清冽,像山涧清泉沁人心脾,驱散了包厢内恶臭的烟酒味。我忍不住看向温星群,他非常干净精神,头发洗得干干净净,不像甲方头顶仿佛堆了几百年的油。白衬衫勾勒出他宽肩窄腰,能看出他的身材一丝赘肉都没有。不可否认,我对温星群的印象很好。可随即我就忍不住为他担忧起来,他怎么敢在这种场合说让甲方不爽的话?难道他不要业绩了吗?难道他不怕得罪甲方影响到自己吗?果不其然,喝高了的甲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温星群的鼻子骂他多管闲事假正经,还说以后休想再合作。温星群的同事忙着赔不是,温星群却一脸清冷高傲,完全没将那脑满肥肠的老男人放在眼里,利落地甩手走人。酒席散了后,我成功拿到了合同,和眼眶早就红了的女同事一起离开。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淡淡安慰了她几句,至于她听没听进去,我也控制不了。刚走出 KTV,我一眼就看见在路边靠着电线杆抽烟的温星群。他只穿了衬衫,袖子挽到手腕上,西装别在公文包的背带上,斜斜地挂在腰间。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为他凌厉而清隽的面容添上了一层柔光。我不知怎的就脸红心跳,借着月色才藏起自己脸上的绯红。见我们出来,温星群立刻掐灭了烟,朝我们走来。风带起他身上淡淡的烟味,一点儿也不臭,反而还沁着些蓝莓果香。我想起刚才在 KTV 中那个被他放在桌上的烟盒,紫红色的,英文名里隐约有个 lucky。温星群看着我,轻柔地问道:「你们没事吧?」我赶紧摇摇头,又有点后悔头摇得太快,太过无坚不摧,怎么给他关心我的借口。温星群说,怕甲方为难我们,所以在门口等了一下。现在确认我们没事,他也能放心走了。我和同事都有点舍不得他走,竟双双出声挽留他。我有点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爽感,可也不好说什么。在我们一唱一和的暗示下,温星群决定分别送我们回家。我那后辈大约是将温星群当成了踩着七色祥云翩翩而至的大英雄,满怀期许地看着他,双眸含春,脸颊泛红。我看着她那副模样,没来由地觉得刺眼。但我猛然想起,若真是英雄救美的话本,她似乎才是女主角,而我只是个事不关己的路人甲。这个认知让我更加不爽。但老天爷显然比较眷顾我,因为家住的方向,温星群最后送的人是我。和后辈分别之时,我能看出她眼中的依依不舍,恨不得和温星群压着马路走到天光乍破。可温星群只是温声让她早些休息,语气客气疏离,没有半分黏糊拉扯的情意。等被温星群轻声问因为什么笑成这样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根本没办法控制内心深处的欣喜若狂。这是我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失态,我羞窘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想到我刚才在 KTV 里的表现,我担心温星群会认为我是那种冷漠自私的人,我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其实刚才,我没第一时间阻止是想要、想要锻炼一下她……如果情况更严重的话,我会出声的。」温星群笑笑,道:「我知道。」我感到惊喜,「你知道?」温星群又笑笑,说:「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见我疑惑,温星群又补充道:「我们以前见过,可能你没有印象了。」那时我还没有把他和祁冰联系在一起,还以为我们是在某次展会中见到,我给温星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想来,那晚的英雄救美,也许都是温星群有意谋划,他并不是为了替我的女同事出头,而是为了接近我。那夜之后,温星群顺理成章对我展开了追求,越和他接触,我就越发现他正是我喜欢的那种男孩,英俊、正义、勇敢,还有无微不至的温柔体贴。父亲虽然对温星群毫无背景的家世很不满意,始终认为我能再找个更优秀的丈夫。但父亲拗不过我的坚持,同意了我和他交往,但条件是温星群得去他的公司工作,接受他的培养。为了和我在一起,温星群同意了。他毫无怨言地做了上门女婿,丢掉了别的男人眼中最重要的尊严。回想和温星群之间的种种,我们几乎没有吵过架,他永远对我百依百顺,我们之间只有甜蜜和幸福,从来没有半分不愉快。而温星群,永远和我刚认识他时一样干净、英俊、阳光,他怎么可能会是祁冰呢?也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我身后传来开门声。我不敢回头,不敢看此刻温星群的表情。直到温星群急匆匆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了。我静静地端详着温星群,他脸上的关切和担心不像是假的。可就在这时,我清楚地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腥味。那味道让我无比害怕作呕。「啊!」我抱着头尖叫起来,我拼命推开温星群的手,大叫道:「离我远一点!你好恶心!我讨厌你!」温星群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并没有松开我,还是紧紧抓着我,不断问我怎么了。挣扎中,我听到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从温星群手中滑下,口子开了,大闸蟹和波士顿龙虾从袋子里爬了出来,弄脏了我精心挑选的地毯,腥味更盛。我看着地上的海鲜,终于冷静了下来,原来,腥味是这个。温星群无奈地看着我,也来不及说什么,赶紧找来个盆子,把虾蟹捡了进去,又扯了好些纸巾,擦地毯上的水渍。「你不是最喜欢这条地毯的吗?唉,我明天送去干洗吧。」温星群软绵绵地抱怨道。我低头看他的发旋,只觉得更加恍惚,他好像还是我的温星群,好像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我犹豫了一下,把毕业照递到他面前。温星群拿着毕业照站了起来,一脸的困惑不解:「这什么?」我观察着他的表情,温星群的表情就和平常一样,他完全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我困惑起来,难道,一切是我的胡思乱想?我指着祁冰问他:「你告诉我,这是谁。」温星群皱着眉头凑上前看,脱口而出:「祁冰吗?」我心头一跳,厉声质问:「你怎么知道?!」温星群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失笑:「这后面不是写着他名字吗?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温星群神色自然,我心中的疑窦慢慢打消,很快茫然起来,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我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道:「你不觉得,你们两个长得很像吗?」「是吗?」温星群又认真分辨了一会儿,笑道:「这男孩的骨相一看就长不高,我可是 1 米 88 哎,你觉得他再发育能长成我这样吗?」温星群说着,又凑上来看照片,他看到被 P 上去的我时哈哈大笑,问:「这不会是你毕业照吧?怎么这么搞笑,你被 P 上去的?」温星群这么一取笑,我的心里没来由地轻松了不少。我再对比一下照片,发现其实祁冰和温星群并没有那么像。也许,是我最近神经太衰弱了吧?才会有这种错觉。温星群看我不说话,凑上前,坏笑着低声问我:「你这么紧张,他不会是你初恋吧?」「才不是!」我大声反驳道:「他是我们班上最恶心的人,我和他一点瓜葛都没有!」说完我突然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我忙抬眼去看温星群,他像是丝毫没觉得我话里恶意太多。他只是勾起嘴角,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没有就没有呗,你激动个啥,我去给你煮海鲜吃。」厨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很快整个家中都弥漫着熟悉又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温星群在厨房里动作麻利地忙来忙去,我们家一直都是他下厨,他的手艺很好,每次都能喂饱我的五脏庙。温星群看我杵在厨房门口,以为我是来讨食的,往我嘴里炫了好大一口的虾肉。「好吃吧?」见我餍足点头,温星群又笑了,道:「去外面等着,这儿油烟大。」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挪不动道了。我从背后抱住他,紧紧抱住。温星群被我骚扰得轻笑,我干脆关了炉上的火。温星群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揉揉我的头,低声说:「先吃饭吧,好不好?」我窝在他的怀里,脸羞得通红,却觉得一颗心都要跟着化了。如果我的爱人不是温星群,那我该怎么办啊。我勾着温星群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们生个孩子吧。」温星群停顿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3本来按照计划,我和温星群是不打算要孩子的。我高三那年在上学的路上出过一场车祸,一辆公交车侧翻,差不多全车人都死了。我因为抢救及时,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之一。但我因此在床上躺了几年,身体也不太好。父亲心疼我,希望我不要怀孕,担心我的身体肯定负担不了。所以,当我和温星群去娘家告诉他们我准备备孕这件事情后,父亲沉着脸,把温星群叫进书房。隔着房门,我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训斥声。父亲骂了挺重的话,但温星群一言不发。我听不下去了,冲进书房把温星群护在身后,让我爸不许骂他!我爸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从小到大,他都不舍得对我说一句重话。后来还是我妈来打圆场,我爸还是很伤心,说女儿长大了一点不向着爹妈,弄得我很是内疚。我只好安慰父亲,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可以成为一个母亲了。最后,我给爸妈报了个高价旅行团,请他们去旅游,这才算把这场风波平息了。我订旅行社的时候,还特意问温星群,要不要给他妈也报一个,温星群淡淡地说不用。我悻悻地,没能通过这次讨好到婆婆。温星群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是被婆婆带大的。婆婆不太喜欢我,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当然,她也没有苛待刻薄过我,毕竟我和她见面的次数不算多。我和温星群结婚时,婆婆并没有出席。温星群说因为她腿脚不便,再加上山长水远,来一趟也不方便。后来,我也买过补品,和温星群一起去看她,婆婆的态度总是淡淡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有时候,我怀疑婆婆看我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仇视。那日,我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和婆婆好好拉近一下关系,还主动提出了要去她那个又穷又脏的家里住一晚。没想到她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欢迎的态度。我忍着不爽,在温星群出去买菜的时候想帮她做家务,当我拿着抹布擦到她家那个老旧的木柜子时。她正好走进来看到,她突然尖利地叫了一声,我被狠狠吓了一跳。但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而是大步走上前,黑着脸从我手里夺走了抹布。那时她的表情尤为的恐怖,我不禁怕得眯起眼,生怕婆婆动手打我。但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最后也只是客客气气地让我出去坐着了。等休息下来后,我才越想越气,我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便哭哭啼啼地找了温星群,让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等到晚上的时候,婆婆主动端了碗粥送到我面前,嘴里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下那个柜子是她年轻时的嫁妆,对她很重要,所以才有些紧张过度。婆婆她不善言辞,但也正是这种不加装饰的话语,更让人容易信服。我想着其实我也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便也顺台阶而下,原谅了她。回去的路上,温星群向我解释道,是因为我和他门不当户不对,才给婆婆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不知道该用哪种态度来面对我。他说得诚心诚意,回来后也连着哄了我好几天。后面我也识趣地没再去打扰婆婆,只让温星群做了我们的传话筒,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很快,我父母登上了飞机去度假。父亲心系工作,登机之前还不断对温星群耳提面命。我远远地看着温星群沉稳干练的模样,心中骄傲得不得了。没过几天,妈妈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她去家里拿个快递,应该是朋友给她寄的高级水果。温星群在家磨蹭了一会儿才开车带我出门,我们到达父母家时已经晚上了。等我把那些高级水果收好塞进冰箱,已经 12 点多了。温星群担心晚上开车回去不安全,说不如在这儿住一晚。我白了他一眼,开玩笑道:「我看你今天这么磨蹭就是在等这个机会,你也想住爸妈家对不对?」温星群摸着后脑勺讪讪地笑了笑,就像被我拆穿了一样。不过我也乐得这样,娘家什么都不缺,吃穿用度比我自己家还全。自从和温星群结婚之后,我睡觉一直都很踏实。但这次却意外的浅眠了,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又在迷迷糊糊中,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走廊走来走去,也有一些关门开门的嘎吱声。我拍了拍旁边,却发现本该躺着温星群的位置空无一人。我心中不禁更加害怕,因为不知道外面的声音是谁发出的,我也不敢大声喊他的名字。思虑片刻,我鼓足勇气从床上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就着夜色,我慢腾腾地往门口的方向移动,却被掉落在地的一件衣服绊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手机摔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外面走廊里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接着便向我所在的房间走来,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我刚开始还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出声,但马上就情不自禁地哭叫了出来。接着,房门被推开。屋内的灯也被打开。我吓得用胳膊紧紧护住自己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地大声尖叫了起来。来人马上将我抱紧了怀里,我条件反射般地不断胡乱拍打着眼前的人,直到我听到对面的声音。「老婆!老婆!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是温星群的声音!我慢慢停止挣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在我面前的人果然是温星群。我又委屈又害怕,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骂人,呜哇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地搂住了温星群的脖子。「吓死我了,你干嘛呀!」温星群搂着我,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说:「你也吓死我了老婆,这么害怕怎么不知道喊我过来呢?」被温星群抱着,我很快冷静下来,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松开。温星群拿我没办法,只好抱着我又躺回柔软的床里。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拼命汲取着他身上让我安心的味道。温星群关掉了床头灯。再次陷入黑暗时,我不知怎的竟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把温星群抱得更紧。睡意完全吞噬我的前一刻,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温星群大晚上出去做什么了?但还没等我张口,我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和温星群一起离开父母家时,我注意到父亲书房的门虚掩着,我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父亲的书房里藏着很多公司机密,他向来小心谨慎,不会忘记关书房门的。我问温星群,是不是进过父亲书房?温星群很快承认了,不过他说是父亲提前给的他钥匙,让他进去拿文件的。我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温星群看出我心不在焉,竟然一打方向盘,带我去了商场。「不是回家吗?」我惊讶地问道。温星群笑道:「老婆闷闷不乐,一定是我做得不对,我们约会去。」我被他逗笑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我特意拉着温星群去母婴店逛,我看着那些小婴儿可爱的衣服,心都要化了,不仅期待起我和温星群未来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不过什么样都好,我相信我的孩子会像我一样,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回家之后,我还是恋恋不舍地絮叨着想要个孩子的事情。直到入夜,温星群将热好的牛奶放到我手里,催促着我赶紧喝完睡觉。我又和他抱怨,就是因为昨晚在娘家没喝上牛奶,才导致晚上浅眠的。他又细声细气地和我道歉,发誓以后绝对会记得夜夜给我热牛奶喝,我这才嬉笑着原谅了他。但遗憾的是,我和温星群的备孕不太成功,我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让我十分郁闷。我找刘婧陪我去医院看了好几次,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最后都是只能开一大堆药回家。温星群看我每天瓶瓶罐罐的喝中药,心疼得不得了,劝我别喝了。我不听。他没办法,只好天天变着花儿地给我煮好吃的。结果因为总是在家,又被父亲责骂没有事业心,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家长里短。父亲的公司最近好像财务上出了点问题,他每天都焦头烂额。我问妈妈,妈妈不让我操心,我又问温星群,温星群也是和妈妈一样的话。事实上,就算温星群此刻跟我说什么公司机密我大概率也听不懂。和温星群结婚以后我就辞了工作,安心在家做全职太太,与社会已经脱节了一段时间。甚至和之前的老朋友、老同学都甚少联系。唯一关系好的,就只剩下从小玩到大的刘婧。她最近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一会儿满面含春一会儿愁眉苦脸,就像恋爱了一样,但我问她她也不肯说,每次都是打岔绕过去。有次她着急了,突然和我提起齐玉川坐牢的事情,说是那时候和他玩的好的那一批闹腾的男生都进去了。齐玉川和那几个同学本来合伙做生意,本来做得挺红火的,可听说前段时间让人给举报了。他们来回奔走疏通了好久,还是没能躲过牢狱之灾。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就在上半年三月份。我跟着刘婧的话语回忆着,突然想起温星群好像那个时候也特别忙,总是早出晚归的。一直到了月底,他才闲下来,而且连着一个星期心情都特别好。我又和刘婧确认了一下,齐玉川他们坐牢的时间,正是三月份月底。我心中突然再次升起一个不好的联想,但一无所知的刘婧却又笑着提起了别的话题。之后,我一直都过得很纠结,一方面怀疑温星群,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疑心是对他的不尊重。为此我不由得开始观察他,或者说是偷看?总之我趁着每一个温星群忙碌的时候,都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有天晚上,他说要去给我热牛奶,我嘴上说好躺那儿不动,等他进了厨房后我又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角偷看他。然后我看到,他竟然把一包白色的粉色倒进了牛奶里!我当下又惊又怒,冲上去问他要说法,但他却一点不心虚,当着我的面舔了一口剩下的白色粉末。接着他又给我看残余的碎末,在灯下泛着闪闪的的光。原来是白砂糖。我闹了个大乌龙,对温星群愧疚更甚,也逐渐打消了对他的怀疑。直到某一天,闲来没事,我在家中整理收纳,在清理到温星群的书柜时,我从一份文件夹里发现了一张医院的手术单。而等我看清手术单上的内容,我浑身的血液急速倒退!这是一张温星群的结扎手术单。时间是我们认识之后,结婚之前。温星群骗了我,他根本没打算和我生孩子!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个大胆而又无比顺理成章的念头在我心中浮现:温星群就是祁冰。他所做的一切,还是要报复我。4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我决定带温星群参加我的同学聚会。可我又很快犹豫起来,如果温星群真是祁冰,那岂不是会被同学们发现我嫁给了一个当年任他们玩笑嘲讽的人?如果这样的话,恐怕就连我都会成为被议论的对象。但不弄清楚他是谁,我根本无法面对未来的生活!当我试探问温星群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同学聚会时,他没有半分犹豫地答应了。他的爽快让我迷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的?但是反复纠结像两只大手拉扯着我,让我更加痛苦。同学聚会这天,温星群开车带我和刘婧一起去。刘婧不知道怎么了,看起来心不在焉。我问她怎么了,她努力扯出一个笑脸,说昨晚没睡好,然后在后座补起眠来。到了酒店,包间只有内寥寥无几的同学们,想来正是因为齐玉川他们坐牢不在,才少了一大批人。在场的几个同学都不算以前班里特别能闹腾的。我故意把温星群介绍给他们认识,他们无一例外都夸温星群英俊潇洒,年轻有为。我仔细端详着他们的表情,他们没有任何异常,似乎温星群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我故意提到祁冰,然后观察着在场众人的反应。令我失望的是,大家都没什么反应,显然已经忘了这个人。我又偷眼看着温星群,他也毫无反应,吃着菜,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可刘婧的反应很不对劲,她看着我一脸的欲言又止,好像有很多话想和我说。我借口上厕所,朝她打了个眼色。刘婧正要陪我一起去,温星群却先她一步搂住了我的肩膀。「还是我陪你去吧。」温星群温柔地说道。同学们都夸温星群是二十四孝好老公,我却没来由的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温星群送我进洗手间后,就在门口等我。我当然没有尿意,在洗手间磨蹭了一会儿,假装洗了个手就走了出来。温星群正靠着墙玩手机,看我出来,又是微微一笑,伸手过来要牵我。我很想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背着我结扎,又到底是不是祁冰?但是,就算我问了又如何,温星群给我的答案,我真的可以承受吗?上完洗手间回来,刘婧却好像已经没话对我说了,她正忙着回微信,看起来手忙脚乱的,脸上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慌张。吃完饭,我们一群人走出酒店,刘婧一直很紧张地左顾右盼,似乎生怕被人发现。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对着刘婧就是一巴掌。温星群赶紧把我护在身后,免得误伤到我,我紧紧抓着温星群的衣服,看那妇人指着刘婧的鼻子骂她不要脸,勾引人家老公。刘婧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终在妇人如天女散花般撒出来的偷情照中崩溃,她抱着头惨叫。我惊呆了,怎么也不相信我的闺蜜会是第三者。来自其他同学的窃窃私语和不怀好意的议论很快传进了我的耳朵,那些刺耳的声音让我不由得紧张窒息起来,仿佛正在被他们讨论的人是我。「别怕别怕。」温星群搂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以往,温星群的身上总有种安静温柔、坚定不移的力量。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感受到安心。但现在,我却忽然觉得在他旁边,反而让我更加恐惧。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身边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倒霉起来。我很难再说服自己这是巧合。刘婧在听到温星群的声音后,好像被刺激到了,她疯了似的冲到温星群面前,死死地瞪着他,质问道:「是不是你!」温星群一脸无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刘婧尖叫:「是不是你告诉她我在哪儿的?是不是你让她来的!」温星群冷静地说道:「刘婧,你冷静一点,难道是我让你破坏别人家庭的吗?难道是我让你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的吗?我不过是无意中撞见你和别人的丈夫共进晚餐,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就连对苏雪,我都没说。欺骗你朋友信任和感情的人,是你自己。」刘婧看着温星群,又看着我,她的表情越来越绝望。那个妇人又要过来厮打她,同学们看不下去了,上前帮忙拉架。我们就像一场笑话,被过路的人围观。温星群在兵荒马乱中牵起我的手,道:「走,我们回家。」我实在很难忽略他语气中的愉悦与满意,而那种感觉,让我毛骨悚然。我甩开他的手,退到远离他的地方,说:「你就是祁冰。」这一次,温星群没有否认。他安静了一会儿,对着我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他哀求道:「我们回家说,可以吗?」我一怔,发现自己对着这样低声下气的温星群,很难说不。