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叔在一起的最后怎么样了?

他比我大八岁,成熟理智又多金。我们最初在一起地,并不太光彩。做他恋人的那几年,他把我宠成了一个没演技没实力,全靠他捧的资源咖。然而在我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他提了分手。离开他后,我只能从女N号开始磨炼,把丢掉的表演课一点一点捡回来。三年后,我和钟衡在试镜现场重逢,他的现任女友和我争同一个角色。他把我堵在化妆间:「角色让出来,你开个价吧。」我揪着他的领带,把口红擦在他衬衫领子上,娇娇地笑:「陪我睡一晚,我就让你的未婚妻心想事成。」(《情有独钟》成熟理智金主X假娇软真野性金丝雀)1刚认识钟衡的时候,我还是个在剧组跑龙套的小演员。虽然科班出身,但没钱没背景,向来是别人的背景板。导演好不容易安排给我的女四号,被一个昨晚进他房间的女演员拿走,而我只能演她的丫鬟。「阮甜,我说过,只要你肯来,这角色就是你的。」导演抽着烟,把灰白的烟圈吐在我脸上,笑得十分笃定。我不动声色避开他攀上我肩膀的手,勉强笑道:「导演,不好意思,可是我有男朋友了。」「谁?阮甜,你可别骗我……」他的手又不死心地伸过来,眼神越发露骨。情急之下,我随手指了旁边走廊路过的一个男人:「就是他!我男朋友!」男人步履一顿,抬眼向这边看过来。我这才发现这个我随手一指的路人,竟然有一双目光锋锐的眼睛,和一张轮廓深邃的脸。我小跑了两步,挽起他胳膊,冲导演笑:「吴导,这就是我男朋友。」「钟、钟总?」导演惊讶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愣了两秒,忽然想起来,我们这部剧的投资方之一……好像就姓钟。叫钟衡。男人身材高大,纵然我穿着高跟鞋,也要仰头看他。此刻他垂下眼,目光淡淡扫过我的脸,尔后重新抬起头,看向导演。「你可以走了。」这是默认我的话了。导演脸色一白,客客气气地道了歉离开。他扯扯唇角:「人走了,放开吧。」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嘲讽,原本打算松开的手在空中一顿,反而更紧密地缠了上去。钟衡皱起眉头,我娇娇地笑:「钟总不如试一试,和我假戏真做呀?」其实我并没打算真的勾搭上钟衡,只是不喜欢他的语气,所以故意膈应一下他。但我没想到,当天晚上,钟衡的助理就送来了一张房卡。「顶楼的总统套房——甜甜,钟总看上你,你发达了呀!」原本对我爱答不理的经纪人眼睛一亮,热情地跟我科普起钟衡来。无非就是身价不菲,年轻英俊,圈内的金牌投资人,无数想一步登天的人趋之若鹜的对象。我捏着那张房卡站在门口时,脑中还在回想白日里见到钟衡的场景。那双冷冷清清的眼睛,好像不染一丝人间烟火气。可倘若染上欲望的暗色……一定十分可口吧?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钟衡正坐在窗边,对着面前的电脑敲敲打打。他的发梢还在滴水,想来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可身上仍然端端正正穿着衬衫西裤,连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鼻梁上还架了副金丝框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我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走过去,柔柔弱弱地叫了一声:「钟总。」钟衡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穿过镜片落在我身上,然后那瞳孔中,一点点染上了情欲的颜色。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来之前,经纪人不知道从哪儿给我弄来一件吊带裙,薄如蝉翼的半透明布料,穿在身上几乎什么都遮不住。上来的时候我还裹着件外套,进门后就随手丢在了地上。钟衡上下打量了我半晌,忽然扯着唇角笑起来:「你不是怎么也不肯向吴辉宁就范吗?怎么换了我,就主动上门了?」我挑了挑眉,往前走了两步,十分做作地往钟衡怀里倒过去。我在赌。赌他一定会接住我。钟衡推开面前的笔记本,伸手一勾,就把我揽进了他怀里。这是个极度暧昧的姿势。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温热的指腹贴着我腰间的皮肤,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钟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阮小姐刚才的演技,可不怎么高明。」「我是故意的。」我笑得弯起眼睛,抬起身子,贴在他耳畔暧昧道:「我答应钟先生,当然是因为,你长得比他好看多了。」钟衡眼底的光芒暗了暗。然后他抱着我,一步步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下来。那天晚上之后,全剧组都知道了,我是钟衡公开承认的女朋友。一直没能定下的女二号,被干脆利落地给了我,连试镜都不用。细论起来,钟衡几乎是个完美的情人。他单身,人帅钱多。虽然大我八岁,但常年健身,体力很好,人也体贴。最重要的是,钟衡能给我跑龙套十年也拿不到的顶级资源。和他在一起的第三个月,我就接到了两个一线代言。拍完上一部戏之后,下一步片子走了个试镜的过场,直接拿到了女一号的角色。而作为回报,我需要在所有公开场合扮演钟衡温柔可爱的小女朋友,以及在他需要我的时候……随叫随到。一开始是片场附近的酒店套房,时间久了,他干脆在市中心的顶级公寓买下一套大平层,让我搬了进去。只要平时晚上没事,几乎都会过来和我一起住。助理小杜跟我说,我是钟衡身边唯一的女人。这是一段完美的交易关系。如果,我没有动心的话。2发觉自己喜欢上钟衡,源于一件很小的事。那天晚上,助理打电话过来,说钟衡喝醉了,想见我,要我开车去接一下。钟衡喝醉后就没了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扶着额头靠在副驾的椅背上,安静了半晌,忽然道:「阮甜。」「……钟先生。」他低低地笑了两声,嗓音低沉悦耳,像是大提琴的声音:「阮甜,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我这才反应过来,出门走得急,我只来得及把拖鞋换掉,身上穿的还是睡衣,连头发都乱糟糟的。他似乎也没打算等我回答,抬手在我发顶揉了一把:「这样就很好。以后我喝醉的话,都让你来接我。」以后。我被这个词击中了。从大学到现在,我谈过很多场恋爱,但大都是各取所需,不过为了获得人生前十八年都没得到过的爱,连我自己都不敢认真交付真心。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混沌无状的未来中,竟然有了一个如此清晰的,想要容纳的对象。但我又清楚地知道。我和钟衡,没有以后。作为一个合格的情人,我问钟衡要钱要车要珠宝,但从来不过问他的私事,扮演着爱慕虚荣偏又娇软可人的金丝雀。他也很惯着我,不过分的要求都会满足,我甚至不需要磨炼演技,就能得到任何想要的角色和代言。就这样,钟衡用了三年,把我宠成了一个既没演技又没实力的资源咖。黑粉们骂我的时候时常会说:「阮甜那也叫科班出身?科班里学的是怎么伺候男人吧?」但很快,我就连这个「伺候男人」的机会也没有了。那天下午,钟衡有事没来探班,让司机直接来接我去酒店。到酒店的房间后,我很自觉地洗完澡,穿着薄如蝉翼的吊带裙走出来,看到的是床边西装革履、穿戴整齐的钟衡。他很平静地看着我:「阮甜,我们结束吧。」结束。他用的词连分手都不是。我缓缓把手背在身后,仔细打量钟衡。他的眼神很冷静,也很漠然,哪怕面对穿成这样的我,神情也没有一丝波动。就好像从前那个与我一同欲海浮沉的人,并不是他。我垂下眼睫,安静了片刻,重新看向他时,已经是惯用的完美微笑:「好啊,钟先生。」钟衡点一点头,望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可他最后还是沉默地转身离开了。也许是怕说得多了,我会纠缠不休吧。我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里站了很久,才慢慢把手拿到身前来。昨天新做的指甲,打磨得莹润,涂了很漂亮的珍珠白,还贴了亮片。原本是为两天后要出席的活动准备的,现在全都劈掉了,掌心留下了四个带血的指甲印。原来十指连心,是这么个疼法。名利场的消息是传得最快的。我和钟衡分手后,那些原本因为他向我滚滚而来的资源,以极快的速度蒸发。新戏的女主给了别人,谈好的代言不见踪影,就连两天后的活动,主办方也借口位置不够,取消了我的名额。短短半个月,我就从春风得意的一线资源咖,变成了曝光度为零,只能和新人争女N号的片场龙套。之前因为钟衡的缘故,哪怕我演技差,导演的态度依旧很好。但现在,随便哪一个镜头不满意,我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那些在过去美好温床中被遗忘的表演课,就在日复一日的磨炼中,被我一点一点捡了回来。与之一并涌上的,还有爱意消磨后,对钟衡的怨恨。他亲手把我捧到了高处,然后抽身离去,亲眼看着我摔下来。而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三年里,这个问题几乎成了我的心魔,让我在很多个深夜,辗转难眠地去猜去想,为什么?三年前,他究竟为什么突然离开?可是现在,我也不想知道了。彼时我已经靠自己一步步回到了当红一线,靠着实力和钟衡的新女友白采薇竞争同一个角色。种种迹象表明,导演更中意的是我。钟衡找上门来,把我堵在片场化妆间:「角色让出来,你开个价吧。」揪着他领带凑上去的那一刻,我心中浮现出的,只有一个再清晰不过的念头——我也要丢掉他一次。3第二天醒来时,我躺在酒店的床上。钟衡就在我身边沉沉睡着。这三年几乎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那张脸哪怕睡着时,依旧深邃俊朗宛如雕塑。我跳下床,从扔了满地的衣服里找出手机,才发现微信已经炸了。经纪人静姐给我发来了一连串消息:「阮甜,你又和钟衡复合了?」「你们还直接去酒店了??」「你知道你和钟衡一起进酒店被拍到了吗?看到消息立刻回公司!」我打开微博看了一眼,热搜还没炸,想来拍照的人没打算直接曝光,要的是钱。这样也好,我手里的筹码会更多。我支着酸软的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回过头,就对上一双目光沉静的眼睛。微微一怔,我顺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翘着赤裸的腿笑起来:「钟先生醒了?昨晚我很满意,看来分开这三年,你也没疏于锻炼。」「……阮甜。」我不以为意,点了支烟,笑道:「钟先生放心,我说话算话。那个角色是你小女朋友的了,我不要了。」我故意在「说话算话」四个字上咬了重音,果然看到钟衡眼底闪过一丝隐痛。从前他很喜欢对我说这四个字。我撒着娇问他要代言、要角色的时候,他总会俯身堵住我的嘴,再慢条斯理地脱掉我的裙子。然后在我意乱情迷时贴在我耳畔,轻声说:「甜甜,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可他骗了我,让我误以为,我们之间有以后。对上钟衡的目光,我笑得愈发放肆:「钟先生,你摆出这副神情干什么?当初我用我的身体跟你交换资源,我都不觉得羞耻;怎么今天你用你的身体帮你的女人交换资源,你就觉得羞耻了吗?」我故意把这段关系说得如此不堪,哪怕从前我投入了三年的真心。说完后我就紧盯着钟衡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到更多。可他黑沉沉的眸中一片冷静。我向来是猜不透他的情绪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泄气,用力把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再抬眼时,面前的钟衡沉默片刻,竟然说:「阮甜,我没有女朋友。」呵。我不信。哪怕还没有官宣恋情,但钟衡与圈内当红女星白采薇的亲密关系,不少人都看在眼里。我也不例外。我嗤笑一声,不再理会钟衡,套好裙子,摸出手机给庄寒发消息,让他来接我。庄寒来得很快,不到20分钟就开车到了楼下。我戴好口罩和帽子,钟衡追着我一路下去,等看清庄寒的脸时,步履一顿,停在原地。我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去,钟衡又扣住了我另一边手腕。「阮甜。」他一字一句道,「你不能睡完就跑,你要对我负责。」我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钟先生,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跟自己的未婚妻解释吧。」钟衡指尖微微一颤,松了手。我上了庄寒的车,一路绝尘而去。车门一关上庄寒就问我:「你怎么又和钟衡搞到一起去了?」我垂下眼,细细打量自己新做的指甲:「没什么,单纯睡了他一次而已。」庄寒是我的前男友。他和我一样,科班出身,却无背景,还在底层熬着跑龙套的时候,我提携了他一把。庄寒的经纪人和我当初那位一样,很有眼色地把庄寒打包送到了我房间。我盯着他身上那件半透明的白衬衫看了几秒,忽然笑出声来:「我不勉强别人。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看。」然后,我就和庄寒在一起了。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他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体贴周到,人也好看,只是我们谁都没有对彼此动心。也是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和钟衡的那三年过后,我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单纯地从一段关系中取暖,或者享受生理欲望。我去片场接庄寒,然后很平静地跟他提了分手。他听完,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应了一声。4我直接让庄寒把车开回了公司。一碰面,静姐就把一叠照片甩到我面前。一张张翻过去,大都是画质模糊不清的偷拍。只有一张,画面很清楚,是钟衡挽着我的胳膊,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走进了酒店。我抬头问静姐:「他要多少?」「两百万,带底片一起交。」「哦。」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手把照片撕了,「行,这事我们不用管,电子版直接给钟衡发过去,让他出钱处理。」他身边有白采薇,又怎么可能允许这种照片流出去。哪怕钟衡再有钱,无缘无故掏200万出去,也还是会肉痛的吧?但不知道是我的判断哪里出了问题。当天晚上,我就在微博热搜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阮甜钟衡疑似破镜重圆」,后面还跟了个爆字。点进去,下面一水儿的九宫格,正中间就是那张最清楚的背影。我看着照片上的钟衡和自己,恍惚间几乎要生出某种时光倒流的错觉来。我始终不知道,当初钟衡突然结束我们关系的原因是什么。其实一开始,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有了我和他会随时结束的心理准备。可他又是那么频繁和温情地跟我提起以后。就好像他也在他的未来里,容纳了一个我。这话题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夜,第二天才被各种杂七杂八的花边新闻压了下去。静姐到处联系公关,好不容易才把舆论压下去。我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又把那句「你为什么让他把消息放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没过几天,在新剧组的开机宴上,我竟然又看到了钟衡。导演十分客气地介绍:「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昨天刚给剧组追加了六百万投资的钟总。」我抬起头,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钟衡。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想起的却是那天晚上,他赤身躺在我身边,眼中被欲望的光填满的场景。好像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为数不多的失控,都是在床上。钟衡看着我,温和又从容地微笑:「阮小姐,你好。」演技真好。一桌子混迹名利场已久的人,哪怕都看过我和钟衡的热搜,在他这样的态度暗示下,也装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没有半点失态。开机宴结束后,我让助理小林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往电梯里走。结果钟衡跟着我进了电梯。按完楼层,我转头看着他:「钟先生也住九楼?」「是。」我点点头,不再说话,却在电梯门打开后忽然伸手,扣着他的手腕,一路拽进了我的房间。钟衡被我扣着肩膀按在墙上,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我没有插房卡,房间里一片漆黑。黑暗里,我找到钟衡的嘴唇,用力吻了上去。开机宴上我们都喝了点酒,呼吸缠绕间亦有酒气蔓延。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阿阮。」我被这个称呼刺痛了。从前那三年,钟衡只这么叫过我一次。那一次是我喝醉了,又正好接了个讲原生家庭关系的剧本,醉醺醺地跟他讲起我的过去。包括出轨的父亲,病态掌控我人生的母亲,和永远吃不饱饭的童年。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钟衡安静地听完,把我搂在怀里,贴着我的脸颊,轻轻叫了一声:「阿阮。」后来我无数次回想,大概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对钟衡动了心吧。我后退一步,把房卡插好,按亮顶灯开关。骤然亮起的灯光里,我看到面前的钟衡。哪怕唇边还有我蹭上去的口红印,领带也被我拽得一片狼藉,可他的神情看上去,依旧如从前般镇定自若。反倒是我——我从他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凌乱的碎发贴在额边,亮晶晶的眼影也被蹭花。因为情绪失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咬牙道:「不要这么叫我。」钟衡目光轻轻顿住。「阮甜。」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开始。」5重新开始。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我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扯了扯唇角:「钟先生,如果你非要和我保持之前的关系,也不是不行,但总得拿出点新的筹码来——从前的那些,我现在都瞧不上了。」钟衡定定地看着我:「你要什么?」我弯着眼睛,笑得愈发灿烂:「我还没有高奢代言呢。」离开钟衡的这三年,我从一无所有的底层爬上来,有了票房口碑双丰收的代表作,也拿了两个含金量不低的奖项,算是在圈子里彻底站稳了脚步。但商业资源上,终究比不过背景雄厚的其他人。钟衡的动作很快,第二周就找人联系我,说他帮我联系到一个珠宝代言,晚上去见一面。等我出了片场,就看到钟衡开着车等在门口。我拉开车门,很干脆地坐了进去。「今天我们去谈的是非雨珠宝的合作。」钟衡一边开车一边说,「国内新兴的一线珠宝品牌,你要是不喜欢,还可以换别的。」通宵拍夜戏熬得我眼睛通红,拆了个蒸汽眼罩挂上,懒洋洋道:「钟先生费心了。」「你喜欢就好。」热气铺上眼睛,舒服得我喟叹出声:「喜欢啊,我当然喜欢——能赚钱的东西,我都喜欢。」六年前,我刚和钟衡在一起的时候,他问我想要什么。那时我们刚从一场情欲的浪潮中退出,我支着下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钟先生,我想要很多很多代言,想要一番女主,我想爬到所有人都仰视的地方。」钟衡没有骂我痴心妄想,只是低笑两声,伸手摸了摸我汗湿的头发:「好,满足你。」现在想来,从一开始,我就从来没在钟衡面前掩饰过我的欲望和野心。剧组杀青宴那天,钟衡也在。导演喝了点酒,醉醺醺地凑过来:「阮……阮甜,你这三年,演技可进步太多了。」当初钟衡和我了断后,静姐带着我求了一圈,唯一肯让我演个小龙套试戏的,就是这位严导。温水煮蛙,人在顺境中总是会习惯性怠惰。那三年接连不断的资源,让我把表演课学到的东西忘了个干净。磕磕绊绊地演到最后,旁人都眉头紧皱,但严导还是给了我一个机会。他说:「阮甜,你眼睛里有股狠劲,是我需要的。」回忆侵袭,我举起酒杯,难得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多谢严导抬举。」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转了一圈,落在钟衡身上,忽然说道:「其实……你应该感谢钟先生。」感谢钟衡?我甜甜地笑:「是呢。如果不是钟先生,想必我也不会有今天。」钟衡垂下眼,收回了目光。杀青宴结束,大家都喝得半醉不醒,干脆由助理接回了家。小林来接我的时候,钟衡就跟在我后面,她迟疑地看了一眼:「这……」我笑盈盈地说:「钟先生和我们一起回家。」车在市中心的公寓楼下停住,我与小林告别,拎着包摇摇晃晃往电梯走,结果门刚关上,腿一软倒进了钟衡怀里。他扣着我的腰轻轻一揽,让我整个人倚在他肩上。开了门挤进玄关后,我一把将钟衡压在墙上。他喝得不多,身上只有淡淡的酒气,领带还系得一丝不苟。我故意扯乱他的领带,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喉结。他喉结滚动两下,尔后一把抓住我蓄意作乱的手。「钟衡。」「我在。」「三年前,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和我分手?」我仰起脸看着他。许是醉意浸染,我终于没忍住,把这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钟衡不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的目光里好像掺了碎冰,从我的血肉和脉络,一点一点扎了进去。我忽然意兴阑珊,松开他的领子,淡淡道:「算了,那不重要。」只是才退了一步就被钟衡抓住手腕,一个踉跄,又重新摔进了他怀里。因酒意而攀升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出来。那一瞬间,我脑中只剩下一个再清晰不过的念头——绝佳的好机会。我把脸颊贴上去,低声道:「你想再试一次吗,钟先生?」气氛酝酿得正好。钟衡摘下被我扯乱的领带,取下眼镜,修长的手指覆上我的手背,将我按在窗边柔软的沙发上。玻璃外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映在我眼底。钟衡吻着我的耳畔,一声又一声地叫:「阮甜。」「阮甜。」他难得这样失控。我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他胸前,轻声道:「钟衡……别再离开我了。这三年,我好想你啊。」这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忐忑,仿佛酒意与欲望催化下,终于显露出的心事一角。但在钟衡看不见的地方,我眼中醉意褪去,只留一片冷凝,万分清醒。离开他的这三年,我早就把演技磨炼得足够出色。钟衡不知道。他只是手在我背后轻轻一顿,然后很用力地把我揽进了怀里。「我不会再走了。」这声音认真又严肃,仿佛一个庄重的承诺。三年前的无数个夜晚,他也曾在情动不已的时候,这样跟我许诺过。我扯了扯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笑。——骗子。6我和钟衡就这样,恢复了从前的关系。他开始频繁地和我出入各种公开场合,也丝毫不惧记者的拍摄。之前那条破镜重圆的热搜又被翻出来,把我的热度炒了上去。这么多年,钟衡身边唯一公开过的女朋友就是我,这下消息出来,虽然骂我的人不少,但嗑cp的,同样不在少数。不久之后,我在一次活动现场,见到了白采薇。上次见面还是在试镜片场,我只远远地看过她一眼。这次隔得近,我才发觉她有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被聚光灯照得像是星星。她微笑着跟我打招呼:「你好,阮小姐。」钟衡就站在我身后,可她目光扫过,无波无澜,只微微点了下头算作打过招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盯着她的背影愣了两秒,身后就传来钟衡的声音:「我说过,我没有女朋友。」我猛地转过身看着他:「那天你让我把角色让出来,又是怎么回事?」钟衡眼中破天荒地闪过一丝狼狈。他偏过头,低声道:「秦导来了,我带你去打个招呼。」我原本是该发脾气,或者借机刺他两句的。可他挽着我的胳膊一步步走向聚光灯下时,温热穿过布料贴在手臂上,我千疮百孔的心脏好像也在一点点被填平。我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有钟衡在场,我跟秦导相谈甚欢,并借机顺利敲定一档国民一线综艺的合作。录制那天,钟衡亲自开车送我。从前这种情况,他一般都是喊助理小杜送我过去的。我提着裙摆钻进车里,从小林手中接过流程台本,一目十行地往下看。钟衡把手搭在方向盘上,问我:「昨天我让小杜送过去的东西,你还喜欢吗?本来想亲自送过去的,但公司那边临时有个会议。」我顿了顿,抬起头来,神态自若地微笑:「喜欢啊。」其实小杜送来的那一堆礼物盒还被我丢在公寓里,拆都没拆开。之前钟衡也总是让小杜过来送东西,珠宝、车钥匙、包包……还有他想看我穿的,那些衣服。我每一次都会温柔有礼地谢过小杜,再特意把东西留到钟衡过来的时候,拆给他看,在他面前扮演欣喜又乖顺的小姑娘。钟衡眼神微微一黯,但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默默开车。但我没想到,节目组除我之外,竟然还请来了庄寒。目光相撞的第一眼钟衡就抿了抿唇,下意识扣住我手腕,扯着我靠在他身边。庄寒穿得花里胡哨,脑袋上扣了顶棒球帽,耳朵上还挂着亮晶晶的耳坠,满身的青春气息快要溢出来似的。他一见我就热情洋溢地挥手:「甜甜!」我看了看他,再望向身旁似乎很冷静的钟衡,忽然有些想笑。我跟庄寒是有合作过两部戏的,虽然那时他咖位不够,戏份很少,但我们的互动不算少,之前谈过的那一段,圈子里也有不少知情人。因此综艺录制期间,主持人有好几次想把话题往暧昧的方向引。我微笑着不接话茬,庄寒则惯例插科打诨,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推回去。到最后,主持人只能半真半假地感慨:「不愧是合作过好几次的,二位的默契实在令人羡慕。」我拿手卡遮住脸,微微勾了下唇角,没有作声。录制结束,天已经黑了,外面气温骤降。等化妆师给我卸了妆,小林才发现,她没给我带外套。她迟疑地看着我:「不然……我去隔壁找庄先生他们借一件吧?」话音未落,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就落在了我臂弯上。钟衡微微垂下眼:「不用,穿我的吧。」我挑着唇角笑起来:「好啊。」钟衡有轻微洁癖,外套上除了淡淡的冷冽香气,连烟草味都没有——哪怕他常抽烟。我把那件外套披在身上,忽然记起来,这香味是银色山泉,我之前送给他的第一瓶香水。脱掉外套后,钟衡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衬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衬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他又习惯性站得笔直,越发显得身材高大挺拔。钟衡已经三十五岁了。可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以至于除去越发稳重冷静的性格,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我打量钟衡片刻,伸出手挽住他的手臂:「走吧。」出门的时候,夜风微凉,我裹着钟衡的外套,低头穿过影棚外绿植丛生的长廊,在灯光一闪时骤然停下脚步,抬眼往角落看去。有人在偷拍。钟衡挽着我的手臂微微一紧:「我让小杜去处理。」我把手臂抽出来,伸了个懒腰,慵懒道:「不用,随他去吧。」我们到停车场的时候,庄寒已经提前走了。小林和静姐开保姆车走,我缩进钟衡的副驾,划着手机看庄寒发来的微信消息。「甜甜,我先走了。今天的表现还可以吧?」我笑了笑,打字回他:「演技进步不少。」「什么啊,我是真心实意的好不好!」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聊了不少,直到钟衡忽然刹车,我才抬起目光。「到家了。」钟衡淡淡地说。回去后他说还有些工作要处理,抱着笔记本进了书房。我洗了个澡,松松垮垮地挂了件浴袍出来,从冰箱里翻出一瓶龙舌兰,调了两杯酒,又丢进两颗冰球,然后去书房找钟衡。钟衡有很轻微的近视,但只有工作时才会戴上眼镜,气质愈发显得禁欲。我垮着浴袍靠在他身边,晃着酒杯看向电脑屏幕。不论从前还是现在,钟衡工作时是从来不避着我的。有时我也会好奇,他究竟是太信任我,还是根本就不觉得我能对他的公司造成任何影响。从前我沦陷在他编织的未来构想中,错觉是前者。但现在我很清楚,大概率是因为后者。杯中的冰球化了大半,钟衡还盯着屏幕上细细密密的数字看,像是要看出花儿来。我等得不耐烦了,一点一点把手伸过去,暧昧地摸索着他的腕骨。钟衡却忽然抽回了手。我动作一顿。「钟衡,你在生气?」我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总不会是因为庄寒吧?」7他抿了抿唇,不说话,只是眼底的光愈发深沉。我微微俯下身,一点点凑近钟衡的脸。这个动作让我身上的浴袍滑落,露出赤裸的肩头。距离过近,呼吸交缠,钟衡看了我片刻,忽然扣着我的下巴吻了上来。其实他向来不多话。之前有一次在剧组,和我拍吻戏的男演员故意NG了好几次,在我嘴唇上蹭来蹭去地占便宜。我要躲开,他就跟导演嚷嚷:「阮甜老是躲,这戏怎么拍啊?」等摄影机关掉,他立刻又换了副嘴脸,不屑道:「你这张嘴不知道亲过多少男人,我还嫌脏呢。」我歪着脑袋看他:「那你蹭来蹭去,是很想和男人间接接个吻吗?」他抬手要打我,被正好来探班的钟衡一把抓住手腕。第二天,剧组就换了个男主角。现在想来,过去那三年,钟衡的确把我保护得很好。唇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我回过神来,对上钟衡近在咫尺的目光。在这样过近的距离下,他的眼神被情欲填充,不再掩饰其中暗藏的侵略性,像是宣誓主权的猛兽。「阿阮。」他抬手覆在我眼睛上,低声道,「专心一点,这种时候你还在想谁?」我咬住嘴唇,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沦。再睁开眼睛时,我仰头望去,钟衡身上的衬衫竟然还穿得端正,如果不是领带方才被我扯乱,看上去就像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看起来十分禁欲,又格外诱人。钟衡俯身,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睡吧。」他起身,去书房重新取了电脑过来。一片沉暗的房间里,只有屏幕的光莹莹亮起,还有偶尔敲动键盘的轻微声响。这一夜,我睡得格外熟。后面几天,静姐帮我接了个新剧本。一部大投资大制作的科幻片,我的角色,是一个被打了针剂所以疯狂又极端的女科学家。为了揣摩角色,我那几天干脆住在了片场附近,没有回家。正好钟衡也有事。据说有个小公司的创始人找到他,想谈一笔合同。原本钟衡是要拒绝的,可他那个向来受宠的侄子钟以年专程来求,钟衡也就应了,说先看看方案,再做决断。我的戏份不多,拍了几天就结束。杀青那天,钟衡有个饭局,让钟以年过来接我。那是个长得很高的男孩子,眉眼与钟衡有三分相似,只是更青春年少一些。他把车停在路边,去便利店买了些东西,回来的时候,我眼尖地看到袋子里放着一盒冈本。我挑挑眉:「有女朋友了?」「不是……」钟以年支支吾吾了半天,避开我的目光,「……叔叔让我帮忙买的。」呵,竟然是钟衡。