我还是和温星群回了家,和惊疑未定一起的,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感。我发现,我在害怕他的同时,也无比怨恨他。而所有的怨恨,都是因为我爱他。「温星群,」对,我还是愿意称呼他是温星群,我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温星群终于抬起头看着我,他说:「这是我唯一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方式。」温星群说,哪怕外界再怎么对他嘲笑戏弄,他也一直喜欢着我。高三毕业后,他考上一所大专,凭借着踏实肯吃苦,很快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他希望未来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所以改了名字,也剪掉了过长的头发,和过往的一切告别。但唯一没有告别的,就是对我的思念。温星群说,他从来没有怪过我那时对他的冷淡。他知道,谁在那个情况下,都有可能被影响判断,也有可能成为恶意的帮凶。而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这些年来,他一直带着对我的喜欢,默默在心里思念着我。后来会和我重逢,完全是一场意外,对他而言,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温星群其实有考虑过要和我坦白,但是又怕告诉我了会吓到我。所以,温星群想,只要他加倍努力对我好,他就能把眼前的幸福生活守住。我看着温星群,他其实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再也不是那个沉默又卑微的矮小男孩。相反,他高大,健壮,有着聪明的头脑和很不错的前途,怎么看都是一个社会精英。如果不是那张照片,我相信人们很难将他和过去联系在一起。而他的确是个好丈夫,他待我很好,对我无比用心,我也的确很爱温星群这个人。温星群看着我,说:「我爱你,所以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如果你想离婚,我会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你,我净身出户。你不想见到我,我会永远都不打扰你……」我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的话。温星群很听话地闭了嘴,将主导权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结扎了?」温星群意外于我的发现,他苦笑了一下,说:「认识你之后,我知道你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你怀孕,给你增加负担。我更舍不得让你受苦,所以选择去做了手术。那天,你说想怀孕,我很开心,但是,我不想让你承受一丁点的风险。」我看着温星群赤诚的双眼,不可否认的是,我愿意相信他的话。我又问:「结婚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拿着毕业照问你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温星群沉默了半晌,才告诉我,原来结婚照上我的脸是被他妈妈划花的。他妈妈忽然起意要看我们的结婚照,温星群就送了去,谁知拿回来就发现我的脸都被划花了。温星群怕我知道生气,一直藏着没敢告诉我。后来见我找相册找得有点魔怔了,怕真被我找到,就干脆丢了。只是没想到,是被我发现了,以及,他妈妈竟然背着他把高中毕业照偷偷塞了进去。温星群不愿意提起以前的事,就想办法遮掩过去。我却明白了过来,温星群的妈妈之所以会这么做,大概是怨念我小时候欺负了她的儿子,觉得我不配和温星群在一起。而这,应该也是她对我一直冷淡的原因。如果真是这样,那温星群夹在我们中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他默默承受着一切,可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我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怀疑问出,「你有给我的牛奶里下过药吗?」温星群坦言说里面是有一点助眠的成分,只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身体不好,夜夜睡不好。他实在担心才托医生开了些对不损害健康的药品。又怕我抗拒,才想出了掺进牛奶中的下策。我仔细回忆了下,确实除了睡得更好之外,我再没有别的生理反常。便也将这事翻篇。我又问:「刘婧今晚的反应很不对,她想要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了阻止她,找来了那女人是吗?」温星群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说我猜得不错,但有一点,其实刘婧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挟他要了一大笔钱。我无比震惊,失声问道:「她找你要钱?!」温星群点了点头。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我怎么都没想到,我的好闺蜜竟然会选择为了钱向我隐瞒。温星群又说,「后来,我无意中发现刘婧和有妇之夫交往的事,我劝她不要这么做,可她不听。」刘婧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她向来自傲,做了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温星群说,他感觉到今晚刘婧想告诉我真相,但又怕她乱说,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阻止她。温星群见我没说话,起身准备离开。我一惊,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质问道:「你要去哪儿?」温星群嗫嚅道:「我……我怕你不想见到我……」我心里很乱,一方面,我看着温星群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很是心酸,毕竟他是我深爱的人。可另一方面,我总觉得在温星群的故事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黑暗。而这巨大的黑暗,随时都能将我吞没。「你让我想想。」我低声说。温星群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答了一声好。5如果放在故事里,这应该是个很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一个年少时毫不起眼,被人肆意欺辱的男孩儿,因为带着对一个女孩的爱,努力成了更好的自己。他从没放下过对那女孩的深情,并默默为那女孩儿付出着一切。可一旦照进现实,很难不说这个故事中藏着许多危险的部分。不论我怎么美化温星群的动机,他接近我的行为,很难不说是处心积虑。直觉告诉我,温星群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而一旦真相揭开,恐怕是谁也挽回不了的山崩地裂。温星群十分得体地拉开了和我的距离,在不让我感到尴尬的同时,还小心周到地照顾着我。比如,他特意挑我已经睡下的时间回来,又在我醒来前出门,每天早出晚归,却不忘给我准备好早饭。周末,他会先问我要做什么,只要感受到我有一点的抗拒,他就会礼貌地出门,将空间留给我。却在回来时,不忘给我带一个小蛋糕。是我最爱的蛋糕。他什么都记得。温星群的温柔在时时刻刻攻占着我的心房,让我无法在和他之间做出决断。最终,我决定要将心头的疑虑都弄清楚,再面对我的婚姻。我找到刘婧,几日不见,她如今十分憔悴,和之前判若两人。我心情十分复杂,不知是否要在此时问她温星群的事。可刘婧猜出了我的意图,她冷笑一声,干脆骂我自私。被刘婧这么指摘,我心里很不舒服,忍不住回嘴,说你都是小三了,凭什么这么说我?!刘婧彻底被我激怒了,她反唇相讥,说我是天底下最虚伪自私的人。她说,「你以为当年拒绝温星群是受我们的影响?不,是你自己虚荣,你根本打从心眼里瞧不起温星群,最后却将过错推到我们头上,说我们才是恶人,而你清清白白;你的那个女同事,你明知她初出职场,不懂得应对那些肮脏的潜规则,可你却冷眼旁观,根本没有出手相助之意,你甚至在心里埋怨她给你添了麻烦;包括我,你口口声声说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那晚我被人追着骂,被人扇巴掌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她骂的,不知怎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我小声说道:「那种情况,我能做什么?明明、明明是你不对……」刘婧冷笑一声,继续说;「苏雪,你从小就是公主,享受着父母的宠爱,所以在你心中,你永远是最圣洁的。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是朋友吗?不,不过是我条件还不错,又不够你好,足以成为被你认可的跟班陪衬而已。」说着,她又冷笑起来,一字一顿地问我:「你现在来问我温星群的事,是你在心里舍不得他,放不下他,又接受不了他吧?可你以为温星群真的爱你吗?不,你只是他复仇的工具。他通过接近你来报复我,报复齐玉川!」我失声尖叫:「你胡说!」「我胡说?他前几天才当面和我摊牌的。」刘婧森森地笑了起来:「你以为齐玉川是怎么坐的牢?那老太婆又是怎么找到的我?这一切都是温星群干的!」我大声道:「明明是你被他收买,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刘婧大笑起来,「对,我是收了他的钱,因为我想看看你倒霉的样子!苏雪,我就是讨厌你这个样子!总是高高在上,凡事理所当然,根本不知人间疾苦!我告诉你,温星群根本不爱你!他爱的人是江妮!」我猛地怔住,江妮,江妮是谁?刘婧看着我,得意地笑了起来,她说:「你一定不记得江妮是谁,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把低到尘埃里的人记在心里呢?江妮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那个没有出现在毕业照上的劳动委员。」我一惊,心中隐约有了一个模糊的形象,那似乎是个矮小瘦弱的女孩,皮肤黑黑的,坐在第一排,但也没什么朋友。我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样子,但倒是能想起她作为劳动委员扫地时的身影。忽然,我灵光一闪,在祁冰的故事里,那个陪他一起收拾地上纸屑的劳动委员,难道就是江妮?我回到家时,整个人还浑浑噩噩的,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温星群在打电话的声音。「嗯,她没有察觉,就这几天了……放心吧,你多注意休息……」他的声音很低很柔,是哪怕在他表现出来最爱我的时候,我都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温星群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有些惊讶,我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皱眉和防备。我想,这应该是他真正的样子。「吃饭了吗?」温星群问。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我看着他的眼睛,说:「祁冰,对不起。」温星群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垂下头,语无伦次地说道:「对不起,我小的时候自私又懦弱,却连承认自己是个什么人都不敢。我不懂得如何珍惜一个人的心,我不该把你的真心踩在脚下。更不该,没有对你伸出援手。」在听到我对他迟来的歉意后,温星群终于褪去了一直以来的伪装。他平静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任何深情。一种难以形容的忧郁和偏执浸染着他的双眼,那是将所有人隔绝在外的疏离。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我问:「齐玉川他们坐牢,和你有关吗?」温星群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们的确犯了法,我只不过是搜集了证据,交给警察。」我又问:「那天,也是你通知那个妇人来的。」温星群:「从刘婧选择为钱出卖肉体和感情的时候,她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那我呢?」我问,「你想对我做的报复是什么?不要再骗我了,你向当年所有霸凌过你的人们报了仇。那你原本打算给我安排的结局,是什么?」温星群安静了一会儿,说道:「苏雪,我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那个时候你拒绝了我,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当时没有再纠缠你,事后更不会报复你。你只是不喜欢我,你没做错。」他顿了顿,道:「对不起。」我又哭又笑,尖声嘶吼着:「你没报复我?!那你对我做的这一切是什么?每天你搂着我说爱我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是在觉得恶心,还是骂我是个蠢货?你不要再跟我道歉了,不要再增加我的负罪感了!」温星群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你喜欢的人是江妮,对吗?」我绝望地问。温星群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柔软,我捕捉到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我说:「我们离婚吧。祝你们幸福。」温星群闻言,说不清楚是怎么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6我不愿再和温星群待在同一屋檐下,收拾行李先搬回父母家。回到父母家我才发现,父亲的公司陷入危机,原来是他贿赂被举报了。现在贪官落马,自然也波及了父亲。父亲一瞬间苍老了,两鬓染上白发,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一直像神祇一样保护我的男人,也会在一夜之间轰然坍塌。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没告诉他们我准备和温星群离婚的事。晚上,我准备了百合粥,想端去给父亲,却听到他在打电话。父亲说:「所有机密文件我都锁在书房里,不可能会外泄!去查!一定要把内鬼给我查出来!」我一怔,脑中浮现那夜从书房走出来的温星群。我无法呼吸,温星群骗我!他依旧在报复我,否则不会对父亲做这些事!我绝对不可以让他伤害我的父亲,我要阻止他,告诉他有什么都冲着我来!我回到家,发现温星群并不在家,打他电话也没人接。我思考了一下,决定去婆婆那儿,打探温星群的消息。婆婆的家在贫民区,这里道路阴暗逼仄,九曲回肠。我原先问过温星群,怎么不把婆婆接出来住,温星群淡淡地说,那儿是老房子,有很多记忆,她舍不得走。后来经历过闹矛盾那件事后,我便也没怎么来过,温星群也没强迫我。我想,婆婆现在一定知道温星群在哪儿。再不济,说不定她会知道江妮在哪儿。如果温星群那么喜欢江妮,我可以去求江妮,让她帮我一起劝温星群收手!婆婆家的门是虚掩着的,或者说,锁坏了,根本关不上。我悄悄走进婆婆家,看到坐在狭窄小床上的佝偻干瘦的老妇人,她因我的到来而意外,灰败而毫无光彩的双眼如幽潭一样深深地注视着我,让我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还没说话,目光先被木柜子上的一张相片吸引去注意力。我从没见过这张相片,大概是在我来的时候被锁进了柜子里。难道这就是上次婆婆因为我擦柜子,而对我发怒的原因吗?照片里年长的女人,应该是我婆婆年轻的时候,她怀里搂着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女孩儿瘦瘦的,有着健康的肤色,和十分和善的笑容。我只觉得那女孩儿长得分外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呢?对了,是在那辆公交车上!这个结论让我如堕冰窖。那段时间,为了能和校草学长一起上学,我特意不让家里的司机送,和其他学生一起挤公交。可我没想到,原来早高峰时间,车上的人很多。我被人群挤成肉饼,而更令我无法忍受的是那些混杂着汗臭味的肢体接触。就在我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有人轻轻拉住了我的手。我一惊,低下头却看见一双晶亮的眸子。我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觉得她眼熟,好像是班上的同学,可又想不起她的名字。那女孩儿对我说:「苏雪,你坐我的位置吧。」我赶紧道了声谢,坐下的时候,我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她则代替我,成为沙丁鱼罐头中的一条小鱼,瘦小的身躯被挤得东倒西歪。我有些不忍,想把座位让回给她,她却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我又想跟她说点什么,但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我尴尬地发现,我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像是看出了我的尴尬,她又是一笑,说:「你不记得我很正常,班上没几个人记得我的名字。我叫……」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我整个人重重撞上前面座位的靠背,但也因此让我得以在慌乱间死死抓住前座位的把手。可公交车一个甩尾,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很多站着的人直接被甩了出去。其中,就包括了我刚刚才知道名字的她。我的头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撕开,剧烈地疼痛起来。我想起来了,就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我其实有听到她说。「我叫江妮。」如今,我看着婆婆,满脸的不可置信。已经跃然于我脑海中的江妮的模样,和婆婆的重合在了一起,她们长得很像,她们是母女。婆婆慢慢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向我走了过来。「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我的女儿……」婆婆幽幽地说道。这时,我才发现婆婆的手中拿着一把刀。我害怕得浑身发抖,两条腿像被钉在地里似的动弹不得。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我的面前,拦下了挥刀要向我砍来的婆婆!我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温星群!「不要这样!」温星群大声说道,「我说过,让我解决!」婆婆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你要怎么解决,妮妮已经死了,你做再多她都不可能活过来!」「你杀了她,她就能活过来吗?!我们要的是让当年有罪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自己去做犯法的事!」在温星群的声音下,婆婆渐渐卸了力气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了起来。我看着温星群,温星群也看着我。我张了张嘴,苍白无力地说道:「我没有抢她的座位,是她主动把座位让给我的。」温星群神色一黯,走过来说,「我送你回家。」温星群带我离开逼仄的小巷,他要去拿车,我出声制止他,提议走一走,说清楚所有的事,温星群沉默了一下,说了声好。温星群告诉我,他和江妮是在被我撕碎情书后熟悉起来的。江妮虽然是劳动委员,却根本使唤不了班上的人做事。所以,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她干。江妮不是没有反抗过,但结果是被齐玉川、刘婧他们欺负。他们甚至不知从哪儿挖到了江妮的妈妈是个杀人犯在坐牢的消息,以此取笑嘲弄江妮,对她和她妈妈进行更深的辱骂。江妮不堪其扰,更不想妈妈因为自己而被无端谩骂,于是选择了沉默接受。江妮说:「是我爸爸总是打我妈和我,她为了保护我才把他刺死的,她不是故意的。」而表达对温星群的友善,是江妮在巨大压力下做出的勇敢选择。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太像了,她生出同病相怜的怜惜,对温星群百般照顾。当时的温星群,不,是祁冰,还沉浸在被我伤害的痛苦中,但江妮一直在陪伴他,开导他,她慢慢让祁冰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孤独,他也可以得到关心。可很快,二人就被齐玉川和刘婧他们发现,这更加剧了他们的嘲笑和伤害,而他们施与的一次次折磨却让祁冰和江妮越走越近,虽然还算不上是两情相悦,但足以互生好感。他们约好要一起努力考大学,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一起迎接新的人生。一切,原本应该按照他们设想的那样发展的,如果不是那场车祸。祁冰说:「车祸是意外,你也是受害者。我相信是她把座位让给你的,这是她会做的事情。」我忽然感到无地自容。因为那场车祸,我错过了那年的高考,在家休养了一年才复读。老师和同学为了体现对我的关怀,还特意送来了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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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的毕业照,我却嫌丑及不愿面对自己遭逢巨变,一直拒收那张毕业照。而江妮,她甚至,到死都没有出现在那张毕业照上。她被彻底忽略了。我低声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报复我爸爸?他的机密资料是你那晚从书房里拿走的吧?」祁冰说,因为如果不是我父亲,也许江妮还有得救。大巴翻车时,其实江妮还没有断气。但是,大批伤者被送往医院,医院负荷过重,根本来不及抢救,血库也很快告急。我的父亲很快赶到医院,找到当时已经昏迷的我,他缠着医生大闹,要求他们救我,可那时,江妮明明排在我的前面,她的伤比我更重,比我更需要抢救。但因为没有江妮的亲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而我父亲又一直各种施压,最终医生选择先救我,并因为救我用完了血库里仅剩的血。而江妮,就这样死在了漫长的等待中。我张了张嘴巴,最后只能无力地辩解,我爸想要救她的女儿……祁冰很冷静,他说是啊,父亲爱女之心,人人都能理解,可是江妮,她又做错了什么呢?我答不上来。祁冰顿了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他的眼睛滑落。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他带着哭声问:「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因为他们没有难搞的背景,也没有会保护他们的父母,祁冰和江妮成了可以被任意凌辱肆虐的对象。尽管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不,他们甚至什么都没有做过。而当我明白这一切后,我忽然意识到,温星群是根本不可能爱我的。因为在他对我抱有好感的时候,我回馈给他的是嫌恶和难堪。而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站在他那一边过。陪他一起捡起那封被撕碎的情书和自尊的人,是江妮。江妮死后,祁冰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办法忘记她,也没办法忘记他们的承诺。他只能带着对江妮的思念继续生活。后来,江妮的母亲出狱,祁冰去接她,这时他已经有了点经济基础,他承诺会负担她的余生。但江妮的母亲始终没有走出心爱的女儿死亡的痛苦,她想要报仇。祁冰再三犹豫之下,答应了她。在祁冰的计划里,他最后要报复的对象就是我的父亲。而要达到这一点,他只能接近我,利用我。他改了名字,取了温这个姓,因为这是江妮最喜欢的他温暖的样子,又用我会喜欢的样子接近我,慢慢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在我发现他身份后,他先后两次否认,装出对我情根深种的样子,都只是因为计划未成功,他还需要在我身边。我看着祁冰,觉得眼前的男人可怕,可悲又可怜。但我又想起那个生命在十八岁戛然而止的女孩儿,我发现,我说不出苛责的话。那首当年祁冰写给我的诗里,席慕蓉是这样说的——当她沉睡时他正走在融雪的小镇上渴念着旧日的星群并且在冰块互相撞击的河流前轻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而在南国的夜里一切是如常的沉寂除了几瓣疲倦的花瓣因风落在她的窗前我想,祁冰之所以为自己取名星群,是因为他每天都活在渴念里,他希望能过穿过下雪的小镇,去唤醒那个沉睡不醒的女孩。尾声父亲的公司破产了,他散尽家财,勉强算是保住了自己。家里的房子车子都没了,我将父母接来我家,我想好了,之后我会去找工作,我这么大一个人,要养活父母,不成问题。我和祁冰离婚了,他什么都没有要,把一切都留给了我。我没有推辞,我想这些东西本来也不是他的本意。就像他选择在回来报复前进行结扎,就是不想再造成更多的不幸。父亲得知祁冰要和我离婚后,对他破口大骂,骂他狼心狗肺,不是个东西。我冷静地告诉了祁冰这么做的理由,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我的过去。父亲听完之后一言不发,可我看见他红了双眼。祁冰带着江妮的妈妈,准备离开我们所在的城市,去温暖的南方,开始他们的生活。听说,他们走之前为江妮移了墓,带走了她的骨灰。这些都只是听说,因为我实在不想再看到祁冰了。他的举动让我愤怒,只要一想起他的浓情蜜意都是伪装,我就觉得恶心。可同时,我心中也有无法言喻的歉疚和痛楚。有些情感既然无法抵消,那就干脆谁都不要再提。我们没再见过面。当年翻车的公路,围栏早就修好,车流和人流来来往往,如果没人提起,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十几年前,这儿曾经发生过一起惨烈的车祸。人们总是生活在眼前的平静和幸福里,不愿去想已经发生或将要发生的痛苦。可一些伤痕与罪恶,却是永不能消磨的。就像被皑皑白雪覆盖,失去了原本面貌的土地一样。雪终有融化的一天,而雪下,是最原始自然的泥。我去当年翻车的地方,为江妮献上一束白花。(全文完)作者:庐东好事备案号:YXX13weGlNGiwmeA4lSB4p2​​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百里岁岁 等

你所见过的最厉害的小三都有哪些手段?说说吧?