我嗤笑一声,把盒子取出来,顺手塞进钟以年口袋里:「你留着吧,我家多的是。」之前听钟衡说过,他侄子今年刚满21岁,还在上大学,连恋爱都没谈过。我刚把东西放进他口袋里,他的脸就迅速红了起来。「还有,我要喝这个。」我从钟以年那拿走那瓶冰可乐,把热的红茶留给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开车吧。」钟以年也就真的不再作声,默默开车。我一边喝可乐,一边用余光打量他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能透过他明澈的眼睛,窥见钟衡当年的模样。关于钟衡的事,六年前我就了解过一些。他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却只靠自己创建了现如今的公司,又立足文娱圈进行投资。因为眼光奇准,不出三年,身价就翻了倍地往上涨。我遇到钟衡的那一年,已经是他锋芒毕露的时候。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透过他。车在酒店楼下停住,我忽然意兴阑珊:「算了,你上去吧,我不想去那种场合。我开你的车去兜两圈风,等下让钟衡的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钟以年同意了。他离开后,我开车往外走,路过门口的时候,和一个穿酒红色长裙的漂亮姑娘擦肩而过。车窗半开着,她身后那男人说话的声音飘进来:「妙妙,等会儿你先敬钟总两杯,然后再……」我的心情愈发沉郁,我干脆把车开到了附近一家酒吧,戴好口罩和帽子,听那里的大学生乐队扯着嗓子唱歌,老王乐队的《我还年轻,我还年轻》。我思绪不由微微恍惚。大学那会儿我也跟音乐系的几个同学玩过一段时间乐队,抱着吉他,拿起麦就能唱两句,甚至在校庆活动上,酣畅淋漓地表演过一次。那是我最肆意的一段青春时光,可惜后来进了这个圈子,只能学着寸寸收敛锋芒。酒喝到一半,胃部忽然涌上一股剧烈的疼痛。我捂着胃俯下身去,给小林打电话,让她把我送进了医院。检查做完,医生很快得出诊断结果,急性胃出血。在片场熬了三年,因为饮食经常不规律,我本来就有慢性胃病。这几天为了模拟出女科学家身在末世资源短缺的状态,我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再加上刚喝了冰可乐又喝了酒,病情就越发严重。医生建议我做溃疡修复手术,麻药扎进来,我很快就没了知觉。再睁开眼,已经在病房内挂水。目光微微一转,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神情严肃的钟衡。几乎是在我睁眼的同一时间,他就察觉到我醒了,伸手替我掖了掖被子,低声问:「还好吗?」我歪着脑袋看他,扯扯唇角笑道:「我还以为你今晚有事,没空联系我呢。」钟衡轻轻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是全然的疑惑不解。冰凉的药水一滴滴落进血管,那股冷从手背蔓延到全身。我尽量让自己忽略心脏深处传来的刺痛,笑着问:「那个酒红裙子的姑娘,她敬的酒不好喝吗?」8其实,以钟衡的身份和地位,我早就想过,他身边可能不止我一个。从前是交易,是我在仰视他,我管不了,也就当不知道。本以为经过这人情冷暖的三年,我已经被锻炼得百毒不侵。可当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我发现自己还是会抑制不住地失落。钟衡愣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忽然伸手,抓住了我没扎针的另一边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阮甜,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他沉声道,「那是小年的心上人!如果不是因为小年,我根本不会去——你以为我是那种别人送个漂亮女孩过来,我就照单全收的人吗?」钟以年的……心上人?可是,为什么会被送到钟衡的酒局上?我一时没能捋清当中的关系,但知道是我误会了,抿了抿唇,轻声道歉:「对不起。」钟衡的神情一下就软了下来。他温热而干燥的手指一路往上,擦掉我额头的冷汗,轻声道:「你睡吧,我替你看着药。」「不用。」我拒绝道,「有小林在,你还是回家休息吧。」「我让她回去了。」钟衡淡淡道,「一个人待着,或者我陪你,你自己选吧。」我咬着牙把脏话吞回去,恶狠狠道:「你想待在这儿就待吧。」他微微勾起唇角,俯身亲了亲我的鼻尖:「睡吧。」后面几天,我住院观察,钟衡也一直待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地跑,比小林还尽心。大概是人生病的时候会下意识心软又感性,看到这样的钟衡时,我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会照顾别人的人,我也不是,但那三年我待在他身边,还是渐渐学会了怎么做饭,怎么调酒,无比了解钟衡的口味和偏好,穿他喜欢的裙子。甚至能在睡得正熟却嗅到酒气时,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给他冲一杯解酒的蜂蜜水。但现在,一切都颠倒过来。被照顾的人成了我,而钟衡成了事无巨细照顾我的人。就连刚谈了恋爱的小林,也忍不住艳羡地偷偷跟我说:「阮甜姐,钟先生对您真的很好诶。」那时钟衡正跟着护士去药房拿我下午要输液的药,人不在,但处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打扫得格外干净的病房,床头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玻璃盘里还放着切成片的香蕉和猕猴桃——那是我亲眼看着他问过医生我能吃什么水果后去外面买回来,又细心切好的。以至于我几乎要生出某种错觉,以为我和钟衡,不过是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没有曾经的包养和交易,没有他许诺后又忽然终止的未来,没有被我刻意压在心底的隐秘心事。钟衡带着护士回来的时候,我还陷在回忆里,等回过神,就听见他让小林先离开。护士扎完针就走了,钟衡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问我:「在想什么?」「在想……三年前。」我顿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把针孔青肿的手展在他眼前,「那天我做了很漂亮的指甲,本来是想给你看的,可惜一见面你就跟我说,『我们结束吧』。」说这话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但钟衡还是愣在原地,眼中闪过几分罕见的失措和狼狈。这是我第二次在钟衡面前提到那天的事,或许从心底深处,我还是很想知道他当时忽然结束我们关系的原因。但自始至终,钟衡都没有回答过我。气氛微微凝滞的时候,有人敲门。我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庄寒拎着果篮,抱着花走进来。钟衡的眼神一下就冷了,庄寒就跟没看到似的,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又满脸愧疚地跟我道歉:「对不起甜甜,你手术那天我还在云南拍戏,今早刚坐飞机赶回来的。你还好吗?」他目光扫过我手背发青的针孔,眼神里多了几分难过:「疼吗?」「还好。」认识时间久了,我已经习惯庄寒这种不加掩饰的热情。但显然钟衡是不习惯的。他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似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淡淡道:「我去抽根烟。」庄寒露出得逞的笑容。钟衡走后,他才跟我说起自己这些天的际遇。大概就是一位名导看中了他,邀请他去试镜,一部大制作的双男主之一。我只给庄寒搭了座桥,后面如何攀登,他全靠自己。我真心实意地夸他:「你比我当初强。」庄寒眼神一闪,神情忽然微微黯淡下来:「别这么说……我觉得如果你当时遇到的是另一个为你搭桥铺路的人,而不是那个钟衡,你会做得比我更出色。」我笑了笑,没说话。庄寒只待了不到半小时,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公司。他离开后,又过了很久,钟衡才走进来。他紧抿着嘴唇,神情看起来并不愉快。9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出院。出院那天,钟衡开车送我回家,却在半路接到一个电话。他皱着眉头听了片刻,然后淡淡道:「好,我现在就回去。」我转头望着他:「公司有事吗?」钟衡微微点头。「那你过去吧,把我放在路边就行,我打电话叫小林来接我。」「不用。」钟衡还是开车把我送到了楼下才折返,我盯着那辆车消失在视线内,这才拎着东西摇摇晃晃地上楼。刚到家,静姐就打来了电话,说我母校外宣部的部长联系到她,希望能请我回学校做个演讲,激励这一届即将毕业的学弟学妹们。我听得有些好笑:「他们怎么会想到请我?」静姐沉默了一下:「毕竟你现在是一线了,影后压身,又有不少代表作,算得上实力演员了。他们要请你回去,也没什么奇怪的。」是吗?我还记得当初我跟着钟衡那段时间,骂我最凶的也是这群学弟学妹。那会儿我上某综艺的热搜出来后,被点赞到最高的一条热评赫然写着:「野鸡就别装影视学院的学生了,我们不认!」下午静姐过来接我,开车回了学校。大礼堂的灯光照下来,面前簇拥的花束被照得格外好看。而我站在那里,讲不被虚荣迷了眼,讲实力和演技的重要性,全场掌声雷动。结束后我跟静姐笑道:「我还以为会有哪个勇敢的学生冲上来骂我,『你也配说这种话』——」静姐平静道:「快毕业的学生大多已经接触过圈子了,他们知道谁惹不起。」从大礼堂出来,我们又去了趟院长办公室。他客气地笑着跟我追忆了一会儿往昔,又拿出当年我在学校时留下的相册。我眼尖地看到几张,是我们上专业课,还有我之前在校庆上唱歌时的照片。客观来说,我长着一张娇美得有些甜腻的脸,但当时眉眼间的桀骜不驯,冲淡了那种甜,反而显得更加肆意和从容。但那已经是七年前的我,是回不去的青春时光。我看得有些出神,等回过神来,笑着问院长能不能把照片给我。他答应下来,又感慨般说道:「其实这是后来洗出来的照片了。当初最先放在相册里的几张,被一个想跟您合作的品牌负责人拿走了。」我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抬眼看过去:「什么时候的事?」院长努力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说:「差不多三年前。那位先生,好像是姓……钟吧?」我一时愣住。钟衡?他之前还来过我学校,要走了我的照片?他想干什么?心头疑惑万千,我没表现出来,只是笑着抽走了照片,又很配合地跟院长录了一段鼓励校友的视频,这才起身告辞。回家的时候,我发现钟衡的车竟然停在楼下,过去敲了敲车窗。结果钟衡下车的时候,手里竟然拎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我希望能搬来和你一起住。」钟衡凝视着我的眼睛,「像之前这种长期胃病导致的胃出血情况,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我沉默片刻,眯着眼睛笑道:「好啊。」钟衡就这样搬进了我家。三年前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他只会偶尔过来住两天。那时我曾经很委婉地问过他,要不要住在一起,这样我照顾他会更方便一些。情欲的浪潮刚刚褪去,钟衡一下一下摸着我的头发,轻声道:「阮甜,你是聪明人,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这是警告了。我心尖发颤,但仍然乖巧地垂下眼,软软地应声:「好的,钟先生。」那时候的我多卑微,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三年后,钟衡会主动拎着行李箱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他要和我同居。搬进来的第二天,钟衡就把我冰箱里各式各样的酒整理打包,丢进了储物间,又带着我去了趟超市,用各种新鲜食材塞满了冰箱。和钟衡一起逛超市,这是我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可它真真切切地发生后,我只觉得难过。为曾经的阮甜难过。我故意从货架上扫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丢进购物车,钟衡也没有生气,只是从容不迫地推着车,把东西一件一件归回原位。等他推着只剩一瓶牛奶的空车朝我走回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无趣极了。只要我不在剧组,回家就是钟衡下厨。我惊讶于分别的这三年,钟衡竟然学会了厨艺。他却神态自若地做好了三菜一汤,招呼我过去吃。菜色很简单,但也的确是我喜欢的。曾经我趴在他肩头,醉醺醺地讲母亲过去是如何病态地操控我的人生——因为「有营养」,不喜欢的胡萝卜要吃满满一碗;因为「要节制」,所以我最喜欢的鸡翅只能吃两只。「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以后成为大明星,赚很多很多钱,买吃都吃不完的鸡翅。」在看到盘子里金黄的烤翅时,过去的回忆忽然滚滚袭来。我捏紧筷子,在桌边坐了下来。钟衡的厨艺很好,是那种与他身份不符的、令我惊诧的好。我咽下一口小米粥,笑道:「分别这三年,钟先生倒是变得更贤惠了。」他完全不介意我用这个词形容他,神态自若地把最后一块鸡翅放在我面前的小碟里:「喜欢就多吃点。」我忽然就有些泄气。其实我能察觉到,从我住院那天开始,和钟衡之间的关系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最初我是带着不甘和怨恨接近他,想让他像当初的我一样,心动沦陷后再被丢下一回。可钟衡不动声色,保持着他惯有的冷静和理智,一点一点,又把我拖进了回忆的漩涡里。他好像总有这样的本领。10吃过饭,钟衡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等洗好后又拿出来一一擦干,放进消毒柜里。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始终有条不紊,甚至优雅得像在处理什么公司决策。我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就回了卧室,把前段时间从学校里拿回来的照片翻出来,挑了张我最喜欢的装进相框,放在了书架上。那是大三校庆典礼上的我,扎双马尾,穿JK制服,抱着电吉他站在舞台上,妆容并不精致,可看上去无所畏惧。我盯着那张照片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直到钟衡走进来。目光扫过去,他步履顿住。我说不清那一瞬间,从钟衡眼中涌起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只是走过来,从书架上拿起相框端详了片刻,然后说:「和你现在一模一样。」我惊异于钟衡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勾着唇角道:「钟先生,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20,现在已经27了。」说完我才想起钟衡比我大8岁,35岁对男人来说也是个小的年纪了。可他似乎毫不介意,只是点头,淡淡道:「水果切好放在桌子上了,温一会儿再吃。」钟衡在这住了两个月,我被迫养成了十分健康的生活习惯,也没有再喝过酒。静姐甚至专程提起这事,说能有个人管管我也是好的。晚上钟衡去洗澡,我坐在床边看剧本,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接通后,那边传来一道十分温柔的女声:「钟先生您好,我是伏月。」我没说话。那女声又接着道:「明天下午您有空吗?我想请您吃个饭。」我玩味道:「钟先生现在在洗澡,可能不太有空。不然我等下让他给你打过去?」那姑娘显然没想到是我接的电话,有些惊慌地说了句抱歉,飞快地挂了电话。我嗤笑一声,转过身,就看到穿着睡衣的钟衡真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片刻后,他说:「我需要澄清。」我挑眉:「没事,你说吧,我听你狡辩。」他揉了揉眉心,眼神里带了几分无奈:「这是小年惹的麻烦。他那个女朋友有个哥哥,这是他未婚妻,得陇望蜀,想攀高枝。小年让我应付一下,帮他收集点证据。」钟衡的侄子钟以年一向受他宠爱,这我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事情的渊源竟然如此……幼稚。想到那天那个酒红裙子的姑娘,我问:「钟以年的女朋友叫妙妙?」「姜妙。」原来是这样。我把手机递过去:「反正你洗完澡了,要不要打过去?人家姑娘还在等呢。」「我只是帮小年收集证据,不会真的和她去吃饭。」我似笑非笑:「嗯,钟先生真是个守男德的好男人。」「阮甜。」钟衡低低地叫了声我的名字,语气里暗含警告。我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起身往浴室走去:「我去洗澡。」后面几天钟衡一直很忙,我问过一次,听他说在处理收购姜妙那位哥哥公司的事情,忽然就对那姑娘起了好奇心。而我也真的很快见到了她本人。那天节目录了一个通宵,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我还留着节目组造型师扎的双马尾,想到钟衡那天的话,一时兴起,干脆让小林把车开到他公司,然后在地下停车场给他打电话:「钟先生,可以下来接一下我吗?」钟衡来得很快,看到我时还有一瞬间的愣怔。我跳下车,挽住他胳膊,娇娇地笑:「我们上去吧。」钟衡的办公室在19楼,面积不小,又铺着厚厚的地毯。我把门关上,转头看着他:「隔音好吗?」「很好。」钟衡话音未落,我就揪着他的领带吻了上去。淡淡的酒气蔓延,钟衡在我唇上含糊不清地问:「你又喝酒了?」「节目录制需要,喝了一点……」我轻声呢喃,学着他的口吻,「钟衡,这种时候要专心一点。」他动作一顿,微微离开了一点,然后捉着我的下巴,更用力地吻了上来。一直到办公室的电话响起,这个绵长而湿润的吻才被迫中止。「钟总,广告部门的姜经理提了离职。」钟衡动作一顿:「让她来跟我谈。」我轻轻喘着气地整理好裙子,转头问钟衡:「茶水间有咖啡吗?」「有。」钟衡轻轻皱了下眉,「别空腹喝咖啡了,对胃不好。我让小杜带你下楼吃个早饭,然后直接送你回去。」我出门的时候,正好与姜妙擦肩而过。她看上去与两个月前孤注一掷的死气截然不同,眼睛里已经有了萌发的生机。11晚上回家,静姐通知我,国内最有分量的「野草」奖项组发来了入围通知。去年我出演一番女主的一部片子,被提名了影后。与我一起入围的还有四名女演员,除去廖婷之外,都是资历已深的前辈。我与廖婷积怨已久。当初一同参加试镜的几部电影,她都没能从我手中抢走角色,因此向来看不惯我。静姐打来电话,说组委会那边有人跟她说,我最后获奖的机会是最大的。我轻笑一声:「那可未必。」廖婷背后的金主叫梁金洛,是个导二代,靠着父亲辉煌的履历作威作福了十多年,却连一部称得上佳作的片子都没拍出来。当初钟衡离开我之后,他曾经找上门来,被我拒绝后还放话要封杀我。后来不知怎么的,我没有被封杀,他又转移目标,看上了廖婷。果然,入围消息出来的第二天,网上就曝出了我和钟衡的关系。这一次配图更多,除去之前的酒店之外,还有不少之后偷拍的照片。之前静姐好不容易摆平的舆论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说的不是「破镜重圆」。而是我被钟衡抛弃后心有不甘,死缠烂打,好不容易又勾搭上了他,插足了他和白采薇的恋情,还攀着他的关系入围了野草的影后。有人剪了我做资源咖那三年演技最烂的三分钟镜头,带上话题发微博:「人工智能也配入围野草影后吗?」其实这些都在我预料之内。真正击溃我的,是后来曝光的一小段视频。那应该是钟衡和我分手前不久。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我照例开车去接他,因为钟衡说不舒服,就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让他透气。他靠着椅背,揉着眉心闭上眼睛,我终于转过头,目光中渐渐显露出卑微又小心翼翼的爱慕。而钟衡甚至没有看我一眼。那是我那三年,在朝夕相处中最隐秘不可说的心事。一瞬间,我好像又变回了钟衡刚离开我那天,那个一无所有的阮甜。那天晚上,钟衡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阳台抽完了一整包烟,然后给他发消息:「钟衡,我们结束吧。」曾经我想象过很多次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场景,一定要像钟衡当初那样,干脆果断,说完就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可在这样狼狈的舆论浪潮中发出来,更像是一场迫不及待的逃离。或者说认输。钟衡并没有回我消息,我却在第二天颁奖典礼的贵宾席上看到了他。「第四十七届野草奖最佳女主角——《风中沙砾》阮甜。」一直到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我都没有缓过神来。野草作为国内历史最悠久、也是最有分量的奖项,除去实力外,向来也很注重演员的风评。这几天,关于我的舆论来势汹汹,哪怕静姐再努力,还是没能完全压下四起的流言,以至于我早就在心中默认,自己和这届影后没什么关系。聚光灯打过来,我站起身,目光下意识落在钟衡身上。他一贯冷静又淡然的眼神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里面竟然泛出丝丝缕缕水波般的温柔。颁奖、获奖感言、典礼结束……钟衡第一时间走向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我的手。我垂下眼问道:「我获奖这件事,和你有关吗?」「有一点吧。但我只是让他们按照原先的结果来,不要被舆论影响就够了。所以阮甜,这就是你靠实力拿到的影后,是你应得的。」他低声说,「等下有记者发布会,我们一起去。」钟衡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哪怕再熟悉他的人,也时常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那三年,我一直在很小心地揣摩他的心思,生怕他哪一天就腻了倦了我。可竟然是这样的钟衡,牵着我的手在聚光灯下,向镜头一一澄清热搜上纷扰的舆论。「从一开始,我和阮甜就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中间分开的三年,是在闹矛盾。至于我和白小姐,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也只是普通朋友——这一点,白小姐刚才也已经说明了。」「演技方面,过去的阮甜的确有所欠缺,但野草奖的组委会一向公平公开,相信也是阮甜在后来作品中的演技打动了他们,才会有之前的提名和今天的获奖。我并不觉得她配不上——」我从钟衡手中接过话筒,环视四周。「这个奖,我就是拿得堂堂正正。如果谁对结果有异议,大可以跟组委会的人提出。还有,论演技就是论演技,总把私生活拿出来说事,未免也对自己的专业水平太没自信了点。」不等记者再追问,我牵着钟衡的手就往出走,一直到坐进车里,我才发现我的手心全是冷汗。「阿阮。」钟衡低沉好听的声音传进耳中,我猛地转过头瞪着他:「我发给你的消息,你没收到吗?」「收到了。」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我不认可。」「钟衡,这由不得你。」我冷冷地说,「现在是我单方面通知你,我们结束了。还有之前那段时间,我说我舍不得你,希望你不要离开,都是——」「都是在演戏,对不对?」钟衡忽然接话,我猝不及防下被他打断,后面原本气势汹汹的话,一下子就吞了回去。他叹息了一声:「阿阮,我早就知道,可我愿意陪着你演。」宛如巨大的雷鸣声在脑中响起,我望着钟衡,思维一时凝滞。钟衡却没说话,反而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然后从书页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了我手里。我低头看去,正是校庆典礼上,我抱着电吉他的那张。「你问过我两次,当初为什么要突然提分手。」钟衡说,「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我嗤笑一声,没说话。「在提分手的三个月前,我去了一趟你的学校,看到了你当初的照片——不管是表演课上的你,还是弹电吉他的你,都和那个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阮甜判若两人。见过了你发光的样子,我不想再让你一直沉溺在我营造的牢笼里。」「结束这段关系,是因为想看着你重新站起来,离开我,靠自己越走越好。你原本就有这个实力。」「后来,再遇见你,我想和你重新开始,以平等的方式。」我被这段话击中了。事实上,我并非没有察觉到。在钟衡给我打造的温室里,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各种商务和影视资源,以至于原本的天赋和学过的表演课,也被一点一点抛诸脑后。如果钟衡不说结束,我大概率会在这样的惬意中不断沦陷,直到最后毫无价值地被丢掉。这是钟衡第一次在我面前说出这样情感充沛的一段话。对他自己来说,应该也是很罕见的事。我深吸一口气:「钟衡,可是离开你之后,我靠自己也过得很好,完全没必要和你重新开始——」话音未落,我忽然被拥进一个散发着冷冽香气的怀抱。「好。」钟衡沉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要演戏,我就陪着你演;你要离开我,我把全部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你可以随时推开我。」我的手指停在钟衡肩膀上颤了颤,却始终没有再动。原本我是该恶狠狠推开他,然后再骄傲地宣布游戏结束,去开始我崭新的人生。可是此刻,在钟衡怀里,在熟悉的车里,我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无数过去零星的片段。当初我刚跟钟衡在一起不久,他带着我出席一场酒会,跟别人介绍我的时候,我以为他会说我是他的女伴,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是不太好听的名头。也不是没有先例,对面那个挺着肚子的王总就堂而皇之地说:「这是我干妹妹小徐。」引起一片心照不宣的哄笑声。可是钟衡说:「这是我的女朋友,阮甜。」或许在那一刻,或者更早之前,我就不可避免地沦陷在那双冷静又深沉的眼睛里。最后,我还是把脸埋在钟衡肩头,低声说:「这是最后一次。」……回去的路上,钟衡坦白告诉我,他和白采薇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暧昧关系。当初把我堵在化妆间,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出气的机会。或者说,让我们从头来过的契机。那天晚上回家,我在微博正式官宣恋情,配图是那天录完综艺出来时,狗仔偷拍到的一张照片。漆黑的夜色里,我披着钟衡的外套,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手提着裙摆。而他正侧过脸,垂眼看着我,长长的眼睫覆盖下来,掩住其中纷乱的情绪。配文只有四个字:「久别重逢。」钟衡在下面评论:「认识一下,我是钟衡。」粉丝们发了一连串问号,表示没看懂。只有我最清楚。那代表着崭新的、平等的开始。番外(钟衡篇)1在遇到阮甜之前的三十年,我从未对爱情有过什么幻想。我的人生好像天生缺乏对情感和欲望的渴求,在同龄人忙着谈恋爱的时候,我在为如何创立公司而伤透脑筋。等公司真的建好了,又开始忙第一笔合同、第一次扩建,第一次跨行业投资。身边的人哪怕不谈恋爱,至少也有暂时相伴的对象。但我觉得无关紧要。所谓的爱和情欲,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哪怕和阮甜在一起后,一开始我仍然这么想。认识阮甜完全是意外——那天我去新投资的剧组,正巧在片场旁的酒店遇见她,在和导演吴辉宁纠缠。那是个完全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但电影拍得还不错,再加上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事不新鲜,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我。所以我看了几眼就准备离开。也是在那一刻,她慌乱的眼神忽然投过来,然后遥遥指着我:「就是他!我男朋友!」我隔着走廊过亮的灯光和她对视,那看似温驯的眼神下面掩盖的,是乖戾和桀骜。然后忽然意识到,她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惊慌失措。——就算我不在场,她也有别的办法脱身。带着生平第一次的兴味,我让小杜送去了房卡。阮甜也真的没让我失望。她穿着一件半透明的裙子过来,又用一种拙劣得过于明显的姿势摔在我怀里。交锋的第一时间我就明白了,她也在赌,而我是她挑中的猎物。我把阮甜留在了身边。给她资源,让她留在我身边,这本来应该是一笔再正常不过的交易。只是那时候我还没察觉到,当我第一次带她出席酒会,因为旁人嘲弄的目光就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时,一切已经产生了偏差。实际上,阮甜算不上一个特别听话乖巧的情人,但就是莫名十分合我心意。我派小杜送去的东西,她会当场拆开,拍照发给我,再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表达感谢。甚至我怀着几分恶趣味让小杜送去的裙子,她也会真的穿上,然后在我晚上推门进去的时候,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暧昧地望着我,眼角的泪痣折射水光。我人生中所有情欲的来源,好像都是阮甜。但也仅止于情欲。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那天晚上喝醉后,我忽然很想见她。小杜打完电话后,她很快就赶过来,呼吸微微急促,身上穿着睡衣,头发也是乱的——这并不是合格的金丝雀应该有的模样,但我恰恰就是在那一秒,听到自己内心陷落的声音。再后来,开车路过珠宝店的时候,我竟然会想,阮甜的手指很细很白,戴那枚结婚戒指应该会很好看。我不止想和她这一刻朝夕相处。我还想和她一起去未来。2和阮甜分开——我用了整整三个月才做出这个决定。那时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几乎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阮甜是我的女朋友。他们也同样清楚,阮甜是个空有资源,毫无演技的花瓶。但本不该是这样。我找时间去了趟阮甜的学校,在学院院长那里拿到了她大学时的照片,忽然就明白了初见时,她眼底的乖戾和肆意究竟源自哪里。她曾经肆无忌惮地发过光,的确有那样的资本。可我亲手给她打造了一座精致的牢笼,让她在一切资源唾手可得的温床上日渐沉沦,眼看着她一天天黯淡下去。我从院长那里拿走了那张照片。后面三个月,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因为阮甜而情绪失控。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是时候结束了。但我错了。离开阮甜后,我并没有恢复从前的冷静和全然理智,反而更加想念她。我跟那些导演和投资人一一打过招呼,让她好好磨练演技,把快要丢失的天赋和表演课捡回来,但不要故意为难她。阮甜也做得很好,她本来就是那种越是逆境越能发光的人。我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变得优秀,用了三年时间就站在一个旁人不能及的位置,原本觉得,就这样看着她也挺好的。直到小杜告诉我,她和那个叫庄寒的小男孩在一起了。我这才发现,我其实是个自私的人,不能容忍她与别人有任何工作之外的亲密接触。从前说服自己的一切借口,都在看到她和那个小男孩接吻的照片时顷刻崩塌。我想和阮甜从头来过。这一次,以平等的姿态。3一切都计划得很好。我故意放消息出去,让阮甜误以为我和白采薇有什么关系,然后再让她把角色让出来。其实岑静早就给她物色好了剧本,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那个角色。我知道,但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由着她扯着领带问我,用发甜的嗓音威胁我:「陪我一晚,我就让你的未婚妻心想事成。」身体是不会说谎的。在熟悉的触感贴上嘴唇的一瞬间,我心底的欲望已经咆哮着翻滚上来。后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阮甜住院那几天,庄寒来医院看过她。离开的时候他把我堵在楼梯间,恶狠狠地望着我:「如果我遇见阮甜比你更早,还有你什么事啊?」我很冷静地看着他,一针见血:「但我就是比你出现得早。」那是个演技很出色的小男孩,扮演朋友的角色演到连阮甜都信了。但大概是出于情敌的天生敏锐,我还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他对阮甜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那一瞬间,我忽然无比庆幸。庆幸我遇见阮甜更早。庆幸她还愿意跟我演这一场戏。庆幸我从二十岁的运筹帷幄一直到今天,终于有了足够多的筹码,能在这个混乱的圈子里护她周全。那个从颁奖典礼出来的晚上,她和我一起坐在车里。灯光昏暗暧昧。而她没有推开我。我在那一刻,才算彻底活了过来。

44. 如影随形

如影随形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郊区出现了一具无名白骨,身份确认为十年前失踪的叶斐。我敢笃定,凶手一定在今晚参加同学会的这几个人之中。果然,现场每一个人的心底都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也不例外。而今晚过后,这些秘密都将像她的尸骸一样,统统浮现出来。1郊区后山上,挖出了一具女性白骨,死亡超过十年。警方根据失踪人口排查,最终锁定死者身份,我的大学同学,叶斐。她失踪的那天,我也在场。所以,当这个新闻出现,我就通过海外号码给江彦发了一封匿名的威胁短信,并告诉他我知道他这辈子最肮脏的秘密。因此我收到江彦的邮件时,并不意外。等江彦联系我,这就是我的目的。幸好我没等太久,仅仅一天后,他的邮件如约而至。邮件里,他约我到大学城江边的一家咖啡馆见面,说要叙叙旧。我很清楚他想要谈什么,自从十年前散去,我们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但是,叶斐的尸骨被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十年前,江彦组建了一个悬疑小说社团,初创成员是他和叶斐,后来,杜宇翔和程天岭加入,我是程天岭介绍加入的。平时大家聚在一起讨论悬疑小说,从埃勒里到阿加莎,因为志趣相投,大家的关系也日渐密切。叶斐是我们社团的小管家,除了打理社团的日常事务,她还热衷于解密悬疑小说里的烧脑谜团。好几次,我见她独自在教室里看小说到深夜,旁边放着 A4 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线条。后来,学校文学院举办小说大赛,江彦提议我们社团也参加,但几次开会讨论,我们都没有什么灵感。也不知道江彦从哪里打听到,郊区后山原先有一所中学,传闻一个女生晚自习后被一个醉酒的男生拖进了厕所。学校顾及名誉,劝女生私了,男生的家长是有头有脸的人,也几番劝说,但女生还是坚持要报警。两方轮流施压,女生终于崩溃了,将男生捅死后,纵身一跃跳下教学楼,结束了生命。之后,学校被查封。自此,学校闹鬼的传闻频出,有人夜里路过学校附近,听见了女孩的哭声。因此,江彦认为,我们可以去废弃学校待一晚,就当露营,说不定就有灵感了。那时男生们年轻气盛,谁都不愿意认怂,纷纷赞成,还说会保护叶斐。反倒是叶斐,没有表现出丝毫害怕,兴致高昂的脸蛋上红扑扑的,一副勇闯鬼门关的模样。就这样,我们走进了那栋废弃的教学楼,而叶斐永远没有走出来。我有预感,这次会面会出事,因为叶斐的事像一把刀一样悬在我的头顶。我知道,总有一天,这件事会卷土重来,当年在现场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但我必须赴约,因为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这件事,必须做个了结。自从毕业后,大家都各奔东西,我在省会城市找了份工作,杜宇翔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江彦出国留学,半年前才回来,只有程天岭留在了本地。我相信他们都收到了江彦的邮件,我也有把握,江彦一定会说服他们来参加这次的聚会。叶斐失踪后,我们都接受了警方的询问。在公安局门口,我们匆匆告别,心照不宣地不再见面。但我知道,江彦一直在找寻叶斐的下落,从来没有放弃过。叶斐是他父亲好友的女儿,两人从五岁起相识,叶斐的父亲去世早,他家很照顾叶斐,大概他已经把叶斐当成了妹妹。这么多年,他在等一个结局,不,是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局。今天,终于尘埃落定。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告别过去,是时候做个了断了。2老天爷好像知道今天的见面不是老友叙旧,而是「掘墓」,主动回到那个罪恶的夜晚,所以天气异常的阴沉,刮着冷冽的风。因为修路的缘故,出租车只能停在大学城的门口。下车后,我步行前往那家咖啡馆。路边的店铺基本已经关闭,居民楼也几乎人去楼空。江彦说的咖啡馆在大学城的改建区,名叫临江馆,建造于一片人工湖上,通过一座石桥可以到达。远远望去,像一个钉子户。一片萧条的背后,临江馆孤零零地矗立在人工湖上,隐隐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衣。店门口停着一辆共享单车,已经有人到了。推门进去,杜宇翔独自坐在窗边的位置,翘着二郎腿,望着窗外,缓缓吸烟。当年在学校,杜宇翔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因为出手阔绰,撩得不少女孩心花怒放。他的家世背景很硬,除了江彦,对其他人都是趾高气昂。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我说:「好久不见。」他转过头,胡子没刮干净,头发也只是简单打理了一下,恹恹的模样跟身上的昂贵西装格格不入。十年未见,他那股潇洒不羁的气质似乎减弱了几分。「你来了。」他说着,掐灭了烟头,「现在做什么工作呢?」「我嘛,就是个写网文的,不像你,继承了家里的产业,已经当老板了。」我确实没什么存在感,没有江彦的能力,没有杜宇翔的家世,可能只有程天岭跟我差不多,平平无奇,丢在人群里就消失了。杜宇翔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对,这不早就定好的事,没什么悬念。」说完,他转头望向窗外,盯着一只快速掠过的飞鸟。「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没结婚呢?」程天岭还没来,我只能继续找话题。「你消息可真灵通。」他笑笑,「没有遇到合适的呗。」我猜,是没有遇到像叶斐那样合适的。当年,绯闻缠身的杜公子忽然抛弃身边的莺莺燕燕,转而一门心思地追求叶斐,惹得周遭妹子们又酸又眼红。我本以为他就图个新鲜,没想到会穷追不舍。叶斐开始不怎么搭理他,但杜公子少见地很有耐心,请吃请喝送礼物写情诗,穷尽各种追女孩的手段。这些花样本不奏效,但在我们去废楼探险的前些日子,叶斐对杜宇翔的态度突然有了转变,开始主动靠近他。时至今日,我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回过神来,见杜宇翔不说话,气氛有些僵硬,我环顾了下四周,说没看见江彦,杜宇翔回答说在厨房忙呢,说要准备下午茶。我笑了两声,说:「没想到他会买下这家店,大学城开始改建了,这儿都没人来,不知道他图什么。」「搞不清楚咋想的。」杜宇翔随口附和道,又点了一支烟。3「都到了呀。」江彦端着一盘子咖啡和糕点走了过来。我一边起身帮忙分发和切蛋糕,一边说:「天岭还没到呢。」「他给我发过消息了,说车胎爆了,晚点到。」江彦立刻回答。我心里一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如今的江彦,身姿更加挺拔,眉宇间傲气逼人。想当年,他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是学生会主席,校领导的得力助手。「都尝尝,这可是我自己现磨的咖啡,不是速溶的,蛋糕嘛,我就不会做了,不过买的也是『永心』的糕点,你们不会失望的。」江彦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糕点从托盘上端下来,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中间。听到『永心』两个字,我心里一动,这是叶斐最爱吃的糕点。品着咖啡,吃着本市最有名的糕点,气氛似乎轻松了些。江彦擦了擦手,郑重其事的模样,「今天我召集你们来的原因,我在邮件里已经说过了。」他顿了顿,目光在我们脸上来回扫,「阿斐,终于找到了。」「节哀吧。」杜宇翔说完,迅速抿了口咖啡。江彦继续说:「不过呢,今天不是追思会,大家放松,我就想跟你们聊聊天。」机会来了,我说:「聊什么?阿斐吗?」他突然看向我,眼里有股寒意,面上云淡风轻,「还是凌愿懂我,没错,我想聊聊阿斐,准确来说,聊聊那个夜晚。」杜宇翔一听,立马起身说:「我来,是看在阿斐的面子上,如果不是追思阿斐,那我就先走了,关于那个夜晚,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倒是有几分诧异,杜宇翔向来对江彦比较客气,或许是因为提到阿斐吧。「你不愿意去回忆,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江彦细嚼慢咽地吃着蛋糕。「江彦,你以为你是谁?审判者吗?我不想说,我就一个字也不会说。」说完,杜宇翔径直走向大门,一拉门把手,居然纹丝不动,他又猛地拉了两下,门似乎锁住了。「江彦!你想干什么!开门!」杜宇翔气急败坏。「没什么,我们好好聊聊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彦依旧气定神闲。「你该不会怀疑是我们其中一个杀了阿斐吧?」杜宇翔说。江彦终于放下了叉子,定定看着杜宇翔,「这可是你说的,我只是说,我们来聊聊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杜宇翔抄起身边的一把椅子,正要去砸大门,突然身形晃动,直接跪在了地上。「我劝你,好好聊天。」江彦走过去,扶起杜宇翔,将他安顿回原先的座位。我心下了然,说:「你在咖啡里下了药吧,今天,如果我们不说,看来是出不去了。」江彦微笑着点点头,「还是凌愿拎得清,我还真没看出来,凌愿你这么懂得审时度势。」「底层人民,摸爬滚打惯了。」我笑笑。「行了,咱们好好聊聊吧。十年了,我总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阿斐还活着。但是,她还是走了,她是在那个夜晚走的,而凶手,就在你们中间。」江彦说。4「从谁开始呢?」江彦看看我,又看看杜宇翔。「真的不等天岭吗?」我问道。江彦没理会我,最后目光停留在杜宇翔脸上,「你来吧。」杜宇翔狠狠瞪了他一眼,缓缓道出了那晚他的行动轨迹。以下是杜宇翔的自述。那晚,几人分散后,我从西边的楼梯上到二楼,由于担心阿斐害怕,我就跟上了阿斐。阿斐说,她不信鬼神,觉得这里的传闻肯定是有人捣鬼,如果把破解过程写成小说参赛,说不定能拿奖。我们先在二楼查看了一遍,只有空教室,我们在其中一间教室坐了会儿。突然,教室外有人影闪过。我跑出去的时候,只看见那个人影在楼梯拐角消失。阿斐也跟了出来。就在那时,我们听见了女孩子的哭声。我们循着声音,走到了二楼女生厕所门口,哭声就停止了。我们走进厕所,什么也没有。阿斐想了一会儿,觉得是刚刚消失的那个人影在搞鬼。她让我去一楼查看,她去三楼查看。阿斐向来胆大,喜欢探索这些扑朔迷离的事,我也就没在意,按她说的,下楼查看。我去楼下转了一圈,碰见凌愿坐在东边的楼梯口抽烟。我问他看见有人下来没,他说没有。于是我就上到三楼去找阿斐,但没见到阿斐,之后我碰见了程天岭。当时他的脸色很差,说让我陪他去天台抽烟。到了天台,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父母希望他放弃读研,回老家帮忙打理店面。我知道他家在镇子上开了个面馆,这家面馆是从他爷爷那里继承过来的,一家人都靠面馆的收入生活。这几年,他父母身体不行了,所以希望他回去接管面馆。但天岭很想读研,想留在大城市,不愿意回老家,所以,他很苦恼。聊了一阵,程天岭说想自己待一会儿,我就先下楼去了。到了三楼,还是不见阿斐,我就等了一会儿,直到江彦通过对讲机召集我们。5听完叙述,江彦提出了疑问:「找不到阿斐,为什么不用对讲机?」杜宇翔别过脸去,不情不愿地回答:「我不想你们知道我像跟屁虫一样跟着阿斐。」这倒符合杜宇翔的性格,虽然平时对阿斐很殷勤,但姿态依然是高傲的,给阿斐送礼时总不忘加上一句「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扔掉,我不要退回来的东西」。江彦说:「看来你有一大把独处的时间,没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杜宇翔冷哼一声,「你断定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怀疑,还有什么好说的。」「记住,现在是我说了算。」江彦面无表情,转向我,「到你了,刚刚杜宇翔说遇见过你,是不是真的?」我点点头,「没错,我来说说我看到的吧。」以下是我对那晚的回忆。我对探险游戏兴致不大,所以先在一楼草草转了一圈,然后坐在楼梯那里抽烟。之后我碰见了杜宇翔,他问我看见有人下来没,我说没看见。抽完烟,我上到二楼查看,遇见了江彦,他刚刚从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出来。他说他听见了女生的哭声,我们就一起去厕所里又查看了一遍,没发现异常。江彦说要去楼下看看,先走了。我在二楼瞎转了一会儿,就继续往楼上走。经过三楼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话,觉得没必要去查看,所以继续往上走。走到四楼的时候,我也听见厕所传来女生的哭声,我去查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刚好我觉得肚子不舒服,就在厕所里解决了。完事后,我觉得无聊,随便走进一间教室打盹儿,直到江彦通过对讲机呼叫我们集合。6听完我的话,江彦点了下头,「我确实碰见了你,但你的行踪未免太简单,你的独处时间甚至比杜宇翔更久。不过你跟阿斐一向比较疏远,除非你私下里对阿斐有非分之想。」我耸了耸肩,「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确实没有其他证人。」江彦揉了揉脖子,一副准备打持久战的模样,「你们明显都隐瞒了一部分事情,你们不说,咱们可以同归于尽。」他的语气如此平淡,我更加确信,如果今天没有推出凶手,注意,是「推出」凶手,我们一个都走不掉。至于真凶是谁,真相如何,不重要。江彦只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凶手。既然如此,那我就推他一把好了,我说:「程天岭还没来,你是笃定他不是凶手吗?杜宇翔所说的事不需要程天岭来佐证吗?」杜宇翔转头看了我一眼,有惊讶、恼怒,也有迷惑不解。不急,这出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江彦说:「程天岭那边我自会解决,你们现在自身难保,如果不能说服我,你们俩今天都出不去。」「我虽然是个透明人,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我转向杜宇翔,「阿斐说去三楼查看,后来你也去了三楼,你说没有遇见阿斐,可我在经过三楼时,听见一男一女在说话,你怎么解释?」杜宇翔愣了下,凶狠地看了我一眼,半晌,吞吞吐吐说:「我……也有可能是程天岭,我在三楼遇见了他。」我用手撑住头,歪着头看他,「如果说话的是程天岭和阿斐,你到了三楼就应该看到了,但你之前说,你到了三楼,没看见阿斐,然后碰见了程天岭,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那是……可能……他们已经聊完了,阿斐已经走了。」杜宇翔双手紧握在一起,眼神飘向别处,脸部的肌肉线条因紧绷而显得十分生硬。「你撒谎。」我掷地有声,「你在一楼遇见我之后直接去了三楼,而我在二楼停留了一段时间才去的三楼。如果阿斐已经走了,我经过三楼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听见一男一女聊天。」江彦的目光随即锁定在杜宇翔身上,「凌愿说得有道理,我那时在一楼,程天岭是你后来遇见的,所以凌愿听见的说话声,只可能是你和阿斐。」杜宇翔的脸霎时一片惨白。7「凌愿!你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处境一样,你诬陷我是凶手,然后自己逃脱是吧?」杜宇翔涨红了脸,「你这条趋炎附势的狗,跟十年前一模一样!」我咬了咬牙,淡定地说:「你说你不是凶手,那你解释清楚,你跟阿斐说了什么,之后阿斐去了哪里?」杜宇翔垂下头,我感觉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这跟阿斐的失踪没关系,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都听到了女生的哭声,但什么也没发现。」江彦突然插话:「你别想转移话题,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儿再说。」我暗自笑了下,恐怕这事儿跟江彦有关。杜宇翔沉默了许久,忽然问江彦:「在你眼里,阿斐是个怎样的人?」「你什么意思?」江彦的眼神从冷酷变得炽热起来,似有一团火焰。杜宇翔说:「阿斐,她威胁我。」杜宇翔告诉我们,探险的那栋楼正是他的高中学校,而他就是事件的男主角,跟传闻不同的是,他当年只是被刺伤,并没有死,不过女生是真的跳楼了。后来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他听到传闻,跳楼的女生似乎留下了被侵犯的证据,还没来得及交给警方,就被校方和他家人逼死了。仅仅是传闻,他也就没在意,直到江彦说要去探险。他怕传闻是真的,所以提前去了废楼,但是一无所获。探险那晚,他回到三楼,见到了阿斐。阿斐告诉他,自己发现他提前来了废楼,所以去做了调查,发现他就是跳楼事件的男主角。阿斐还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会为他保守秘密,但条件是,他必须带她出国。他很震惊,因为他跟阿斐只发生过一次关系,而且是戴了套的。他向阿斐提出质疑,但阿斐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如果不满足她的条件,她就会把他的过往捅出去。正当他们发生争吵,他听见有人来了三楼,他怕阿斐说出去,匆匆跑过去拦住那人,发现是程天岭,他编了个借口,带着程天岭上了天台。两人聊了会儿,程天岭说肚子有点饿,先下楼了。至于阿斐去了哪里,他说不知道。8我不由地握紧了拳头,一些往事涌上心头,我尽量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问杜宇翔:「我们都知道,阿斐对你没兴趣,怎么会同你发生关系?」杜宇翔看了看江彦,又扭过头去,十分难为情的样子。「杜宇翔,说话!」江彦的眼神愈发凌厉,原本沉稳的语调也有了一丝震颤。杜宇翔双手抱住头,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我不知道,那晚……那晚,我在学校门口遇见阿斐,她很难受的样子。当时下着小雨,她没打伞。我走过去抱住她,她也没有拒绝。」之后,杜宇翔说,他将阿斐带到了酒店洗澡换衣服。洗完澡出来,阿斐坐在床边,一直没有说话,他就坐在对面陪着她。忽然,阿斐扬起脸,看着他,问他:「你会一直对我好的吧?」他当然说会,然后阿斐抱住了他,之后两人就发生了关系。「怎么可能!阿斐怎么可能跟你发生关系,她根本就不喜欢你!」江彦的眼里爬上了红血丝,他死死地盯着杜宇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吞噬。杜宇翔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更加憔悴,神情却松弛下来,「你说得对,她不喜欢我,她好像有一个秘密情人,还有一个日记本,不让我看。江彦,你真的了解阿斐吗?」江彦的拳头重重地砸向桌板,低声怒吼:「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其中一个人在偷偷跟阿斐来往,我一直觉得阿斐不喜欢你,所以排除了你。」杜宇翔惨淡一笑,看向我,「那么,这个秘密情人,不是凌愿就是程天岭。」江彦抱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什么,不一会儿,他对我说:「程天岭曾经在教室外偷窥阿斐,被我发现,当时你还极力维护他,这个秘密情人,不会是程天岭吧?」很好,快到时候了,我深呼吸一下,说:「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9「最初,阿斐在图书馆捡到了一个日记本,里面记录了一个人的心事,那个人慌慌张张来寻日记本,他怕被其他人知道他的心事,阿斐说会为他保守秘密,怕他不相信,阿斐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下了自己的心事,从此以后,他们开始交换日记。」江彦不屑一顾,「哼,这倒是程天岭干得出来的事,平时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是个怂包。」「慢慢地,他对阿斐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但他觉得不能简单说那是爱情,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为此痴狂,不能自已。」「然后呢?程天岭发现阿斐怀孕了,所以无法忍受,杀了她?」「他察觉到阿斐的不开心,终于,他在日记里看到了阿斐的秘密,他很生气,但他依然愿意守护阿斐,当个影子,默默地保护她。」江彦皱起眉头,「说了半天,你认为程天岭不是凶手?」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他一直是那种习惯压抑自己的人,他怕别人讨厌他,所以努力做个好好先生。」江彦眉头紧锁,沉思了很久。我看着他,说:「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天岭的嫌疑最大?」江彦愣了下,突然变了脸色,一副心事被人看穿的恼羞成怒的模样,他压抑着情绪说:「你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你向来喜欢管着阿斐,那晚呢?你在做什么?」他抬头看我,露出轻蔑的笑容,「你自身难保,还有闲心管我?」我不慌不忙,继续说:「还记得我在二楼遇见你了吗,你刚好从厕所出来,还有杜宇翔说,他们听见了哭声,还看见可疑人影,那个人影就是你吧?」「是又怎样,我渲染下气氛而已。」江彦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猜,你是这样打算的,莫名其妙的哭声会让阿斐的秘密情人现身保护阿斐,所以当晚你没有出现在阿斐身边,而是在暗处观察。但是你被杜宇翔和阿斐发现了,所以暂时躲开了,后来你回到二楼,碰见了我,其实你在找阿斐。」江彦冷哼一声,「猜对了又怎样,我就想看看哪个混蛋在骚扰阿斐。」我满意地笑了,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是这样,阿斐是如何失踪的,你应该最清楚吧?」直到这时,江彦的瞳孔里第一次映出了我的模样。10几秒的沉默之后,江彦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件充满谜题的文物,他说:「我跟丢了,一直没有碰见她,就是这样。」他认真而专注的神情令我热血沸腾,我必须深呼吸,来平静胸膛里如鼓点般的心跳。我扬起下巴,尽量以俯视的角度看他,「不,你碰见了程天岭。」他的语气略显急促,「这些年他跟你还有联系?当年你们关系不错,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我降低语速,犹如品茶一般,喝得太急就品不到茶的韵味儿了,我说:「天岭的确跟我说过,他在五楼碰见了你,当时你问他看见阿斐没有,他说没有,然后他劝你不要过于干涉阿斐的生活,毕竟你跟她也只是朋友关系,只不过长辈之间的关系很好而已,你们发生了争吵。」「然后呢?」江彦的神情轻微波动,他已经不如先前淡定,但声音依然低沉而平稳,「这跟阿斐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别急,马上就要说到了。你们争吵的时候,阿斐出现了,你带着阿斐走了。天岭本来要走,但始终觉得你跟阿斐的关系很奇怪,你的管教方式严厉得近乎变态。」江彦身体前倾,看我的眼神更加狠戾,「照你这么说,你怀疑是我,杀死了阿斐?」许久没说话的杜宇翔,突然撑起身体,对江彦说:「那晚我们集合后,发现阿斐没有出现,你说大家一起去找,不要走散了。我们搜遍了大楼,都没有找到阿斐,你说阿斐可能回家了,让大家先回去。第二天,你说阿斐一夜未归,所以报了警。」我愈加兴奋,拍了拍手,看着江彦说:「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杀了阿斐,藏起来,为了不让我们发现,你提议大家一起行动,等到大家都散去,你再去掩埋尸体。」江彦的眼神开始躲闪,说:「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召集你们?为了自投罗网?」「也许,你想找个替罪羊呗。」我说,「很可惜,你的计划失败了。」江彦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沉默了一阵,他说:「是你的计划失败了。」11我饶有兴致地看着江彦,看来这出好戏还没到高潮部分,我问他:「在来这里之前,天岭给我发了一封邮件,你知道他写了什么吗?」他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以下是程天岭讲述的内容。我看着江彦生拉硬扯地拽走了叶斐,总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本来已经下楼的我又折返回去。我听见某间教室传来说话声,于是我偷偷溜进了隔壁的教室。那间教室的墙面有些破损,露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洞,我从洞里窥探,看见江彦和叶斐在说话,双方的脸色都不好看。江彦说:「阿斐,你不能出国,你留在这里,我会帮你安排好所有的事。」叶斐说:「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再做你的提线木偶,不想生活在笼子里。我爸过世早,你像哥哥一样照顾我,我很感激,但是彦哥,你不是我哥哥,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你放过我吧。」江彦有些激动,「不是那样的,阿斐,你知道,我那是……那是爱你的,所以才会想要保护你,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而已。」叶斐沉默了一下,「彦哥,你研究项目的资格是怎么来的,我很清楚。」江彦很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你不用管,总之,以后请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叶斐说。江彦突然抓住了叶斐的胳膊,「你是在威胁我吗?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要威胁我?」叶斐用力甩开他,喊道:「你再这样,我现在就让大家知道你的真面目……」话音刚落,叶斐就被江彦捂住嘴,随之按倒在地。我当时想冲过去阻止,但在那一刻,我脑海里的另一个小人忽然跳出来,跟我说,这是个机会,你抓住江彦的把柄,说不定有一天能派上大用。我迟疑了,我不敢再看,我知道叶斐一定在挣扎,我听见江彦低沉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像在说:「为什么……你跟他们在一起,也不看我一眼,为什么,没有人能得到你……」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边安静了,我才敢窥探过去。那时叶斐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江彦坐在一边喘气。唯一一次的机会,我不能错过,我拿起手机,拍下了那个画面。之后,江彦把叶斐藏在讲台下的柜子里,再召集大家集合。12「很精彩。」江彦学着我的模样,拍了拍手,「程天岭这个人证在哪里呢?他拍的照片又在哪里呢?」我说:「阿斐的新闻一出,天岭觉得机会来了,这个时候敲诈你,再合适不过,所以他以照片相要挟,谁知你心狠手辣,杀了他。」江彦阴恻恻地看着我,「那照片呢?你拿出来看看。」这出戏终于快到高潮了,我通体舒畅,每个毛孔都在愉快地呼吸,我说:「你这么淡定,是因为你拿走了他的手机,销毁了照片,对吗?」江彦摊开双手,「这么说,你根本没有照片,你这是诬陷,因为凶手是你和程天岭。至于你说的邮件,那是你们自导自演。」我也不慌,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底牌是什么,而我马上就要知道他的底牌了。我继续跟他周旋,「可是你也没有证据,我们各执一词,何况我有邮件为证,你有什么?」「你听过幸存者偏差吗?」他的嘴角含笑,看看我,又看看杜宇翔。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说:「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讲故事。你想杀了我?再嫁祸给我?」他摇了摇头,「杜宇翔还在这儿呢,怎么嫁祸?」随即,杜宇翔露出惊恐的神色,但已虚弱到说不出话来,他挣扎了两下,什么也做不了。江彦继续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能开口,如果你留下了日记本之类的东西,里面关于犯案的细节都非常精确,你觉得,结果如何?」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全盘计划,先了解我们到底知道多少,再揪出一个最可疑的替罪羊,制造替罪羊想要灭口反被杀的假象,自己伪装成幸存者即可。江彦戴上手套,从厨房拎出一个白色的塑料桶,顿时,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扑面而来。他拧开盖子,一脚踢到,慢慢地说,像在讲故事:「十年前,程天岭偷偷与阿斐交往,后来阿斐怀孕,孩子不是他的,程天岭因爱生恨,伙同好兄弟凌愿杀了阿斐,埋尸荒野。十年后,阿斐的尸骨重见天日,凌愿怕事情败露,先杀了程天岭,再召集昔日好友聚会,打算集体灭口。大火中,我和凌愿扭打在一起,他受伤了,只有我逃出来了。」「江彦。」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你真的糊涂了。」他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看一个死人,随即拿出打火机。「江彦,你不觉得奇怪么,杜宇翔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而我一直在跟你聊天。」他愣了大约一秒钟,眼里的惊恐如洪水般奔涌而出。下一秒,他重重摔倒在地。13我伸展了一下胳膊,扭了扭发酸的脖子,说:「江彦,你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连我喝没喝咖啡都不知道。」我没有真正喝下江彦准备的咖啡,只是装作喝了两口,含在嘴里,趁吃蛋糕时假装擦嘴又吐出来,没人注意到我。江彦头部受到重击,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他努力支撑起身体,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程天岭。