我欣赏的学生插足了我的婚姻,我的男人和研究成果,她都想要。丈夫用我的钱给她买房,替她偷我学术成果,还设局让我净身出户……我将计就计,给他们准备了一场大戏。【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男人身上沐浴液的味道。我们家,我用沐浴液,他用香皂,固定品牌固定香氛,所以,那天一回家,他凑近亲我,我就发现了。「你今天在外面洗澡了?」「是,一坨鸟屎拉在头上,怕熏到你,在学校洗了澡才回来。」我笑了笑,目光飞快从他脸上飘过。他太镇定了。于是,我开玩笑说,幸好没在他们老家,否则遇到这种事,得去要「百家米」做「百家饭」才能祛霉运。到了晚上,我在洗澡之前,拎出他丢在洗衣机里的衣服,闻了又闻,没闻出沐浴液以外的任何味道。一个男人,从早上出门到晚上回家,要接触多少人,怎么可能没一点烟味,香水味,汗味,饭菜味?我又仔细翻看了他的衣服。正常成年男性每天掉头发量在50根左右,领口是重灾区,而他的这件衣服,竟然没一根头发!干净得仿佛回家之前才换上。那天晚上,他特别猛,我想起一个词语:交公粮。我心里泛着恶心,我有轻微洁癖,这事儿虽然存在巨大不确定性,但整个过程,我像吃了只死苍蝇。「老婆,你今天兴致不高。」完事后,赵正宇从后面抱着我,「是不是给人治疗又听见什么了?」我「嗯」了一声。我们这一行,很多人以为我们心如明镜,是空谷幽兰般的存在,事实上,我们每天面对的都是心理有问题的人。正所谓「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望你」,客户心里那些小怪兽,多多少少会投映到我们的心里,变成新的小怪兽。大多数时候,我们能自我调节,实在不行了,就找同行帮忙。「是个常年出轨的case。」我随口胡诌,「男的出名的花花公子,之前在外面偷吃,后来被老婆发现了,干脆把外面的女人往家里带。」「那个老婆,也就是我客户,很痛苦。」我翻了个身,皱着眉,「你说你们男人怎么这么花心?」「你这个是典型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赵正宇在我腰部软肉上捏了捏,「不是所有男人都花心的!花不花心主要看他们道德底线。」「有的男人没有道德底线,见一个吃一个;有的男人,譬如你老公,道德底线就很高,这辈子第一个是你,最后一个也是你。」我从他的微表情里没看出任何问题。没看出问题是正常的,能看出问题才是不正常。作为大学数学系副教授,纯理工男,论智商,他碾压我。2我和赵正宇在读书那会儿就认识了。我和他都是本硕连读,我心理学系,他数学系。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强强联合,理性与理性碰撞。硕士毕业后,我们毫无意外的结了婚。他在学校任教,带本科生,在职读博;我在导师的支持下,在父母财力帮助下,开了家心理咨询事务所。我主修应用心理学,催眠是应用心理学的分支。国内心理学起步晚,早年,人们别说对催眠,就连对心理学也是排斥多余接受,总觉得这一行就是骗子。所里前期很难,后期才慢慢好起来,再后来,几个大case做下来,我在业内小有名气。3名气这东西,看起来很虚,却实打实能带来好处。事务所的营业额直线上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的安全感不是男人给的,而是金钱给的。】因为赚得多,我在家里的地位也越高,安全感越足,几乎笃定赵正宇不会出轨,然而,现实是个巨大的巴掌——发现不对劲的第二天,他接我下班,照例拥抱。我因为衣服的事情,心里有怀疑的种子,再次看见他过分干净的衣服,毫不犹豫把一支口红放入他大衣口袋。之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高高兴兴和他去餐厅吃饭。吃饭途中,他有一次上洗手间上了足足十分钟,回来后脸色不大好。「怎么了?」「没什么,学校有点事。」「需要回学校吗?」「不用,明天处理一样。」两个演技派,我把「毫不知情」演得天衣无缝,他卖力诠释「工作上遇到烦心事」。回到家后,他把大衣一脱,抓起手机去卫生间洗澡,我摸了下他大衣口袋,口红已经不见了。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我轻脚轻手走到卫生间门口,先是「滴滴」的微信进来的声音,紧接着是他压低声音,带着训斥的味道:「不是你是谁?!不用解释!……我在家,明天再说!」我心里哇凉。结婚之前,我和他表达过相同一个观点:【对出轨0容忍,没有委曲求全】。我退后,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沙发上盘算下一步怎么做……我们没有孩子,离婚涉及的也就是财产。我们家的共同财产,除了固定资产(房车+收藏品+存款),其他的,全部是赵正宇在打理,股票、基金、保险都是他在买,绑定的银行卡也在他那里,我平时几乎不过问……「老婆,怎么想起今天喝酒?」赵正宇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我。「助兴啊!」我朝他的方向举杯,带了点邀请的味道,「我看你一回来就去洗澡,以为你……难道不是?」「是。」他走过来亲我。两个明明没兴致的人,都装得很有兴致。我依然恶心的像吃了只死苍蝇,却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让他发现我已经知道了。我看过很多人离婚,无论从前如何海誓山盟,在分财产的时候,体面的少,面目可憎的多。我不想看见他面目可憎的一面,也不想让他看见我面目可憎的一面,所以,最好的方式是:优雅的,把该算计的,先算计了。我是个自私的人,不想奋斗多年,为他人作嫁衣裳。4第二天,我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去律师事务所,请了个代理律师,请教专业人士下一步怎么做。】代理律师首先肯定了我头天晚上的做法,不要急着摊牌,在亮出底牌之前,先把准备工作做好,要打得对方措手不及。他略略担心的是口红,「你还是太冲动了,以你老公的智商,很快会怀疑口红是你放的。」我回答:「他没证据,口红也不是我常用的色号,而且他知道我有洁癖。」代理律师叫我自己小心,不要露出马脚,紧接着,他建议了【三个步骤+一个补充建议】。第一步,收集对方出轨证据;第二步,根据收集到的证据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财产不需要我梳理得多么完备,只需要提供财产线索,申请法院进行财产保全,法院就可以采取保全措施。第三步,起诉离婚,要求解除婚姻关系,法官根据证据判断如何分割夫妻共同财产;补充建议:如果赵正宇在婚内给小三购买任何金额较大的物品,比如房子或车,都属于侵占了夫妻另一方的财产份额,我可以依法追回。第二件事,【我找了私家侦探,请他帮我收集赵正宇的出轨证据。】这个人,说好听点叫「私家侦探」,说难听点叫「狗仔」,经常也帮人蹲八卦新闻。我的要求是:A,我要知道小三是谁,在一起多久了;B,约会照片,能证明两个人关系的那种,比如接吻或开房;C,我想知道赵正宇有没有给过对方数额巨大的馈赠,比如房、车。私家侦探一口答应,当然,收费也不菲。5私家侦探的效率,真的是吊打八点档狗血剧,那些花大量时间精力找小三的女主,都该毫不犹豫请私家侦探。我委托私家侦探的第四天,他就已经把小三身份锁定了。熟人。对方叫周晓兰,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大学期间,她大四实习在我事务所,毕业后又在我的事务所过渡了半年,她后来那份工作,还是我给写的介绍信……没想到啊,农夫与蛇!我几乎失笑。半个月前,在行业聚会上,那个与我碰杯,不经意问我先生如果出轨怎么办的人,也正是她。那是隐晦地想要宣战的意思。我相信赵正宇肯定也感受到了她的想法,所以,当我把口红放到他口袋,他压根没怀疑过我。「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没查到,但住在一起是2年前,这是他们的居住地址……」我看着便笺纸上的地址。那是距大学不远的一个楼盘,离周晓兰工作的地方也不远,两人都方便。「房子买的还是租的?」「买的,户名是周晓兰。」我不需要再问房子谁付的钱。周晓兰大学本科毕业,参加工作不到5年,本身没什么名气,到现在为止,月薪也就是一万出头。在他们老家,飞出一个大学生,全村人恨不得都贴上,加上她还有个不争气、永远需要帮扶的弟弟……而他们那个楼盘,就算是三年前的价,80平方米,没个200万根本拿不下来!我叹气。赵正宇平时挺抠的,几万块钱的包都舍不得给我买一个,没想到小三那儿,200多万的房子轻轻松松就出去了!第2章人心不足「姐,你也别太伤心!男人就那么回事儿,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私家侦探虽是个男的,可洗刷起男人来,一点没有负担,「那女的没你漂亮,你老公那是审美疲劳,找点刺激。」我笑了笑。6赵正宇找周晓兰,固然有「审美疲劳,找点刺激」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心理需求。他们都是农村出生,奋力拼搏到大城市,有点同命相连的意思,赵正宇看周晓兰,多少有点看自己的影子。我和赵正宇的原生家庭并不匹配,用他的话说,他奋斗了20年,才有机会在星巴克和我一起喝咖啡。我和他之间,即便他现在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但骨子里的自卑仍在,每每去高档场合,就会不由自主露出怯意,会先观察别人。而他和周晓兰在一起,因为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的绝对优势,他必定更为放松,爽感更强。而且,他们老家有种落后的观点,认为男人成功,不光是赚了多少,取得多少成就,更重要的是有多少女人。读书那会儿,我和他聊过这个话题,他抨击得极为猛烈。只可惜,潜移默化多年的东西,早已长在骨髓里,不是有了正确三观就能轻易抵消。而至于周晓兰,她对赵正宇是不是真爱我不妄下结论。成年人的世界,很多时候只是各取所需。周晓兰当年在我这里实习的时候,曾不止一次表达对我的羡慕:出生、事业以及婚姻。所以,站在我的角度,她和赵正宇在一起,物质层面可以获得支持,精神层面,她觉得终于胜过我了。「姐,这是他们的照片,目前只拍到这么多。」私家侦探把几张照片递给我,「您打算现在就去法院,还是再等几天?」我看着照片,看着那两人双出双进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曾经的海誓山盟,抵不过岁月蹉跎。「姐,过两天就是圣诞节。」私家侦探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问,「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做我这行,龌龊事见得多,一辈子没偷过腥的男人,说实话,我没见过。」私家侦探说。我有那么一瞬的动摇,终留下句:「你帮我盯紧点。」7很快到了圣诞节。赵正宇照例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到我们事务所。事务所一众小年轻照例起哄,照例朝我们投来羡慕的目光,照例在工作群嗷嗷叫,说塞了一嘴狗粮……我提前下班,逛了会商场,买了个包,然后吃西餐。整个过程,我其实很珍惜,因为有可能是两个人最后一次过节,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晚饭还没吃完,赵正宇接了个电话,说要离开。他说他的同事与女朋友吵架,还和女朋友的前男友大打出手,这会儿人在医院,警察在录口供,他必须过去看看。赵正宇的同事,能亲密到出这种事给他打电话的,我十之八九都认识。我拎起衣服说「一起去」,赵正宇阻止了我,他叫我好好吃饭,说当事人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事儿,还说当完和事佬就给我打电话。我了然,秒想起电视里演的宫斗剧:那些所谓的宠妃总喜欢在正宫面前耀武扬威,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行,你去吧,」我从站姿变成坐姿,「我吃完饭去酒吧坐坐。」赵正宇看着我笑了下,弯腰,捧着我的脸,用他的额头蹭蹭我的额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不许招惹小狼狗。」我「嗯」了一声,跟着飙演技,调笑道:「说不定哟!你要吃醋的话,早点回。」赵正宇捏捏我的鼻子,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给私家侦探打电话:「你在哪里?赵正宇走了。」私家侦探说,他跟着周晓兰的,紧接着,他报了个地址。从我们吃饭的地方,到周晓兰所在的地方,就圣诞节的路况,开车大概需要40分钟,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私家侦探给我发消息,赵正宇还没到。我差点以为赵正宇还有小四,又或者,真的有同事去了医院,再20分钟后,私家侦探说赵正宇到了……8当天夜里,我约了几个朋友在酒吧坐了会儿,周围是喧嚣的人群,我脑海里满是那两个滚床单的样子。夜里12点,我回到家,赵正宇还没回来。我走进书房开电脑,手还没触上去,就知道赵正宇为何离开餐厅后用了双倍时间才到周晓兰那里。他回来过,我的电脑被人动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电脑习惯,我左右眼近视程度不同,且右眼有散光,所以,电脑放在桌子上,有一个小幅度的倾斜。赵正宇对这个家太熟了,熟到他忘了关注这些细节。电脑使用痕迹已被清除。我的电脑上除了些前沿的学术资料,也就是这段时间正在写的论文最重要了,是周晓兰直接能用东西。论文一旦在学术期刊发表,就能在行业内评级。我不想用最恶毒的用心揣度赵正宇和周晓兰,却不得不提前做最坏的打算。那篇论文我虽前段时间从才开始写,却准备了足足三年,分析了上千个案例,花了大量时间精力。【偷我学术成果,比偷我男人更可恶!】我倒了杯浓咖啡,坐在电脑面前开始写email……9凌晨3点,赵正宇回家。他轻手轻脚上床,我装作熟睡。第二天早上,他先是道歉,三言两语讲了昨夜如何劝架,说找个时间给我补过圣诞,然后不经意问我:「论文完工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发?」我原本只有8分确定的事,现在变成10分。「前两天刚完工,再检查下,调整下用词和格式,基本就可以发了。」我笑着给他们下套,「不过能不能刊登,什么时候刊登,就说不清楚了。你知道的,越是权威的学术期刊,发表论文越难。「肯定能过!」赵正宇说,「这是你擅长的领域,你研究了这么年的东西,怎么可能过不了?到时候好好给你庆祝!」我笑眯着眼说「好」,原来你知道我研究了这么多年啊!要不是很清楚赵正宇是不容易催眠那种人,我甚至怀疑他被周晓兰催眠了,所以才会出轨,才会无视知识产权,无视我的辛勤劳动,才会帮周晓兰偷我学术成果!10圣诞节之后,周晓兰越发嚣张。朋友圈个性签名赫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朋友圈内容则一条比一条励志:「我没见过凌晨5点的洛杉矶,但凌晨两点的A市,我看了2000多个夜。」「兴趣是最好的导师,应用心理学是我高中就认定的专业,催眠领域是我最大的兴趣所在。我虽然不是研究生、博士出身,但实践出真知,我能行!」「我虽然不是天才型选手,但我相信勤奋的力量。如果这次论文能过,我决定给自己奖励一顿大餐,再奖励……一段恋情。单身多年,该谈恋爱了,不然今年过年,三姑六婆又该叨叨了。」……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我挑了几条点赞,其中一条还留言评论了。我说:「晓兰,加油!你这样努力,国内的催眠领域,必定有你一席之地。」她回复:「谢谢颜老师,在您的事务所实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际遇。」我回了个笑脸,心想:确实是你这一生最重要的际遇,否则也不会遇到赵正宇,不会走上小三的路,更不会走歪门邪道,教唆男人偷我学术成果。同一天,我一个万年潜水的QQ小群亮了——「我记得周晓兰本科论文复制粘贴的,论文答辩后,被导师点名批评。她现在写什么论文,弥补本科毕业时的遗憾吗?」「2000多个凌晨两点?这话她好意思说?大学4年,她忙着打工,每天晚上都在酒吧卖酒,做陪聊呢!」「那也是凌晨2点,人家这话没错,再说,陪聊也是揣摩人心理,特别揣摩男人心理。楼上的,请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颜卿学姐当年资助的孩纸。」「她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颜卿,你知道周晓兰研究了个什么吗?这几天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感觉分分钟要来找我谈高级合伙人。」……我回答:「不清楚。」同一天,国内一学术杂志主编给我打电话,开头第一句:「颜卿,你认识周晓兰吗?和你一个城市。她给我们发了篇论文,也是催眠领域,很有见地。刚过审时,我看内容有点像你两年前给我提过的一个观点。」我「喔」了一声,「巧合吧?」「要不我发过来给你看看?」主编问,「我看过她的个人简历,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资历级别都撑不起含金量这么高的论文……我有点担心,若真是抄的,咱们杂志一旦刊登,就是丑闻。」「抄也不至于。」我起身,端着咖啡走到窗前,喝了一小口,这才笑着,「我认识她,A市的圈子就这么一点大,以前在我事务所实习过,实习的时候,挺务实一个女孩。」「论文是你指点的?」主编先有点惊喜,随即不满,「那也应该写上指导人颜卿,或者把你名字落上。这些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感恩。」「不,我不知道她写了论文,也没给她指导过。」我顿了下,「若真是我两年前提过的那个观点,行业到目前为止,没出过相关论述。」我和主编再聊了会儿,得知周晓兰那边论文会发表在1月的期刊上,主编说:「后生可畏。」我说:「是,后浪推前浪。」挂断电话后,我站在窗前,看着城市车水马龙,几乎是品味的喝完整杯咖啡。呵,有胆量偷我学术成果,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第3章不作死就不会死有了论文这事儿,我也不急着离婚了,至少要等到论文刊登,要等到我把周晓兰和赵正宇的皮当众剥下来!好在大姨妈来了,装恩爱夫妻的时候,我不必恶心自己做恶心事。11这年元旦,赵正宇的妈妈,也就是我婆婆,破天荒一个人来到A市。我和赵正宇一起接的机。「妈,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我爸呢?」回家路上,赵正宇一边开车一边问。「你爸在老家。」婆婆小眼睛里全是得意,「我这辈子,还没一个人出过门,一个人坐过飞机!颜卿,你说我现在这样,算不算独立女性?」