「为了防备你,我和天岭早就来勘察过了,天岭一直躲在杂物间。现在,你不用开口,听我说就好了。」说这话时,我特意凑过去,我想看清楚江彦表情的每一丝细微波动,宛如微风撩动湖面,美不胜收。「知道为什么我跟天岭一直关系不错吗?因为我俩很像,都是底层的透明人,但都不甘于隐形,我们想要被别人看见,所以我们必须胆大心细。像我们这样的人,去跟你做交易,会不留退路吗?」我告诉了江彦真实的情况。我看见阿斐新闻的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天岭的电话。他已经奄奄一息,如果我再慢十几分钟找到他,恐怕他已经孤独地死在悬崖下。他目睹了你杀害阿斐,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所以,他留了个心眼,故意把交易地点选在他自己非常熟悉的南野山。他也清楚其中的风险,但十年前他见死不救,违背良心换来了你的把柄,现在是最佳时机了。他认为,阿斐的尸骨被发现,警察势必调查,这个时候是你最容易就范的时候。夜里,你如约而至,可他还是赌输了,你的心狠手辣已经变本加厉。你趁他不备,刺伤了他,要不是他对你有所戒备,大概已经直接被你刺死。他故意跑向那处悬崖,因为他知道悬崖下有一处狭窄的平台,只要能跳上去,他就能保住命,还能让你确信,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定没命。当然,为了让你掉以轻心,他故意弄掉了手机被你捡到,里面有你犯罪的证据,他还带着另一部手机,照片也早已拷贝过去。虽然他成功跳到了平台上,但因为被你刺伤,摔在平台上后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快天亮了,这才打电话向我求救。我救回他后,他告诉了我那晚发生的事,他很自责,他没有去救阿斐,所以这些年来,也很少跟我联系。我能理解他,真的,那种拼命想要被人看见,被人认真对待的心意。他太普通了,尽管已经足够努力,仍然渺小得如同一只蝼蚁。不像你,不像杜宇翔,自出生起,便拥有了夺目的光辉,即使蒙尘,也依然熠熠生辉。14江彦没有反驳我,因为我的叙述,应该非常符合那晚他和天岭之间发生的事。天岭摔下悬崖后,江彦大概确信他活不了,但江彦是个容不得一丝纰漏的人。既然那晚程天岭看见了他行凶的过程,那其他人呢?还有没有人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还有没有像程天岭这样的不定时炸弹?他不确定,他一定寝食难安,于是以缅怀阿斐的名义,策划了这一次的老友聚会。「江彦,无话可说了吧,该结束了。」我说。我原以为,当我说出这句谢幕词的时候,我应该无比快乐。从我知道真相起,我一直在等,等着把天生骄傲的江彦踩在脚下,等着在昔日好友面前揭开他犯罪者的面目。看着他压抑愤怒、惊恐、绝望的模样,还在努力维持他高傲的姿态,我忽然觉得,好像所有人都一样,都脆弱得不堪一击。「凌愿……」我听到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是杜宇翔在喊我,他说:「谢谢你……救了我们。」杜宇翔和程天岭的瞳孔里,都有我的样子,非常高大,略微带点扭曲,可是很美,特别美。我感到前所未来的快乐,比踩死江彦还要开心。「阿愿,接下来怎么办,报警吗?」程天岭问我。我站起来,环视四周,空气里弥漫着尘埃的味道。「十年了,天岭,你甘心吗?」我说。「什么?」程天岭没有理解我在问什么。「你突破良知,换来了江彦的把柄,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你甘心吗?」程天岭叹了口气,摇摇头,「算死过一次了,我认命。」「可是我不认命。」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操控不了江彦的,不如交给警察吧。」他说。「天岭,你知道被人看见是什么感觉吗?」我突然问他,他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阿愿,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问我。兑现约定的时候终于到了,我鼻子一酸,落下眼泪。15第一次见到江彦,是在迎新大会上,江彦代表新生发言。他那么从容,举手投足间,全是骄傲和自信。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一定会被别人看见的,我想。抱着和我相同想法的还有程天岭,他迅速做出行动,为江彦筹建悬疑小说社团鞍前马后。社团成立后,他如愿加入,我央求他带我一起,这件事毕竟不太容易。那时社团刚成立,江彦无意招揽很多社员,他挑选社员的标准是出众,同时还要仰慕他。于是,杜宇翔这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加入了。而我呢,什么都不是。程天岭因为甘当「狗腿子」,所以留了下来。为了加入社团,我给江彦打了一学期的开水和饭,再加上程天岭的游说,我也终于留在了社团。我以为,这样,我很快就能被别人看见。但事实并不如此,我和程天岭,无论在社团还是在各自班级中,依然是毫不起眼的存在。在我快要气馁的时候,我遇见了阿斐。那天,我在图书馆学习,突然接到辅导员的电话,说是宿舍电器着火,让我赶紧回去。我匆忙收拾书本,不小心遗漏了日记本。我走出图书馆才发现,赶忙回去找。日记本里记录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如果被别人发现,我的人生就完了。当我匆匆赶回去时,我看见阿斐正拿着日记本在翻看。我顿时涨红了脸,一把夺走日记本,正想跑掉,阿斐叫住了我。她说:「对不起,我只是在找主人的名字,好归还,我不是想偷看你的日记。」我没有说话,想立刻走掉,但她又开口了:「你好像很不安,这样吧,我告诉你我的一件心事,这样就扯平了。」她拿起笔,很认真地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写了几行字。写完后,她双手捧着日记本,郑重地归还给我,「请不要担忧,你的秘密会很安全的。」说完,她朝我眨了眨眼。我顿时感到心跳加快,「咚咚」敲击着胸腔。我接过日记本,一口气跑出了图书馆。那天晚些时候,我翻看日记本最后一页,看见她写着:「我活得很不开心,我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朋友,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他是我爸爸好友的儿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像哥哥一样保护我,但他好像陷入了这个角色不能自拔。有时候,我觉得,他会杀了我。」过了几个月,我在社团见到了阿斐,江彦介绍说,阿斐是他青梅竹马的好友,宛若妹妹。但阿斐没有认出我,因为之前我留着比较长的头发,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而现在,我已经换成了清爽利落的短发。有一天社团开会,我偷偷写了张字条塞进阿斐的包里。上面写着:我是图书馆掉落日记本的那个人,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不要管我怎么找到你的,周五晚八点,在体育馆后面最靠近石桥的那个花坛里,有一只土色的木盒,里面是我的日记本,打开看看吧。我很忐忑,不知道阿斐会不会去,也许早就忘了我吧,毕竟我是个透明人。又或许,她觉得我是个跟踪狂,是个变态,避之不及。周五晚十点多,我一个偷偷摸摸跑到花坛边,紧张到无法呼吸。但令我惊喜的是,日记本不在了,躺在盒子里的是阿斐给我的字条:当然记得呀,长发怪,哈哈,开玩笑的,你周三晚上来这里取日记本吧,如果你同意,以后每周五晚,我来读你的日记,每周三晚,你来读我的日记。等到毕业那天,我们就正式见面吧。等到毕业那天,我们就正式见面吧。阿斐,她看见我了,真真实实地看见我了。无关长相,无关家世,我的文字就是我的灵魂,她看见了我的灵魂,并且,她愿意让我看见她的灵魂。而后短暂的岁月里,她敞开心扉,着她几乎一切的心事,同时也守护着我最大的秘密。16「等到毕业那天,我们就正式见面吧。」我重复着这句话,「在我完成这个约定之前,江彦,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俯下身,看着灰头土脸的江彦,他虽然受了伤,但依然努力直起腰来。我看不得他这副铁骨铮铮的模样,他应该像一摊烂泥,我对他说:「阿斐怀的孩子,是你的。」他愣了大概几秒的时间,我不用回头,也知道其他两人一定也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我继续说:「我就是阿斐的影子,那个和她交换日记的人,我知道她的所有秘密。」阿斐在日记里写道:那晚妈妈加班,让我去彦哥那里住,彦哥的父母有事还没回来,他醉醺醺地闯进我的房间,他说他很爱我,让我不要离开他,我很害怕,我想要跑出去,但被他压在了床上……事后,他昏睡过去。我知道,他每次宿醉后都会断片,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以为只要我不说,这事就会永远埋在地下。但是,我怀孕了。我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我一辈子都没法逃离他。我该怎么办呢……我想到了一个计划,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了。长发怪,我不希望你担心我,所以,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这个计划是什么。等到我们见面的那一天,我一定重获自由,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今天,我终于知道阿斐的计划是什么了,她主动与杜宇翔发生关系,然后告诉杜宇翔,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让杜宇翔带她离开。虽然没有看到她写日记的样子,但我能想象出,她圆圆的脸蛋上一定洋溢着坚韧的神色。我不在乎阿斐怀了谁的孩子,我只要她开心地活着,但江彦毁了这一切。当众揭露江彦的罪行也许不足以击垮他那样的杀人犯,但阿斐怀了他孩子这件事,一定能撕碎他,我要让他知道,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果不其然,刚刚还怒目相视的江彦,眼里只剩一片荒芜的深灰,仿佛随时都会被深渊吞没。17「阿愿,都结束了吧。」程天岭担忧地看着我,「我去报警。」「等等。」我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向程天岭,「我理解你当年的选择,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可是,那个人是阿斐。」我走向他,凝视他的双眼,我看见了慌张和迟疑,不能再等了,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折叠刀,以最快的速度刺向他的腹部。他没来得及躲闪,捂住伤口,连连后退。我没给他机会,走上前去,再给了他几刀,但留了他一丝气息。「阿斐到死,也不知道日记里的那个影子是我,这一切,都要怪你们。」我冷冷地说。我看着坐在地上的江彦,满身灰尘混合是鲜红的血液,甚是好看,我说:「谢谢你,组织了这一次的聚会,让我有机会,亲手了结这一切。」江彦头也没抬,纹丝不动,仿佛早已死去。我看了一眼杜宇翔,他面如死灰,这一刻,他一定也看见了我的灵魂,明白了我的决心,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我们去见阿斐吧,我要去完成那个约定了。」我微笑着看着他们。阿斐好像就站在他们中间,双手叉腰,一如当年娇小可爱又倔强的模样。「阿斐,是我,凌愿,那个写日记的人。」我在心里对她说。她笑了,揉了揉齐肩的短发,「哈哈,长发怪,原来是你……」我也笑了,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18黑色的临江馆像一块焦炭矗立在人工湖上。周围人声嘈杂,穿橙色制服的消防队员正在整理收队。三三两两的警察各自忙碌着,从黑色的临江馆里抬出的焦尸蒙着白布,一字排开,由法医负责检验。「队长,死者的身份都确认了。」一位年轻的刑警向队长汇报,「三名男性,分别是江彦、杜宇翔、程天岭,还有一名……」刑警队长眉头一皱,面露不悦,「支支吾吾的干啥?」小刑警挠了挠头,说:「一名双性人,凌愿。」(全文完)作者:蜗牛塘备案号:YXX1yvBYMnGh2arGK4Srpwz猫耳酒​​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百里岁岁 等

45. 猫耳酒

猫耳酒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一起结伴旅行,我的好友彭宇却死在了酒店房间。而根据警方调查发现,如果那晚我不是临时起意和彭宇换了房间,那我,已经死了三遍……1张琛颓然坐在一张方桌后,身上三天未换的衬衫已经起了皱褶,青黑的眼袋和下巴密密麻麻的胡茬尽显疲态。他茫然地看着这间没有窗户的审讯室,回想起从前,他踏入这种地方的身份与角色是全然不同的。那些疲惫且濒临崩溃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客户。随着审讯室门打开,一个黑黑壮壮的警察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位年轻些的同志。「张律师,不怕实话跟你说,就现在我们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对你很不利。如果你还是有所隐瞒的话,谁也帮不了你……」说话的是中原市刑侦一队的副队长,刘伟文,他坐在张琛的正对面,神情严肃,声音低沉,那双眼睛亮得仿佛能穿透一切黑暗,直达真相。张琛熟悉刑警的所有讯问方式,他也看得出,刘队长此刻并不是在唬自己,而是真诚地提醒。张琛苦笑了一下,他的思绪飘回到三天前的早晨,那场荒唐旅行的结尾。那时,张琛与妻子,以及自己的弟弟,妹妹,四人沉默地站在客栈门口。门外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忙碌的警察和医生正从二楼抬下彭宇的尸体。其实救护车已经没有必要了,彭宇苍白僵硬的脸已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他后脑勺上那道经过处理的伤口也早已停止了渗血,也停止了愈合。张琛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不是很差,但妻子和弟妹三人脸上都写满了惶恐不安。后来警察告知张琛,彭宇的死亡十分蹊跷。后脑的伤口并不致命,房间内有炭盆,但尸体体内一氧化碳含量不高,且双手有挣扎痕迹,最奇怪的是彭宇的前臂以及臀部位置有多个针孔。找到这些针孔,法医们可费了不少精力,但彭宇究竟直接死于什么原因,却难以定论,技术科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有挑战性的尸体了。而最终警察将嫌疑人锁定在了张琛一家。彭宇是张琛大学时代便认识的好兄弟,这趟出行,也是张琛邀请,他才跟着来到了中原市城郊白马镇兰谷乡,准备一起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个周末。被带回警局后,张琛面对审问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死的人原本应该是我,在停电前,我和彭宇换了房间……」尽管客栈内客人很少,最后的嫌疑人只剩张琛一家四口,但刘伟文很快便意识到了案件的复杂。这个家庭,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张琛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复述那两日的经过了,但以刘伟文多年办案的直觉,认为他还是隐瞒了些什么……2这次家庭出游,是张琛组织的。那天傍晚,他坐在一间城市角落的小吃店里,身旁放着一个棕褐色的公文包,还有一份从医院拿出来的 CT 影像片子。神色落寞的他正盯着一碗鸭血粉丝汤,却迟迟不动筷子。热气腾腾的灶台后,将长发随意束在脑后的老板娘身段苗条,面容清秀。但她素面朝天,衣着也并不讲究,看上去有些苍白憔悴。油锅蒸腾的热气让她额上沁出一层汗,在灯光下微微发亮。老板娘将一碟油炸鱿鱼须放在张琛面前,并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再不吃凉了。」张琛侧头看了一眼老板娘,极轻地叹了口气,随后取出手机。他将自己的妻子,妹妹和弟弟拉到一个群组里,然后发出了一条信息。发完信息的他将手机反过来放在桌上,这才从筷子筒里拿起一双筷子,吃了起来。第三天便是周六,张琛和彭宇各开了一辆车,带上张琛的妻子与弟妹,向城郊白马镇兰谷乡开去。妻子、妹妹坐在张琛的车上,而弟弟跟了彭宇的车。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聚在一起出行过,车内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沉默无趣。过了许久,后座的妹妹才开口。「哥,这种时候我们还来这些乡下地方干什么,不管怎么说,还是该到医院去。」妹妹的声音带着一丝抱怨和不解。「医院没有意义了,我只是想和你们聚聚,疗养院已经联系好,周一我就会搬进去。」张琛声音冷静,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妻子邱萍在胸前交叉着双臂,头朝窗外,没有说话,但窗外的景色再美,也入不了她的眼,邱萍如今心乱如麻。丈夫前天对他们宣布了一个消息,他生病了,肿瘤晚期,医生建议姑息治疗,张琛的生命进入了大概 4-6 个月的倒计时。张琛拒绝了医生的入院建议,找了一家专门收治临终病人的疗养院。里面能够提供完备的临终照顾与关怀,所有治疗手段都不以延长生命为主,而以降低疼痛不适,提高最后时间内的生活质量为主。张琛作为律师,接触过许多人许多家庭,也了解人这一辈子,若是走到了最后,能够少受罪才是福分。他没有孩子,他对妻子弟妹说希望他们可以和自己好好度一个周末,顺便交代好后事。而彭宇,作为张琛最好的朋友,也被邀请一同前往。这样寒碜的城郊游并不是张琛本意,但没有人同意长途旅行,他们没有时间去停下自己的生活做这样的旅行,也不想冒风险照顾一个旅途中可能会倒下的病人。3「老板娘叫阿青,是我朋友。」张琛一边拿后尾厢的行李袋,一边对所有人说。邱萍看了一眼这位微笑站在一旁的女人,身材苗条,五官清秀,一抹红唇娇艳欲滴,清亮的双眼浸过水一般灵动。丈夫是律师,虽然认识的人多,但由于性格沉闷无趣,总是带着较真的职业病,从不会讨人欢心,所以她没有担心过张琛会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弟弟张斌看一眼老板娘,心中暗叹这穷乡僻壤,也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懒懒地拖着自己的箱子进了客栈门,门上镶着一块木色招牌,写着「兰芝客栈」四个字。彭宇热情地上去打招呼,连连夸赞这里山清水秀,客栈也装修得十分清幽古朴。老板娘笑笑,「这不是我装修的,我也是刚接手不久。」张琛走过去,看面前女子的目光中含着笑意,「阿青本来是开小吃店的,接手以前舅舅打理的客栈后也不是常来这边,这两天人手不够了,才关了店过来帮忙。」「哦,阿青姑娘真能干……」彭宇笑嘻嘻地说着些不咸不淡的恭维话,说完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是个个都那么冷漠,真一点出游的气氛都没有,他感到很不自在。阿青给张琛五人安排了五个房间,全在三楼。最靠近 T 字型走廊路口的是张琛和彭宇房间,张斌则住在哥哥旁边,邱萍与张琛妹妹的房间在走廊另一端相邻。阿青似乎对张琛与自己妻子不住一个房间一点都不好奇,非常利落地就给所有人派发了房卡。收拾停当后,大家都下楼吃午饭,午饭的地方被安排在客栈一楼,面对着草木葱茏的前院。天朗气清,初秋的风偶尔吹落树上的叶片,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因为环境让人感到舒适,饭桌上的气氛也比来时轻松愉快些。张琛的妹妹张韵在房间里换了衣服,也补了妆,整个人明艳漂亮了许多,她笑着问:「哥,下午咱们干什么去?」「这里有个兰水湖很漂亮,鱼也肥,去钓鱼挺好。」张韵撇了撇嘴,「没意思。」彭宇听说钓鱼,倒是很积极,「我跟你去,咱哥俩上次一起钓鱼,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张琛知道妻子邱萍不会感兴趣,便把目光投向弟弟。弟弟正专心夹着菜,回过神来看到哥哥望着自己,立马回绝了。「我不去。」说完继续旁若无人地吃饭,一副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模样。正当一家人又再次陷入沉默,阿青走了过来。她身着青灰色旗袍,乌黑的发髻上装饰着一枚小小的玉兰发卡,妆容清丽脱俗,配合客栈的环境,仿佛是从别的时空走过来的女子一般,看得人难以移开目光。张琛礼貌地邀请她一起吃,阿青拒绝了,「我吃过了,若是照顾不周,多多包涵啊……」阿青的这副模样,与小吃店灶台后那位烟火气息十足的女子,判若两人,张琛不是第一次见她打扮反差如此大,所以并不惊讶。其他人更是没见过老板娘素面朝天,所以都以为阿青从来都这样妖娆动人。就连彭宇和张斌都停下了筷子,眼里满是欣赏。邱萍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轻轻咳嗽两声,将在场男士的神思拉了回来。张琛明白阿青过来是想尽主人之谊,便主动把家人给她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妻子邱萍,开了家花店,你也爱花,可以多交流交流;那两个年轻人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张斌,张韵,我弟还在国外念书,这是放假回国几天;妹妹已经工作了。「还有这位是我铁哥们,彭宇,一个人在中原市做生意,是个老板……「阿青以前是我的客户,这家客栈曾被她舅舅霸占着,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是我走法律渠道帮她拿回来的。」邱萍听了,一双杏眼打量着阿青,笑着说:「这么年轻没看出来有孩子了呢。」阿青也微微一笑,「不是,张律师说的孤儿寡母是指我和我妈。也是多谢张律师帮忙了,大家在这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们下午准备去钓鱼。」张琛说。「是啊,现在鱼儿正肥呢,我给你们安排船,湖心的鱼才大。」「多谢了。」张琛回答。寒暄过后,阿青就离开了,那背影纤细,踏着高跟鞋的身姿婀娜。几位男士目送她消失在挂满紫藤的走廊里……4小舟穿过半人高的芦苇丛,缓缓开到了开阔处,彭宇看着绿蒙蒙的一片兰水湖,顿觉心旷神怡。张琛停稳了小船,已经开始给鱼竿装线上饵,彭宇笑呵呵地也鼓捣起了自己的竿。「想不到老琛你还会开船。」「很简单的,渔民在普通渔船上加装的小马达,控制好船尾的舵就行。」彭宇沉默了一会儿,将话题转回到饭后他们还在谈的事上:「兄弟,不是我说,你这事,叔和姨知道了没?」「不知道,他们年纪大了,我不想他们退休后,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又要操心。说实话,既然没治了,何必让老人家跟着多受几天罪?」「也是,不过,那后面的事,你也处理得太草率了些吧。你看,我是外人不好说什么,不过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就觉得……」张琛站起身,一挥手,把渔线远远地甩入了水中,然后便打断了彭宇的话。「阿宇,刚才在茶室里跟你说的那些话,我晚饭就会跟他们提。所以我也不是想问你意见,只是希望你作为我的好朋友,可以支持我。」彭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扶了扶帽子,嘴里的话尴尬地噎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说出来。「唉,老琛,我知道你跟邱萍感情已经淡了,但好歹夫妻一场,你也知道她那花店根本养活不了自己,没了你,她一个女人可怎么办。「还有你弟妹啊,你弟还念书呢,学费生活费一直都是你给的,突然说没就没,真靠他自己勤工俭学吗……」「他们,该靠自己了。」张琛望着湖面,脸跟湖水一般平静。彭宇看着自己好友的侧脸,有一半埋在了帽檐的阴影下,只见那紧抿的嘴角,挂着落寞与坚决。他不再说什么了,从保温箱里拿出两瓶酒,递给了张琛一瓶。「老板娘给的,说叫什么猫耳酒,我尝了一口,好喝,所以给你带了。」「我酒量差。」「嗐!人生得意须尽欢!喝它,待会儿这船哥给你开回去……」说着,彭宇自己先灌了一大口,然后回头看了看自己带在身边的帆布包,神色不自觉地沉了沉。张琛不紧不慢地也拿起了酒,跟彭宇碰了碰瓶子,小口嘬饮起来。过了不多久,彭宇的醉意越来越明显,他已经把自己的鱼竿扔下,手里抓着酒瓶子,坐在船中间有些许摇头晃脑了。张琛此时已经钓上两条大鱼,也够一家人吃一顿的。他收了竿子,目光在彭宇带来的帆布包上停住了。随后,他将那包提了起来,放在自己脚边,目光又转回了远方的湖面。粼粼波光间,天地好像只剩了这条船。张琛的眉宇愁结,仿佛在回味或思索着什么令他痛苦的事情。他身后的彭宇是在生意场上喝惯了酒的,但此刻,他的眼神有些放空,似笑非笑的脸上神色诡谲,好像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张琛叹了口气,坐到船尾,开动了渔船,往湖岸驶去……5邱萍坐在院子里,一整个下午都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乡下地方的小鸡小狗追逐打闹,她并不想去哪里,去哪都觉得累。丈夫将不久于人世,邱萍对此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两人从大学时代便在一起了,也曾经恩爱有加,但十二年过去,这乏善可陈的婚姻,渐渐消磨掉了最后一丝爱情。邱萍没有孩子,这不是她的问题,是张琛生不出孩子。相爱的时候,邱萍并不在意,但如今年纪渐长,她越来越绝望。邱萍绝望的其实不是没有孩子,她生性不羁,只想活在当下。但张琛给不了她想要的当下,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精神世界的空虚,在吞噬着邱萍的活力。可她又离不开张琛,是丈夫给了她物质世界的丰裕……就在邱萍沉思间,客栈的竹制院门一下被推开了,彭宇被张琛和阿青架着匆匆走了进来。他半闭着眼,微微垂下脑袋,后脑有一道伤口,血顺着脖子流到了背上,把 T 恤染了一片。邱萍急忙走上去,「怎么了?」张琛抬眼看了她一下,「喝醉了,船开着,他站起来头就给岸上伸出的树枝撞了。」邱萍盯着彭宇的脸,他丝毫反应都没有,只是轻声呻吟着,不知是酒没醒,还是撞得不轻。他任由张琛和阿青把自己扶进了客栈,带回房间。阿青找来了兰谷乡卫生所的医生,给彭宇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医生说伤口问题不大,就是最好明天回城里找个医院再详细查查,看看有没有脑震荡比较好。邱萍建议马上回程,但他们五人午饭都喝了酒,而彭宇的情况确实也并不是很紧急,如今晚上 6 点多了,大家认为明天一早再回程也不迟。晚饭时间,餐桌上少了彭宇,他还在房间里休息,阿青说等他醒了会给他把饭食送到房间里去。一整个下午,张斌都没有出房间,他哈欠连天,一脸尚未睡醒的模样。妹妹倒是把附近逛了逛,觉得兰谷乡还挺美的。饭桌上,她一直在跟自己男朋友传语音简讯,语气娇嗔,把在场的人都听得起鸡皮疙瘩。就在大家都自顾自吃饭玩手机的时候,张琛说话了。「有件事我要跟大家宣布一下。」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心中都有了预感,预感接下来的话与他们息息相关。张琛看上去很疲倦,眼神有些迷离,右手不自觉地转动着手里的水杯,过了很久才开口。「爸妈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们也不必太早说,让他们多过几天宽心日子吧。「至于我名下的房产和存款,除了留下自己未来在疗养院要用的部分,其他将委托朋友刘律师做好处置,全数转给松山养老院,保障爸妈后半生的日子。「还有几份保险,原本受益人是你们三个,平均分配受益权,但明天我就会安排刘律师陪我去改了。「我身后的所有财产,只会用于爸妈的养老,而且不会直接交给二老,所以你们呢,也别想变着法子从他们那拿了……」最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的是张韵,她瞪大了眼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琛并不回答,只是拿起了手中的杯子,缓缓喝了几口水。邱萍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神中没有惊讶,但那种失望和怨恨,却是不加掩饰的。「哐啷」一声,一只玻璃杯碎在了地面,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只见张斌「噌」地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看向自己哥哥的眼神似乎也不太对焦。「那我的学费呢?你可跟咱爸妈保证过,承担我学费的。」大家都看得出,张斌喝了酒,他喝的正是客栈里无限量为各位房客供应的猫耳酒,这种酒是阿青亲自酿的,用的是从外婆那一辈就传下来的秘方。这种酒无论是在她开的小吃店里,还是在客栈里,都很受欢迎,而她也从来不卖,只送。张斌喝这么多,倒不是真的爱不释口,他是想着明早上少了彭宇这个司机,总有人要顶替。而他只想窝在后座玩他的游戏机,便故意多喝几口酒,好有借口不用开车。如今,大家只当他醉了,所以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既然已经有人撕破脸,邱萍也不客气,她反问张琛:「我也不怕当着你弟妹的面说,多年夫妻,你也没给我留个一儿半女,如今你倒是走得痛快,丝毫不念旧情。「我是你的合法妻子,你这个大律师不会不知道我本来就对这些财产有继承权处置权吧,这不是你操作一下就能改变的!」张琛看着自己妻子和弟弟,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极度的愤怒,加上极度的悲伤,会让人喘不过气,此刻张琛就是如此。他捂着胸口,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在场的人都以为他的身体撑不住了,立刻不敢再出声。「邱萍,说到多年夫妻,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真跟我谈法律?你干的事情,恐怕不只是没有继承权那么简单吧。」张琛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邱萍原本还一脸忿忿不平,此刻她有些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怨愤地回应,「你到底想说什么?!」张琛也不再理她,转而指着自己的弟弟。「你能出国读书,是爸妈求我帮你安排的,但是你都在国外干了些什么?抽大麻,逃课,走马灯似的换女友,打老师……你就实话说,你能毕业吗?」张斌从未见过自己这个从没高声说过话的哥哥情绪如此激烈。他气得满脸通红,眼中的怒火化作点燃的利箭,直直往自己飞来。张斌倒没有被吓退,他一把推倒了椅子,脚步有些虚浮,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席了,只留给张琛一句话,便消失在走廊转角。「你没资格管我!」这场不愉快的晚饭没能继续下去,张琛决定的事,得罪了所有家人。大家都离开后,偌大的长方形饭桌上,只剩了张琛坐在一端,面对着满桌残羹剩菜。他感到一股彻头彻尾的寒冷和孤独,自己的生或死,这世上好像没有人在意。阿青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眼中带着怜悯。6刘伟文每一次见邱萍,这个女人都是一副慵懒又冷漠的模样,只要谈下来,就会发现这是她一贯的态度。邱萍算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身材曼妙,皮肤白皙,一双唇嘴角下勾。当她盯着你的时候,恍惚就像看见了上世纪的港星般,美艳之余个性十足。「什么时候能放我走?」邱萍问得最多的是这个问题,每次刘伟文都告诉她,只要她讲实话,能证明自己没有参与命案,很快就可以走。「我说的都是实话。」「是吗?」刘伟文挑挑眉毛,「你说你一整个晚上并没有进过丈夫或者彭宇的房间,这件事无法证实。「停电后张韵在走廊见到你走进杂物间,而在她看到你之前,你可是有充分的时间进入彭宇房间的。」邱萍双手交缠在胸前,声音有些泄气。「不怕跟你说,我不可能杀彭宇,我和他之间有那层关系……」「哪层关系?」刘伟文盯着邱萍的眼睛。「我爱他。」「张琛知道吗?」「他知道。」邱萍停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刘伟文,「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叫上彭宇,故意在钓鱼时弄伤他,故意换的房间!」「你的意思是你丈夫杀了彭宇?」「我不知道,但不是很有可能吗?他有动机,而且既然已经活不长了,也不用顾忌什么。」邱萍的话里已经带了恨意,她没有注意到刘伟文锐利的目光正盯在自己的脸上。「那你认为张琛是怎么杀死彭宇的?」邱萍渐渐放松了身体,她侧头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这该你们调查。」刘伟文没有和她继续深谈下去,邱萍离开后,他让同事将张琛带了过来。听说妻子指控自己,张琛苦笑了一下,随后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有跟她说彭宇身上发现了针孔吗?」刘伟文语气严厉了许多,「现在是我们问你,不是你问我们。」「我知道那些针孔是怎么来的。」张琛并没有被吓住,毕竟他也当过几年刑辩律师。刘伟文身边正在记录口供的高浩停下笔,抬头看着张琛。法医现在对针孔的事情确实还没有结论,他们检测过患者血液和体液,没有发现任何有毒物质。「我在家里见过大量胰岛素注射剂,我和邱萍都没有糖尿病,所以很可能是用来对付我的。」「可现在死的是彭宇。」「因为彭宇的房间床比较小,而且有书桌,为了他后脑有伤可以趴着睡得舒适些,而且我需要桌子处理一些文件,所以就和他换了房间。「到晚上他的状态不太好,神智有些不清醒,而且当晚大概 12 点以后停电了……」「你对彭宇的状态倒是很了解。」「在 11 点前,我确实多次进过彭宇房间,照看他。但我不会杀人,因为如果我想惩罚邱萍和彭宇,有更好的方式,我手里有他们的犯罪证据。「他们通过邱萍的花店,骗取大量顾客的会员费,拿去做风险投资,如今已经亏空。这种行为犯了经济诈骗罪,涉及金额上百万,我想他们不好过的话,轻而易举。」刘伟文皱了皱眉头,「可邱萍的花店不是规模不大,连自己都养不活吗?有几百万会员费?」「所以是性质恶劣的诈骗罪,他们做了一个假网站,冒充另一个知名的线上花店品牌,只用了一些店里的花,低价寄给顾客当甜头,引诱了大量顾客充会员卡。」刘伟文往后靠了靠,他没想过这刑事案件里还夹着一件经济犯罪案。张琛作为律师,不可能胡说八道,而且他告诉刘伟文,可以马上叫人到家里取他收集整理好的证据报告。「我早有打算让他们接受法律制裁,这其中确实有私心,但绝对正义。」张琛冷静地说。张琛的眼睛望着虚空,他没有邱萍那种张牙舞爪的恨意,而是平静得可怕。7第二日一早,刘伟文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刑事科学技术室的王主任站在那等着自己了。「我们有了一些发现。」说着,王主任递上了几张报告纸。刘伟文接过后翻了翻,越看他的神色越严肃,抬起头时,刘伟文眉头已经拧成了麻花。「彭宇的左手指甲缝里有张斌的血肉组织?」「对,通常造成这种情况的是死者死亡前有过挣扎,与凶手进行过对抗,导致指甲挖进对方皮肤,留下痕迹。」「彭宇是被张斌杀死的?」「从尸体情况看,有窒息表现,头部伤口也有二次挤压伤,而且现场床上有一个带血迹的枕头,痕迹与彭宇后脑伤口一致……「可以推测,张斌曾经用枕头将趴着的彭宇往下按,导致他窒息挣扎,指甲划了自己。」刘伟文放下报告,沉吟半晌,脑海中又把案情给捋了捋。随后问王主任:「彭宇身上的针孔是不是真的被注射了胰岛素?」「你告诉我们这个方向后,已经立即切取针孔附近组织送去化验,结果这两天就出来。依我看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过量胰岛素制剂可以溶解在血液中,正常很难检测。」刘伟文离开办公室,便吩咐高浩安排审问张斌。张斌作为嫌疑人之一,因为精神状态不正常,昨天并没有对他进行审问。此刻的张斌木然坐在明亮的审讯室,眼神呆滞,唇色青白。他的神智已经从酒精和大麻带来的欣快迷幻中脱落,仿佛整个人被扔在了无垠旷野中,迷茫无措。在兰谷乡里的事情,像潮水般缓慢涌上心头。他记得那个夜晚特别黑暗,没有灯光也没有月亮,只有烟雾弥漫的冰凉房间,姐姐尖厉的哭腔,窗台外冷飕飕的风,以及那个挣扎的男人。当晚从饭桌离席的张斌,马上回到了房间,他拿出了从国外带回的大麻烟,迫不及待享用起来。晚餐猫耳酒带来的醉意与大麻烟进入身体后的舒爽结合,让张斌愉悦得颤抖。时间在烟雾缭绕的空气中悬停,空间变得无限广阔,思绪变得异常清晰。张斌想起了国外自由自在的生活,想起了漂亮的异国女友。也想到了哥哥张琛修改了保险受益人后,自己将一无所有。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不能让原本的好生活突然被摔在地上,零落一地。正在此时,一阵吵闹声从隔壁传来,是姐姐正在哥哥的房间里哭闹。对张斌来说,现在的听觉比平时还要敏锐几分,自然把一切都清晰地听了进去。张韵这个丫头在哥哥介绍的朋友公司里做文员,迟到早退,犯错摸鱼,让张琛尴尬不说,还尽把心思花在一些莫名其妙的男友身上。她认识的男朋友,十个有九个宣称自己是搞艺术的,不是歌手,就是拍电影的,却都有同一个特征,穷且傲,傲且渣。此时姐姐就在向哥哥张琛闹,她说张琛的安排是违背爸妈的意思,也是置兄妹情份于不顾。「……当初跟在爸妈身边的是我和弟弟,咱们过的都是奔波日子,而你就和奶奶在老家安安稳稳的。要不是以前的生活那么苦,又要帮衬爸妈又要照顾弟弟,我至于读不成书吗?爸妈给了你条件,你有出息了,倒这样对我们……」张韵一边哭一边说。张琛的声音要低许多,但是也仍旧能传到张斌耳朵里。「兄妹情?我们有几年的兄妹情?」张琛苦笑,从小他就被扔在穷乡僻壤和奶奶相依为命,他曾经多么羡慕弟妹两人可以跟着父母,在城里上学。若不是奶奶七十几岁了还在田间地头劳作,坚持供张琛读书,他是绝不可能有今天的。如今自己这把年纪了,奶奶也早已过世。他不想追究父母当年为何偏心,反而兢兢业业地孝顺着二老,利用自己的经济能力和社会关系关照着弟妹,对家人好得外人无话可说。只可惜,好像没有人珍惜他的付出,都视作了理所应当。妹妹还在哭哭啼啼,让张琛心烦,他很想将她赶出去,但是他做不出来。他一直在扮演一位好儿子,好大哥,好丈夫,事业有成,生活美满。这个漂亮的妹妹,紧要的事情总拎不清,小聪明却很多,她知道张琛的弱点,完美主义,责任感过重。然而,张琛今日的作为,她有些看不透,所以张韵认为这只是哥哥的一时冲动,闹一闹就能够改变。张斌一边听,一边在自己的房间里露出嘲讽的笑容。他看不起自己的肤浅姐姐,也看不起张琛这样憋屈的人生。纵然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全是仰仗着这位古板无趣的哥哥支持……8「当晚你姐张韵和张琛吵架的时候,就停电了?」「不,她后来进了我的房间,想跟我商量怎样改变大哥的想法,那时候才停的电。」「她一吵完架就去找你了?」「客栈老板娘给每间房送了一壶猫耳酒,打断了他们吵架,我姐才从大哥房里出来。」「那么你们一起聊了什么?」「没有什么,她看到我房里都是烟,就开始骂我……」刘伟文发现张斌异常坦诚,甚至很快便承认了停电后,自己通过两个房间相连的窗台,爬入了张琛房间想要杀死自己大哥的事实。「他睡觉会吃安眠药,所以会睡得很沉。大概是酒精和大麻的作用,我不感觉自己在杀人……但是我真没发现,床上的人是彭宇。」「张韵知道你要这么做吗?」「不知道,她骂完我没用就走了。」刘伟文觉得张斌和张琛最像两兄弟的地方,就是那种面对着警察时的平静。张斌虽然是个贪图享乐的小年轻,但此时却也不慌不乱,非常坦然。刘伟文曾以为张琛的冷静只是因为他的职业,如今看来,这可能更多是因为他的性格,张斌同样也有这种性格。「但是,我可以百分百肯定,彭宇不是我用枕头闷死的。他虽然趴着,但手一直在挣扎,把我手臂抓了几道血痕。后来老板娘突然进来了,我吓了一跳就松了手。」「老板娘为什么会进来?」「不知道,房里很黑,突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裙子的女人,有房卡又穿着长裙,应该是那个阿青。」「后来呢?」「她大概也被吓住了,转身就走,我愣了一会儿,追出去时她已经不见了。但我在走廊撞见了姐和嫂子,她们说停电了出来拿手电筒……」「当时几点?」「我怎么会知道,那天晚上,像一场梦。」「你认为床上的人是你哥,但他是趴着睡的,后脑有包扎过的伤口,你完全不觉得异常吗?」「不,房里很黑,我不在乎他怎么睡,我只想着如果我哥明天没法去改保险受益人就好了……」「为什么承认?」「因为我没杀人,我当时精神状态也不正常,说实话对自己比较好吧。」张斌非常平静地回答。刘伟文认为张斌的话没有漏洞,态度也非常坦诚,但无论如何,这也是谋杀未遂,张斌的牢饭是吃定了。此时,刘伟文联系邱萍和张韵曾经对自己描述过的经过,突然察觉一处异常。根据邱萍的口供,停电后,她走出走廊时看见过两个女人的身影,分别在走廊两端,她认为是阿青和张韵。随后邱萍进入杂物间,张韵也跟了过去,随后她们竟然一起遇见了老板娘阿青,阿青告诉她们店里没有蜡烛,于是带她们去领手电筒……这个时间点如此贴近,而且阿青在目睹张斌杀人后怎么会仍旧淡定地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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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走廊另一端的杂物间,遇上邱萍她们?张韵曾经提过,自己回房后因为感到又冷又饿,曾经到厨房去,遇到阿青,两人还聊了一会儿。刘伟文感到,在客栈停电后,这家人的活动也太频繁了些,他们交代的东西里到底有多少真话,又有多少隐瞒?刘伟文感觉自己有必要再到兰谷乡走一趟了。9上次进入兰芝客栈的小院的时候,刘伟文只想着判断环境,寻找线索,整个刑侦小队的人一股脑涌上三楼,把小小的客房几乎查了个底朝天。如今再来,他才感觉到这个小院小楼,清雅朴素,不失格调,立在这山林里,别有意趣。阿青坐在一楼大门旁的柜台后面,今日她穿的不是旗袍,而是复古的波点长裙,再加一件灰色针织外套,一头长发微卷,顺着肩膀披散在胸前。阿青今天妆容清淡,面色有几分苍白,她看见刘伟文,并不惊讶,缓缓起身沏茶迎接。「打扰了,那天问过你的问题,我们还想进一步了解一些细节。」「好的。」刘伟文和高浩坐了下来,客栈有些冷清,似乎没什么客人。阿青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开口道:「这店我想顶出去给别人做了,只可惜出了这事,怕是难有人愿意接手。」刘伟文尴尬地笑了笑,不知怎样安慰。他看着阿青恬淡温婉的样子,想着这样的女人,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的。下一刻,他赶紧把自己的心神拉了回来,开始问正事。「我们想再详细了解,停电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进过彭宇所在的房间?」「停电后我去了电房查看,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没有太在意。随后我就打算一层层去通知客人,那晚上除了张琛他们外还住了两家而已,所以很快就上到三楼。「恰好看见有人在走廊上跑动,跟过去发现是邱小姐和张韵小姐,她们说进杂物间是找蜡烛……」阿青所说的基本和邱萍、张韵的描述一致,那张斌在彭宇房间里见到的女人是谁?张斌说这种谎言完全没有必要,一下子便会被戳穿的,刘伟文百思不得其解。「那后来,张韵到厨房碰见你,你们说了些什么?」「我和张琛是不错的朋友,对他家情况也有些了解,我在劝张韵多理解她的哥哥。」「张韵什么态度?」「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没认真听我说话。」「你们店里的炭盆一般都放在哪里?」「杂物间,盆和炭都是在那。」阿青皱着眉头想了想,继续说道:「张韵跟我说过她觉得有些冷,问我有没有电暖炉,我说没有,只有小炭炉。当时厨房里也放着一个,我让她去暖暖。」「你上次没说这事。」「虽然彭宇房里有个炭盆,但我觉得这两件事好像没什么联系,不能说因为张韵见过厨房里的炭炉,就怀疑房间里那个和她有关吧。所以我也就没提。」「有没有关是我们来判断的,你就应该配合把事情说得有多详细就多详细。」刘伟文不自觉间就把话说得严厉了起来。阿青也不恼,点了点头,「是我疏忽了。」刘伟文和阿青再三确认,她并没有进过彭宇房间。而能从外面进彭宇房间的房卡,一共有四张,一张在彭宇自己包里,包一直在房间。一张是阿青给张琛的,因为她知道两人要换房,也知道张琛负责照看受伤的彭宇。还有两张,是店里的万能房卡,阿青说有一张摆在柜台上的确实不见了。当时她以为是自己乱放了,但这两天她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仍没找到。「我也考虑过通知警察这件事,不过现在你们亲自来了,我也就不用纠结了。」刘伟文沉默地看着阿青,她正将青绿色的茶水倒入杯中,坦然自若得让人丝毫不怀疑房卡的事情真是她所说的那样。「按张斌和邱萍他们的口供,同一时间出现了两个你,现在看来,很可能是张斌说了谎。」刘伟文仿佛不经意般总结道。阿青斟茶的手停了停,眼睛从面前的茶具上移开。「也许他没有说谎。」阿青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安,她继续说。「那个女人确实不是我,但有可能是张琛。」刘伟文和高浩一时间没听明白,瞪大了眼愣住了。「张琛有异装癖,这事只有我知道……」刘伟文他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于是阿青尽量言简意赅地将她如何知道张琛有异装癖的过程说了说。她认识张琛的时候还在城市角落里开着一家简陋的小食店维持生计,那时阿青的母亲病重,医疗费每天如流水一般。张琛原本只是一个普通食客,后来来得多了,两人熟悉起来,张琛同情阿青,甚至以低廉的律师费帮阿青拿回了这家客栈。阿青的母亲终究走了,她和张琛的情谊却越来越深厚。张琛对阿青无比信任,甚至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异装癖。张琛在人前是精英律师,好丈夫好儿子,做事循规蹈矩,对人恭谨周全,对客户也是竭尽全力,他是无人不夸赞的好人。但有些优秀的人,内心的消耗与压抑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他付出那么多,却从未得到过真正的理解与爱。反而他任性又自私的妻子和妹妹,还有许多他所见识过的女人,在他眼里却是自由快乐的。好几年前,他便喜欢上了在无人时,尤其是深夜里,打扮成女人,释放着那份已经扭曲的压力。阿青知道这件事后,选择了理解。所以,对张琛而言,阿青才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刘伟文又一次被这新情况弄得唏嘘不已。回去后他再问了问当初翻查这家人行李的同事,得知张琛的行李箱里真的有一条红色裙子,当时以为是他妻子的没太留意。不过再次察看,就能发现这条裙子码数很大,肯定不属于邱萍的。10刘伟文再一次步入审讯室时,面色凝重,他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见到桌子后面的张琛,也不客气,直接就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用力一放。张琛并没有被刘伟文的气势吓住,这是他在拘留所里的第三天,除了掩饰不住的疲惫,张琛的眼神始终冷静。「张律师,现在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对你十分不利……」刘伟文有些恼怒,这几日,除了发现张琛有异装癖,也有了其它的进展。科学技术室的法医们从彭宇身上针孔附近的组织中,找到了大量未被吸收的胰岛素残留,确定了彭宇主要死于过量注射胰岛素的事实。刑侦队的同事也在张琛的车后座底下发现了多支空的胰岛素注射剂针筒。最关键的是送到痕迹科做指纹比对时,发现其中一支上留有张琛的指纹。不仅如此,刘伟文还从医院获得了一份病历报告。此刻刘伟文扔在桌面的,正是这份报告。「你根本没有得癌症,为什么要说谎?」张琛嘴角动了动,他盯着桌上的文件夹,一言不发。刘伟文双手撑着桌面,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面前的人刺穿。「张律师,你应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劝你最好对我们不要再有任何隐瞒。」张琛摇摇头,「没有隐瞒了,但那指纹很可能是在家里看见这些胰岛素注射剂时留下的,我拿起来摸过。针筒大概也是邱萍趁我不注意藏进车里的。」「张律师,希望你可以解释一下关于欺瞒家人病情,明知妻子可能对你有杀心,却把他们聚集起来度假这个行为?」「刘警官,你体会过在亲密关系里的绝望吗?「我只是想挣扎一下,想和这些本该是最关心我的家人朋友一起过一个特别的周末。或许他们会因为我快离开这个世界了,变得不一样。」「可是你失望了。」张琛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事实是如今你的嫌疑很大,这种情况在法庭上对你十分不利……」刘伟文正色道。「你们有完整的证据链证明我杀人了吗?」张琛不耐烦地打断了刘伟文。「你们没本事找到真正的凶手,却一个劲地在这怀疑一个原本的受害者。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你们这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刘伟文没想到张琛突然一改他这两日的顺从和配合,发起脾气来。「我受够这个混账的世界了。」「注意说话用词!」刘伟文严厉道。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张琛说得没错,他们查了这么多天,还是缺乏实质性的关键证据。离开审讯室,刘伟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疲乏。彭宇这个案子,牵涉的人不多,但作案过程复杂,证据很多,却没一个能直接指认出杀人凶手的。既然证据链很难补充完整,那也许就得换一个思路了,一个萦绕心头多日的想法,此刻在刘伟文的脑子里渐渐清晰了起来。11刘伟文再见邱萍和张韵的时候,告诉她们,那张失踪的万能房卡找到了,上面有她们的指纹。而且彭宇身上的胰岛素注射剂也已经查明了是导致他死亡的主因。邱萍听过后,还算淡定,但是那一刻她有些紧张,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以及喉咙的吞咽动作都被刘伟文看在眼里。邱萍仍然坚持自己的证词,她除了在停电后出去找过蜡烛,见过小姑子和阿青外,没干过什么。到了张韵这边,情况就不一样了,听完刘伟文的话,这姑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在局里蹲了两天,张韵的心理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突然哭了,那双曾经无比无辜的大眼睛此刻充盈着委屈又恐惧的泪水。「我可没杀人,是嫂子,我见到她中午饭后跟彭宇在后院交接了一个帆布包……还有,晚上我看着她从我哥房间里出来的,可是她不让我说……」刘伟文没想到这么折腾了一圈,最后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最关键的突破点,就在那房卡,和这个心理脆弱的小姑娘身上。刘伟文继续凶巴巴地问:「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恐怕你是帮凶吧?」张韵哭得更凶了,「不,我只是按他们吩咐,用房卡开门,放了个炭盆进去。」「他们?」「我弟也知道,他从我哥房里出来,撞见我和嫂子,我们就,就合计了一会儿。」刘伟文听到这,大致捋清了情况。他马上再把邱萍送到审讯室,准备做最后一次审问。邱萍正在极力压制自己的不安,她用愤怒来掩饰慌张,责问刘伟文为什么要隔两个小时就提审她一次,是不是想用折磨当事人的办法逼供。邱萍说她要告刘伟文去。刘伟文不慌不忙,开门见山,「你的小姑子改口供了。」邱萍一下子没了言语,她几乎有些迟疑地坚持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意思是她什么都招了,你在停电后,进入丈夫房间,把床上的彭宇误认为张琛,给他注射了过量胰岛素。「这事被张韵张斌撞见,幸好他们也心术不正,于是你们三人合计布置了一个烧炭自杀的场景……」邱萍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比张韵坚强多少。这几日,她没有一个晚上能入睡,除了看守所环境差,最主要还是心中的恐惧与疑惑。有些事,她怎么也想不通。「杀人的是张琛!」邱萍的眼泪终于从那双已经布满血丝的眼中流了下来。「一切都是他设计的!我收到了彭宇的信息,是他说钓鱼时已经给张琛注射了一管胰岛素,张琛晚上睡觉又会吃安眠药,所以他肯定会昏睡过去。「但就怕这量不够,彭宇让我放心大胆地去把剩下的胰岛素也打进去。谁知床上的人会是彭宇自己?这一定是张琛设计的!」刘伟文也吃了一惊,他们没有发现彭宇手机有发过信息,很有可能是被删除了。「彭宇能给你发信息,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做?」「他说他受伤了头疼,站不起来……」刘伟文看着梨花带雨的邱萍,心里五味杂陈,他明白无论张琛有没有设计什么,人都是邱萍杀死的,她就是杀人凶手。回到办公室,高浩连连感叹,刘伟文这一招厉害,连日来的侦查,都捅不破那一层真相的纸,审讯室里的三言两语就搞定了。刘伟文摇摇头,没有这几日侦查来的信息,他也不可能利用心理战术,让嫌疑人招供。其实他们根本没找到房卡,说找到了而且上面有指纹,都是骗邱萍和张韵的。如果她们是无辜的,自然不会害怕,反之则会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邱萍的反应确实差点骗了刘伟文。但后来张韵交代,房卡她塞客栈后院一个砖头缝里了。刘伟文找人去取,上面果然有指纹,而且只有张韵的,联想胰岛素注射剂上也只有张琛的指纹,可知道邱萍作案时有戴手套之类的东西,具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这也是她并不如张韵慌张的原因。可她再稳,也架不住猪队友的揭发。这下,案情经过连贯了,张琛将妻子弟妹以及彭宇聚集在客栈,谎称自己病重,并安排了后事。彭宇是最先知道这个安排的,当天下午钓鱼时就带上了酒和胰岛素注射剂,想动手,谁知自己受伤回来。张琛知道妻子和彭宇的打算,将计就计,用彭宇手机给妻子发短信,让她偷房卡,并和彭宇换房间。晚上,客栈停电,邱萍摸黑按计划行事,将彭宇误认为张琛注射了过量胰岛素。不久后饮酒吸毒过量的张斌与张韵争吵后,通过窗台进入哥哥房间,差点将彭宇当做张琛用枕头压死,结果被打扮成女人的张琛撞见。早些时间,张韵离开张斌房间查看停电原因,看到邱萍从大哥房中出来。邱萍当时看到走廊两端的两个女人的身影,其实一个是张韵,一个是扮成女人的张琛,后张琛进入自己原本的房间查看情况,谁知见到弟弟杀人。而张韵则追着邱萍进入杂物间。邱萍见掩饰不过去,两人决定合作。此时阿青来了,带她们去拿手电筒。拿完手电筒的邱萍张韵回三楼又碰到了惊魂未定的张斌,他们三人目标一致,只要张琛活不过今晚,他们就能得到遗产。于是三人合作,并且让还什么都没干过的张韵去伪造烧炭自杀现场。因此张韵才到厨房去,遇见阿青,并且了解了炭块放在哪里。最后张韵拿着邱萍给的房卡,做了最后一步。可是她太慌张,炭点得不透,炭盆没燃烧多久就灭了,根本达不到致死的程度。最后,晚上开始就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彭宇,由于体内胰岛素过量,急性低血糖症,导致心跳停止……12两个月后,一个寻常的傍晚,刘伟文从局里下班,他没有开车,而是打网约车到了望江路的一排旧房子前。下车后,刘伟文钻进了一条窄巷子里,顺着一股香气来到了一家小吃店。张琛穿着休闲装,正坐在店里头,他看到刘伟文,点点头,算打了招呼。一旁的半开放灶台后,阿青正在忙碌着,半透明的粉丝正在热腾腾的汤里头翻滚。「这店里只卖鸭血粉丝和炸鱿鱼须,但很好吃。」张琛介绍道。「不只吧,老板娘,给我来份鸭血粉丝汤,还要一壶猫耳酒。」刘伟文边说边坐到了张琛对面。阿青笑着,先给上了一壶酒,清亮的猫耳酒落在白瓷杯里,香气四溢。「你可别给我加料啊,我明天还得上班。」刘伟文看着酒说。阿青愣了愣,随即恢复笑容,不去接话。关于猫耳酒这样的细节,中原市公安局里,除了刘伟文,是没有谁还能注意到的。他发现这酒,在彭宇的案子里反复出现,几乎每个人都在那两日里喝了不少。虽说案情在司法层面已经水落石出,但刘伟文还是觉得有些东西不通透。他特意问阿青要了些猫耳酒,也拿当初彭宇装在瓶子里带去钓鱼的那些去做了成分分析。酿猫耳酒用的蘑菇,微毒,在酒精作用下,毒性几乎没有了,但却有一定的神经抑制作用,会让人更容易产生醉感,而且放松心理约束,为所欲为。而彭宇瓶子里的酒,似乎还多了些东西,更是加强了这种效果。刘伟文也听过云南有些毒蘑菇吃了致幻,但他干成分分析的老同学告诉他,这蘑菇没有毒到那种程度。只能说,这酒对彭宇案里的作案人员,有一定推波助澜的作用,让他们更顺利地放出了心中的魔鬼。刘伟文回想起阿青独特的气质,突然觉得,这酿得出猫耳酒的女子,并不简单。他今日来,只是想听一个完整的故事。张琛的妻子和弟妹,此刻都已经被判入狱。而他虽然没有重病,但身体确实出了些问题,很快就要安排手术。对于刘伟文,张琛其实是感激的,他也愿意满足这个老刑警的好奇心。毕竟,如果人心中没有魔鬼,谁也无法将它们引诱出来。张琛认识阿青,最初是别人介绍的。那位朋友带他来小吃店,神秘兮兮地点了一壶猫耳酒,随后告诉张琛,这可不是一间普通的小吃店,店主还会提供特殊服务。张琛当下就明白了,他看着面色苍白,眼神疲惫的阿青,心中没有欲望,只有同情。后来,他又来吃了好几次鸭血粉丝汤,但都没有点过免费的猫耳酒,也没有要过什么特殊服务。渐渐地,他了解了阿青,这个女孩靠着小吃店根本无法维持母亲高昂的医疗费。在亲人的生命面前,她顾不上别的,也不在乎世人的看法。来这里的男食客,很多都不是来吃鸭血粉丝汤的,他们要的是其它。在与这些男人的情色交易中,阿青赚得比卖鸭血粉丝汤多多了。直到有一天,张琛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店里,他眼睛发红,对阿青说:「我的妻子想我死……」那晚,张琛进了阿青在小店楼上的房间,阿青化了美艳的妆容,穿上凸显曲线玲珑的长裙,缓缓靠近张琛。这一次,她是真心想安慰这个落寞的男人。可是张琛最想要的竟然不是阿青的身体,而是像阿青那样,打扮成一个美丽的女人。阿青从惊讶到理解,几乎只用了一瞬间。于是她帮他细心装扮,变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模样。张琛站在镜子前,露出了由衷的微笑。这是他们的秘密,也是他们的默契。这两个表面上天差地别,可实际上都行走在边缘的人,惺惺相惜。至于后来兰谷乡的度假,确实是张琛与阿青安排的,但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阿青说,只要给张琛的家人机会,他们一定会杀了他。张琛不愿意相信,他们打了一个赌,最终,阿青赢了,赢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那日钓鱼,张琛知道彭宇想灌醉自己,然后在无人的湖中心注射胰岛素,算上发作时间,自己大概率可以在晚上产生不适,随后死去。但彭宇不知道自己喝的猫耳酒有多「烈」,醉的人是他。张琛在彭宇醉后,反而在他手臂上打了一针胰岛素,同时将船开往树枝密集的湖岸,撞破了彭宇的头。这样的彭宇不至于死,可也没有力气折腾了。阿青帮着张琛与彭宇换房间,用彭宇的手机发出信息,还制造了停电,为的就是让邱萍动手,好抓个现行。然而时间还是没有把握好,出于报复与发泄的心理,张琛想用女人的模样,与邱萍相见,却没想到当时在自己房里行凶的是弟弟张斌……后来张琛知道,若床上的人不是彭宇而是自己,那么他可能已经死了三遍了。小吃店里,张琛一边喝着酒,一边将除了给彭宇注射过一支胰岛素以外的事,都告诉了刘伟文。他苦笑着问:「这算不算引诱,教唆他人谋杀呢?」刘伟文沉默,他知道自己就算想较真,到了法庭上,张琛也可以不认。刘伟文叹了口气,缓缓喝了一口猫耳酒,酒的甜味冲入喉舌,一阵舒心与放松从心底蔓向四肢百骸。恍惚间,人生如幻梦,幻梦又化作了岁月流年的况味,融在了这烟火气十足的小吃店里。他知道,这案子,是结束了。(完)作者:夏小祈备案号:YXX1O2AdkkYck2xlYnubPn8无判​​评论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百里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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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女主表面茶里茶气,背地里是个沙雕还有点腹黑的小说?