「算。」我不但坚定回答,还专门拍了拍她的手,注视她的眼睛说,「妈,我和正宇为你感到骄傲。人一辈子,就是要不断挑战自己,突破自己。」婆婆挺开心。我看了看明显不符合她年龄和气质的口红,不适合她肤色的粉底:「妈,你今天化了妆吧?挺显气色的。我明天陪你再去配点儿化妆品,买点衣服,咱以后每天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买衣服可以,化妆品就不用了!」婆婆指着她的血盆大口,炫耀一般,「我这可是999,是不是特有女王气质?东子说了,像我这种独立女性,就适合999!」我看着她腻得反光的唇面,卡粉的皮肤,眼周的皱纹,不明白哪里适合她了?还有,东子是谁?赵正宇和他爹,还有他弟,名字里都没有个「东」字,我估摸着老家某个小辈做微商了,先杀熟,把东西卖出去再说。回到家,婆婆把行李箱的东西往外拿,我帮着收拾,才收拾了几样,当我看见「东东眼霜」「东东面霜」「东东口红」,就知道她说的东子是谁。因为婆婆说的那个人实在太出名,更因为骗子的行骗手段实在太低劣太有效,前段时间,很多平台都在播报。低配版的,用明星J东的视频或图片做画面,再配个音;高配版的,把名人脑袋贴在自己脑袋上,居然能和无数大妈谈恋爱,轻则忽悠她们买个几十块钱的三无产品,重则忽悠她们几万几十万的转账做所谓投资。我不知赵正宇的母亲已经到哪个程度了。「妈,你最近在玩D音?」我随口。「是啊,你怎么知道?」婆婆满脸红光,朝我竖起大拇指,「心理专家就是不一样,就这么一会会儿,居然就看出来了。」「时髦嘛!」我笑着说,「我看见好多走在时尚前沿的人都在玩,妈你最近在学化妆,肯定不会错过D音。」婆婆笑得合不拢嘴,从箱子里拿出个黑漆漆的马克杯,再注满热水,待杯子上的J东的图像显现出来,她这才捧着杯子到赵正宇面前炫耀。说这是高科技。赵正宇也许是太过沉迷与周晓兰爱情,也许是觉得网上那些骗术离他太遥远,竟丝毫没关注过。他看着杯子上的J东,一点婆婆有可能已经掉入骗局的意识都没有,反而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妈,这哪里是什么高科技,小儿科的东西!你别被人骗了,买的多少钱?」「20块。」婆婆先是不设防地说了句,然后皱着眉,「这怎么不是高科技了?本来都没图案的,倒上热水,图案就出来了,待会儿水凉了,图案又消失了。刚好提醒我要喝热水,咱们女人,想要年轻,首先得暖宫,暖宫就得喝热水……」婆婆叽里呱啦说了很多。赵正宇听到20块的时候,已没了先前的烦躁,我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很肯定地对婆婆说:「我也觉得这杯子挺好!科技这东西,正宇,你不能说它从实验室出来到现在经过了一段时间,就不叫科技了!我觉得无论从设计,还是从人性关怀上,这杯子就能打100分!」婆婆特赞同。赵正宇听了我的批评,不但没生气,还露出欣慰地笑:「是是是,你们说得都对!妈,改天也给我买个!我也要多喝热水。」「好,我再买三个。」婆婆说,「你们一人一个。」我很敏锐地捕捉到「三个」,诧异地问:「为什么是三个,还有一个给谁的?」婆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却也飞快回答:「给正宇他爸。」我疑心婆婆不但知道周晓兰的存在,还乐见其成,没戳穿她,反而体贴地说:「不如再多买2个,否则正宇他弟就要说妈偏心了!妈,你是支付宝付款还是微信,我给你转点零用钱过来。」婆婆说是微信,我立即给她转了5000元:「妈,钱不够就说,想买啥就买,不必替我们省钱!正宇和我现在还没带孩子,也还比较好过。」婆婆没像以前一样,听到「想买啥买啥」,就劝我们存钱,为以后带孩子做准备,反而对着赵正宇大力表扬我:「瞧,找了个媳妇儿比儿子还孝顺!」我笑着把婆婆的衣服放好,把洗漱用品和护肤品放入卫生间,看着清一水的」东东牌」的护肤品,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妈,我之前给你买的护肤品呢?」「那个啊!全是外文,我看又看不懂,还不适合我!前段时间,你弟媳妇儿回老家,说帮我用,我就全给她了!这东东牌,比你那个滋润多了!」我心里哽了下。我平时用I牌的护肤品,给我妈和她也买I牌,洗面奶水乳精华基础套下来,都要小2万的东西,她居然嫌弃……但我表面没显示出来,还特理解说:「是,护肤品这东西,不在于多少钱,最重要的是适合自己。」「没错。」婆婆不能赞同更多,「颜卿啊,我觉得这次来,你比以前懂事了许多。」我微笑不语,接受她的表扬。所谓懂事,不过是明知她站在火坑边缘,却假装没看见。12婆婆掉入假J东骗局,我其实犹豫过要不要戳穿,毕竟,我是个好人,就算是陌生的路人,我也不介意提醒对方两句。只可惜,世上事,很多冥冥中自有注定。我带她逛街,带她吃饭……那天,公司有事,我带她回公司,叫她等我一下……然后,我不小心在卫生间听见她讲电话。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个薄薄的挡板,以为其他人听不见吗?「颜卿比晓兰有本事多了,事务所可气派了!还有你们家大房子!我看她比晓兰会赚钱!」「你啊,就和颜卿过,再叫晓兰给你生个儿子,偷偷养在外面,又不是养不起。」「什么?离婚!你疯了!你要离婚的话,财产怎么分,我看你是糊涂了!」「啊,真怀上了?……这件事得好好庆祝!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后了!」「该奖励!想要名分就给吧!颜卿多少年屁都没生出来一个!」「我给你说,颜卿这事务所,我是真看得上,离婚的时候,把它分过来!晓兰不也是搞心理的吗?刚好她可以用。」「你们商量个办法,让颜卿净身出户。」……我坐在婆婆隔壁间马桶上,听她快说完才出去。呵,净身出户……我快气笑了,我倒要看看,到最后是谁净身出户。我去茶水间,给婆婆取了几个小点心,再叮了一杯牛奶,端到我的办公室。「妈,我手上工作大概需要40分钟,你喝点牛奶,睡个午觉等我一下。每天午觉半小时,比任何护肤品还管用!」我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薄被,放到催眠椅上。「我这张椅子可舒服了,保证你不到五分钟就能睡着!我平时每天都睡的。」婆婆乖乖的躺了上去……和赵正宇相反,她是易催眠体质,我几乎没费什么劲儿,轻易给她催眠,然后问了几个问题。「睡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看着熟睡中的婆婆,看着外面日光正好,城市无声喧嚣,我端着咖啡站在窗前。呵,怀孕……难怪一家子有求必应……我和赵正宇结婚多年,一直没孩子,不是不想要,而是因为他精子存活率低……若能怀上,不啻于中六合彩。只是,六合彩真的那么容易中吗?某些成年人的世界,算计原就是其中一环。13我们家的狗血事,意外地让代理律师和私家侦探义愤填膺,两个人握着拳,气得咬牙切齿。我回忆整个过程,从我知道赵正宇出轨,到周晓兰偷我学术成果,再到婆婆觊觎我的事务所,提醒他们要让我净身出户,我似乎都没有太多怒意。每一步都理智而凉薄。做心理咨询多年,做催眠师多年,我心里最大的小怪兽,也许,正是过于理智。141月4日,婆婆全天自由活动,不要我们任何人陪,晚上回家时,满面春光。1月5日,我看见婆婆在看直播,她看见我看她,有点不好意思的飞快把视频关了,我又给她转了5000。「妈,看直播呢?我偶尔也看,还会打赏。」1月6日,婆婆离开。离开之前,她把我拉到旁边,叫我再给她转5000,我直接给她转了1万。她现在是东东那边的VIP,我希望她成为超级VIP,让那边重点「照顾」。1月10日,我过生日。赵正宇说要二人世界,和我一起吃了法国餐,再一起去酒吧。酒点了不少,洋酒+啤酒,赵正宇疯狂与我碰杯。半个小时后,我头有点晕,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把我一个人丢在酒吧。十多分钟后,一个身材好,脸蛋俊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很自然坐到我旁边:「姐,一个人喝酒呢!我陪你?」我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好几秒,这才点了点头,一只手撑着脑袋,顺便叫他拿两套骰子。男人很听话,伸手招来服务员,把两套骰子放在桌子上。游戏很简单,猜点数,输了的喝酒。我靠在男人身上,借了点外力,用骰子把他催眠了……「这么快搞定了?喝醉了还有这功力,厉害了啊!」代理律师说。他和私家侦探坐到我对面,还带了个和我身材差不多的姑娘,对方和我穿一模一样的衣服。我斜睨了代理律师和私家侦探一眼,起身和姑娘交换座位。「麻烦,交给你了。」姑娘朝我做了个「OK」的手势。这天晚上,我没回家,在酒店凑合了一夜。1月15日,杂志全国刊发,我早知论文内容,故意在办公室坐到夜幕降临。赵正宇没来找我,我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偷了我稿子。他直接否了这事儿,还以我怀疑他为由,说夫妻之间没了信任,提出离婚。我说可以,但科研成果我不会让,我会让全世界知道,周晓兰的论文是偷的!赵正宇嘿嘿笑了两声,说只要我敢说,他就要把我和男公关开房的视频公布天下。这是典型的图穷匕见。我挂断电话,对他的最后一点感情「咔嚓」一声断了。第4章尾声1月16日,杂志社专门为周晓兰那篇论文准备了一个学术报告会,邀请了部分同行和新闻媒体。我在应邀范围,且早早到了现场,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周晓兰穿着米色西装西裤,非常职业,与我平日打扮同出一辙。我朝她笑了下。她春风得意的朝我走来,弯腰,一只手搭在我的椅背上:「颜老师,没想到您肯捧场,我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应该的。」我微微抬起下巴,笑看着她,「偷东西的感觉怎么样?」「Sowonderful.」周晓兰声情并茂,随即朝我再靠近几分,用极低的声音,挑衅地说,「颜老师,你的研究和男人,我都很喜欢。」我笑着摇头,感慨:「农夫与蛇。」周晓兰继续:「颜卿,我真是恨透了你们这种天之骄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明明什么都没有了,还在这里假清高!对了,小狼狗的滋味怎么样?看视频,你们还挺激烈。」「还好。」我含蓄地说,「让你破费了。」我看一眼台上:「今天属于你,好好享受!」最后四个字,我说得意味深长,周晓兰警觉地眯起眼睛,转身朝后台走去。15那天的学术报告会,我替他们邀请了两个真正的行业大咖。一个是业内全球最知名的学术杂志的总编,专门从国外飞来,一个是国内公认的催眠领域第一人,某大学的博导。国内这家杂志的主编看周晓兰的眼神都在发光。「晓兰,你太厉害了!连他们都来捧场了!」周晓兰恐惧地看着我,忙着给我发信息:「颜卿,你想做什么?你不要你的脸了?!你别忘了,我有你的视频!你要敢乱说话,我要你明天成为所有男人争相传阅的东西!」我把手机丢到一旁,没回复。16当国内杂志主编把周晓兰的论文投映在大屏幕上,正声情并茂的夸奖这位勤奋的研究者时——博导忽然站了起来,直接发火:「胡闹!心理学领域什么时候出这种败类了?这明明是颜卿的报告!」紧接着,国外杂志总编也站了起来,用手机连上投影,给大家展示我给他发邮件的时间。我一共给他发过两次邮件:第一次是圣诞夜,发的是中文,内容与周晓兰那篇一模一样,而邮件发出去的时间,比周晓兰发给国内期刊早了30多个小时;第二次是前几天,全英文版,细节做了优化。国内杂志主编吃惊地看着我。他肯定恨透了我,当初周晓兰给他发邮件,他曾咨询过我的意见,希望我替他把关,我拒绝了他。其他人,媒体一脸八卦,而行业大多数人,则是了然与讥讽:「周晓兰,说说吧,颜老师的论文怎么变成你的了?」「我记得你读大学期间,颜老师一直在帮助你,你这样会不会太忘恩负义?」「太不要脸了!」……聚光灯下,周晓兰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上,成为众矢之的。我一点同情也没有,还是那句话:【敢偷我的东西,就得有付出代价的觉悟!】17赵正宇推门进来的时候,一只手拿着刊发论文的杂志,另一只手揣在裤兜,走得意气风发。他一边走一边说话,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不是抄袭,那篇论文本来就是晓兰写的!你们都被颜卿骗了!」「周晓兰大学时就在颜卿的事务所实习,颜卿的所有论文,都是周晓兰代笔!」随着这句话落,全场哗然。此刻,他来,像英雄一样,踩着五彩霞光,来救他的公主。我缓缓站了起来。「我叫赵正宇,A大数学系教授,是颜卿的丈夫,不过很快就是前夫了!」赵正宇朝我走来,他正气凌人。「颜卿,你窃取他人学术报告,我帮不了你!像你这种品性恶劣的女人,我后悔曾真心错付。」他顿了下,把揣在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屏幕朝向我,倾斜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屏幕上播放的正是上次在酒吧要陪我喝酒的男人,他正在和女子热吻,从酒店客房的一头到另一头,女子穿着和我那日一模一样的衣服,脸蛋只露出很小的一块侧脸。我目光低垂,周围已然喧嚣——「赵学长,您脑子没抽吧?你帮周晓兰之前,难道都不去打听打听?!周晓兰本科论文复制粘贴,被老师点名批评!我们全班都知道!」「一个连本科论文都写不了的人,你居然说颜老师的论文出自她手!颜老师在催眠领域的成就,100个周晓兰也比不上!」「要不要现场比一下?再不然把论文涉及的案例拿出来!」「颜老师,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他拿什么东西威胁你?你别怕!我们都挺你!」……赵正宇好整以暇,他笃定我要面子。「这只是其中一段。」赵正宇声音很小,「房间里更精彩,要请所有人看吗?你只要认下论文是晓兰写的,我们好聚好散。」我低笑,然后抬头,如看小丑般看着他,轻描淡写地问:「然后呢?」我发誓他没想过然后,他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解,似乎没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我绕过他,朝周晓兰方向走去。灯光师很有意思,这时给我打了束追光,算是支持,我朝舞台灯光师那边颔首致谢,只见杂志主编站在灯光师旁边,朝我点了下头。他是想说原谅我了。这一瞬,我鼻子竟有点酸,然后把整个过程叙述了一次。出轨,偷窃学术报告,把我灌醉,再请男公关带我酒店开房,视频威胁,好在视频里的人不是我……「赵正宇,周晓兰!盗窃学术报告,在《刑法》上等同于盗窃,你们等着坐牢吧!」那两人脸色唰的就白了!「证据呢?凭什么说是我偷的?」赵正宇吼我。「证据不是警察的事吗?」我笑着反问。恰这时,警察推门而入。18所谓房间里的精彩视频子虚乌有,他们拥有只是酒店走廊热吻,原计划让我身败名裂的东西,他们连公布的机会都没有。后来——赵正宇恳求我撤销对他们偷盗行为的起诉,他们不想坐牢,不想孩子出生后,有一对坐过牢的父母。他愿意用净身出户来换。我欣然同意,顺便追回赵正宇在婚内送给周晓兰的房产和奢侈品,房产挂中介,奢侈品挂咸鱼。后来——赵正宇和周晓兰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社会性死亡。两人名誉扫地,丢了工作,周晓兰吊销心理咨询师执照,且没有地方愿意聘请他们。再后来——赵正宇的母亲被东东主播骗了一大笔钱,全家人嫌丢脸,不肯报警,在家里长吁短叹。再再后来——赵家心心念念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赵正宇不知为何找人做个亲子鉴定,不是他的。……19「听说那两口子在闹离婚。」我的代理律师朋友对我说。我「喔」了一声。「赵正宇肯定后悔惨了,为了个不是他的孩子,工作老婆钱都没了。」律师朋友再说。我再「喔」了一声:「原罪不是孩子,而是出轨。」「颜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赵正宇催眠过?学术报告那天,他办的事儿明显不符合他的智商。」「没有。」我毫不犹豫否认,「他是不易催眠体质。」然后,我笑了。不易催眠不等于不能催眠,他做的一切都遵循他的内心。英雄的出场,如王子般拯救爱人。对不起,我是催眠师。我习惯在我的领域,用我的方式解决问题。(全文完)