目录1【完+番】《我只是心疼哥哥》二皇子容鈞卿,以柔弱不能自理闻名于京城,而他的王妃我,是个只会嘤嘤嘤的娇气包。赐婚圣旨刚下时,京中人皆道我们这一对,不可避免地会走向相看落泪两相厌的唏嘘结局,毕竟谁也不能抚慰谁。容鈞卿起初也是这样想的。可虽是与妻子貌合神离,他也一直隐忍着,从不让外人看笑话。后来即使爱上了自己的嫂子太子妃娘娘,容鈞卿也依旧能与王妃相敬如宾。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穿书了。我,平平无奇小读者,穿成了本书中男二容鈞卿的结发妻子,大理寺卿之女秦楚楚。算是个背景板角色,但所嫁之人的戏份却不少。刚穿来时,我被搁在镜前梳红妆。五六七八个小时后,我和容鈞卿一同被送入洞房。彼时的我已经完全做好心里建设,毕竟现在有那样一张脸晃在我面前,很难不被迷惑。一番周折后,房中只剩下我与容鈞卿二人。久久不说话。相看两相尬。如果我有罪,法律会惩戒我,而不是让我干对着这么一个玉面精致,绝艳阴柔的大美人,却不能同他履行夫妻义务。许是高烧的喜烛柔化了我眼中的殷切,容鈞卿并没有被我吓到,他半倚在床头,同我说话时声息时稳时弱[王妃若是累了,就先……]话都未说完,容鈞卿就连连咳了好几声,脸色愈发苍白。我下意识地往床尾避了一避。容鈞卿怔了一怔。我也怔了一怔。啊……好像是应该上去拍拍他的背才像话的。当我察觉到这一层时,容鈞卿的眼里早就浮上了早知如此的度量。我好像不慎将娇气包人设坐实了。[夫君,]我用转了再转绕了再绕的绵绵声调唤他,[嗓子疼不疼?]容鈞卿忽地笑了,无心地暼了我几眼,随后缓缓伸出手来。我接住了。就只是接住。容鈞卿的眼色略微有些一言难尽[扶我。]我:不早说。咱俩哪有什么默契。容鈞卿问我[你不累是吗?][不累啊。][好。]好?好什么好。容鈞卿慢慢坐正后,悠悠地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边解边道[王妃不解吗?]我僵了僵。可是我不会解。我今天刚来就有一堆人伺候着换婚服,没自己穿脱过衣裳。我不仅把人设给坐实了还在上面跺了两脚。[你果真……不会?家中就如此娇养吗?]语气中透着不可思议。容鈞卿微微蹙起的眉目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甚至让我生起想拿剪子来把衣裳这碍事玩意给剪掉的冲动。可是那样看起来很吓人。就在我认栽的时候,容鈞卿忽然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来勾住我的腰带。我:哦豁。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可以吗?你身子今日看起来……人家不是故意要质疑你,只是……][我要。]容鈞卿嗓音变得有些喑。我:哦豁。见我分神,他似乎以为我在羞赧,重申道[就今晚,我要。]闻言,我不禁抬头盯着容鈞卿,才发现他原先苍白的脸庞此刻透着出格的红。哥们,这么直接吗?不给个勾引的机会吗?容鈞卿目色游离,道[虞候这个混账东西在我的酒里下了东西,我明天就让人去打断他的腿。但现在,王妃得先帮我。]哇这么大尺度的吗?可是我不喜欢得来毫无难度的。告辞。我欲要逃脱,却被容鈞卿一把攥住脚踝,他已经开始微微喘气,比起发情更像是要死了[王妃,我好难受。]我毕竟是个很善良的人。外面雨声簌簌,直至凌晨,雨声方歇。我和容鈞卿也才歇下。看着餍足后睡去的容鈞卿,和床上散乱交织的华贵婚服,以及我身上的片片红痕。只想说一句,好厉害的药。能让一个病秧子疯狂至此。也只有用药了,毕竟容鈞卿的人设就是冷心冷情,娶谁都无妨,都无感情而言。可我也不亏。只要别出什么岔子,按原书叙述,我会被好吃好喝地供着。还不够吗?!够够的了!!可是病秧子始终还是病秧子,容鈞卿的半夜纵欲,最终还是在他脸上流露出了痕迹。我们入宫觐见时,他的母后看见容鈞卿的憔悴模样时,心疼不已。而他的父皇则屡屡心知肚明地向着皇后笑。书中描述的气宇不凡的端方皇帝,竟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可能也会偷着笑。可是现在笑不出来,个个瞧我都觉得是我强上了容鈞卿,还把他榨干了。后来我假装走不稳路,当着他们的面绊了一跤。应该能洗清一点点。[殿下,]我撺掇容鈞卿,[你去打断虞候的腿吧?]可他说突然不想了。[虞候知道这样会害死你吗?]我悄悄问容鈞卿。容鈞卿的脸色更白了,他目色幽幽地看我,道[至于?]嗯……好像是不至于。虽然先前的那一问有些挑衅到容鈞卿作为男人的尊严,然而他今日心情大体上是不错的,回到王府后还有兴致逗鸟。容鈞卿爱逗鸟,他与秦楚楚(原主)这段姻缘的促成也和鸟有关。某一日贵眷们齐聚宫中,因容鈞卿肆意地凝视原主所在的位置将近半个时辰之久,这迹象被陛下和皇后收入眼中,加上这秦家千金的确生着一张美人皮,二位主子便以为儿子喜欢她,遂赐了婚。事后,容鈞卿在私下,只道了一句[那只停在桌脚的鸟真好看。]就这么一朵小奇葩,当知道去爱人后,硬生生活成了悲情男二。想起原书描述时,我眼眶红了红。结果被容鈞卿发现时,他惊讶却又不是很惊讶[你真的可以对着一个花瓶哭吗?]算了,娇气就娇气吧,我破罐子破摔,泫然欲泣[突然想起去年才回来的的雪缎,今年就找不着了。]容鈞卿懒懒地点了个头,然后继续玩他的雀儿。只是这人玩一会就累了,要回去歇着,临走前同我说,我若要出去,他这就让人去备车马,他还嘱咐我在大街上不能哭。我:……?出去就出去,省得碍人眼。可是我出去得不巧,卡入了书中的一个剧情节点。车马行到偏僻处时,忽地看见前方有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躺在前面。护卫前去探看,然后慌张地回头告诉我这是虞候。虞候?我定神一看,发现他有只手正被固定板裹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容鈞卿派人打的,但除此处外,他身上负了不少新伤,血迹斑斑。我有模有样地派人去虞府报信,然后下车上前察看。原书里,虞候在街上负伤,是为了保护被歹人意图捋走的太子妃,太子妃是私自出行的,因此落到要虞候亲自保护的地步。这虞候身上有一处血流得厉害,我下意识地搜刮出身上所有能用的布料,死死地帮他裹住伤口,因此自己身上也沾了血污。虞候的人还没来,隔壁那面墙上却掉出了一具尸体。我吓得半死,结果更吓人的事还在后头。我眼睁睁地看着我那病秧子夫君从墙后翻出来,手上握着一柄染血的匕首。然后,他与我四目相对。我俩——一个生龙活虎到能杀人。一个丝毫不娇矜地为虞候死按伤口,一点都没有在新婚之夜碰着夫君发病时就立刻弹开的怯懦模样。2[8.15]容鈞卿神色间微生茫然,他手一松,匕首哐当地掉到我的脚边。我把玉鞋往回缩了缩。结果容鈞卿他也垮下来了。我抱住容鈞卿的时候,沾血的手在他精致的衣裳上擦了擦。可我没想到容鈞卿下一刻就往我肩上咯了一口血。他吐血了!!!他是不是往嘴里塞血包了??可我没看见啊。那这么菜为什么还要打架啊!!谁来管管他?噢,好像是我来管。容鈞卿这块无暇白玉上染上绯色时还是很惹人怜爱的,这也是我簌簌掉泪的原因之一。其二是,他压着我了,我也快喘不过气了。容鈞卿见我哭得像死了老公似的,拖着孱弱的声音道[没到下葬的地步。][那你起来。]我抽了抽鼻子。结果他与我的请求背道而驰,就那样晕过去了。回到王府后,我忍不住问容鈞卿的侍卫[王爷干什么去啊?也不拦着。][回王妃,]侍卫说着说着头就越来越低,[殿下说出去给王妃买雪缎。][雪缎呢?][没买到。]听着怪可怜的。宫里派来了几拨太医,听说皇后娘娘也要来的,但被陛下拦着了,说是怕她伤心过度。最终赶来的太子容鈞川。容鈞川,本书男主,芝兰玉树霁月清风诸如此类的词都可用来形容他。川、卿二子都乃皇后所出,容鈞川很是疼爱这个柔弱弟弟的。容鈞卿这回给虞候救太子妃的行径搭把手,还处于单纯救哥哥心上人的阶段。太子遇我时,也问我好端端的容鈞卿怎么会想要出去?我心虚虚[我随口说了一句想要雪缎,结果……]太子微怔,然而眉目间的愁意散了散,甚至腔调都变得愉悦起来[原来是这样,二弟原来也这么有心。]我频频点头。太子随我入容鈞卿寝殿时,我多问了一句[他不会有事吧?]虽然大致了解容鈞卿的生命线能到哪,但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副思量。[二弟自生下来就身子弱,这些年大病小病都有过,但弟妹放心,上天不至于丝毫都不垂怜他。]太子坐到容鈞卿的床边时,伸手抚了抚三层的厚被子[他这样热不热?]我想了想[冷热都喊过。]太子让我把团扇拿来后,便开始在容鈞卿的颈边轻扇。场面十分和谐,几度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多余归多余,人头不能少。我一直留在了容鈞卿的寝殿里。宫中不停地送来东西,有给容鈞卿的补品,还有给我的赏赐,说是谅我辛苦。满目的珠翠珐琅宝石珍珠让我顿时觉得,容鈞卿此时不仅是陛下和皇后的宝贝,还是我的心肝。守多久我都愿意。容鈞卿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我用手枕着床榻边而坐,笑吟吟地指了指眼下的青黛[你可算醒了,我好久没合眼了,可辛苦呢。]容鈞卿用那双微微上扬的漂亮眼眸静静看我一会,而后伸出一修长手指,朝我的嘴角点了点。啊……也没有过得很滋润啦。就刚才品了点茶,吃了几块点心,还以为都擦干净了。我惯会转话题的[听说夫君是为了帮我买雪缎,这让我多不好意思啊,真的,都是我不好。][嗯。]嗯?嗯?这走向是怎么回事?百思不得其解。容鈞卿是病惯了的,躺了两天就能起来走走路了,只是手劲却没有,连吃个橘子都要我来剥。王府中伺候的人应该是习惯了容鈞卿作派的,在我剥好他又不吃的时候,他们就提醒我要送到王爷口里才行。啊这……哪天我也来个茶饭不思才好。待容鈞卿恢复更好一些之后,他便说要进宫,给皇后看看好让她安心,顺带把我给携上了。可是我们进宫后,宫人来报陛下和皇后游湖去了,稍后再来,让我和容鈞卿先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坐一会,赏赏景。其实不关是景,人也挺好赏的。因为进宫前我用手在容鈞卿的嘴上抹了一点点口脂,原本是要捉弄他的,谁知他信了我这样看上去气色会好些的鬼话。但好像也不是鬼话,日光下一看,唇红齿白的,气色是好。我和容鈞卿干瞪了一会子眼后,余光中方出现陛下和娘娘的身影。他们快来了。我有点紧张,毕竟我对太子说过容鈞卿那日出去,本是为了帮我买东西,结果就这么巧,出事了。脑瓜极速转了转——我贤淑地侧过身去,仔仔细细地帮容鈞卿掖过好遮风的斗篷。看上去非常恭爱夫君了。容鈞卿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目光滞了片瞬,似乎也看到帝后了。于是——他也拈起一颗葡萄往我嘴里送。他看起来更爱我一点。不行,不可以。在他送完葡萄后,我连忙拿手帕出来帮他轻拭那矜贵的手。容鈞卿微微蹙了蹙眉。如果不是帝后已经来到,他可能都要把斗篷拆下来给我披了。好在帝后已经来到,否则我就忍不住骂他小学鸡一个了。连我要做贤妻这关节上都要跟我争个高低。3[8.16]也不知道帝后看出来我们这小伎俩没有,但他们笑得是挺开心的,尤其是皇后娘娘,看我时,眼神里的高兴掩都掩不住。我还得了一支皇后娘娘特意摘下来赠予我的白玉簪子,雪亮又剔透。[母后,儿臣没有,]容鈞卿伸出手去,明明似在撒娇却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儿臣也要。][不许烦你母后,]皇帝对着容鈞卿微微笑道[朕身上的这些玉佩,你看中哪个?]容鈞卿还真指了一个。皇帝还真摘了下来。我现在确定了,宫中的确是把容鈞卿当公主养的。出宫途中,宫人突然追上来禀报,说东宫有请。噢是了,容鈞卿前几日帮了太子妃。[你信不信,太子妃会送你一只鸟作为谢礼?]我问容鈞卿。[不信。][赌不赌?][不赌。]去你的。我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妃其人,一眼就觉得无比的美丽婉约。我乐得被美人宴请,途中也不忘屡屡打量容鈞卿,好奇他在被我屡屡刺激到后,是否会提前对嫂子生出情意。但我暂时看不出来什么,还因为被抓到总是在瞄容鈞卿而被太子笑,说我是一刻也离不开夫君。差点把容鈞卿呛死。离开前,太子妃送了我数匹雪缎,而容鈞卿,得了一只好鸟。见状,我得意洋洋地看向容鈞卿。他翻的白眼比那只鸟的毛色还白。但容鈞卿接过太子妃的礼物时,神色间却泛着少见的温柔。马车上容鈞卿只顾着逗鸟,都没有注意到我一直在轻轻地频频地踩他的靴子。鸟笼蓦地打开的动静中断了我的报复行径。只见容鈞卿熟练地捏着漂亮的白鸟,递给我[你玩玩。][我不要。]我第一反应是摆手加摇头,毕竟我一向害怕毛茸茸的东西的。容鈞卿微滞片刻,就把鸟收回笼子里,[你也就怕我的东西。][某些人啊,平时吃个橘子都要人喂,倒有力气去杀人了。]我好像说错话了。因为容鈞卿听完后,就向我折身过来,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就在他垂下的脸庞离我肩膀仅有咫尺时,他停下了。肩上传来酥酥的触感。撞鬼了容鈞卿为什么突然这么肉麻?不对,我定神一看,他哪是在亲我,他只是在蹭掉口脂!!要命啊,我摊上个啥玩意,[你赔我裙子,你那天就弄脏了我一条。]容鈞卿慢慢直起身来,口脂已经被蹭掉大半,气色没有之前好,[王府财库的钥匙在你那。][没有啊?我哪有。][在你枕头下面。]我:……?接着不禁道一句[这交接方式还能再隐晦点吗?]不能了。我还真在枕头下面找到了一把钥匙。心情大好,毛茸茸的动物也不怕了,就占了容鈞卿的地逗他的鸟。容鈞卿惯会偷闲的,当我不经意(真的是不经意)地回头暼他时,发现他已经脱了外袍,散下长发,懒懒地倚在床头闭目养神着,气质妖而不孽。今天有进步,衣裳不用我来脱了。我的注意力正从容鈞卿身上移开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鸟叫。太子妃送的那只鸟……一个摇晃,就歪下不动了。哈?这么巧?这是什么鬼征兆啊。书里写容鈞卿很珍爱虞妧妧送的这只小物的,怎会无缘无故死了?我懵怔时,听到容鈞卿下床的动静。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现在似乎有某种嫌疑。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的袖子突然被背后伸出的手给扯住。容鈞卿扯着我的袖子,缓缓上前来看死掉的鸟。[我没干什么,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万分无辜道。[怎么比我还命短?]容鈞卿的语气凉飕飕的。此时不缓和气氛那何时缓?我甜腻腻地说[有我在,夫君舍不得没命。]无旁人在,容鈞卿倒是不做贤夫了,只是恹恹地道[头疼。][我还心口疼呢。]容鈞卿没有松开捏着我的手,而是直接把我拉到床上躺下来。他安详地闭合双眼后,轻启薄唇[给我哼曲子。]我?我吗?给你吹唢呐要不要?[王妃,给我哼曲子。]容鈞卿重申道。[扁担宽板凳长,板凳……]顺口溜一出,容鈞卿那细长的睫毛都抖了抖。容鈞卿示意我闭嘴之后,翻身面对我,问道[你不高兴吗?]我:……?他是觉得有多难听才会觉得这段我是心里憋着气哼出来的玩意。我迷茫道[有什么事是要我生气的吗?]容鈞卿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好像是没有的。][那我们睡觉?]我建议道。容鈞卿温隽的眼神慢慢落到我锁骨下,平静道[你刚才是不是说心口疼,要我揉揉吗?]玩这么大吗?猝不及防就转了成人频道。他是不是知道我馋他身子啊。但正妻是有规劝之责的,于是我饱怀真诚道[以你们男人的定力来说,]我顿了顿,改口道[我也没见过别的男人哈,但我猜,揉一揉之后是不是会忍不住那什么?以你现在的身子,会不会死在床上?][牡丹花下鬼吗?]容鈞卿轻笑一声,[我喜欢。]4[8.17]容鈞卿的手生得纤而白,当它果真探入里衣内帮我揉心口的时候,轻易就撩得我卸防,一点都顾不上什么风流鬼什么牡丹花下了。我侧过身,毫不矜持地把一条腿挂到他的腰上。[这个姿势吗?]容鈞卿声线微微透着些缱绻,[也好。]白日宣淫啊白日宣淫。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但不开玩笑地说,过程中我是真怕容鈞卿死在我的床上。每每他喘气,明知那是欲望作祟,可心还是不禁提上几提。由于害怕他劳累过度,晚膳时我逼容鈞卿连喝了三碗补汤,以至于他幽怨了一整晚,以为我不满意。这……这人不成熟。容鈞卿的身子依旧孱弱。他不怎么出去,但太子倒是常来。太子陪下棋,他耍赖。太子陪用膳,他挑食。作天又作地。我曾悄悄问过太子,会不会有想打他的时候。[有,]太子正经道,[但还会想若真打了,王妃私下定会十分心疼。][大殿下可真是实诚人,]我大言不惭道,[虽然我偶尔也觉得二殿下任性了些许,可我敬他之心丝毫不减。]太子闻言,侧过脸来对我笑了笑[父皇母后说得没错,把卿儿交给你,果然是极对的。]那可不。我和容鈞卿在王府里宅了数天,终于有不得不出去的时候了。初雪当日,宫中会在夜里设宴,我们是要去的。马车只能停置宫门外,可我也乐得搀着容鈞卿步行于雪中。(更多时候是我扶着他。)我每走两步就忍不住蹦一下。啊啊啊啊啊有雪!!作为南方人我终于见到雪了!!!直至容鈞卿连咳了好两声我才敛回这副没见过世面的作派。在外面是要做贤妻的,我不仅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他,还踮脚给他摸额头[好烫啊,你是不是发烧了?][是你的手很烫,]容鈞卿垂下眉眼看我,[我盯你一路了你都没肯把它给我。][是王爷出府前说不要的啊。][我不要就不给了吗?]我:……这?[王爷,王妃,许久不见了。]身后突然有人打招呼,我本就有些未回过神来,下一刻,一个抱着毛茸茸的猫的贵妇蓦地出现在眼前。一被吓到,我不禁将自己咻一下就挂在了容鈞卿身上。等我反应过来这样很不妥时,面前的贵妇正在掩着嘴笑。而宫道上路过的王候贵眷,亦发出一阵笑声。我抬起头用眼神求助容鈞卿。容鈞卿在外头不愧是我的亲亲老公。他只是云淡风轻地展开自己的毛裘,顺势把我裹进去,道[王妃是冷了吗?琼花殿暖,我们快些进去。]我得以逃离案发现场。脑袋没那么发懵之后,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很要紧很要紧的事。入席后,经一番张望,我确认太子妃不在殿中。事果然来了。[王爷,]我凑到容鈞卿耳边说,[这里人多我觉得闷,出去吹吹风,可你吹不得风,所以不能出去,好吧?]容鈞卿顺从地点点头。只要容鈞卿听话,事能少一半。因为在原书中,因故来迟的太子妃会在前往琼花殿途中被人诱至一座荒废宫殿,诱她的人会将她和一个侍卫锁在里面,企图坏她名声。可是误打误撞之下,最后困在里面的另一个人是容鈞卿。听起来要比侍卫好一丟,可是被众人找到后,京中依旧散布着嫂嫂弟弟之间的关于某些方面的流言……而容鈞卿,就是困在里面时对太子妃生了情的,大致是因为发现她很特别?然后容鈞卿就当上了男二,可男二哪那么好当啊,对于他而言等于折寿的打击。由于在王府里过得太安逸我都快忘了这茬了。我哄住了容鈞卿,现在要去找太子妃,可我不知事态发展到哪了,不好大肆地找。我出到琼花殿外之后,才让一个小宫人进去单独把太子叫出来。[王妃,为何不进去?]太子出来见到我时十分惊讶。[太子妃不来吗?][妧妧派人来说,是要迟一些的。][大殿下,]我酝酿一下,编谎道[我也不知是不是看走眼了,我刚才出来溜达,远远地看见有个女子被人敲晕扛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有点像太子妃,可是我又追不上,便只能先来寻您。]太子的神情蓦地变得紧张[他们往哪个方向?]我不知道啊……我再想了想,[宫中有哪些个地方是不会有人踏足的?]太子当机立断,立刻迈开脚步。[带伞啊大殿……]他走得真快。今晚可是有雷雨的。罢了罢了,我也速速跟了上去。太子第一个找到的地方是韶光殿。可是那里没有人。这时已经开始打雷了,轰隆隆的,本来我就紧张,这下心跳得更快了。诸多繁杂的宫殿名一条条地从我脑子里闪过,我筛了好久,才勉强筛出一条[大殿下,会不会在月仙殿?]月仙殿的窗户都被封死了,大门也是,只有一道被杂草完全遮掩住的小门能够进去,不是有心人都发现不了了。所以才显得进去的人……有心啊。好在今晚没有众人围观。这天还在打雷,而且开始落下大滴的雨水。毛裘上有帽子,我淋不着,可还是很冷。太子踢开那道小门的时候,僵住了。我也僵住了。为什么还是容鈞卿和太子妃?我呆住的时候,太子已经上前去,同时安抚两个人[妧妧你没事吧?卿儿你怎么也被抓到这里?]容鈞卿慢慢抬手,拍了拍兄长的肩膀,就向我走过来,他难得有走得这么快的时候,毛裘都能刮出风来。是因为谈完星星谈月亮之后,心情很好吗?可当他走近,我发现他看起来心情也没有很好。容鈞卿就站在我面前时,冰寒的雨滴正从他的鬓角落至侧颜,又沿着侧颜落下来,沾湿了肩,他此时看起来十分疲弱。[你去哪了?我绕了一圈都没见到你。][你找我?你找我干什么啊?][你怕不怕打雷?]容鈞卿忽然问我。怕不怕打雷?他在里面困了这么久,憋出来的是——我怕不怕打雷?原书中他在里面聊风花谈雪月,但现在却在想我怕不怕打雷?我的娇气人设原来这么根深蒂固。但是我还有别的人设啊,所以我怪想当场吧唧他一口的。5[8.18]可是容鈞卿不让我凑上去。对此,我只能皱着眉说[我怕,我怕打雷。]日常装蒜业务又加了一项。容鈞卿闻言,垂首把他的额头贴到我肩上[现在呢?][没在怕了。]容鈞卿似乎很满意,连气息都平稳不少。可我怎么觉得,他才像是在求安慰呢?容鈞卿黏在我身上没多久,太子便带着太子妃走过来[别让卿儿淋太久雨,你们夫妇先回王府。]不出预料的是,容鈞卿当晚就染了风寒。我又想嘤嘤哭了,他一病,我就得挪床铺,可这王府的床哪张都没他的舒服。侍候的人瞧见我的眼泪,深受感动,纷纷道[王妃既然不放心,奴婢们也不催着王妃安歇了,王妃大可在这陪着殿下,奴婢们就在外面候着。]……这好像是我要陪床的意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容鈞卿正病得迷糊,我正好趁他病要他……不对,是套他话。我学着太子的做法,在容鈞卿盖着三张被子的情况下,用团扇轻轻给他扇。察觉他舒服一些了,就慢悠悠地开口[夫君,你今晚离席是为了找我吗?]容鈞卿的确有些迷糊,话都说不太完整[外面在打雷。][你和太子妃在月仙殿都聊了什么啊?][她睡过去了,我在等她醒。][那你喜欢跟她呆一起吗?]容鈞卿的气息越来越弱[我去找你。]听懂了又不是很听得懂。那容鈞卿现在,还是不是男二?结论还没下我就开始发困,于是在做完防传染措施后我就上了容鈞卿的床。容鈞卿醒得比我早,在看到我绕脸一圈的面帕后,主动在我醒过来之后可怜兮兮地说他可以去书房睡。出于一丢丢不安,我连忙缠住他[不给,我想同你睡。]容鈞卿眼中泛笑。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容鈞卿说归说,他压根都没起身。啊,套路王。在我的精心照顾之下(真的),容鈞卿的精神慢慢恢复到染风寒之前了,眼看着他中午又要我喂他喝粥,我就抢先一步说[她们说杏花楼来了个好厨子,我想去尝尝。]容鈞卿道[把厨子抓来王府吧,专程给你做。][您是霸总上身吗?][什么?][我说在王府里吃没意思。]我本来以为自己磨成功了,没想到容鈞卿也跟了出来,还说我提醒了他,王府里吃着是没意思。可我没想到杏花楼周边原来这么多卖那些闪闪的亮亮的玉啊珍珠啊之类物件的店铺,于是我便让人先送容鈞卿上楼,并千订万嘱不能让他走丢。我们此行出来本就没带多少人,当我一路厢房去的时候,更是发现人好像都被容鈞卿遣走了。厢房的门虚掩着,应该是给我留的?我正要推开,却发现里头多了一个人影。像是那个……虞候,他还拿着一把刀对着容鈞卿。绝不允许有人让我无端守寡。逼话不多一句,我直接闯进去抡起一个花瓶喊道[虞候你干什么?容鈞卿再混你也不能对他下毒手啊。]虞候持刀的手狠狠地一抖。正侧身对着我的容鈞卿缓缓转过来,手中握着的茶杯早就往身前倾斜,茶水尽数洒在他自己身上。好像气氛有点不对,哪里出了问题呢?虞候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猛地收回匕首,转身忍笑道[王妃,见怪,见怪,我刚才是在给二爷展示我新得的一把好刀。]我信你个dei。可是容鈞卿没有反驳他欸。相反,容鈞卿还起身向我走过来,抬手把我手上的花瓶给弄走,然后示意我看他身前[我要去马车换衣服,你来帮我换。]不要,会被笑的。我展开手掌,由于原主的手十分嫩,所以手掌赫然出现了被硌红的迹象[手疼,怎么换衣服啊。][要吹吹吗?]容鈞卿很自然地说。[有人在呢,你快走吧。]等容鈞卿离开厢房,我发现虞候都要吐了。我装作看不到,笑脸相迎[虞候,巧啊。]虞候抿了抿唇,终于收回之前那耐人寻味的笑容[是巧啊王妃,刚才我还问二爷怎么您不在。][我不在你也不能拿刀对着他啊,多吓人啊,我都怕他被吓哭了。][二爷肯定是不会被吓哭的,]虞候禁不住又笑,[倒是不小心吓到了王妃您,只是……王妃与平常不大一样啊。][哪有,]我笑吟吟道,[我平常哪会不是斯斯文文的,只不过刚才护王爷心切。]我还想问他,新婚之夜是不是真给容鈞卿下药来着,看来是不能问出口了。在等容鈞卿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虞候,你是同太子妃一起来的吗?][是啊,我妹妹今日回府看望母亲,然后想着大殿下喜欢这里的糕点,我就同她一道来买了。]我下意识地从窗口俯望出去。容鈞卿和太子妃又遇上了。书里描述的是【他敛眉低眸避开虞妧妧的眼睛……】可我瞧着,他看得挺大方啊。是我看走眼了吗?容鈞卿还递给太子妃一根簪子?死鬼,他都没给我送过簪子。这时虞候顺着我的目光看下去,道[原来我妹妹丟的簪子被二爷捡着了。]丟?书里好像是写过月仙殿那一晚上,容鈞卿是捡了太子妃的簪子,可是并不舍得交还。我未思考完,虞候就起身道别,只是走了两步又折回把花瓶给拎走,还对我笑道[王妃,下次切记要小心手。]我好像被人笑了。容鈞卿回到厢房时,我的脸瞬间垮得老长老长了。[虞候得罪你了?]容鈞卿问。[跟他没关系,是我不高兴,]我面带哀愁,[一想到你从来都没有说过爱我,我就难过。]这样直球,使得容鈞卿蓦地怔住。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招架不住我。可我是认真的呀,当别人的男二会郁郁至终,当我的男一会活多几年。然而容鈞卿还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他在我对面坐下后,学着我单手撑腮,徐徐道[我爱你。][可我更爱你。][好。]我:?为什么又是我被套路。6[8.19]探讨完我爱你你爱不爱我之类的哲学问题之后,容鈞卿就想起我说他混这件事,并且想从我口里问出个为什么。[夫君真的不知道吗?]我一脸哀怨地看他。容鈞卿扯了个锦缎枕头细细地垫在我的腰肢下面,[想不懂。]我有时会由衷地怀疑容鈞卿身上有个开关,不然怎么可以床下病君子,床上……不说了。日后发生的事,愈发让我决定容鈞卿的敛放能力一绝。当我有一次遇危时,他可以在须臾间就换了个人,人一跃手一伸剑光一闪,就能杀人于不眨眼间。我偷偷探头去看,会发现他的眼睛红得似在充血,凶死了。原先我还担心有人打我老公,后来我倒是担心自己被打。觉得他菜好像只是我的错觉,病怏怏的人孤注一掷起来,也挺吓人的。好在容鈞卿正常的状态还是占大多时候的。他暴躁完就会迅速变得孱弱。虽没有上一次吐血那么严重,但也需要颓上两日。他丧是一回事,我乐呵呵地玩雪又是另一回事。容鈞卿大致想了两日,我为何会这样钟爱于玩雪,只是他一个原住民是如何都想不通其中奥妙的,后来也就不拦着我出去受冷了。白雪皑皑中,一抹亮色是很招眼的。所以容鈞卿在门后用一柄银钩挑起珠帘看出来的时候,我没多久就发现了,并且还主动招惹他[你明明是想陪我的啊。]这人就受不得被揭穿,缓缓步过来。还坐在我让人钉的秋千上面,但他坐得很稳,似乎是懒得动。[屋里闷。]容鈞卿说。[是吧,你的那些个什么鸟什么雀一到冬天就全放了,当然闷。][所以我不喜欢冬天。]我笑他[其实你就是怕冷。][你不怕?]容鈞卿微微抬眸看我,语气淡淡[昨晚不过抢了你一角被子你都要把我给杀了。]我连连眨起无辜的眼睛,道[你又做噩梦了?看来是我在旁边你睡得不舒服啊,那我们分房睡吧。]容鈞卿闻言,在片瞬间就能做到绿茶精上身一样红了眼眶。他偷师。这明明是我常干的事。[你不信任我,]我神情比容鈞卿的更委屈,[明明是随口一说的话你竟然当真。]容鈞卿笑[我做什么了?]对喔,我该憋一下,然后让他亲口求我的。失算,又要在辗转反侧深夜里来回遗憾了。容鈞卿后来安安静静的时候,我偶尔会偷瞄他几眼。他今天一袭雪白织金锦袍,矜贵之气更甚,与他的脆弱之感丝丝交融起来,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怅然。我又想起了原书里的番外。番外写着,容鈞卿再受宫中宠爱,也挽回不了他这副病躯。他撑到三十一二的年岁,就没了。那么大个人,就没了。三十一二,正好是容鈞卿这么一个天生美人最风逸绝艳的时候。我看书时就把我刀得不浅。可是现在当着真主的面我反而不能哇哇哭了,否则一个大嘴巴说出你命不久矣这样的话,能把人吓好几年。不过吧,仔细算算,容鈞卿现在十八,活头是还有十来年的。可是再算算,就觉得不够。我能改他的爱情线,生命线会不会有一丢丢转圜的余地?何况他现在不似书中那样阴郁不乐。续续命是可以的……吗?我找借口的样子也太努力了。可是容鈞卿怎么都要等我腹中的宝宝长大了他才可以死,我才不要一个人养娃。噢,对了,我怀孕了,不过还没告诉他。今晚回去跟他玩玩谨言慎行,然后再说出来,吓死他。7[8.20]论狠还是我跟容鈞卿狠。别人玩游戏喝酒,我们喝莲子水。谁让我跟他是一滴酒都沾不得呢。王府里服侍的人端上莲子水的时候眼睛都要发光,毕竟容鈞卿素日里难伺候极了,想让他喝药都要费些工夫,何况这还是苦巴巴的莲子水。喝它,是容鈞卿的慎行。至于我,我当然只是负责哄他喝啊。当等到我的谨言时刻时,容鈞卿果然问了[你刚才起一直没拿正眼看我,你有事瞒着我。]唉呀,还是被看出来了。[是有个人瞒着你,你猜猜?]我做作地摸了摸小腹。容鈞卿微微迟疑一下,垂眸凝视着我的小腹,嘴角慢慢扬出好看的弧度。也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情绪波动有些大,他手中的莲子水翻了。床榻一湿我就脑袋疼,待会侍女们进来又以为我们没个节制地这样那样了。可容鈞卿顾不上这些,他的膝盖往前了些,盖住了濡湿的地方,离我愈发近[真是谨言?]我抬高下巴道[我讹你干什么啊?][不是怕你讹我,是我很久没听过喜事了。]容鈞卿很高兴,然而他过一会就不是特别高兴了,虽藏得极隐晦,但禁不住我熟悉他啊。他所想的,和我在雪地想的一样。可我才不过容鈞卿伤春悲秋的机会,现在轮到他来伺候我了!终于!!我的手当然能动,但奈不住我偏要他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羹。并且通过遇到不喜欢的就一口不吃来让他牢牢记住我的口味。我是能活蹦乱跳的,但那有什么的,只要走上两步就喊累,总能让他给我揉。容鈞卿偶尔会有些自闭,大概是联想到原来以前自己也是这么难伺候的。反省归反省,他还是作,挑食又少眠,气得我总是担心是不是又要折寿了。不行,我要好好跟他吵一架——先从他的茬找起。我知道容鈞卿的一个秘密:他每年都会写遗书,然后藏在书房里的小暗格。我看书的时候还笑过他,可是现在不太笑得出来。谁也不知道这事。所以我是期待过那天晚上容鈞卿选谨言的,这样一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敲开这件事。不过既然敲不开,那我只能耍些赖了。自从怀宝宝后,我就很少出去,容鈞卿也不怎么让我出去,说哪儿都没王府安全,连进宫都是他独自进,然后匆匆回。今日他又进宫了。正好,方便我进他的书房。我很少进他的书房,所以看见一墙的兵书时有些惊讶。我试着幻想一下容鈞卿穿上兵甲纵横驰骋的模样,嗤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行不行,他清瘦又冷艳,气质极其不符。这些兵书有翻阅过的痕迹,但却又许久没碰过了,略有沾尘。容鈞卿也并没有从来都是闲人一个,不过是诸事有心无力。父亲是一代帝王,长子谢庭兰玉,乃储君。次子被病躯困住,犹如笼中鸟,观赏性极强,可却是飞不出去的。我用帕子拭了拭兵书的外皮,然后去摸索暗格的所在之处。还真有。一沓遗书。有给皇后的,有给他的太子哥哥的。竟也有一封是给我的,上头写着[吾妻楚楚],好啊他什么时候背着我写的。我拆了笔墨最新的一封,那是给太子容鈞川的。才刚看到[唯有托付你照拂王妃和世子余生]这句我就迅速把这东西叠好了。肚子里的小世子看见没,你爹想着不要你了。后来我把书房里的花瓶全碎了。王府里的人见我无端发怒,有些慌神,就匆匆派了人到宫门等候容鈞卿。容鈞卿回来时看到这架势,脸色平静异常。啊,这样是吵不了架的。[楚楚,过来,]容鈞卿向我伸出手,柔声道[小心割伤了手脚。]我恶狠狠地对他扬起那些信封[你以后不许再写,写这些东西是会折了气运的,你迷信一下好不好!][好,]容鈞卿应得利落,然后当着我的面,把那一沓东西全烧了,火折子的光亮映在他脸上时,面色的苍白瞬间褪尽,[轻易不写了。]我回房后还是气闷,容鈞卿便守在旁边认错[我原也是要烧的,后来忘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如果再写,我就当陛下和娘娘的面念出来,一边念一边哭。]容鈞卿瞳孔微增。这下我信他听进去了,但我气未消。于是我呜咽咽地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容鈞卿道[只是一件吗?][少来这套。][那你说。]我让他别挑食,还有午觉也要陪我一起睡。容鈞卿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找到这事与那事之间的牵连,但仍是道[我都答应你。][不光我听见了,娃娃也听见了。][为父亲的,绝不食言。]月份大了之后,我有些犯懒,人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容鈞卿以为我还闷着,有一日突然认真地跟我说他觉得自己还能活很久。虽然我知道这是瞎话,但秉持着心诚则灵的信念以及他认真的态度,我还是很高兴地亲了他一口。容鈞卿的嘴似乎开了光。几个月后,我真生了位小世子。眉眼看起来随爹。可生下来的那天容鈞卿都没有怎么见过孩子,听说是因为他在殿外听我嚎了一整日后,径直就来看我,并不是很想管小世子,直到第二天,他才去看这孩子,顿时觉得可爱,还吩咐人在半个月后把太子也叫过来。太子容鈞川过来王府的时候,容鈞卿还在屋里哄孩子,于是便是我先去见太子。我和容鈞川在庭院的屋檐下站着时,他笑着跟我提起了一件小事。容鈞川说,在他母后生鈞卿的那日,生产的时辰长了些,紧张至极的父皇为转移注意力,就问自己想要什么生辰礼物,他就说要母后平安。[后来我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容鈞川继续说,[偶尔会想一想,如果许的愿望里把鈞卿也带上,你说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见我愣住,容鈞川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也觉得这很没道理是吗?可我总想着万一呢。]我想了想,说[那我赌一个,以后有万一。]容鈞川微微笑了笑。我忽然又很大胆[大殿下,你来原不是为了看世子啊。][你不提我还真忘了。]我:……帝后本来要亲自为小世子起名的,但是被容鈞卿驳了,他说我们夫妇早已定下了,既如此,帝后哪有不依他的。有吗?咱俩梦里起的吧。让帝后起名多气派的事啊,但容鈞卿仍是坚持我来取。那就我来,起一个直白响亮的。叫……长泽,小世子就叫长泽。愿他长命百岁,福泽深厚。8番外——容鈞卿视角1.今日楚楚又生气了,因为长泽一见我就哭,她觉得我私下里肯定欺负儿子了。可是我没有,所以长泽是为什么一见我就哭?2.我还没想明白长泽爱哭的事,楚楚又对着花瓶哭了,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哭完又回来抱我的模样又有些可爱。3.有了儿子之后我就不养鸟了,儿子比鸟好逗,又会哭又会笑的。楚楚也玩得很开心,所以现在长泽见到她也哭。4.有宝宝在,楚楚和东宫的来往就多了些。很好,她们母子和东宫关系越亲密,我就越放心。从前我常想这件事,不过现在想得少了,毕竟我身子好了些,楚楚玩雪的时候我已经能在旁边呆上一天。5.昨夜入睡后这天又打雷了,我瞬间就清醒过来,然后睁着眼等楚楚扑过来。不过她今晚睡得有些熟,竟没什么反应,我只能伸手把她勾过来。6.楚楚每每与我玩谨言慎行,我总是选慎行。因为我还有一个秘密未曾说与她听。刚成亲时,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对他人爱得缠绵悱恻。很是吓人的一个梦,我之后整夜不敢入眠,只是侧过脸去盯了楚楚一晚。次日她说雪缎不见了,我下意识就想为她去买一车回来,似乎这样才能减轻些许不安。7.后来才知道我无须不安。那个梦只做了一次,余后的时日里再做梦,梦见的大多是我从琼花殿出来找楚楚那晚。8.满京城都道我跟楚楚恩爱,可是她昨日不肯吃我为她做的汤羹,她是不是不爱我了?9.长泽两周岁了,我也二十一了,为长泽做完生辰又为我做的时候,楚楚总不太开心。她之前说要我迷信一些,于是我就跟她说这不吉利,会折我寿的。楚楚听了搂着我说那她分一点给我。那倒也不必,我总觉得自己可以活久一点。托付他人照拂总是下策,楚楚娇气,还得是我来受着,只能是我。

你经历过让你怀疑这个世界有平行空间的事?

我朋友的⼥⼉在07年离奇失踪,之后他竟然在⼀份年报纸刊登的照⽚⾥看到了⼥⼉,照⽚是⼀座海市蜃楼。朋友说要去找⼥⼉,⼏天后也⼈间蒸发了!我开始寻找他,竟然进⼊⼀个平⾏异世界。虚构故事,如有雷同,脑洞巧合「我对你讲⼀件事,你⼀定不能告诉别⼈。」「算了,就算你说出去,别⼈也不会信。」张皓喝光了杯⼦⾥的啤酒,像是有所顾忌⼜⾃嘲似的苦笑:「我知道圆圆在哪⾥了。」张皓的⼥⼉失踪了。⼏年前的那个夏夜,张皓发疯似的拍打着我家的⻔,问我有没有⻅到他的⼥⼉:「你让我进去看看,⼩孩下午说要来你家玩,你⻅了没有?」⻔外,张皓死命拽着我的⼿,像⼀头发狂的兽。那个年代监控很少,警察调查了主街的⼏个监控,寻⼈启事贴满了街,张皓的⼥⼉就像⼈间蒸发⼀般,了⽆⾳讯。从那以后,张皓着了魔。常规的⼿段查不到,张皓的家⾥挤满了所谓的「⼤师」,但那些⼤师⽆⼀不是骗⼦,张皓家财耗尽也没有找到关于⼥⼉的⼀丁点线索。所以,当听到他说有⼥⼉消息时,我也⽆⽐地激动:「你快说在哪⼉,我跟你⼀起去!」「去不了的。」张皓的神情变得落寞,「陈⾕,圆圆的妈妈死得早,你是我唯⼀的朋友,⼜是圆圆的⼲爸,我只求你⼀件事。事情很诡异,但哪怕有万分之⼀的希望我也要去,如果我回不来,在家⾥卧室的第⼆个抽屉⾥,我有东西给你。」我们坐在餐厅⾥离灯最远的⼀桌,夏天的夜很⿊,我看不清他的脸。「你他妈别磨叽了,圆圆到底在哪?」我急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哑谜。张皓抬起头久久地看着我,可他的眼神却告诉我他其实哪⾥也没看,只是茫然⼀⽚。「照⽚。」张皓像丢了魂般说道,「圆圆在照⽚⾥。」「哪⾥的照⽚?」我忙问道,只要知道照⽚上的地⽅是哪⾥,就有希望找到孩⼦。「陈⾕……」张皓强忍着眼泪,颤抖着掏出⼀张像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报道。我掏出⼿机,借着灯光才看得清楚。纸张泛⻩,看来年代已久。报道上写着:「本市出现海市蜃楼,奇特建筑清晰可⻅。」与其说建筑很奇怪,不如说它的样⼦很诡异:那是⼀座巨⼤的⻘铜⻔,挂在空荡的天空上,与周围的景⾊格格不⼊。更加离奇的是,通过周遭景⾊⽐对,照⽚中的「⻔」有近40⽶⾼,我本科学的是建筑,世界上最⼤的⻔是⼭西临汾的华⻔,它的主⻔也不过1⽶,⽽画⾯中的⻘铜⻔直接⾼了1倍有余。地球上绝对不存在这样的东西。在「⻔」正前⽅的地⾯上,⼀个⼩⼥孩的⾝影正对镜头。「陈⾕,你看这个⼩⼥孩,她的⾝形、她穿的⾐服,像不像圆圆?」张皓哑着嗓⼦说道。显然当时的摄像者的注意⼒都在海市蜃楼上,为了拍摄清晰⻔的样⼦,拍摄者把焦距拉得很近,照⽚中⼈的⽐例因此变得更⼩且模糊,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是个⼩⼥孩的样⼦。「你看她⾝上的⾐服!」张皓指着照⽚上的⼈,「像不像圆圆穿的那件?」「还有头发!圆圆的辫⼦是我给她编的,我绝不会认错。」张皓激动地说道。「你先别急。」我忙安抚他,「海市蜃楼不过是光的折射,⽽光不可能折射出现实中没有的东西。这⻔虽然看起来诡异,但⼋成是相机成像搞的⻤,我们只要扫描图⽚,在⽹上慢慢找,⼀定能找到对应的地⽅。」「陈⾕,你以为我想不到这⼀点吗?」张皓痛苦地摆了摆⼿。看着报纸上那有年代感的彩照,我的⼼中突然腾起⼀股不好的预感。张皓看着我,以⼀种奇怪的表情,⼀字⼀顿地说道:「这份报纸是19年的。」张圆2007年失踪时11岁,19年,她甚⾄还没有出⽣。张皓的话像⼀声巨雷在我⽿旁炸裂,失踪许久的⼥⼉出现在20多年前的报纸上,如果不是这张照⽚,我甚⾄怀疑因为⻓期的压⼒,他已经疯了。「我没打算让你相信。」看到我怀疑的⽬光,张皓⾃嘲地笑道,「陈⾕,有时候我⾃⼰都觉得⾃⼰已经疯了,我不管这个⼥孩是不是圆圆,我⼀定要去找。」「你怎么找?就凭这张是真是假都不知道的照⽚?」我有些恼了,张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想尽快地找到张圆。可仅凭⼀张旧报纸怎么找?去哪⾥找?「如果你⼀定要去,我必须跟着你。」我坚定地说道。「我⾃⼰有⼀点线索,你只⽤记住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就当帮我最后⼀次。」张皓起⾝拍了拍我的肩膀,⽰意我不要再说。我瘫软在凳⼦上,周围是⿍沸的⼈群,可我的脑袋⾥⼀⽚寂静,我看着张皓远去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天后,张皓也失踪了。那时候张皓与我约定,他会以特定的频率发短信给我以确保⾃⾝的安全。在3天前,这份联系中断了。我第⼀时间想到的是报警,借助天⽹的⼒量找到张皓。但应该怎么对警察说,说我的好友去追寻海市蜃楼时失踪了?会有⼈相信吗?犹豫再三我还是报了警,在⼀筹莫展的情况下也只能寄希望于警⽅的⼒量。接待我的是⼀个40多岁的警察,我很鸡贼地隐瞒了张皓出⾛的原因,只是说联系不到他。警察在详细询问了⼀些基本情况后,让我先暂且回去等消息。「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第⼀时间联系你,如果你知道他⽼家的话可以先去找他的⽗⺟问问看。」警察如是说道。张皓是独⽣⼦⼥,⽗⺟早已故去。我站在警局⻔⼝死命地抽着烟,事情似乎陷⼊了僵局。如果没有警⽅⼒量的帮助,仅凭我⾃⼰,在连张皓去向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想找到他⽆异于⼤海捞针。我⼀边抽着烟⼀边⽤右⼿死命捶着脑袋,⼀焦虑就头疼是我从⼩的⽑病。接连捶了三四下脑袋,头疼的症状减轻,我开始思考出路。或许真的只有那个⽅法可以找到他。我想起张皓离别前说过的话,他说让我在他失踪后去他家⾥。张皓的家离得并不远,但他失踪后我⼀次都没有去过,我下意识地抗拒去那⾥,即使那⾥可能有张皓留给我的重要东西。因为我有⼀种感觉,在这件事上追究得太深可能会有⽆法控制的事情发⽣。我⾃认不是⼀个可以为了他⼈付出全部的⼈,虽然我也希望找到张皓和他的⼥⼉,并且如果需要,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尽我所能。但如今驱动着我前进的更多的是对那张照⽚的好奇。那张照⽚上的⼩⼥孩的外形真的太像张皓的⼥⼉了,我以前听说过世界上有虽然没有⾎缘关系却⻓得⼀模⼀样的⼈,但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个与张皓的⼥⼉相像的⼩⼥孩碰巧出现在了海市蜃楼的幻影⾥?有这个可能性吗?更⼤的疑点还是那份张皓所说的19年的报纸,以我对张皓的了解,他并没有收集旧报纸的习惯,那么这张报纸⼜是从哪⾥找来的呢?我决定打电话给猴⼦。猴⼦原名许佩,是我和张皓的发⼩。⼩时候⼤家住在同⼀栋楼⾥,许佩因为瘦⼩的⾝材被张皓取外号「猴⼦」,后来的某⼀时期他俩因为某些原因⼤打了⼀架,从此不再说话,但我和猴⼦的关系并未因此受到影响,我曾试着修复两⼈的关系,可两⼈都是那种执拗的性格,谁也不肯第⼀个低头。如今张皓有难,我第⼀时间想到的帮⼿仍是猴⼦,再怎么说也是从⼩⼀块拿尿和泥巴玩的交情,即便后来有了⽭盾,也总不⾄于⻅死不救。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将事情完整地告诉了猴⼦,在许久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声叹息。「你在哪⼉?」他说道。猴⼦很快赶到了我的住处,我和他因为⼯作距离的关系也有好⼏年没有聚过,平⽇⾥都是电话交流,这⼀次时隔多年⼜看到他,只觉得他愈发消瘦。来不及客套,我将⾃⼰的想法告诉了猴⼦。「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猴⼦表情凝重地看着我。我⽆奈地摇摇头。「我俩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话了,圆圆失踪这事我之前还是从你⼝中知道的。」猴⼦叹了⼝⽓道,「会不会是因为受了打击导致他的精神有些不正常?」「我看过那张报纸上的照⽚,确实很像。」我说道,「张皓也不像精神失常的样⼦。」「只能去看看了。」猴⼦说道,「看看他给你留了些什么。」⻩昏时我俩来到张皓家所在的⼩区。楼是⽼式筒⼦楼,灯坏掉了,只能凭记忆在⿊暗中借着⼿机的亮光摸索前进。筒⼦楼⾥充斥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时⽼家充满着的秸秆燃烧后的味道。这种味道不难闻但也算不上好闻,我⼀时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时候。张皓的家在4楼,我掏出张皓给的钥匙打开⻔。猴⼦先发出⼀声惊叹,我被他吓了⼀跳,抬头,映⼊眼帘的是满墙的照⽚。「好像都是圆圆的照⽚。」猴⼦沉默道。张皓继承了⽗亲摄影的爱好,只是妻⼦过世以后他便不再外出拍⻛景,他把所有的爱都转移到了⾃⼰的⼥⼉⾝上。我突然泛起⼀阵⼼酸。电因为⽋费被停掉了,我们只得打开⼿机去卧室寻找。东西很好找,拉开抽屉就看得到:两枚⻩铜钥匙和⼀张纸条。我有些莫名的失望,本以为会是什么怪⼒乱神的物件,结果居然只是两枚普普通通,⼀把略⼤,⼀把⼩⼀号的五⾦店⾥5⽑钱⼀枚的⻩铜钥匙。我将纸条展开,借着⼿机的亮光勉强看清了上⾯的字:「杂物间」。字迹潦草,我看着有些眼熟。「张皓是说⽼家杂物间?」猴⼦的反应很快。我点点头,钥匙有两枚,⼤的那把对应的应该是⽼家杂物间的⻔。⽼式的筒⼦楼会在楼对⾯空出⼀排低矮的⼩房⼦,供住⼾停放⾃⾏⻋和杂物。我家和张皓家共同拥有⼀间杂物间,那是我们⼉时的秘密基地,也是我们拥有最多回忆的地⽅。张浩⼝中的杂物间,指的是⽼家的杂物间。只是有⼀件事我却不明⽩:为什么不能把事情原委在信中直接了当地告诉我,⼀定要⽤这种隐晦的⽅式引导我去那⾥呢?我想到另外⼀种可能,张皓是在防备着什么。我看向猴⼦,他也正好在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我们的⽼家就在这个城市的西边,但因为拆迁的关系,⽼家的房⼦在很多年前就被拆掉了。给我们⼀把不存在的地⽅的钥匙,这说不通。正当我俩⾯⾯相觑的时候,卧室的⻔被⼈关上了。⻔是被⼈⽤⼒从外⾯关上的。⿊暗中突如其来的巨⼤关⻔声把我的⼼都快吓停了。「操!」猴⼦骂道,同时转⾝⼏乎是条件反射地⼀脚踹在⻔上,⻔板很厚,他⽤全⼒⼀踹居然没有踹开。「谁!」我吼道,⻔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来⼈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有贼!」猴⼦第⼀个反应过来。我开始后悔刚才进来时没有关⻔,这才被贼闯了空⻔。「妈的,我报警了啊!」我⼀边威胁⼀边再次⽤⼒踹⻔。⻔依旧纹丝不动,客厅的翻找声更⼤了。「你让开!」猴⼦⼀把拉开我。他向后退了两步,⼸起⾝⼦冲刺⼀般⽤⼒撞向⻔,只听⻔发出嘭的⼀声巨响,总算是把锁撞断开,漏出⼀个⼩缝。⻔缝很⼩,并不⾜以看到外⾯的情况,我急中⽣智,打开⼿机摄像头将⼿机顺着⻔缝塞出去先拍了⼏张照⽚,想着报警时要⽤证据。「什么时候了还拍!」猴⼦不等我拍完,⼀把拉开我后⼜⼀次踹向⻔,终于把⻔踹开,猴⼦第⼀个冲了出去,我也紧随其后。⻔外的⼈像是早有预感似的,在我们撞开⻔的⼀瞬间就已经跑出⻔去,天太⿊了,看不清前⾯的路,我和猴⼦顺着前⽅若隐若现的疾跑声⼀路扶着楼梯狂奔⽽下,我的头有些眩晕,隐隐约约觉得不应该去追,前⽅⼀开始还有⼈奔跑的声⾳,但就在我们觉得离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声⾳突然⼀下⼦消失了,我和猴⼦停下来,四周是漆⿊的夜,根本找不到⽅向。「妈的,真能跑。」猴⼦喘着粗⽓说道。怕对⽅有同伙调虎离⼭,我们不敢逗留,只得打道回府。⽓喘吁吁地回到房⼦⾥,我才想起打开⼿机。我⽤的是连拍模式,受到光线条件和那年代⼿机像素的影响,画⾯模糊得⼀塌糊涂,只能在相⽚中看到客厅⾥有⼀个⾝影借着⼿机灯光在翻找着什么,显然是没想到我俩能这么快把⻔撞开,也可能是看到了我照相机的闪光灯,那⾝影明显地犹豫了⼀下,接着头也不回地向⻔⼝跑去看⾝形是个男⼈,应该是看我们没有关⻔临时起了⽍意。客厅被刚才的⿊影弄得⼀⽚狼藉,堆在客厅的书和家具摆件散落⼀地,我们只好打着⼿电⼀件件地捡拾起来。⼀边骂着闯空⻔的⼩偷,我和猴⼦⼀边环视着屋内,看有没有被偷⾛其他什么东西。当⽬光掠过墙壁时,我的动作停滞了。「照⽚呢?」猴⼦也发现了问题。照⽚少了⼏张。开始我以为是掉在了地上,但掉在地上的东西都被我收纳在了⼿边,⾥⾯并没有照⽚。「妈的,照⽚也偷。」猴⼦骂道,显然他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奇怪之处。闯空⻔的⼩偷不会对照⽚感兴趣,我很快意识到了这⼀点,随之⽽来的是后背不受控制⽽流下的冷汗。那个⿊影可能不是⼩偷,⽽是和我有着相同⽬的的⼈。我把想法告诉了猴⼦。「还有别⼈在追查张皓的下落吗?」猴⼦皱着眉问道。「不清楚,张皓对我似乎也有所隐瞒。」我如实答道。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我的头⼜痛了,于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捶脑袋。「你这⽼⽑病还没治好?」猴⼦看着我说道。我摇摇头,回想起相⽚中看到的场景:当看到我踹开⻔时⿊影的动作停了⼀下,明显是在犹豫什么,最后才决定直接向⻔⼝跑路。我试着将⾃⼰代⼊⿊影,如果我是他,在看到对⽅踹开⻔后,为什么不第⼀时间逃跑?除⾮他在找的不⽌是照⽚。不然,墙上的照⽚并不多,即使是没有找到想要的照⽚,也可以先把所有的照⽚都带⾛,然后再⼀⼀区分。在这个客厅⾥除了照⽚⼀定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是他想要拿⾛的。我开始重新审视整个客厅,最后⽬光落在⼿边张皓当年搬家时我送他的茶⼏上。茶⼏下⾯抽屉把⼿上有很明显的⼈为破坏的痕迹。茶⼏的抽屉设计得很怪,表⾯并没有插钥匙的地⽅,所以那⼈才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有打开。记忆⼀下⼦全涌了上来,我⼏乎是颤抖着⽤⼿摸向茶⼏底下。在那⾥,有⼀个圆形的钥匙孔。与它对应的,是⼀把⼩巧的⻩铜钥匙。我试了好⼏次都没能将钥匙准确地插进孔⾥,我开始以为是⾃⼰搞错了,重复⼏次过后才发现⼿上全是汗。猴⼦拍了拍我,我深呼吸了⼏⼝,强迫⾃⼰冷静下来,钥匙插进去的那⼀刻,我的⼼也被绷紧了弦,随着⼀声清脆的转动声,抽屉被打开了。⾥⾯是⼀部诺基亚的滑盖⼿机。⼿机是张皓的,张圆失踪后我便没再⻅他⽤过这部⼿机。为了省电,⼿机被关了机。我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开机键,⿊暗中⼿机发出惨⽩的光,万幸还有1/3的电量。⼿机⾥的内容被清空过,所有的通话记录和短信都被删除了,只剩相册⾥⼀段视频安静地躺在那⾥。我⻢上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张皓想要给我看的东西。视频在50万像素的摄像头下显得有些模糊,画⾯⼀直在晃动,显然拍摄者在录像时处在⼀个⾮常激动的状态。视频⾥临近⻩昏,拍摄者⼤概是在⼀个公园样的地⽅,四周满是树⽊与鲜花,相机对焦在天空中,⼀直在晃来晃去,画⾯中偶尔闪过⼀些⽩⾊的噪点。这种状态⼀直持续了半分钟,拍摄者显然是在找着什么,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快进时,画⾯⼜⼀次闪过⼀⼤⽚⽩⾊噪点,这时视频⾥出现了男⼈的声⾳,是那种⾯临巨⼤刺激时被刻意压低的声⾳:「找到了。」男⼈的声⾳刻意地有些变形,但凭着多年的熟悉我还是⼀下就听出了声⾳的主⼈。视频停在那⾥,在重复⼏次深呼吸后张皓⼜⼀次开⼝:「我找到了,陈⾕。」继⽽是画⾯的缓慢移动,他似乎在仔细调试着摄像头的位置,在⼀连串的细微移动后,我终于看到了他想要拍摄的东西:⼀座巨⼤的⻘铜⻔。六、视频中突兀地出现了⼀座巨⼤的⻘铜⻔。和我在照⽚上看到的⻔极为相似,因为视频的关系,我第⼀次看到了它的颜⾊,淡⻘⾊的⼤⻔在虚空中静静地存在着,好像它本⾝就在那⾥⼀样。张皓可能是太激动了,画⾯⼜开始轻微地抖动,随着画⾯的抖动,⻔⼜变得模糊起来。「看到了吗?」张皓努⼒让⾃⼰的语⽓平静,「这就是报纸⾥的那⽚海市蜃楼。」镜头反转,张皓的表情有些狰狞:「看得到吗,陈⾕?」他盯着我,「我要去那⾥。」视频到这⾥戛然⽽⽌,我静静看完了整个视频,脑⼦⾥仍然⼀⽚混乱。猴⼦⼀脸茫然地看着我,显然他也⽆法理解视频中发⽣的事情。我⽆⼒地瘫倒在沙发上,⽤⼒拍着脑袋试图将这⼀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忘掉,可⼀闭眼,满脑⼦都是视频最后张皓扭曲的表情。「那张照⽚上的⻔和视频⾥的⼀样吗?」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深吸了⼀⼝⽓,点点头。「这怎么可能?」猴⼦表情复杂,「怎么可能在不同时间存在⼀模⼀样的海市蜃楼?」我⼼头⼀紧,⼜⼀次打开⼿机将视频的详细信息调了出来。视频的拍摄⽇期是张皓和我最后⼀次⻅⾯的3天前。也就是说,这段视频是在我俩⻅⾯前就录好的,张皓并不是为了让我明⽩事情真相⽽刻意返回去拍摄的视频。这很奇怪,在视频拍摄后他为什么没有在第⼀时间找我,⾮要等到3天后?在这3天⾥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明明有许多机会可以直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他选择在⻅到我时沉默不语?夏天的夜有些微凉,我俩不约⽽同地看向⿊洞洞的⻔⼝,内⼼突然泛起⼀阵恐惧。那天晚上我断断续续做了好⼏个奇怪的梦。其中⼀个梦⾥,张浩站在旧杂物间的⻔前,他指了指我的⼿,我低头看到⼿中的诺基亚⼿机。「是要这个吗?」我举起⼿机问他。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笑。再次醒来是在中午,猴⼦睡在⼀旁的沙发上像头死猪,我揉了揉僵硬的脖⼦起⾝坐在床上发呆。⽼家拆迁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那⾥了。海市蜃楼的形成原理科学上已经解释得很通透。但真的存在⽤相机在特定⻆度才能看到的海市蜃楼吗?退⼀万步讲:就算是海市蜃楼,也应该对应着现世真实存在的建筑,视频中⻔别扭的姿态和颜⾊⼜明显不符合现世构造。可如果那东西不是海市蜃楼,⼜会是什么?我对这件事充满了巨⼤的好奇⼼,这份杀死猫的好奇⼼遮蔽了我的恐惧,让我忽略了张皓和他⼥⼉失踪传递出的危险信号,忘记了事情的古怪程度或许不是我可以掌控的。我叫醒猴⼦,决定和他⼀起去⽼家那边看看。那时的我没有想到,正是这个看似普通的决定,成了推倒多⽶诺⻣牌的第⼀张牌,那之后迅速垮塌的⼀切,都是因此⽽起。⼜或许,当我决定探寻事情真相的那⼀刻,命运的⻮轮便已悄悄开始转动。如果能有⼀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不会再去冒险,我会在那天晚上⽤⼀切办法留住去意已决的张皓。可惜没有如果。我们没有选择开⻋,乘地铁来到了记忆中的⽼地⽅。⽼家被拆迁后改成了⼈⺠公园,我站在公园⻔⼝莫名地想起溥仪回故宫买票的段⼦,好在⼈⺠公园免费对⼈⺠开放,这⼀点我们倒是⽐溥仪强点。「你确定他说的是这⾥?」猴⼦问道。我点点头,其实在看到视频的那⼀刻我就懂了张皓的意思,视频所在的地⽅,就是⽼家杂物间的位置,只是物是⼈⾮,当年的东西早已被时间抹去痕迹,我俩站在⼈来⼈往的公园中不知所措。好在还有视频,对照着视频⾥⼀晃⽽过的参照物,再加上10多年的⽣活经历的加持,总算是找到了⼤概位置。当年杂物间的位置变成⼀⽚草地,我俩像神经病似的踩在草地上摆弄摄像头的位置。可能是我的表情过于沉重,⼀旁戴红袖章的⼤妈才没有选择第⼀时间⼀脚踹⻜我。我仿照着视频⾥张皓的样⼦调整着姿势,却始终不⻅相机中有海市蜃楼的画⾯出现,事实上,别说海市蜃楼了,连张皓视频⾥的⽩⾊噪点都没有。⼀旁的⼤妈在等待中逐渐失去了耐⼼。「⼩伙⼦,你俩看到禁⽌踩踏的标志没?」⼤妈终于忍不住开⼝,「现在的年轻⼈都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有路不⾛踩草地。」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之前也有⼈拿⼿机站这拍,你们拍什么呢?」⼤妈问道。「有吗?⻓什么样?」许佩⽴刻问道。「跟你俩⾝形差不多的⼀个⼩伙⼦,真不知道这有啥好拍的。」⼤妈嘴⾥嘟囔道。猴⼦冲我使了个眼⾊,我⻢上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张皓。那座⻔⼏⼗年来没有移动过地⽅,如果张皓可以拍得到,我们没有理由拍不到它。唯⼀的解释是我俩忽略了什么东西,我⼜⼀次看向对⾯天空。「是时间。」猴⼦的反应很快,「张皓的视频是在⻩昏拍的。」我打开视频,上⾯的时间显⽰拍摄为傍晚7点10分。「怎么办?」我问他,现在是中午,离⻩昏还有⼀些时间。「等着呗,还能怎么办?」猴⼦说完往旁边的躺椅上⼀靠。我的⼼情有些烦躁,并不能像他⼀般安静地靠在那⾥,于是开始找话聊。「你和张皓是因为什么不说话的?」我问道,「那年暑假我和爸妈回⽼家,等我回来时你俩就不说话了。」「⼀些⽆聊的⼩事。」猴⼦笑了笑,「⼩孩⼦嘛,总会因为⼀些琐事吵架,只是我俩性格实在太执拗,这才导致渐⾏渐远。」我点点头,两个犟驴⼀样的⼈确实不容易相处。「说起来也好笑,到底⼀开始是因为什么吵架我都忘得差不多了。」猴⼦挠挠头,「只记得跟他爸有关。」「张皓他爸?」我问道。猴⼦点点头:「好像是因为他爸的⼀个什么东西起了争执,然后就打起来了。」「那可真够⽆聊的。」我吐槽道。「⼩孩⼦就是这么⽆聊。」张皓笑道,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看向我,「你说圆圆是怎么消失的?」「就是失踪了啊。」我有些不明所以。「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是怎么失踪的。」猴⼦问道,「圆圆失踪那天有什么异常吗?」「张皓说⼩孩出去玩……」我回忆着张皓告诉我的信息。「圆圆⾛丢时有多⼤?」猴⼦⽐画道,「有⼗⼀⼆岁了吧?」「⼗⼆岁。」我补充道。「这么⼤的⼩孩应该不太容易被拐卖。」猴⼦思索着,「她对张皓说出去玩,说去哪⾥了吗?」「说是要来我家玩。」我回忆道。「去你家玩什么?」猴⼦反问道。我⼀时语塞,是啊,到我家玩什么?「圆圆为什么要到你家玩?你⼀个⼤男⼈家⾥既没有⼩孩⼜没有玩具,有什么好玩的?」猴⼦看着我。「你的意思是张皓在说谎?」我疑惑道。猴⼦点点头:「他知道⼩孩那天下午去了哪⾥,但⼜不想告诉别⼈。」「为什么?」我有些困惑,「他不想找到⼥⼉吗?」「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猴⼦说道。我回想起那天张皓在⻔外发狂的样⼦,那种撕⼼裂肺的痛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他⼀开始就知道有海市蜃楼这种事呢?」猴⼦皱眉道。我仔细思考他的话,不禁感到背后发凉。「你说他在警察找不到⼈后开始找⼀些算命的先⽣。」猴⼦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张皓不是⼀个会相信这些东西的⼈。」「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呢?」我说道。「我们都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科男。」猴⼦道,「如果⼀次两次的寻找还可以解释成病急乱投医,但总不⾄于因为这些东西耗尽家财。对你我来说,⽤这些钱多贴⼀些寻⼈启事都⽐寄托于算命这种虚⽆缥缈的东西来得可靠。」「可如果是你看到现在视频⾥的这些东西,你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会不会动摇?」我看向猴⼦。「所以我才开始怀疑。」猴⼦皱眉,「他应该在之前就接触过这种超⾃然的事件。」「所以才会让张皓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动摇,转⽽去相信这些怪⼒乱神的东西?」我问道。「我很好奇。」猴⼦抬头看着我,「他究竟在那⽚海市蜃楼⾥看到了什么东西?」⼗、我们躺在⻓椅上相顾⽆⾔,张皓不告诉我这些⾃然有他的道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常危险,他不想让我冒险,但同时⼜想让我救他。⼈是⽭盾的⽣物,张皓不忍⾃⼰的发⼩落⼊危险,但对于⽣命的渴望还是让他不⾃觉地找到了我,为⾃⼰留下⼀线⽣机。天⾊渐渐暗了下来。「时候差不多了。」猴⼦看了⼀眼表说道。「猴⼦,」我犹豫再三开⼝道,「我⼀个⼈去就好。」「为什么?」猴⼦反问道。「张皓去了没有回来,我不想你也这样。」我说道,「你和我不⼀样,你还有妻⼦。」「早离了。」看着我惊讶的⽬光,猴⼦笑道:「你说说,咱俩有多少年没像现在这样坐⼀起好好聊过天了?」「你知道的,我爸前些年⾼⾎压去世了。」猴⼦苦笑道,「⼯作后总觉得时间不够⽤,不够来看看亲⼈,不够⽤来和朋友叙旧,空闲的时间只想⼀个⼈待家⾥睡觉,结果⼀回头,亲⼈故去,⽼友也渐⾏渐远。」⾯前是落⽇余晖,猴⼦打开⼿机切换成摄像模式。「时候差不多了。」他起⾝拽住我的胳膊,「如果能把那⼩⼦救回来,我⼀定要给他⼀拳,顺便再问问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来找我。」⼗⼀、⻘铜⻔静静地飘浮在空中,散发出的压⼒像⼀座⼤⼭。我和猴⼦同时咽了⼀下⼝⽔。「怎么上去?」我问道。「我怎么知道?」猴⼦紧张道,「这么⾼,我⼜不会⻜。」「似乎是⽐视频⾥低了⼀些。」我打开张皓的⼿机递给猴⼦。「你看旁边的参照物。」我指着视频⾥的树,「视频⾥的⻔在树梢偏上的位置,⽽我们现在⽐视频⾥的时间晚⼤概半个⼩时,它已经沉到树梢下头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下降?」猴⼦说道,「这他妈还是个电梯?」「张皓知道海市蜃楼会沉下来,所以他才会说要去那⾥⾯看看。」我说道。「那他是怎么进去的?」猴⼦问道,「总不能是直接⾛进去吧?」「也许还真是这样。」我说道,「咱俩⽤⼿机照相机锁定建筑的位置,试试看能不能触碰到它。」「这也太魔幻了。」猴⼦揉着太阳⽳,「超出我的认知了。」「⼀座只在视频⾥出现,⼀直不变位置的⻘铜⻔本⾝就是⼀种超⾃然的存在。」我的⼼⾥反⽽没有开始那么紧张了,说到底,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个死,但如果能接触到这类奇异事件,也算没⽩活。天⾊渐渐⿊透,有⼀会⼉我们在视频⾥甚⾄看不到⻔的样⼦,只能凭感觉知道它⼤概就在那⾥。不久后路灯开了,借着昏⻩的灯光,我俩这才发现那⻔离地⾯只有1⽶多⾼了。这种眼前突兀地出现⼀个庞然⼤物的震撼感是⽆法形容的,虽然现实中看上去依旧空⽆⼀物,但摄像头⾥那个巍然耸⽴的淡⻘⾊「怪物」却在提醒着我们⼀切的真实性。「⾛吧。」我拉起猴⼦想要向前,却发现⾃⼰腿抖得厉害,我看向猴⼦,发现他也在发抖。「你让我缓缓。」猴⼦咬⽛道。我点点头,顺便平复⾃⼰的情绪。因为害怕,⼿⾥的⼿机镜头⼀直在颤抖,画⾯中的建筑也在随着抖动扭曲。「⾛吧。」猴⼦⻓舒⼀⼝⽓,⽤⼿扶着我拿⼿机的胳膊使画⾯稳定,这个姿势很搞笑,让我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在跳交际舞的⼤⽼爷们⼉,但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艰难地迈出第⼀步,之后的路就好⾛了许多,我们⼤概⼀边注视着视频⼀边往前直⾛了两三分钟,⻘铜⻔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始终拉不近与它的距离。