有什么你认为不错的重生文?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说要退婚。世人皆以为我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去倒贴。但本人不才,昨天,我重生了。【全文+番外,已完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坐在暖阁里喝小琴给我热的牛乳,热气氤氲,舒服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对,我就是相府嫡小姐-陈子衿,昨天发现自己重生了。目前皇上年近五十,身体状况不好不坏,还不立太子。耐不住皇子们长大了,各种偷交大臣,大臣们也开始私下站队。本来呢,相府出淤泥而不染,只站皇上。皇上年轻时与我爹识于微末,关系很好,所以我一出生就赏了我一个安宁县主的封号,还附加一小片封地。这简直是寻常官家小姐想都不敢想的。奈何我上辈子想不开,被三皇子的皮囊迷惑,打死都要嫁给他。完全忽略了我爹不站队,还有我脑子玩不过腹黑的三皇子这一血的事实。结果嫁是硬嫁了,然后想当然的,得不到宠爱,还嫉妒徐轩儿,干了一系列坏事。最后竟然为了一己之私通敌,差点酿成大祸,最终害了相府。当我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衣衫褴褛地跪在断头台,被不明所以的百姓扔着烂菜叶子时,我疯掉了。然后冲上去抢刀,不小心抢脱了捅我自己身体里。一醒来,就回到14岁了。这个时候,三皇子谢安正和皇上提出退婚。原本的我当然不依。一哭二闹三上吊,没办法,我爹这个女儿奴只好去皇上跟前照着我的模样对着皇上来了波相同的操作。皇上脑阔痛,让三皇子滚回去准备婚礼。但现在嘛——「团团啊——爹就说了,那个三皇子不是你的良人,你看……我们不要嫁了好不好啊?」宰相大人听到消息一下朝就赶来了女儿房里,他年近四十,看起来很是儒雅,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如果不谄笑的话。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儿一醒来就抱着自己痛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心疼得他肝都抽抽了。别看他在外面不苟言笑,严格苛刻,但对女儿,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再加上妻子早逝,他又当爹又当娘,简直要把女儿捧到天上去了,什么时候见到女儿这样哭过啊!一想到女儿可能又要哭成昨天那样,他就难受得要命,小心翼翼问道。我颇为心酸,放下了手上热乎乎的牛乳。「爹,你笑得像外面的拐子一样,怪可怕的」。陈宰相脸垮了垮,不是因为女儿说他,而是因为女儿竟然还有心思和自己玩笑?要知道,按他对女儿的了解,女儿此时应该着急地冲过来疯狂摇他胳膊哭丧着脸才对啊。这别是刺激受大了啊。「那个……团团啊,你听到爹的话了吗?」我点点头,微笑道:「听着了,三皇子要退婚呗,退吧——」陈宰相一愣,上来摸了摸女儿额头,又探探自己的,喃喃道:「没发烧啊。」我看着父亲这样子,又想到他刑场上的样子,嘴巴瘪了瘪,压下心里的难过道:「我突然觉得三皇子长得其实挺丑的,退就退吧。」陈宰相:哎?三皇子可是大燕第一美男子?雅致的房间内,一男子穿着蓝色银线绣莲长袍,挺直着腰,端坐在案几旁练字。字迹明明端正,却莫名透着丝不羁,入木三分。鎏金蟠龙香炉中,紫檀香冉冉升起,衬得房内一片祥和。「殿下,陈大小姐同意退婚」。男子听到这话,笔势回收,字已成型,堪称大家。他眼睛细长,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看起来多情又凉薄,偏偏气质端正。这种矛盾呈现在他身上,显得更加迷人。「这倒怪了」。男子说着,笔锋一收,完成大字,抬头看着手下的脑袋淡淡道:「怎么,原来是陈子衿自己想通了?她怎么说?」三皇子有点意外,这陈子衿可是从第一次见面就缠他缠到现在,整整五年,他都有点阴影了,现在突然放开,简直太意外了。暗卫掂量了下,说道:「陈大小姐说……说殿下丑」。他把那个「挺」字去了。三皇子:「……」相府嫡女陈子衿主动退婚三皇子谢安,震惊大燕权贵圈!陈子衿成功变身贵女们的反面教材。反面归反面,好奇归好奇。一时间,各种邀请赏花吃席的帖子海水般的涌入相府。我摊在软塌上,点着火炉吃冰糕,本来想把帖子都拒了,结果临亲郡主竟然也下了帖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群人闲得慌想看我笑话,但没办法,未来嫂嫂的面子不得不给。头秃哦!日期就在明天。我今天正舒服,不想出门,可新衣服缺点首饰……唉——过了小半个时辰,小琴小书终于把半瘫在软塌上的我揪起来,给我换衣服梳妆。我一身红色留仙裙,上面用金线纹着精致的梅花,外披一个纯色红斗篷,斗篷上有一圈白狐狸毛,暖和又好看。梳了个简单的单垂髫,插了根石榴簪,细碎的红宝石垂在脸边,衬得脸小了一圈。对着镜子满意点点头,就和小琴小画出门了。上一世,谢安总爱和徐轩儿逛街,我嫌脏乱,不愿意,又吃醋,一直盯着他俩,所以完全感受不到乐趣。所以现在,我决定走去宝簪居,好好欣赏欣赏街道。结果好家伙,一出门就碰见街角一个孟浪正调戏卖身葬父的可怜少女。「哎哟——这小妞,来来来,给爷看看——」「这位公子,还请您不要动手动脚!」女子虽然声音很坚定,但无奈声音娇柔,带着丝丝哑,听着好像一根羽毛拂过心间,听的人更加动心。听得我头皮发麻……妈耶——这不是徐轩儿吗???怎么在这葬父呢?男的我认识,定远侯嫡子孙长帆。风流倜傥浪荡气,实则憨包。听闻他尤其喜欢收藏好看的东西,难不成看上徐轩儿了,想收藏?看看看,还动上手了!此时的他等不及,正拉扯着徐轩儿的胳膊,嗷嗷道:「你不是卖身葬父嘛!小爷我买了,给你钱,你和我回去,肯定天天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着徐轩儿,她挣扎着嘴唇都要咬破了,一副要哭的样子,小脸煞白,大大的小鹿眼闪着泪光,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还挺好看。啊呸!我才没觉得她好看!就是觉得上辈子脑子被猪油糊了总害她,也挺对不起的……对!就是这样!哼——想到这,我走过去一脚把孙长帆踹开,他做过我爹两年徒弟,所以我压根不惧他骂道:「你和变态一样,人姑娘愿意和你走才鬼了呢!」孙长帆被人踹了一脚,一脸懵,正准备生气,回头就看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先是前进一步,又立刻如临大敌般倒退两步。「怎么哪都有你啊陈子衿!呸!成天就会告状!」我眯了眯眼,他可能想到以前欺负我,我爹带着我上门告状,结果他被打的三天下不来床的惨痛经历,带着小厮落荒而逃。临走甩下一句「你会遭报应的!」就消失了。啧——垃圾。徐轩儿看看落荒而逃的孙长帆,又看看我,拿着手上的银子斟酌了下,立刻跪下。「感谢姑娘为轩儿赎身,从今以后,轩儿就是姑娘的人了!」我大惊:「你那银子不是我给的???」徐轩儿一脸严肃道:「坏人给了银子,姑娘赶走坏人,那这就算是姑娘给的了!」这也行???我,相府千金,安宁县主,重生没两天,上辈子情敌成了我的免费丫鬟,明天报道。我被她的舌灿莲花的搞得无法拒绝,只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陷入沉思。上辈子徐轩儿明明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啊,怎么就卖身葬父了呢???我是重了个假生吗?还是,她原本就是卖身葬父的时候和三皇子认识的?前生我这时候正开心得在家绣盖头,没有出来,那么,这说明,三皇子在附近?我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然后转身,抬头,酒楼上,三皇子正喝着酒,细长的眸子淡淡地看着我。额……玛德,报应好快。没事没事,太远了,他肯定看不清!或者他看的不是我呢!我立刻捂着脸头都不回地跑了。小琴小画一脸懵逼地追,边追边嚎:「小姐——!!!」整条街都听到了啊喂!啊,太狗了,当着前相公的面抢了他意中人还把他意中人变成了我的丫鬟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我为毛要出门?啊!!!!!三皇子则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了勾。这惊慌失措的小模样,比装大家闺秀的傻样子可爱点。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宝簪居,看看后面,很好,木有跟来。不过想想也是,人堂堂三皇子谢安怎么可能来追自己,想到这,我简直被自己蠢哭。我前生哪里来的自信又蠢又坏的?想想自己又下毒又搞那些小手段的,可能早就被发现了,这样想想,没通敌前,谢安好像对我还蛮仁慈的。唉……罢了,这辈子就都离远点吧。宝簪居是燕京最大的珠宝店,背后是北燕最大的皇商,里面东西精细贵重,普通人家有一件里面最便宜的戒指做嫁妆都很有面子。所以,也深受皇亲贵族和官家小姐喜欢。小琴小画陪着我闲逛到三楼,还好天冷,没什么人,不然遇到熟人就很烦了。「哎呀——这不是安宁县主嘛——」很烦了。我身子一僵,看向四楼,一个穿着桃红色襦裙的女子一步步下楼,头上的限量奢华金凤猫眼宝石簪,闪耀出刺眼的光。婢女在旁边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她手腕上那一个个镯子,还有手指上长长的宝石护甲。临亲郡主,干!我行了个礼,假笑了下,她上下睨了我一眼笑道:「果真是退婚了?你长能耐了啊。」我一本正经道:「想开了,强扭的瓜不甜!」临亲郡主看了看面前矮自己半个头,粉嫩娇俏的少女,笑了笑道:「你装什么正经?」说罢,微微瞥了眼我后面,继续道:「三殿下都不甜了,那整个北燕还有谁能更甜啊——」我没注意到她语气变化,想了想道:「我突然发现还是我大哥那种好,他看起来太娇弱了,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我面色严肃地说着胡话,忽略谢安十三岁就打败自家大哥的残酷事实。临亲郡主「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刚才的人间富贵花滤镜瞬间破碎。我看着她的样子嫌弃的后退两步道:「你注意着点形象,一会儿万一别人上来以为你抽风了,我可不帮你!」小琴戳了戳我,我没管她,甩了甩胳膊。临亲郡主笑得更加不能自已,也没回答,旁边的婢女很有眼色的将她重新扶回四楼。她上楼的同时还在「哈哈哈哈。」我就很气,妈的这种智障以后要当我嫂子!还让人活吗???9.「我身体不好,嗯?」熟悉的男声从背后响起,好听,还带着一些莫名的威胁。我脚一软,差点跪下去。好吧,智障竟是我自己。看着通向四楼那长长的楼梯,我「咕嘟」咽了口口水,那不是楼梯,是救命通道啊!我拔腿就跑,刚跨出去一步,就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还被调了个个儿,直面眼前的细长眸子。「呵……呵呵……好巧啊,三,三殿下」现在的我无比痛恨我这小身高,看着面前高一个头的男人,简直欲哭无泪。嘤嘤嘤先抢了人女人,又背后说坏话被抓住,我突然不想重生了。死了挺好的,比尴尬死要好。「把我退婚,还造我谣?想让我成不了亲?嗯?」面前的男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让我吓成鹌鹑的话,我打算狡辩他听错了,但一想,不对啊!「是你要退婚的!不是我!」谢安看着面前带着少许婴儿肥的粉嫩小脸,那双大圆眼睛气呼呼地盯着他,眸子亮晶晶的,像缅甸刚进贡的奶狗,小嘴粉嫩,正不满的嘟着。他知道眼前的小人已经气炸了,笑得更加温柔道:「可皇上说是你退的啊——」我:「#¥……&&*」好吧,这是我爹为了维护我名声求皇上这样说的,虽然我已经压根没名声了。想到这,我打开了他揪着我后颈的手道:「无论谁退的,总之已成定局,请殿下放尊重,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生欢喜。」谢安眸子暗了暗,虽然还是笑着,但以我总共纠缠他近五年的经验来看,他生气了。但为什么???奇奇怪怪哦!想到这,我挑簪子的心情也没有了,随便拿了支顺眼地就结账走了。委屈不甘难过愤怒等情绪疯狂在心中弥漫。真奇了怪了,不要我的是他,不喜欢我的是他,干嘛还一副好像对我有意思的样子,恶心!10.我气哄哄得回府,想着明天要去临亲王府里被各家小姐再问一遍就烦。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谢安那张脸,他生气什么?我才气哦!从9岁初见到15岁,再到前生嫁他第四年死去,他总是温温柔柔笑着却又完全不主动!搞得我总觉得自己有机会。所以也不在意名声疯狂缠着他,他也不拒绝!皇上赐婚也不反对,结果到我及笄反悔,这什么行为!臭渣男!成亲半年就娶了徐轩儿!知道我为了他做坏事也不阻止也不告诉我,甚至通敌这事是不是他故意找人联络我!好让我挪位!我想着前生一件件事,将谢安想成最坏的模样,想着想着,哭着睡着了。窗帘微动,一个身影进到房间,他盯着床上娇小的女子,看着枕头上的泪,摸了摸女子略微红肿的眼。嘴里念叨道:「真蠢,又蠢又瞎」11.「咦?」我一觉醒来,本来以为眼睛会肿成核桃,神奇的是完全没有,完美——小琴帮我梳了个玲珑飞仙髻,看着飘逸又娇俏,很适合我。小画则帮我搭配衣服,今天是一身梅色地裙,裙摆曳在地上,搭配梅花妆,一下变得温婉又有点小妩媚。插上昨天新买的簪子……奇怪,这簪子好像不是我昨天买的那根啊。「怎么了小姐?」小画奇怪道。我看着簪子,上面是只凤尾蝶,栩栩如生,蝶翼甚至能微微摆动,一副下一秒就要飞走的样子,尾部用细碎的各色宝石装饰,看起来像蝴蝶拖着长长的流光。太精致了,这是我昨天买的那只蝴蝶簪?才50两?这看起来至少有500两啊,赚了。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哦耶——心情愉悦地坐马车上,我眯着眼吃着糕点。虽然我早就决定放弃谢安了,但现在更确定了。我家中人口简单,哥哥宠爱,父亲放纵,娇养长大,管家没什么问题,但勾心斗角的夺爱就算了。上辈子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想,我也不在意了。这辈子就好好做我自己,找个能爱护我的夫君,能常常回家看爹爹,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哎?今天陈子衿来嘛?」「不知道啊,估计没脸来吧——那般没脸没皮的纠缠,最后还被退婚了」「不是她要退得嘛?」「哪有,是三殿下提的,只不过皇上顾及宰相面子,所以才……」席上,女眷们各自聊着最近最火的事,很不巧,就是我,大部分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毕竟三皇子人中龙凤,登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的机会不小。爱慕他的官家小姐更是数不胜数。可惜一直被陈子衿霸着,其他人压根没机会接近,现在好了,可以想办法接近了。我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话垂眸,小书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唉——人红是非多啊——走进门,小厮大声道:「相府千金到——」厅内立刻安静了一瞬。我走进门,就看所有人齐刷刷地盯着我。我挂着端庄的笑,迈着步子走到位置上,礼数周全。临亲郡主坐在上位,妩媚的眼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我冲她偷偷吐了吐舌头。旁边兵部尚书的二小姐立刻凑过来道:「你退婚啦!」我点点头道:「对啊,怎么了?」她看着我啧啧称奇,然后缩回去不讲话了。「估计是被三殿下嫌弃吧,毕竟上赶着不是买卖嘛——」充斥着些许恶意的女声响起,带起一片娇笑。我看过去,哦,是户部尚书嫡长女周瑶。13.周瑶被称为燕京第一才女,心高气傲,我和她原本是竞争对手,后来我开始喜欢谢安,就懒得和她争那才女名头。谁知道她竟然在背后造谣,说我倒贴,纠缠,丢脸,谢安很讨厌我之类的。虽然!我是缠着了!但是!人家也没那么讨厌我好吧!我名声毁成这样,她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啧——不过之前我总想着谢安可能不喜欢泼辣的女子,在外面一向装着比较乖巧温顺,但现在嘛——没必要了!于是听着她的话嘲讽道:「对啊,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还乞巧节偷偷给五殿下送香囊真厉害」她脸一红,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恼羞成怒地站起来道:「陈子衿,你自己不要脸,还乱诋毁别人,我什么时候给五殿下送过香囊!」我吃着梅花糕,冷淡地看着她,懒得理她,而她周边原本与她亲近的贵女已经带上了些许不屑的眼神开始偷偷讲话。这友谊,真脆弱。「咳咳,好了,都是自家姐妹,来来,看这红梅开得多好,赏花赏花。」临亲郡主看够了戏开始圆场。在座的贵女也都是人精,很快就有人去劝周瑶不要生气,她恶狠狠地看着我坐回位置。我看着眼前的红梅,就感觉,疲惫。果然,我不喜欢这种气氛。临亲郡主见我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把我偷偷拉到了她的房间八卦道:「你怎么啦——」因为只有我们俩,不需要拘着,我瘫在椅子上抬眼道:「没劲」她皱眉道:「没劲?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种聚会了嘛!」我想了想道:「可能是我及笄了,成熟了」临亲郡主:「……越来越有毛病了,不过也好,早就说了谢安不喜欢你,你就不要总想着他了。」我听着她的话,点点头。她安静了一会儿,又道:「我新收了几个会变戏法的小丫头,给你一个拿去玩?」我抬头,看她笑的明媚的样子,点点头。她吩咐了一声,就见一个姑娘进来,她长着一张圆脸,看起来可爱又灵动。前生我大婚当天,临亲郡主也把她送给了我,后来成了我最贴心的丫环。也不知道我死之后她怎么样了。看着她手上消失来消失去,后来出现在我口袋的橘子,我笑了笑。临亲郡主笑道:「看——我家轻舟厉害吧!」我点点头道:「嗯,挺厉害的,以后叫小舟吧」临亲郡主无奈:「你是和「小」字杠上了嘛?」回到宴席,我继续维持灵魂半出窍状态,临亲郡主懒得看我一脸死样子,叫我赶紧滚,我立刻满血复活,麻溜滚蛋。应酬真累。坐在马车上,看着小舟变戏法,我只觉得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呐——前生的大婚收到的丫环竟然又收到了。我喝着热茶,啃着糕点有点烦躁,怎么才能把自己从前生的回忆里摘出去呢?感觉这三天像做梦一样。晃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相府了,我伸了个懒腰,就听小琴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哎?你是昨天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孩!」「吧唧。」手里的糕点掉到地上,突然不香了。我一拍脑门,妈呀……把她忘了。掀开帘子,就见徐轩儿一身白衣,表情坚定,不卑不亢地望着我道:「小姐」我:……啊,这不止像做梦,还是噩梦!徐轩儿很勤快,人靓条儿顺,五官精致,即使一身布衣也掩不住那夺人的美貌,楚楚动人。眼下一点红色泪痣,让她清纯中又带了丝妩媚,就,换身衣服能比我还像小姐。我前生和她交往不多,陷害除外,最嫉妒的就是这张脸,时时刻刻想毁掉,可是吧,现在看她在我身旁前忙前忙后。唔……怪赏心悦目的。这三个月我窝在府里哪都不去,帖子也全拒了,把徐轩儿提为一等丫鬟天天放跟前。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看看我输在哪里了。结果发现好像确实差挺多,她虽然长相好看,又直接被我从三等丫环提成一等,但没有表现出一点娇纵。每天勤勤恳恳地完成任务,和大家处好关系,完全不让我废任何心。见她好像很爱看书,我就把看过的几本孤本给她,她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就,太单纯了。我为啥前生觉得她妖孽又心机呢?但小舟则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我记得她忠心又乖巧,还总给我出主意,替我着想。可这一世,我发现她做事好像有点……怎么说呢,她去掏鸟蛋,母鸟护着孩子,啄伤了她的手,她竟然直接把那巢扔下了树,还准备踩死母鸟。我制止了她,但母鸟还是受了伤,暂时飞不起来了。唔,事后她噙着泪和我道歉,说自己一时生气,本打算拿那些鸟蛋给我变戏法的。我原谅她了,但就觉得怪怪的,回想着前世的事,有一个想法隐隐约约地在脑海。「爹啊——户部尚书有什么遗落的女儿或之类的嘛」最近朝中局势紧张,五皇子和二皇子又在那来回扯犊子,四皇子是二皇子那派的,帮着吵吵,就很烦。大皇子呢,和稀泥,一副不要扯到我就行的样子。三皇子则不发表任何意见,可五皇子和二皇子怎么会放过他,结果唇枪舌剑,气的五皇子要骂街,二皇子也没讨着好,被怼得哑口无言。皇上面色深沉,不发一言,大臣们瑟瑟发抖,但陈宰相知道,皇上那是在看戏呢!就很狗!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管的嘛?还看戏,美其名曰为了感受下夺嫡时先皇的感受。就他妈离谱,姓谢的统一江山管理江山一把好手,就这脑回路太他妈奇怪了啊!当然,今天终于消停,皇上意犹未尽的散了朝。陈宰相马不停蹄地回府找陈子衿吃晚饭,感动得老泪纵横。三天没和心肝女儿一起吃晚饭了,煎熬呐!谁知道女儿一开口就是问户部的事,不是和户部那大女儿关系不好嘛?不过嘛。他想了想道:「大房小女儿失散好久了,10年前失踪的,找到现在都没找到,怎么了?」我喝了口汤道:「就好奇,那她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的嘛?」陈宰相点点头道:「嗯,眼下有颗小红痣,不过都过了这么久了,估计没什么人记得了。说罢,他喝了口汤,就听陈子衿幽幽道:「我好像找着了。」「咳咳咳。」陈宰相被自家女儿的话惊得一口汤呛住,就看她招了招手,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走过来。她容貌清纯精致,眼下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陈宰相觉得,就很离谱。陈子衿消失三个月以后又双火了,她竟然找到了户部失散已久的小女儿,原名周云清。不过后来她母亲顾虑女儿,还是改成周轩儿了。结果就是,孙长帆这个二傻子突然反应过来,说是他找到的,被我抢了,于是天天疯狂来相府找我茬。我适合艳色,裙子几乎都是明亮的颜色,现在又是冬天,我就又穿了一身红裙,簪上我宝簪居的蝴蝶簪子。看着坐在大厅无所事事喝茶的他,不禁感叹能世袭爵位就是爽,什么都不用做。也就他能在这夺嫡敏感期有心情来我府里喝茶喝一天,以请教我爹知识的名义和我扯一天。果然,这货看到我又蹦起来了!「你说!都怪你!看看,要是我把她带回府了,我不就有户部嫡女做妻子了!」我懒懒地瞥他一眼,瘫椅子上道:「得了吧你!燕京哪家好儿女愿意嫁你,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学无术,做梦呢你!」他理直气壮道:「呸!没有嫖!」我脑阔痛,骂道:「谁管你啊!有病找户部求亲去,别天天来缠着我!」我站起来准备走,结果坐的姿势太扭曲腿有点麻,差点跪地上,本来想得膝盖该惨了,就被一个怀抱接住。男人扶着我的胳膊,皱眉看着我,桃花眼潋滟多情,嘴唇抿着,脸颊出现了一个小酒窝。离得太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混着我喜欢的橘子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热气。被抓住的地方更是有点发烫。不得不说,孙长帆这皮相还是能唬人的,怪好看的。和小时候老跟在我屁股后面,揪我小辫子的样子不一样了。我低着头,没有发现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很是暧昧,就好像我俩正拥在一起,也没有注意到他变红的耳垂。「喂,你真的不喜欢谢安了?」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一愣,站直推开他道:「昂,本小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揉了揉我的脑袋道:「好孩子,我走了——」我:「???」谁允许你摸我头!狗东西!我看着那欢快的背影,觉得这货长大以后愈发地莫名其妙了。啧——我身边的男人真奇怪。由于我已经到了15岁「高龄」还没有许人家,之前的光辉事迹又太耀眼,贵族要么担心三皇子介意,要么担心我太野。所以一时间,上门提亲的都是些三四品文官,娶我估计除了想讨好我爹,平步青云,也就没啥了。有点真才实学的清高孩子也是不愿意提亲的。气的陈宰相吹胡子瞪眼睛,骂这群人没眼光。倒是也有一二品,不过都是庶子,我爹是不可能愿意把我嫁出去的。这种家庭关系复杂,前途渺茫,依靠嫡系生活,他说就是养着我一辈子也不愿意我嫁到这种家庭。我看着他的样子抱着他胳膊好一通撒娇,说我压根不想嫁人,他才消停了一会儿,当天我就看他又去祠堂看娘亲了。每回他觉得对我不够好,或者委屈我了,就会去和我娘的牌位讲话。前生我嫁给三皇子前,他在里面待了好几天,就几夜,出来的时候鬓角都白了。我看着他又这样,眼角很酸,重来一世,我还是那么不孝,让他担心。最近天暖了,我就轮番带着小琴小棋小书小画出去玩,偶尔也会叫小舟一起。找个景色宜人的地方铺上小锦毡,吃着小点心喝着热茶,一天就过去了。当然,我也有私心,如果碰到个看着对眼的就了解一下,看看人品好的话,能嫁就好了,给爹找点事做。完美——「子衿!」甜甜的女声响起,我回头,哦呦,徐轩儿,哦不周轩儿。她一身天蓝色长裙飘飘欲仙,一根水头极好的蓝玉簪子挽着长发,衬得更加好看就是旁边,哦——三皇子谢安,五皇子谢子御,还有周瑶,几个眼生的贵女。妈呀,倒霉哦!「子衿,好久不见了,我之前找你你一直病着,可好了?」我看着面前活泼很多的少女,又看了眼谢安看着她的温柔眼神,笑道:「好了,这不出来透透气——」果然还是搞在一起了,唉——虽然周轩儿挺可爱的,但我实在不想再见到谢安,也不想和周瑶见面啊——「听说妹妹最近在相看人家啊,好事将近,怎么也没点消息——」周瑶笑道,看着我的眼神透着淡淡的嘲讽。谢安眉头轻微皱了下,转瞬即逝。谢子御则「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看着我阴阳怪气道:「子衿娇俏可人,陈大人又是国之肱臣,哪里是平常人配得上的,不得好好相看。」我看着五皇子的表情,觉得他和周瑶真是天生一对,都烦地一批。周轩儿皱皱眉站起来道:「姐姐,女儿家怎好这样在外面探讨婚事,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五殿下堂堂皇子,拿这种事开玩笑,不是君子所为吧。」谢子御面色一下子冷下来,上前一步冲周轩儿道:「你在教训我?」谢安始终挂着笑,见谢子御上前,也上前一步,挡在了周轩儿面前,冲着谢子御道:「五弟这就生气了?何必呢」我看着面前这一幕,感觉有些刺眼。我没有错过谢安的不爽,我也知道他其实不讨厌我,对我可能也有点喜欢,但是,他永远不会像这样维护我,站在我面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突然看明白了一切,彻底放下了。前世今生,爱恨都湮灭吧。21我拍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来,小口吃着手上的糕点看戏。五皇子察觉到我的目光,不爽道:「陈小姐,好看嘛?全燕京的贵女,也就你许不出去吧!哼——」「谁说许不出去!」我:「嗯?」转过头,就看孙长帆走了过来,头发松松散散的拿青色锦缎系着,身着青色银线绣花长袍,目光灼灼。手上提着只鸟笼子,桃花眼潋滟多情,嘴角微勾,带起一个小酒窝,风流雅致,光彩夺目。谢子御讶然地看着他,嗤笑道:「你扯什么呢?陈宰相把陈子衿许给谁也不会许给你这燕京第一浪荡子啊。」孙长帆顺手把鸟笼给我,揉了揉我的头,然后挡在我面前道:「怎么?不许给我许给你啊!连吃喝嫖赌都样样不如我,呸」谢子御都惊了,哪有人这样比的!他堂堂一皇子,难道要和孙长帆争吃喝嫖赌谁更牛逼吗?那皇位别抢了洗洗睡得了。明天御史折子就飞满天了。淦!他气得脸色通红,又一时想不到怎么反驳,怎么反驳都太丢脸了,于是甩袖走了。周瑶紧随其后,临走还瞪了我一眼,被孙长帆面无表情的看回去,立刻怂了。其他贵女也就散了。谢安看看我,孙长帆移了一小步,挡住他的视线。他笑了笑,周轩儿则促狭的冲我眨眨眼,说下回来找我就跑了,谢安也跟着周轩儿走了。一瞬间就只剩我和孙长帆。22「小侯爷?来,解释下吧,你打算怎么整?」刚才还帅气逼人的孙长帆听到我的话秒怂,转身挠着头道:「那个……这话应该传不到相爷耳朵里吧,哈,哈哈……」我看着他干笑的样子,微笑道:「估计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了哦」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白了,弱弱地问:「要不,要不我娶你,行吗?」我看着他的怂样,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他犯错怕我爹罚,一脸害怕求我保护的样子。两张面孔融在一起,让我心软了软,拍拍他头道:「行,只要我爹同意。」反正与其随便找一个,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而且我爹在,他也不敢作妖。他挠挠头,笑了笑,把我送回相府就急忙回府了,说是要准备聘礼。我点点头回去了。没注意到他原本充满担忧的脸,瞬间开心。眼中充满耀眼风采。23出门不利,我在家待了一上午,爹一下朝就冲进我房间问我今早发生的事。我四舍五入只说了孙长帆要提亲,气的他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小兔崽子敢来我揍死他!」然后,下人就来通报,说小侯爷提亲来了。提亲前还敲锣打鼓地抬着聘礼饶了燕京一圈。老侯爷和孙长帆已经到了。听说老侯爷虽然一脸严肃,眼圈却红红的,可能没想到能活着看到儿子成亲。我和我爹一愣,怎么这么快,就算侯爷同意,这聘礼媒婆什么至少也要准备个三五天吧。陈宰相气呼呼地叫我坐着别去,然后冲去了前厅准备干一架。我怎么可能不去,就偷偷跟了上去。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了。此时的孙长帆正跪在地上,认真地冲我爹道:「我从小就心悦子衿,若师父同意,我发誓,我只娶子衿一妻,终身爱护她,保护她,若有违此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心里乱了一拍。小伙子戏演得不错,我差点当真了。看着我爹犹疑的样子,侯府管家立刻开始长聘礼单,侯府百年基业,虽然现在不搀朝事,但资产不少,这回可能把家搬空了,长长的单子充斥着珍稀的衣食住行药材饰品店铺。一共98抬,皇后娘娘聘礼单也只有99抬嫁妆,更别提里面的珍奇异宝。简直让我怀疑,这货筹备了好久……唔……我怎么感觉好像被套路了?之后的话我没有听,迷迷茫地回到房间。前生,我和孙长帆没什么交往了,后来他开始支持谢安,和我关系也不好,点头之交都不算,每次见我都很凶地看着我。怎么这一世就变成这样了呢?又过了一个时辰,我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喝了杯茶斟酌语言。我看着他的样子笑道:「你同意了?」陈宰相看着女儿笑着的小脸,诺诺道:「那个,女儿啊——你要不喜欢的话其实也可以退掉,不过你也清楚,现在皇子夺嫡,小侯爷浪荡,但人品不坏,而且没有站队,你嫁进去比较安全,不会牵扯太多。」「而且你别看小侯爷一副玩物丧志的样子,他心里有数的,没有乱搞过,要是以后他敢欺负你,我肯定过去揍他!」我看着爹一脸担忧的巴拉巴拉,时而皱眉,时而小心看我眼色,时而发怒的样子,上前抱住了他。陈宰相一愣,感觉到脖子一片濡湿,心疼道:「怎么了怎么了,哎呀哎呀我家团团不哭不哭,不嫁了不嫁了,爹养你一辈子好不好?嗯?」「扑哧~」我破涕为笑,抬起脸看着爹心疼到皱在一起的脸,任他给我擦眼泪,摇摇头道:「我嫁,我只是,觉得,我又不是太聪明,又总爱惹麻烦,却还有一个世上最好的爹,真是太幸运了。」陈宰相被这话感动得简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感叹女儿大了,眼眶通红又不好意思哭,点头轻轻拍拍女儿脑袋道:「谁说的!我家团团是最聪明的!」然后怕在女儿面前哭出来,站起来说有事走了。一转脸就进了祠堂和妻子分享这个消息。我看着爹消失的背影,笑了笑,虽然不知道怎么会重生,但,真好呐——屏风后,一个人影静静站在那,嘴角勾勾,一个小酒窝出现在脸颊。说来不才,我又双叒火了。退婚三皇子后,嫁给了燕京第一纨绔小侯爷。我熟能生巧的拒了所有邀请。和侯府交换信物以后一切就很顺利了,合八字,日期定在了下个月十五号?还有30天???皇上被我爹软磨硬泡,说什么怕我受欺负,觍着脸赏了我个安宁郡主的封号。我没什么好朋友,临亲郡主来给我送礼时间我是否想清楚了,我点点头,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扯了扯嘴角。走的时候碰到了周轩儿,两人对视一眼,堪称灾难现场。这熟悉的一幕让我突然顿了,原来,柯宁喜欢谢安?柯宁是临亲郡主的闺名,我很久没叫了可柯宁早已和我大哥定亲了啊…前生一幕幕回响在心头。都是她告诉我谢安的喜好,行程,在我最孤单的时候。她嫁给我大哥后,也常来听我倾诉,给我出主意。小舟执行。。。我就说,怎么这些喜好从来都怪怪的。怎么我给周轩儿下的巴豆变成了砒霜。怎么每回的小打小闹都变成要人命的大事。我以为是周轩儿故意把事情搞大让谢安厌弃我,原来真的是那样。一切的一切突然浮出水面,我笑了,我怎么能蠢成这样?瞎成这样?26「子衿?」周轩儿软糯的声音响起,我看向她担忧的脸。她斟酌了下,咬咬嘴唇下定决心般道:「子衿,我知道你和临亲郡主总角之时就是好友,但是,唔,你其实也可以不要太在意她的话,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嗯?」我看着周轩儿因为顾及我心情,小心翼翼提醒的样子,觉得我还欠她一句:「对不起」周轩儿:「哎?」周轩儿睁着大眼睛,笑了笑,眼下泪痣璀璨,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是我应该谢谢你,不然我也不能那么顺利认祖归宗,以后好好相处吧~」最后一句话她前生也说过,只不过我当时撞了她一下就走了。这一回,我真心的点点头,并感叹。啧,长得真好看(。・ω・。)ノ♡26.我把小舟还给临亲郡主的时候,她妩媚的脸僵硬了一瞬。「什么意思?周轩儿和你说什么了?你信她不信我?」我看着她只问了一句:「你爱慕三殿下多久了?」她顿了顿,我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说没有,我就信。」她这回彻底哑了,有些颓废的坐到椅子上。我将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绯色玉佩还给了她,这是她十岁时送我的,我俩一人一个。出自同一块籽料,我贴身带到现在。她看着玉佩,没有讲话。我走在大街上,小琴小画跟着我,一路无言。两旁院子不少种了树,此时阳光正好,花团锦簇。我郁气稍散,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嗯?」转头看向声音所在地,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那吆喝「大!」「大!」我挑挑眉看着牌匾「如意赌坊」这时候,他旁边的小厮看到了我疯狂怼他胳膊。「啧,干嘛!小爷正开心呢!」说罢,漫不经心地向后看了一眼,我微笑看着他。……孙长帆一愣,踌躇了两下,上来一把拉住我就往赌场走。我:「干嘛???」他扭头「嘿嘿」一笑道:「法不责众~你也玩了我就不会被揍啦!」虽然赌场并没有禁止女子进,但我前生一直稳着温婉人设,没来过。「唔。」好像挺有意思的。我本来还有点拘谨,也不知道什么大小豹子的意思,就乱猜。猜中了几把,兴奋的脸都红了。真的挺有意思啊!!!过了一个时辰,拘谨是什么?没见过,我差点薅袖子冲台上去。孙长帆看着旁边女子粉嫩的小脸,兴高采烈地差点手舞足蹈,不由笑出了声。所幸这里本来就很吵,陈子衿压根没注意到,满眼都是筛盅。孙长帆哪有心情看筛盅,里面是几他听就能听出来。此时正盯着不自觉揪着自己袖子的手,纤细修长,指甲粉嫩嫩的。手的主人笑得眼睛亮晶晶,好像里面满是小星星。心里不禁感叹,还好,好哄,看起来不难过了~我第一次发现了孙长帆的好处!他太牛逼了!看都不看筛盅竟然能猜出来几是几!我抱着怀里赢来的500两,只觉得浑身轻松。「呵~出息,不重吗?」旁边的男人勾着嘴角,甩着小辫子看着我道。「不重!我凭本事挣来的!一点都不重!」孙长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显得酒窝更深。他揉揉我的头,我叽叽喳喳和他说今天赌坊一日游的感受。他买了根糖葫芦,我没有手,他就喂着我吃,时不时自己又吃一口。不知不觉就到了府里,多亏这么一闹,心里的郁气彻底散了。我在门外徘徊,想道谢,又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说我今天发现自己是个智障,又丢了个朋友,心情不好,幸好遇到你在赌坊?然后拉我去玩?啊~那你岂不得骄傲!他看我在这钴蛹,笑着点点我脑门温柔道:「快进去吧,不重嘛」我又徘徊了一下,想了想,快速说了句「今天谢谢你。」然后飞速跑回了府里,心跳的厉害啊啊啊啊——所以也没有看到他盯着我背影微微怔愣的样子。30.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晚上沐浴就看到胳膊上青紫痕迹,说来丢人,抱银子抱了一路搞得,明天肯定痛。「呼——」我长呼一口气,从浴桶出来,小书帮我擦干头发后,喝了点牛乳就穿着小肚兜,一条绸裤睡了。可能玩嗨了,沾枕头就睡着了。男人一来,就看到陈子衿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打着小呼噜。他笑了笑,盯着床上的女人。被子搭在肚子上,白嫩的肩露在外面,肚兜里面的景色,光是想想就…他闭闭眼,压下心里的欲火。「小妖精。」他暗骂一声,轻轻过去,把药膏抹在陈子衿胳膊上青紫的地方。指下柔嫩的触感让他眸色又深了不少。看着那扯着小呼噜,微微嘟起的粉嫩唇瓣,他忍了又忍,只将食指轻轻在上面点了一下。「唔。」陈子衿嘟囔一声,翻了个身,男人笑着将被子给她盖好。反正还不到一个月了,马上就能吃到了——逛赌坊这事果不其然让我爹知道了,我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获得了宝簪居最新的手镯。因为我爹觉得孙长帆把我带去赌坊,肯定会让我幼小的心灵被那乌烟瘴气的场合吓到,所以给我点安慰。我疯狂点头并称赞他的明察秋毫,卖了孙长帆,痛斥他把我拖去赌坊的险恶行径。于是,当他再次拜访的时候,被我爹拿藤条抽着跑了一府,笑得我眼泪都下来了。日子一天天过着,父亲请了放出宫的礼仪姑姑给我教导。我安静的绣盖头,大哥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因为他年少离家,常年征战,气质冷酷的和冰碴子一样,所以我和他并不亲近。虽然他很宠我。前生父亲在刑场的时候他正往回赶,我就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先把我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好像想摸摸我头,又怕我吓到,有些局促,我上去抱了抱他道:「哥哥,欢迎回家」他身子一僵,拍了拍我的头,感动地说我长大了。然后转脸凶神恶煞的和孙长帆干架去了。想着妹妹好不容易愿意和自己亲近就被拐走了,太他妈亏了!我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笑了笑,不禁再次感叹,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可以弥补所有遗憾。想着孙长帆被大哥追的满世界跑得滑稽样子,心中无限满足。完全不知道比武结果是大哥被红缨枪顶着脖子。哥哥回来之后和父亲在书房说话,我以为又是朝廷的事,结果没几天,就传来哥哥和临亲郡主婚约作废的消息。没过几天,就传来临亲郡主去庙里带发修行的消息,我猛地站起来想去找她,可突然又觉得,我为什么找她呢。小书小琴担心地看着我慢慢坐回原位,她们只知道我和临亲郡主闹掰,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都不开心,带发修行,有几个会回来?她为什么啊,是因为被退婚了才这样?说实话,我不恨她,不是因为我圣母,喜欢以德报怨,而是因为我清楚,就算没有她,我前生还是会变成那样。嫉妒早已把我腐蚀得面目全非了,我会不遗余力地去陷害周轩儿。但听到她去庙里,我也并不开心,她才17岁。我还是想要,我们都能有个好的结局……临亲走的这天,我没有去,我已经在床上待了整整十天,除了出恭,连吃饭都是在床上进行,总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爹爹大哥也多少猜到原因,每天来看看我,给我带点好吃的之类的。离出嫁还有20天。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小书小棋强行给我沐浴洗漱了一波,换了衣服。我不明所以,蔫蔫的爬回床上。「我记得庄子上的猪就你这样,在窝里吃了睡睡了吃。」「?」听到这吊儿郎当的声音,我看过去,男人甩着小辫子,嘴角勾着倚在门边,小酒窝让人很想戳那么一下。「你来干嘛?成亲之前不能见面。」我瞥他一眼,继续躺尸。「那是成亲前三天不能见,这还早着呢。」我撇嘴,不予置评。「啊!」这鬼东西直接把我拦腰抱起来了,我吓得抱住他脖子一脸懵逼,小书小棋直接溜了。干,我要卖了她俩!他看着我受到惊吓的样子,发出低低的笑声,凑近道:「成亲以后,你下不了床的日子多着呢——」我立刻如临大敌,什么意思?成亲以后想家暴吗!敢碰我,我爹揍死你!想到这,我咬着牙恶狠狠道:「谁下不了床还不一定呢,哼」他一愣,笑得更开心道:「那我要好好期待一下了——」我:「???」这人脑子坏掉了吗?这天以后,我决定好好吃饭,加强锻炼,为成亲当天胖揍孙长帆一顿做准备。孙长帆就看着我绕着院子跑来跑去,时不时刺激我两句。一会儿说我慢一会儿说我腿短,气得我抓着他就是一顿揍。结果这货每次被打还一副贼开心的样子,小酒窝疯狂勾引我去戳,我也戳了,并很是担心他脑子是不是被我打坏了。有他插科打诨的,日子倒也过得飞快,莫名其妙就到了成亲的日子。这一天,我天还没亮就被揪了起来梳妆打扮,绞面还是痛的我龇牙咧嘴嗷嗷乱叫。宫中御赐的红色蜀锦用金线绣出大片并蒂莲,又用各色丝线上色,最后披一层淡红色海蛟纱,海蛟纱轻薄,还用极细的银线绣花,若隐若现,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呆了,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么美的样子,镜中的人粉颊动人,眼神娇媚,说句倾城佳人都不为过。「哎呀——新娘子真是漂亮呢——」旁边帮我化妆的姑娘笑道。我捧着她的手道:「不,姐姐,是你化妆技术厉害!」现在我相信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女人40岁了!披上盖头,哥哥背着我上花轿,边背边小声道:「他要欺负你告诉我啊,大不了回家,哥哥养你啊之类之类。」我眼睛酸酸的,前生我没那么亲近哥哥,只觉得他太冷了。所以成亲当天,他也是沉默地背着我,没说一句话,不像现在,絮絮叨叨,颇有老爹的风范。我抱着他脖子道:「哥哥也赶紧娶个嫂嫂回来吧,真是的,就会说我」他笑了笑,我差点掀开盖头,我都没听你笑出声过!啊啊啊啊——上了花轿,一路唢呐齐鸣,孙长帆骑着马,时不时往下面扔着喜钱,下面百姓围绕哄抢,很是热闹。我坐在里面听着外面的欢笑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拜堂结束,宾客哄笑嬉闹,盖头被掀开,孙长帆一身喜服,平日扎得松散地头发终于整整齐齐地束起来,此时正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没发现,这货原来有这么帅吗?突然,视线不自觉偏移,谢安正看着我,眼中有一抹惊艳,转瞬即逝,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周轩儿站在他身边,眼睛红红地看着我,一副要感动哭的样子。额……我都没哭。突然,眼前一片红,盖头被放下了。只听一男声在我耳边轻轻咬牙切齿道:「当着小爷面儿还看别人,小样,你一会儿完蛋了!」我笑了笑,这货还会吃醋了?装得挺认真。回到房间,我掀开盖头,搞了一天没吃饭饿死了,刚准备偷吃袖子里的小糕点,就听到外面有人道:「哎——小侯爷,怎么这就溜,再喝啊!」孙长帆:「自己喝去吧,我娶个妻容易嘛滚滚滚。」我:「……」孙长帆一开门,就急忙跑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坐下掀开了我盖头。我:努力地咽下糕点孙长帆看着我无奈笑道:「来来,喝个交杯酒,别噎着了。」我凑过去喝,小琴小棋小书小画趁我喝酒全溜了,等我喝完抬头,就只剩我和孙长帆大眼对小眼了。「咦?她们怎么出去了,我还没吃饭呢。」孙长帆看着我因为喝酒红扑扑的脸,怀疑道:「相爷,咳咳,岳父!或嬷嬷,没有给你什么小本子吗?」我皱眉想了会儿,好像是给了,上一世的我不小心把茶水撒上面了,里面墨都糊了,隐约看得出来是两人缠在一起打架。我因为陷害周轩儿被发现,成亲当天压根没见着谢安,后来就更见不着,能一起吃个饭都不错了。这一世的和上一世封皮差不多,我就没看,因为我正好在看小说,之后就忘了看。听到他问,我莫名其妙道:「那个两个人打架的本本吗?我看完了,怎么了?」孙长帆被我的话噎了一下,过了两秒,才摇着头笑了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疑惑,成个亲还得学个武术才行?太难了吧!孙长帆抬头看着我,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声音哑道:「没关系,谁叫我耐心好,我可以慢慢教——」我皱着小脸不开心道:「还必须要学???不学行不行啊!」孙长帆直接跨坐在我身上,将我放倒在床上,摸着我的脸道:「必须要学」我有点热,不自觉地拉了拉衣领,却见对方表情更严肃了,眸光幽深,怪可怕的。孙长帆慢慢趴下来,离我脸只有一寸,手抓住了我的手道:「团团?」我脸瞬间变红。「你别这样叫!」我推了推他,这离得太近了,莫名其妙得好慌啊……「团团——」他声音更哑,然后,嗯?一双手在我身上来回游走。我不自然地扭了扭。「哎?你脱我衣服干嘛???」「哎?你手往哪里放???」「哎哎哎呦!痛痛痛」-剩余内容流量加载中-「团团——起床了——」我听着耳边的声音,皱着眉翻了个身,又感觉到某只的手在我身上动来动去,不得不睁开眼抓住这只手,扁着嘴道:「不学了!学了一晚上了!痛死了!」我浑身酸痛,看着身上青紫的痕迹,感觉这压根不是什么武术,我被骗了,想回去问问爹或大哥,又觉得难以启齿。这怎么说,孙长帆这混蛋骗我练武结果把我咳咳咳。孙长帆这货已经越凑越近,在我耳边轻道:「我等了这么久,这才哪到哪啊——」我抓着这手开始挣扎,话说这货力气什么时候那么大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可以一拳一个他啊!最后,挣扎失败,又被抓着练了一回武,我太难了。看着摇摆的床幔,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可能是练武练死的,太难了。成亲这种事,原来是这样的。我在洞房花烛夜这一天感觉到了这份沉重,并且在和孙长帆同床共枕一个月后,决定去庙里躲几天。不,去庙里为了这平和的朝堂祈祷下天下苍生的性不对,幸福,顺便看看故人。(正在夺嫡的皇子们:我们头都抢秃了你和我说性福?)总而言之,我在孙长帆哀怨的表情中,愉快地收拾行囊,并带着小琴小棋小书小画一起跑到莲生寺了。莲生寺是大燕第一神寺,传说第一代住持无父无母,由后山莲池孕育而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性情温和刚直。百年之后,魂魄却没有去极乐世界,而是依旧在寺院中徘徊,帮助有缘人。若谁有幸看到,他会许一个愿望给这个人。传说大燕的创立者-燕文帝就是在当时还是小破庙的莲生庙里,遇见了第一代住持,许下拯救苍生的愿望,才变成了真龙天子。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这是个鬼故事。你想想,月黑风高,树影婆娑,你独自一人在深山中的破败小庙里休息,突然冒出一个不知名的魂魄,嘿嘿嘿地说可以完成你一个愿望。我就问你怕不怕,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原地变魂魄同类。经过两个时辰得颠簸,我终于到了,看着那高高的石梯,我腿颤了颤,等爬上去,人只剩半条命了。这滚下去估计死得不能再死了。一到门口,就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僧来接待,他看起来才十岁多,小小年纪就周身散发着祥和的感觉。把我领到客房门口后,他向我行了个礼,我回了个礼,并拍了拍他的头。小和尚:「……」我:「……」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母爱冲昏了爪子。于是掏出个小包,里面是我买来的蜜饯,还没吃。「这个你吃吗?」小和尚看着我手上的蜜饯,祥和的感觉渐渐散去,嘴角出现了莫名地晶莹。「谢谢施主,那,不好吧……」他盯着我的蜜饯口齿不清道。我眉毛跳跳,塞到他怀里道:「给你就拿着吧——」「那……小僧,先受下了!」他一把拿过去开心地跑了。我看着那背影,嘴角勾了勾。这小和尚叫听竹,前生我被关在庙里,就是他来给我送饭。其实庙里的人也没有对我怎么样,就是我每天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把之前来给我送饭的人都被骂走了。看着他们被气走,我总有一种气死谢安的错觉,很是快乐。不过没想到后来给我配了个小屁孩,我就没什么兴趣了但又受不了被软禁在庙里的委屈,只好像个疯婆子似的躲在角落里哭。他见我总哭,不吃饭,就给了我一个蜜饯,和我说他之前父亲去世,也总哭,每次哭母亲就给他个蜜饯,吃了就不那么想父亲了。我想冷笑,觉得这么个小屁孩还来和我讲这些,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委屈?对不起,我之前见识短浅,真的就觉得我是世界最惨的人,也并不知道一小包蜜饯他得攒三个月才能买着吃。然后我就扔了那蜜饯,连带着他一起推出门外。可还是气不过,转头想骂他,却见他竟然把地上的蜜饯拍了拍,放到了嘴里。。。放到了嘴里!讲真,我当时虽然觉得我是世界第一惨,但……我真的没惨到吃个破蜜饯还要捡地上掉的。即使是被软禁,我也吃喝不愁。这一幕,真的给我这锦衣玉食的世界观造成了严重的冲击。后来,我第二天还给了他一大包蜜饯,他那小单眼皮简直都在快乐地颤抖,红着眼眶激动地看着我,然后就跑了。抱着给我送的饭。Shit。再后来,他成了我的被打压对象,负责瑟瑟发抖地带我去庙里到处逛,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穿锦衣。才知道我觉得寺庙这些故意装寒酸的衣服,其实并不差劲,对有些普通百姓来说都算不错的了。才知道寺庙里的米饭,是糙米,里面还混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咯嗓子的东西。才知道那个周轩儿天天说我铺张浪费,不懂百姓疾苦,是真的。才知道有些人连1两银子的药都吃不起,需要来寺庙求助。我那一年,看到了很多我过去二十年没看到也不知道的东西。可惜没有后来了,一出去我就直接被接到刑场,空手夺刀把自己搞死了。不然我可能会安静地和谢安和离,然后把替我顶罪的父亲换出来吧。虽然让我父亲死除了这个原因,还因为他觉得灭了我父亲会让皇上认为他无心抢皇位。反正就挺复杂的。再加上他当时很讨厌我了,看着我都抑制不住厌恶。要不是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他可能真把我「咔擦」了。庙里的生活总是那样朴实无华而枯燥,我终于还是偷偷地看了柯宁一眼。好吧对不起小听竹,你只是买一送一顺道看的。我是为了看看柯宁。老话常谈,我觉得我的心情很复杂,十几年的感情,她对我来讲已经不是朋友了,更像家人。我没有姐妹,所以我俩总会说悄悄话。她从小到大也什么都让着我,宠着我,像姐姐一样,我不相信那些都是假的。趴在墙头,看着她一身素衣,跪在佛龛前念经,默默收回脑袋。因为我实在没法把从前那个妖娆风情的女人和里面那个无欲无求的女人对上号。我可能欠得慌,我希望我们从今以后都不要再见,但我又有点想念她从前的样子。其实我虽然没那么聪明,但我也不是蠢货。孙长帆和我哥刚见过面,我哥就直接去退了婚,这里面什么门道都没有,打死我都不信。不过孙长帆怎么会知道,只能说他偷偷关注我很久了,包括我周边的人。虽然他天天装着个废物点心的狗样子,不过晚上他偷偷溜走办什么事,我也知道,只是不问而已。不然,老侯爷功高盖主,再加上个人中龙凤的小侯爷,皇上可能就坐不住了。谢家人都一个样,皇帝和我爹关系那么好,还不是一有疑心就顺水推舟,说杀就杀。下完旨还表现出一副悲从中来,痛不欲生的样子。我躺在软椅上,看着烛光发愣。那上一世,孙长帆站谢安那边,卷入朝堂,不会是因为我吧。如果真是因为我,那我没有被谢安杀掉的那个不知名原因,就是因为他吧。想到他那吊儿郎当一副无所畏惧的二世子模样,我又开心又为他难过。我上辈子一定让他很伤心吧。想到这,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这么爱他了。「喂喂,才3天不见就想我想哭了啊!」熟悉的声音让我一愣,看着近在眼前急匆匆给我擦眼泪的男人,我忍不住抱住他道:「我好爱你啊——」怎么每次一需要你,你都在我身边。孙长帆听到告白一愣,脑子轰的一声,他一直以为,陈子衿嫁给他,只是因为将就而已。原来,她也和自己一样吗?他手不自觉缩紧,抱住怀里的小人,用她听不见的声音道:「我也是,前世今生」

49. 淤污

淤污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高考完推开门,迎接我的是满脸血迹的母亲,手上是一把还滴着血的水果刀……1我叫白晔,今年十八岁,刚参加完高考。没想到的是,刚推开家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满脸血迹的母亲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手上是一把还滴着血的水果刀。「小晔,我……你,你回来了。」母亲慌张地把满是血迹的手背到身后。说没有冲击力是假的,我花了三秒钟消化了现状,回过头确认打开家门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别的什么人路过我家门口后,迅速甩上房门并落了锁。走过玄关,就是倒在血泊里的父亲。我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个三口之家,本来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我的父亲是一个极为大男子主义的人,赌瘾又大,手气却臭得要死,欠了一屁股债,为解燃眉之急借了高利贷,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父亲赌得没钱了就会找母亲要钱,起初母亲还能拿出些钱,但这毕竟是个无底洞,结果自然是山穷水尽了。父亲要不到钱,就会殴打母亲,用他散落在家里的空酒瓶子,一下一下地往母亲那张原本明妍的脸上砸去,仿佛是泄愤似的。偏偏每次母亲被打个半死时,又总能拿出一两千块钱。「臭婊子,早拿出来不就行了,非要等到被打到半死才肯松口,白白打得我手疼。」现在他死了,却还是给我们留下一堆的麻烦。我垂着眼看向地板上那个蜷缩成一团早已经断气了的男人,双唇紧抿,早就烂在骨子里的惧意作祟,我的双手不可遏止地颤动。真是奇怪,哪怕他死了,我都感觉不到解脱的欣快。「小晔,我不是有意的,是他,他先要打我的……」母亲脸上的泪珠像断了线似了,眼睛里满是慌乱,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我把书包小心地放到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母亲抱在怀里,像小时候她安抚哭泣的我那样安慰她,顺便悄悄地取下了她手里的水果刀。「妈妈,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的。」我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妈妈,我不让会让你有事的。」「但是,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我尽可能地把声音放轻放缓,生怕刺激到她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情绪。母亲停止了哭泣,勉强是讲清了原委。大约在我刚上高中的时候,母亲就从家里搬出去了,和一个叔叔生活在一起。今天忽然回来,是想趁我高考结束带我去她那住一段时间。想着父亲也不会挑在这个点回家,也就放心地没让叔叔跟着。没想到的是,刚打开门,沙发上就坐着面色阴沉的父亲,手里是一个空啤酒瓶。「怎么,儿子大了,能赚钱了,就想从我手里抢是不是?」说着,就一酒瓶子砸向了母亲的脑袋。母亲一下被打扑在了茶几旁,头晕眼花,眼看就要再挨一下,顾不得太多,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闭上眼就是一刀刺去。献血喷涌而出,父亲并没有倒下,母亲怕他会夺过自己的刀。于是刺了一刀又一刀。温热的鲜血铺洒在她紧闭的眼睫与唇角,像是描摹罪恶的玫瑰花。「妈妈,我会帮你的,我会想办法的。」「现在你必须记住,接下来这几天,你去哪儿干什么,都得听我的。」我捧着母亲的脑袋,直视着她那双无神的眼睛,眼神一暗。「你先跟着我一起念三遍,他不是我杀的。」「他不是我杀的。」「……」母亲呆呆地嗫嚅着,我亲了亲她干净的发顶。「妈妈,你先去把自己洗干净,这里交给我。」……警察来得远比我想象中的快。也许再亲近的人都终有一日会离你远去,但你的债主一定对追着你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父亲的债主找不到他人,但找到了其中一个不是放高利贷的债主,互相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由那位「好心」的债主牵头,报了案。虽说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但母亲还是在听到「警察」的那一刻瑟缩了一下,紧紧攥着我的手。「放轻松,妈妈。我会应付的。你先去房间里睡一觉,不要出来。相信我,会好的。」两位警官很年轻,我看了他们的警官证,一位叫刘宁,一位叫许嘉。我知道他们为了何事而来,但我还是装作拘谨的模样,目光从他们身上轻点后又迅速移开。「警察……叔叔们好,请问……」姓刘的那位警官没憋住,笑了出来:「叔叔?我们应该还没那么老吧哈哈哈哈哈。」我从善如流。「哥哥们好,你们是来……?」一旁的许警官看上去严肃很多。「你是白晔吗。」我点点头。「认识白桦林吗?」「他是我爸。」不等警官们出声,我先一步身体前倾,直视着他们的眼睛,佯装焦急道:「怎么了,他又被人打了?伤到哪了,严重吗?我早说过的,让他不要赌不要赌。」许警官扫了我一眼,低头在手里的笔记本上记下了些什么。一旁的刘警官插话道:「弟弟,你先别着急,你爸没受伤。」我狐疑地后退一步,与他们拉开距离,问道:「哥哥们要不进屋里来?」刘警官换上了拖鞋,四处逛了逛:「弟弟,收拾得挺干净啊,现在很少有男生像你这么勤快的了。」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刚高考完,闲着也是闲着。」「啧啧,我高考那会,刚交完卷扔了书包就跑外头野去了,哎呦你干嘛——」苏嘉狠狠捅了刘宁一肘子,刘宁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额,如果我爸没事的话……」「我们三天前接到报案,你父亲失踪了。」我错愕地看向苏嘉:「失,失踪了?」苏嘉显然对我的表现感到怀疑,问道:「我们调查了他的社会关系,他平常应该是和你住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垂着脑袋,目光在两个脚尖游离:「我……我不知道。我爸爱赌,总不着家,我以为,他在……赌场。我不知道……」忽然,我猛地把头仰起,直直看向两位警官:「那你们找到他了吗?他没事吧。」两位警官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是刘警官开的口:「还没找到。」我又垂下了脑袋,嘴里嘟哝着:「我早说过的,就是不听……」又聊了些基本的问题,两位警官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期间还让我打开了卧室的门。「我妈妈在睡觉,她有点神经衰弱,我们轻一点儿可以吗?」刘警官连连点头。直到把他们送走,我才终于卸了一口气。可我知道,这只个开端。2第四天,夕阳烧了半边天。我又迎来了两位警官,一位是刘宁,还有一位……「杨平,刑警支队的。」中年警官自我介绍道,一双鹰隼似的锐利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是要把我穿透。我不动声色地往刘宁的方向挪了挪,低低地喊了句「哥」。刘宁却没有回应我。「今天上午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我心里猛地一沉。「目前怀疑有极大可能性是你的父亲白桦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我愕然地看向杨平,失声道:「怎么会呢!?」……在警局,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她看上去很憔悴,目下青黑,发丝凌乱,看上去比她杀了父亲那天还要糟糕。大概是被恐惧折磨得不能好好睡觉吧。「妈!」我跑过去,轻轻抱着她。「警察说找到父亲的尸体了,真的吗?」母亲摇摇头,没说话,双眼红肿。直到看到「父亲」,我才明白母亲的意思。他的脸被划花,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双手被齐手腕处斩断,身上布满各式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右脚脚掌只剩下半截,应该是旧伤。全身上下仅有左腿是完整的。我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我红着眼眶,看向杨警官。「我认不出。但我爸的右脚确实只有半掌。」「我们目前也只是怀疑,所以找你来也是希望你配合我们验一下 DNA,顺便做个笔录。」我连忙点头。审讯室的氛围格外压抑,尤其是头顶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手边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我只好来回搅着手指。「姓名,年龄,职业。」「白晔,十八岁,今年刚参加完高考。」「你父亲失踪了四天,为什么你不报案?」「我……」杨队那双锋利得过分的眼睛像是一把刀亘在我的脖子上。喉结上下滚动,我艰难地开口。「我爸赌博,仇家很多,为了躲债,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是有的。我以为他只是躲债,就……没多想。」杨队地脸色缓和了一些,想必来找我之前,已经审问过我父亲的那些债主了。「你父亲的右脚脚掌是怎么回事?」「也是欠债,叫人砍的。」「你母亲不和你们住在一起吗?」我摇摇头:「我高一的时候,她受不了我爸,搬出去了。」「她一个人住吗?」我又摇头。「说清楚,不是还是不知道?」杨队忽然抬高嗓门,吓得我一抖。「不,不是。她和一个叔叔住在一起。」「你认识吗?」「见过几面,但是不熟。」「6月9号那天,你都去了什么地方?」「9号……高考后吗?我去同学家了。」「哪个同学,有联系方式吗?」「有的,我找找,手机通讯录里有……这个。」一旁的小刘年纪轻,咋舌道:「老年机啊……」杨队瞪了他一眼,吩咐道:「去求证一下。」「一整天都在同学家?」我点点头。「高考前约好的,对完高考答案就去打游戏了,忘了时间,想起来就已经晚了。那天晚上也住在同学家。」这时小刘冲杨队点了点头,我暗暗舒了一口气。审讯室的门冷不丁地被扣响,刺耳得很,我不自觉地就捏紧了拳头,本能地反感这样尖锐的声音。「队长,样本和死者 DNA 亲权率 100%,和你说声。」杨队收回落在我身上的眼睛,答道:「知道了。」我低着脑袋,手搅得愈发紧。「是确定是我父亲了吗?」「嗯,一般来说不会有错。」我捂住脸,声音带上哭腔。「我早说过的,不要赌不要赌,他就是不听我的。」「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今天敢砍他的脚,明天就敢要他的命。」「那些人?」「我爸的债主。他们都是些放高利贷的,怎么会是好惹的。」「高利贷?」我藏在手后的嘴角提了提,那群债主们果然隐瞒了这件事,倒也没那么蠢。隐去笑意,我含着泪,哽咽道:「杨警官,虽说是我爸欠债在先,可是,可是这也罪不至死啊。他们甚至,甚至……砍了我爸的手,还把他打成那样。」我再没忍住,落下泪来。「你放心,我们会查明真相的。小刘,你陪陪他。」我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没事,不用麻烦小刘警官了,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我没事的。」说完,又抹了抹眼泪。刘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哭吧,不丢脸。」我放声大哭。也许,是哭我自己。……「喝点热水。」「谢谢。」我接过刘宁递过来的纸杯,抽了张纸巾擤了擤鼻涕。「客气什么,人民警察服务人民嘛。」「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这么哲学。」「不是……」看着我泛红的耳根,刘宁笑道:「脸皮这么薄啊,弟弟。」我的头更低了。「高考考得怎么样?」「还行。」「还行是怎么样。」「至少有六百七吧……」「六百七!读书很好嘛,弟弟。」我不敢看他,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刘宁没好气地往我肩上捶了一下,我倒吸了一口气。「怎么了这是?」一米八大高个这么娇弱?「没事,只是有点旧伤,扯到了。」看着他不相信的目光,我不自在地往前走。「哥,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走出警局,灼热的日光刺得我生疼。警察很快就会发现那些债主们没有问题,尽管如此,因为放高利贷,他们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我知道,明天,我还会来到这里。和我的母亲一起。3一旦那些警察发现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没有问题后,第一个怀疑的必然是我和妈妈。「妈妈,今天你一定要按照我告诉你的那样做,一定一定不能失误。否则……」母亲闭上眼点点头,原本乌黑的鬓发竟然夹杂了几缕银丝。我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低头轻轻道:「我们就都完了。」母亲闭上眼点点头,看得出来,这两天她过得提心吊胆。十点,门铃响了。妈妈开的门。除了杨队和刘宁,还有一个新鲜面孔,提了一个白色的大箱。我拘谨地向他们问了声好。杨队的眼神在我和母亲之间逡巡。「妈,我们要不要……给警官们倒杯水?」母亲显然魂不守舍,如梦方醒一般去了厨房。「不好意思,我妈她……还有点不太能接受。」杨队却好像不太相信,盯着母亲纤瘦的背影。提箱的警官在客厅角打开了箱子,拿出了一小袋黄色晶体。鲁米诺!我连忙道:「警官,他……」「没事,他就随便转转,别放在心上。」我强迫自己把头转回来,苍白地微笑着。「请问……是我爸的事有什么进展了吗?」「暂时还没有,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再和你们了解一些情况。」「哦哦好的,我一定配合。」「别这么紧张,我们不是来训话的。」刘宁忍俊不禁。我盯着搭在双膝上的手,又红了耳尖。「你父亲还喝酒吗?」杨队指着客厅里零散的空酒瓶,问道。「喝的,赌输了就喝。我想,空酒瓶还能卖点钱,就一直没扔。」「很持家嘛……」刘宁刚说完就被杨队瞪了一眼。另一位警官已经配好了试剂,转身进了厕所。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略略松了一口气,回头恰好看到杨队凌厉的目光。冷汗瞬间淌了下来!幸好母亲端着茶走了过来,打断了杨队。我捧着热茶,稳了稳神。「你和你父亲的关系怎么样?」来了!「我父亲他……脾气不太好。喝多了,就会打我和我妈。」我缓缓地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陈年旧伤。刀划的线性伤口、啤酒瓶砸得大面瘀伤、烟头烫的小圆形伤口还有看不出是什么造成的零散的小弯月形伤口……刘宁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还有很多。」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刘宁适时给出了反应,用手指着我的肩膀。「所以,你肩膀上的伤……」我故作低落地垂下头,一声不吭。被刘宁这么一打断,杨队不满地皱着眉:「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报警?」回忆起了当初可怖的场景,我双肩发颤。「报过警的……被我爸知道了,他把我锁在衣柜里,三天没给我饭吃。」「我爸说,要是我再敢报警,就打断我的腿,再拿条锁链把我拴在家里。」泪水夺眶而出。「我想去学校。我一定要去学校的。」「我没有办法……」母亲依偎着我,她的体温偏低,我不自觉地一僵,与她拉开一小段距离。「我妈身上也有。」我把目光转向刘宁,苦笑一声。「哥,我说过我妈有神经衰弱,也是因为我爸。」「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会让她感到害怕,晚上也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生怕我爸又什么时候喝多了扯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扯下来。」「后来,他债越欠越多,追债的整日堵在我家门口。他就不怎么回家里了。」我深吸一口气,紧抿着嘴。四处转的那警察已经转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鲁米诺试剂,往客厅的地板上喷去!我直愣愣地盯着他,已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杨队皱着眉,咳了一声。我猛一回神,借额前过长的碎发隐去了慌乱的神色。「常规检查,就是一会要你自己再打扫一遍了。」刘宁打破了这忽然变得尴尬的气氛。我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所以,当时你们告诉我我爸失踪的时候,我那么震惊。」「他对我们……确实不太好,可他毕竟是我爸。」我满脸凄哀地看向杨队。「好,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的母亲。」「妈。」母亲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和白桦林……」母亲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就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我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没事的妈妈,他们是警察,你是安全的。」母亲这才稍微镇定一些,却还是不敢看人,只是锁在我的怀里发着抖。「对不起啊警官,我妈平常已经不这样了得,昨天去警局……大概又吓到她了。」「她以前也会这样?」「会的,以前她还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这样。」杨队用眼神示意我继续说。「她和叔叔一起住之后,听说,已经不太会这样了。」「听说?」「听叔叔说的,他说,妈妈不太敢回来。」母亲在我怀里动了一下,我轻声问道:「妈妈,你可以吗?」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叫周行,他对我很好。」「他会给我上药,会在我害怕的时候安慰我。」「我不敢回来,又担心小晔,他就会替我回来看看……」「他看过白桦林打小晔的样子。」「有好几次,都是他送小晔去医院的。」我附和点头。「周行和你父亲的关系怎么样?」我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迟疑了很久。「叔叔他,好像不太喜欢我爸爸。」那位痕迹侦查员也终于检查完毕,回到杨队的身边,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关上房门后,我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实的微笑。4叔叔是个偏执占有到病态的人。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小晔,这是周叔叔。」母亲拉着我的手,热情地介绍。周行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很绅士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力道却几乎能将我的手捏折,我愕然地看向他,却在他的目光里读到了一种只有在毒蛇身上才能见到的阴毒与轻蔑。我的危机处理系统分明地告诉我:他想要我死。这种感觉一直到母亲的手松开我才结束。起初,我以为他只是嫌弃我这个拖油瓶,不希望我妈再和我有过多的牵扯。但似乎也并不是这样。他不喜欢母亲外出,即便是出门,也会给她都上厚重宽实的兜帽。他会用那种怨毒的眼神凝视所有和母亲接触的人。他在母亲的所有电子设备上都装上了定位设备。偶然又一次,我发现母亲的首饰上竟然还有微型的摄像头。甚至于母亲和他住在一起后,来看我的次数寥寥可数,他却总是一脸不耐烦地出现。周行,并不是一个好人,他是母亲走出龙潭后踏进的虎穴。尽管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活菩萨,助我母亲苦海脱身。不过,我也得感谢幸好他不是个好人。他深爱我的母亲。他痛恨所有接触,更不要说是伤害了母亲的人。出于这两点,他会为了我母亲做任何事情。……6 月 8 日下午 5 点,母亲杀了父亲。5 点半,我模仿父亲惯用的打人手法,用客厅里的酒瓶子在母亲身上砸出了大小不一的瘀伤。6 点,我让母亲拨通了叔叔的电话,只是哭,什么都没说。三十秒后,挂断了电话。7 点,叔叔到了,我谨慎地为他开了门,一见到他就红了眼眶。他不可能对母亲的惨状无动于衷。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几乎让我窒息。「到底怎么回事。」我装作一副吓坏了的样子。「不……不知道,我刚回到家……」母亲适时喊了一声「疼」,叔叔立刻松开了我。在看到母亲头上身上的伤后,叔叔赤红着眼瞪着我父亲的尸体,像是要把他吞了似的。「明天,带你妈出去,和别人待在一起。」我讷讷地答道:「好。」我知道他会把父亲的尸体处理好,但这还不够。只要警察怀疑到我和母亲身上,就一定会来检查这间屋子。即便他能完全擦拭掉血迹,也绝对不可能抹除掉这里是案发现场的事实,只要用鲁米诺试剂一测,一切都无处遁形。所以说,还得感谢,叔叔并不是个好人。这还得从母亲和叔叔的相识说起。曾经,我家也勉强算是个殷实的家庭,买下了这栋楼里的 302 和 402 两套房子。自从父亲嗜赌以后,家里入不敷出,母亲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把 302 卖掉。买主正是叔叔。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像他那样的人本来也根本不会看上这样的破公寓。他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在我们签下的协议里,他买下的是 302,但他实际想要的是 402。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一直到后来他和母亲好上之后,我才明白真正的原因。他把母亲关在了 402 里。他确实爱我的母亲,但他最爱的是战战兢兢的母亲。他痴迷于母亲那如受惊的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眶、晶莹的泪珠,脆弱苍白的样子才更能激起他的保护欲。相比于看到千帆过尽的释然,他更希望拥入那颤抖的细瘦身躯,吻去摇摇欲坠的泪珠,像从天而降的神明一样。他把维持着 402 的所有原有的布置,再把母亲放在哪里。透过房间里的监控,欣赏她的痛苦与挣扎,品味她的悲鸣与褪色。在这个随时会出现父亲的走廊里,母亲只能被永远地困在她最熟悉的噩梦里。未知永远比疼痛更加可怖。她永远不知道深夜里逆光而来的男人究竟是救她于水火的菩萨还是要来鞭笞杖笞她的阎罗。这极大地取悦了叔叔。也极大地便利了如今的我。因为除了那些会上门的债主,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家是在 402,但实际上我和父亲一直都住在 302 里。6 月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