就在我们想要放弃的时候,四周突然瞬间⿊透,⼿机屏幕也是⼀暗。接着⼤⻔消失了。「我靠!」猴⼦叫道。「别急,⼿机没有夜拍功能,应该是天⾊太⿊导致摄像头捕捉不到画⾯。」我看向四周,⿊压压的⼀⽚,应该是我俩太紧张了才没有注意到这段的路灯坏了。「⼿电⼿电!」猴⼦低声催促道。「瞧你那怂样。」我打开⼿电,猴⼦的⽼脸重新出现在⿊暗中。「这倒霉玩意太吓⼈了。」猴⼦嘴⾥嘟囔道。我看向⼿机,镜头⾥⿊压压的⼀⽚,⻘铜⻔早已不⻅踪影,光线太差了,摄像机根本⽆法捕捉图像。「算了,回家吧。」我拍了拍猴⼦。猴⼦点点头,经过刚才⼀吓,我俩都有些怂了。⼤概往回⾛了有⼏⼗⽶,我突然停下来看着猴⼦。他也在同⼀时间看向了我。「你想说什么?」猴⼦说道,⿊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先说。」我的⼼沉了⼀下。「陈⾕……」猴⼦顿了顿,说出了我早有预感却⼀点也不愿意听到的话,「这他妈的不对劲啊!」⼗⼆、周围不时传来吵闹的⼈声。可我俩⾛了这么远,却⼀个⼈都没有看到。「你听得到吗?」猴⼦沉沉地出了⼀⼝⽓。我点点头。「那他妈是谁在说话?」就算是早有预料,猴⼦的表情还是⼀下⼦扭曲起来。⼈在慌乱的时候判断⼒会下降,尽管⼼⾥很乱,但我还是强迫⾃⼰冷静下来。四周不断有喧嚣声传来,细听却听出些许古怪来。我居然听不懂那些声⾳在说什么。像是游戏中为了使玩家代⼊剧情所⽤的模糊处理后的背景⼈声,节奏频率与⼈声很像,但细听之下就会发现根本听不懂声⾳在说什么。我看了看猴⼦,他也正看着我,显然他也听出了这声⾳的古怪。「你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吗?」他指了指四周空⽓。我摇了摇头。「不会真的是撞邪了吧?」猴⼦说道。「别⾃⼰吓⾃⼰。」我说道,「我看这声⾳不像是⽣物发出来的。」「⻤是⽣物?」猴⼦反问道。「有⻤也不吃你。」我故作轻松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吃了也不⻓⾁啊。」「去你的吧。」猴⼦的⼼情缓解许多,「那你说这⻤东西是什么?」「像不像电流声?」我说道。「倒是有点像……」猴⼦仔细琢磨道,「你⾝上有指南针吗?」我表⽰没有,猴⼦⼜说只要是铁的什么⼩东西都⾏。我这才想起我还有块⼿表,于是急忙抬起⼿给他看。这⼀看不要紧,猴⼦当场就「嘶」的⼀声倒吸了⼀⼝凉⽓。我奇怪地看向表盘,才发现铁质的指针不知什么时候像螺旋桨⼀样疯狂转了起来,⽽且看样⼦⼀时半会都停不了。「这⾥的磁场有问题。」猴⼦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句话。我看着转得跟螺旋桨似的指针,要使指针转成这样只有两种可能:⼀种是现在我俩正在地球的南北极附近;另⼀种是这⾥的磁场位置正在不断地变化着。鉴于我俩穿着短袖还没有被冻死,我认为第⼆种可能⼤⼀些。我把⾃⼰的想法告诉了猴⼦。「这种磁场对⾝体有危害吗?」猴⼦问道。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迪⼠尼乐园。正当我准备带着猴⼦⼀起离开时,猴⼦突然拽住了我的⾐⻆。「陈⾕,」他站在我的对⾯,神⾊有些紧张,「那是什么?」他指向我的⾝后。⼗三、我被他说得有些紧张,⼀时间不敢回头看。「别动。」猴⼦深吸了⼀⼝⽓,⽤⼿扶住我的肩膀,「先不要动。」「什么东西?」我问道。「我也不清楚。」猴⼦犹豫道,「对⾯路灯下有⼀团⿊雾,⼀团很⿊很⿊的……雾。」「⿊雾?」我有些诧异。「不知道怎么说……」猴⼦慢慢扭动着脖⼦,「总感觉好奇妙啊。」「你怎么了?」我意识到他有些不对劲。「陈⾕,我要回家了。」猴⼦痴痴地说道。他突然松开⼿向我⾝后冲去。「猴⼦!」我急忙转⾝,终于看到了⾝后那个「东西」。猴⼦没有骗我,那的确是⼀团⿊雾,就好像是把⿊暗吞噬了⼀样,静静飘浮在半空中。虽然只看了⼀眼⿊雾,我仍旧感觉到了眩晕,我抱住猴⼦的腰不让他继续往前,猴⼦就像是着了魔⼀样不管不顾地⼀直往前⾛。「猴⼦,」我喊道,「你他妈的醒醒!」猴⼦就像是听不⻅⼀样,即使已经被我抱住,脚还在地上不停地摩擦着。他的⽬光⼀直看着⿊雾,好像那⾥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样。⼗四、我⼀边抱着猴⼦⼀边将⾝⼦向后倾倒,⽤全⾝的⼒⽓拖住他,猴⼦⾝材⽐我瘦⼩很多,⼀时间⽆法前进。我不敢直视⿊雾,看猴⼦的样⼦,恐怕是中了幻觉,⽤余光扫了⼀眼确认⿊雾没有继续往这边移动后,我⽤⾝体⼀点点地将猴⼦的⼿脚束缚住。猴⼦此时像是彻底被雾迷住了,不论我怎么叫他,嘴⾥只是⼀个劲地念着「回家」。我⻅没有办法,只好强⾏将他的脸掰向我,⽤尽全⾝⼒⽓甩了他⼀巴掌。我⽤的⼿劲很⼤,巴掌声在空旷的夜⾥久久回响。猴⼦终于被我⼀巴掌拍醒,愣愣地看了我⼀下,不由得就想继续往后看。「别回头。」我⽤⼒将他的脑袋别向我。「我刚才是被那东西迷住了?」猴⼦揉着脸迷迷糊糊地说道。我点点头,这厮脑⼦反应倒是挺快。「这⻤东西能让⼈产⽣幻觉。」猴⼦说道,「刚才我的眼前全是家⾥的样⼦。」「好在它似乎不能移动,不然这么久也该过来了。」我安慰道。「未必。」猴⼦低头思索着什么,「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刚才我们从那⾥⾛过来都没有看到这东西,它是突然出现的。」猴⼦说道。「你的意思是这玩意能瞬移?」我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知道?」猴⼦说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善茬。」我⼜偷偷瞟了⿊雾⼀眼,它仍在原地,仿佛对我们没什么兴趣。「现在怎么办?」猴⼦问道,「要⽆视这东西继续前进吗?」我点点头,避免危险的最好⽅法就是不与之接触。我和猴⼦⾯对⾯慢慢远离⿊雾,猴⼦负责看前⾯的路,我负责观察后⽅的⿊雾。即使⿊雾平静得如⼀汪死⽔,我仍绷紧了神经。因为不敢直视⿊雾,我只能不时地⽤眼⻆余光观察其动向,哪怕它向前1厘⽶,我也会⽴刻拉着猴⼦狂奔。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没多久,就在我第4次⽤余光瞥向它时,⿊雾不⻅了。与此同时,猴⼦停下了脚步。「陈⾕,」猴⼦低声道,「那东西现在就在我⾯前。」⼗五、我的⼤脑嗡的⼀声,⿊雾带来的压迫感来⾃灵魂最深处,就像第⼀次在动物园中⻅到浑⾝肌⾁的巨⼤东北虎,那是⼀种来⾃基因深处的危机感,更加糟糕的是,我们和⿊雾之间没有安全玻璃。「怎么办?」猴⼦问我,他的声⾳明显在颤抖。「它现在在哪?」我问道。「我前⽅⼤概2⽶的位置。」猴⼦说道。「你别直视它。」我说道。「我他妈知道!」猴⼦急了,「你赶紧说现在怎么办,跟它拼了还是跑?」我抬头看向路灯的位置,在我这边的⿊雾已经消失了,果然这玩意可以瞬移。跑是跑不过,我的⼼⼀横,⼲脆跟它拼了。⼈⼀下定决⼼就会变得莫名勇敢,我直接转过⾝。⿊雾就在离我们⼤概两步的地⽅,不知道是不是⼼理原因,我感到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好⼏摄⽒度。「我数三⼆⼀,咱⼀起冲过去,看看丫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对猴⼦说道。「能⾏吗?」猴⼦说道。「横竖也跑不过它,⼤⽼爷们⼉不⾄于被⼀坨雾吓死。」我说道。猴⼦点点头,⻓出⼀⼝⽓:「拼了。」就在我准备倒数的时候,⿊雾突然亮了起来。很难形容当时的情景,⿊⾊的雾⽓发出了耀眼的光,即使我和猴⼦已经刻意地没有直视它,依然被那光照得有些晃眼。「有声⾳。」猴⼦突然说道。我⼀开始还没注意,听猴⼦这么⼀说,不由⾃主地集中精神,果然,在⿊雾⾥有声⾳传来。有⼈声伴着呲呲啦啦的电流声,只是声⾳失真得严重,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紧接着,⿊雾的光暗了下来,我和猴⼦下意识地同时向⿊雾看去,这⼀看不要紧,⼀条惨⽩的⼈⼿赫然从⿊雾中探了出来!我俩哪⻅过这阵仗,⼀时都慌了神,刚刚好不容易⿎起的勇⽓瞬间被打了回去。猴⼦怪叫着就朝⿊雾的侧⾯逃去,我也赶忙跟上,⾝后⿊雾中不时传来可怖的嘶吼声,像钟摆⼀样⼀下下地撞击着我的神经。我什么也不顾了,只知道跟着猴⼦在⿊暗中⼀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路上⼀个⼈都没有。我们这才渐渐恢复了理智,我看向猴⼦,他也⼀脸茫然地看着我。「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猴⼦喃喃⾃语。我的⼼脏跳得厉害,回头⽤⼿电照去,万幸那团⿊雾没有跟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声太⼤的缘故,⽿边⼈群的声⾳也消失了。猴⼦擦了⼀把额头上的⾬⽔:「我们是不是着道了?」我开始有些后悔牵扯进这档⼦事,此刻浑⾝湿漉漉的,我有些想念在家泡澡的舒服。「陈⾕,那是什么?」猴⼦冷不丁地说道。⼗六、我按猴⼦说的把⼿电光重新打向来时的⽅向。⾬很⼤,透过密密⿇⿇的⾬,⼿电光照的不远的地⽅出现了⼀连⽚低矮⽡房,⽡房之间还穿插着⽼式居⺠楼。「我们来的时候有这些房⼦吗?」猴⼦低声道,「我是不是得了健忘症?」我摇头,公园建在市中⼼,这样的⽼式⺠房早应该被拆除了才对。正当我苦苦思索好像在哪⾥⻅过这样的建筑时,猴⼦⼜是⼀声惊呼。我回头看去,刚才的公园也不⻅了,变成了同样构造的居⺠楼。「这到底是哪?」猴⼦有些慌了神。从看到那栋巨⼤的⻔开始到现在,我对这样诡异的事情已经有些⿇⽊了,因此并没有⼗分慌乱。⾬太⼤了,四周并没有可以躲⾬的地⽅,我更怕我俩被淋出病。「要过去看看吗?」我⼼⼀横指着⾯前的建筑,「这⾬⼀时半会怕是停不了。」我俩⼀路⼩跑奔向居⺠楼,可能是因为⼤⾬的缘故,路上⼀个⼈都没有,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楼宇,我的⼼中腾起⼀个更加不好的念头。显然这⾥已经不是我们原有的世界,但真正站在那栋筒⼦楼前时,我才确定了⼼中的那股感觉。这样的建筑我以前⻅过,就在记忆中⼏⼗年前的⽼家。这⾥是我们⼩时候住过的家。猴⼦也反应过来,嘴张得⽼⼤。「我不是在做梦吧?」猴⼦⽤⼒拍了拍⾃⼰的脸。「就算是梦,也太真实了。」我⽤⼿摩挲着墙上的划痕,那是我⼩时候亲⼿刻上去的。建筑的质感是如此真实,我死死地盯着那些崭新的划痕,上⾯是我亲⼿刻的我们三个⼈名字的缩写。⼀楼是猴⼦的家,因为在他家墙上刻字,我还被⽼太太骂过。若不是亲眼所⻅,我真的很难相信这种事。四楼亮着灯,那是张皓家。我和猴⼦很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了⼀眼。「你胆⼦⼤,你说进不进去?」猴⼦说道。我⼼说胆⼦⼤不代表不怕死啊,这筒⼦楼⾥还指不定有什么东西在等我们呢。正在犹豫的时候,⾬中有⼀道⼿电筒的光照了过来,我俩本就是惊⼸之⻦,这⼀下更慌了神。「怎么办?」我问猴⼦。「快,杂物间!」猴⼦反应极快。我忙掏出那把在张皓家拿到的钥匙,拽着猴⼦躲了进去。光晃动着越来越近,万幸⾬实在太⼤了,对⽅应该没有看到我们。我俩躲在⿊暗的杂物间中⼤⽓不敢出,⼀楼的楼道灯亮了起来,透过⻔缝,我看到⼀个⾝材瘦⼩的男⼈打着伞⼀边哼着歌⼀边快步跑进了楼⾥。「爸。」猴⼦踉跄着向后退去,「天哪,是我爸。」⼗七、透过⼀楼的窗⼾,我俩看到男⼈进了家⻔打开灯,昏⻩的灯光下映出男⼈的⾝影。没过多久,⼀个⼩男孩的⾝影映现在窗⼾上,男⼈摸了摸⼩男孩的头,两⼈坐在⼀起开始吃饭。猴⼦瘫坐在地上,「这不可能。」「我爸已经死了,他的⻣灰都是我亲⼿装的。」猴⼦说着⾃顾⾃地笑了,「这不可能。」我怕他精神出现问题,连忙将他扶起来:「你冷静⼀点,这明显已经不是我们的世界了。」猴⼦显然不能接受眼前的这⼀切,我俩站在幽暗的杂物间⾥静静偷窥着对⾯的世界。房间⾥的灯暗了下来。「他们睡着了。」猴⼦转过⾝说道。「现在怎么办?」我的⼤脑⼀⽚混乱,⼀时没了主意。「要去看看吗?」猴⼦指向四楼,「张皓家⾥说不定有线索。」我否定了他的提议,现在贸然冲进张皓家⾥不是⼀个理智的做法。「那我们怎么办?现在是0年代,我们的⾐服和他们的格格不⼊,待在外⾯天⼀亮就会被⼈发现。」猴⼦说道,「如果对⽅是⼈的话。」我沉默地看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有办法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暑假。」猴⼦肯定地说道,「只有暑假我爸才会在这个点把我叫起来吃饭,其他时候他怕影响我学习都会让我提前吃完睡觉。」「去我家。」我说道,转⾝在杂物间的⻔梁上摸索起来。「你家没⼈?」猴⼦问道,「你在找什么?」「钥匙。」我⼀边摸⼀边回答他,终于摸到⼀个⾦属质感的东西。「墙上的字迹是新刻的。」我说道,「刻字那年暑假我和爸妈都回乡下⽼家了。」⼗⼋、我俩没敢弄亮楼道灯,摸⿊到三楼,保险起⻅,我敲了⻔,确定没⼈后才掏出钥匙打开了⻔。「什么味道,从刚才起就⼀直有?」猴⼦⼀进屋就皱起眉。「烧秸秆的味道。」我说道,「你不会连⼩时候做饭烧的秸秆都忘了吧?」房⼦⾥的摆放还是以前熟悉的样⼦,我⼀时有些恍惚,我从厨房⾥拿了⼏个⼲馒头⽚,猴⼦⼀开始还有些犹豫,最后可能实在是饿了,我俩就着咸菜和⽩⽔算是对付了晚餐。⻝物带来的饱腹感提醒着我们⼀切的真实性。「这下怎么办?」猴⼦边啃馒头边说道,「咱俩怎么回去?」我说我也不知道,公园都消失不⻅了,就算要原路返回也不知该如何。「或许我们可以先找到张皓,他说不定知道怎么回去。」猴⼦咽下最后⼀⼝馒头,「你觉得呢?」「怎么不说话?」⻅我低头不语,猴⼦问道。「刚才⿊雾⾥伸出的⼿上有⼀块⼿表。」我抬起头看着猴⼦,「好像和张皓的⼀样。」「操!」猴⼦闭上眼倒在沙发上。「所以到底要怎么办?」猴⼦说道,「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那张该死的照⽚。」我喃喃⾃语。「照⽚……」猴⼦在嘴⾥念叨着,突然他⼀个鲤⻥打挺坐了起来,「那照⽚是不是张皓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我下意识地点头。「我好像想起我俩吵架的原因了。」猴⼦说道。「有年暑假你回⽼家,我和张皓在楼下玩,张皓回家上厕所时有⼀个陌⽣男⼈⾛了过来,借过张伯的相机对着天空⼀阵拍,过了⼏天张伯就因为拍到家⻔⼝的海市蜃楼上了报纸,可我始终觉得那张照⽚不像是张伯拍的,张皓不服,我俩越吵越凶,便索性打了⼀架。」「照⽚是张皓他爸拍的?」我惊讶道。「我觉得是那个陌⽣男⼈拍的。」猴⼦说道,「毕竟谁会没事浪费㬵卷对着⾃家⻔⼝的天空⼀直拍呢?」「你对那个男⼈有印象吗?」我问道。「记不清了。」猴⼦揉了揉太阳⽳。「我在想那个⿊雾到底是什么东西。」猴⼦⾯向我,「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它吞噬了张皓,那为什么不攻击咱俩?」「我有⼀个想法。」猴⼦缓缓说道,「如果我们把⿊雾当成⼀种规则呢?」「规则?」我有些疑惑。「这个世界的规则。」猴⼦说道,「我们把原来的世界称为『表世界』,把这个过去的时空称为『⾥世界』,存在于表世界的我们不可能与⾥世界的我们共存。」「可我们确确实实存在了。」我说道。「这就是⽭盾的地⽅,同⼀时空上不可能存在两个⼀样的原⼦,即使这两个原⼦分别来⾃过去与未来。」猴⼦说道,「宇宙⼀定有修正这⼀点的办法。」「你是说?」我的⼼⾥渐渐产⽣了⼀个可怕的想法。猴⼦点点头:「⿊雾恐怕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我们触犯了规则,它⼀定会有所⾏动。」「规则是什么?」我问道。「很简单,不要和『⾃⼰』⻅⾯。」猴⼦说道,「你还记得后街坊的⽼刘头吗?」「研究理论物理的那个教授?」我不明⽩猴⼦话的意思:「你提他⼲嘛?」「⼀看你就没好好听过⼈说话。」猴⼦⽩了我⼀眼:「⽼刘头以前跟咱两讲过类似的故事,总⽽⾔之正电⼦和负电⼦在相遇的⼀瞬间会湮灭化为电磁波,我可不想变成那样。」「其实也不⽤那么着急。」猴⼦继续说道,「那扇⻔⼀直都在那⾥,我们只要⽤来时的⽅法接近它或许就可以回去了。」「但我们的⼿机已经没电了。」我⽆奈道。「总会有办法的。」猴⼦看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揉着太阳⽳仰躺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绿⾊的蝙蝠牌⻛扇吱吱呀呀地转着。⼗九、这⼀觉很⻓,迷迷糊糊中楼下传来⼩贩的叫卖声,我睁开眼,发现猴⼦不⻅了。我⼀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环顾四周发现猴⼦正站在厨房抽烟,他的眼睛透过窗⼾死死地盯着楼下。「哪来的烟?」我问道,我记得猴⼦戒烟很久了。「你爸的。」猴⼦指向茶⼏底下。我不禁愕然,⺟亲不让⽗亲抽烟,⽗亲⼀直偷偷把烟藏在茶⼏底下,猴⼦连这个都记得。「有⾐服吗?」猴⼦说道,「我们换件⾐服去楼下看看。」我俩换上了我爸的格⼦衫,我站在⻔⼝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打开⻔,猴⼦当机⽴断⼀下⼦把⻔拧开⾛了出去。时间已近⻩昏,楼下响起罗⼤佑的《之乎者也》,我们三个家庭条件都挺好的,张皓的⽗亲⼀直以来都挺潮,从他玩摄影就能看出来。我俩做贼似的快步跑下楼,⽣怕被⼈看⻅,⾬已经停了,天亮了起来,我和猴⼦揉着眼睛,⼀切都像是在做梦。街上是来来往往的⼈群,⼤部分⾐着朴素,但也有极少数穿着喇叭裤、花衬衫,戴着个⼤墨镜,⼀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年轻⼈。「去哪?」猴⼦问我。「哪也去不了。」我回答道。我们⾝上装着的⼈⺠币拿出来会引起不必要的⿇烦,两个⾝⽆分⽂的⼈除了像盲流⼀样在街上溜达外什么也⼲不了。「我们要赶快找到回去的办法。」我对猴⼦说道,「不然,没有钱,吃饭都成问题。」「猴⼦?」我⻅他没反应,⼀抬头才发现他定定地看着后⾯。⾝后的男⼈笑眯眯冲我俩点了点头,然后急匆匆地⾛了。「我爸上夜班去了。」猴⼦喃喃⾃语。「我们可以⽤张皓他爸的照相机。」我说道。刚才我在楼上时就看到张皓的⽗亲正在楼下不远处低头摆弄照相机,年幼的猴⼦就站在他⾝旁。我让猴⼦先躲在⼀旁,因为谁也不确定两个不同时空的相同个体遇到后会发⽣什么事。我平复⼼情,换上笑容向张皓的⽗亲⾛去。「您这相机不错啊!」我⾛到他⾝旁。⾝旁还是孩⼦的猴⼦抬头看着我,我竟有些不敢与其对视。「这不是啥正经相机,只是富⼠牌的拍⽴得。」张皓的⽗亲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地将相机递给我。「我也爱摄影,能⽤它拍⼀下吗?」我说道,「不⽩⽤,我把我的⼿表抵给你。」说着,我解开我的⼿表递给他。「你玩呗,⼀卷㬵卷咋能抵得了⼀块⼿表?」张皓的⽗亲将⼿表退给我。我拿着拍⽴得,站在杂物间的⻔⼝对准天空按下快⻔。「你是叫许佩吧?」我对还是⼩孩的许佩说道。⼩孩点点头。「你爸在那边街⻆等你呢。」我对他说道。⼩孩很有礼貌,冲我道谢后向街道奔去。⼀旁的猴⼦赶忙快步⾛过来。拍⽴得出照⽚的速度很快,我将相⽚递给张皓的⽗亲,在他惊讶的表情中,我和猴⼦⼀边向前⾛⼀边看着相机调整着⽅向。「陈⾕,我总感觉哪⾥怪怪的。」猴⼦⼩声说道。「不要去想,现在我们只需要快点回去。」我没有看他,事实上我⼼⾥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测。「难道我当年看到的⼈是你?」猴⼦茫然道。「或许吧。」我随⼝说道,看着天空中的⻘铜⼤⻔,我的⼤脑⼀团糟。等天空中的「⻔」快落到地⾯时,我俩也差不多快⾛到,我和猴⼦很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了⼀眼。「叔叔——」就在我俩准备跨过⻔时,⼀个声⾳打断了我。我转⾝看去,年幼的猴⼦拉住我的⾐⻆。「我怎么没找到我爸爸?」他说道。我的⼼脏⼀下⼦绷紧,连忙去看猴⼦,猴⼦也正神⾊复杂地看着年幼的⾃⼰。或许是感觉到了猴⼦的⽬光,⼩孩⼦抬头看向他。「不。」我急得喊出声来。似乎只是⼀瞬间,猴⼦的⾝后出现了那团熟悉的⿊雾,接着⿊雾以⼀种恐怖的速度快速膨胀开来,没有反应的余地,猴⼦便被⿊雾吞噬。「猴⼦!」我⼤喊道。「叔叔,你怎么了吗?」⼩孩⼦看着我,似乎没有看到发⽣在眼前的⼀切。⽽且看他的反应,不如说连看到猴⼦这件事都忘了。猴⼦就这样被世界「修正」掉了,消失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中。⿊雾在吞掉猴⼦后似乎并不满⾜,慢慢地向我靠来。我全⾝的神经都炸开来,什么也顾不上,只能拿起拍⽴得向那扇飘浮在空中的⼤⻔跨去。朦胧中四周传来吵闹的⼈声,我⼩⼼翼翼地睁开眼,浑⾝的⾐物像在⽔中浸过⼀样。⽼房⼦重新变回了公园。我看向⼿中的拍⽴得有些恍神,⽆⼼顾及周围⼈群,只知道⼀直⾛,直到⾛出公园坐上出租⻋。司机问我去哪⾥,我下意识地告诉了他张皓家的地址。报纸⼀定还在张皓家⾥的某个⻆落,只要对⼀对⽇期,就可以知道这⼀切究竟是不是我⼼中想的那样。我的⾝上还留存着⽼房⼦的味道,司机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但此刻的我也不在乎了。天⾊渐晚,我打开张皓家的⻔,和我们⾛时⼏乎⼀样,就在准备开始找那份报纸的时候,我抬头看到了墙上,密密⿇⿇,全是张皓⼥⼉的照⽚,在那些照⽚中,我看到了两张特别的照⽚,⼀张是张皓的⼥⼉站在⽼家的杂物间前,她⾝后的天空中飘浮着模糊的⻔,还有⼀张是张皓与其⽗亲的合影,令⼈诧异的是,照⽚中他的⽗亲似乎年轻了很多。看来张皓不⽌⼀次地利⽤那道⻔穿梭于过去和现在,甚⾄带上了他的⼥⼉。同时还可以证明⼀点,张皓欺骗了我。我内⼼渐渐产⽣了⼀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张皓曾经多次在那道⻔穿梭往返,⼿机⾥的视频就只能是专程拍给我⽤来「做戏」的。换句话说,张皓为了让我有去异世界⾥救他的可能性,⽽不⾄于被这诡异的⼀切吓退,⼀直在⼀步⼀步地引导我,他不⼀定是想害我,但⼀定是⽆意识地在给⾃⼰留后路。我深觉⾃⼰早已了然⼈性,只是⼀时间⽆法将猴⼦的死和张皓的⾃私划分开来,我不断地问⾃⼰,如果是我遇到了这⼀切,我会怎么做?只是我不确定,难道⼏⼗年的友谊,张皓连这点信任都不愿意给我和猴⼦吗?张皓不是那种多疑的⼈,他应当知道如果实话实话,我们不可能不去管他,⽽且如果他对我们实话实说明显⽐我俩⼀⽆所知去救他有利。然⽽还不等我细想,⻔⼝突然传来钥匙扭动⻔锁的声⾳,我⼀下慌了神,只能先藏进卫⽣间。⿊暗中看不清来⼈的脸,他们⼀边说着什么,其中⼀个⼈似乎很难受,⼀下⼜⼀下地捶着⾃⼰的脑袋,他们在客厅待了⼀会⼉之后就⾛进了卧室,像是要去找什么东西。可能是嫌卧室的光线实在太差,其中⼀⼈打开了⼿电筒,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的⾝体像过电⼀样僵在原地。我看到了⾃⼰。那⼏秒钟像过了⼀个世纪,我很快反应过来,整个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张皓在⽆意中发现那扇飘浮在空中的⻔后没有选择告诉其他⼈,⽽是利⽤它不断地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往返,也许他只是想看看亲⼈,偶尔他也会带着⼥⼉⼀起去那⾥。但最终还是出了意外,或许是张皓,或许是他的⼥⼉,⼜或许是其他什么东西,触发了⿊雾的机制,张皓的⼥⼉被吞噬,⽽张皓就和现在的我⼀样,被随机扔到了最后⼀次去往异世界的某⼀个时间点。真正的张皓或许已经和他的⼥⼉沿着时间线去了异世界,⽽报警拍视频的⼀直是另⼀个张皓,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直不肯实话实话,⽽要⽤这种欺骗的⼿段引导我们去救他,因为出现在我⾯前的根本不是那个我熟悉的张皓。那个哭着敲我家⻔的张皓,那个在饭店⾥递给我旧照⽚的张皓,或许就和现在的我⼀样,只是另⼀个平⾏世界来的⼈罢了。我深吸了⼀⼝⽓,看向⻔⾥,⾥⾯的「我」还在和猴⼦说着话。如果我现在出现在他们⾯前,或许就可以阻⽌接下来的悲剧发⽣,猴⼦也许就不会死。但就在我准备推⻔⽽出的时候,⼤脑突然像放电影⼀样重复着这⼏天的经历,猴⼦被吞噬前的惨叫声⼀遍⼜⼀遍在我脑中回放。我放下了按在⻔上的⼿,每个宇宙都有⾃⼰的规则,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个我,如果我现在出去,恐怕这个世界的我和现在的我就像正电⼦和负电⼦相遇⼀样,会双双湮灭于这个世界。也许可以⼀⾛了之,但我还可以去哪⾥,这⾥已经是现实的世界了。那⼀秒漫⻓得像⼀个世纪。然后⼏乎是没有再犹豫,我快步⾛到了卧室⻔前,重重关上了那扇⻔。□施眠药

46. 无判

无判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我不过是犯了一个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田雨,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话说完,林浩的瞳孔放大,胸部的起伏从剧烈到平静,整个人逐渐没了气息。1「你说,人在死之前会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吗?」「会。」「你怎么这么确定?」「我感觉我现在就要死了。」「那你还能这么清醒地跟我对话?——不愧是做医生的。」「医者难自医,这只不过是人在死之前的回光返照。」「我从来没想过你能这么平静,尤其是在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之后。」林浩苦笑一声,说道:「其实从你死的那天开始,我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每次半夜惊醒的时候,都感觉你就站在床边看着我。」「那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不害怕吗?」林浩摇了摇头,说道:「不怕,我现在反而踏实了。」「没想到作恶多端的林浩,面对死亡会这么坦然。」林浩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这哪是坦然……硬要说心里有什么感觉,应该是不甘吧!」「你心里不甘?当年我躺在你胯下痛苦求饶的时候,你心里甘不甘?」林浩并没有回答,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自顾自地说道:「我今年 35 岁,是宿州医学院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在宿州胸科医院心胸外科做了 5 年的主刀医生,平均每天 8 台手术,救了 12000 多人。难道这样还不能弥补我年少无知的时候犯的那么一点点错吗?我不过是犯了一个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田雨,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话说完,林浩的瞳孔放大,胸部的起伏从剧烈到平静,整个人逐渐没了气息。跟林浩对话的女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睁着眼、张着嘴、手腕脚踝流着血的尸体,将一张塑料材质的孙悟空面具戴在了林浩的脸上。「你当年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死吧!」2女人在尸体上撒了两袋一斤装的绵白糖,将一切收拾妥当后,穿着鞋套和防护服,带着所有垃圾走出了这间位于宿州北山山坳里的废弃厂房。一直徒步到山顶,才脱下身上的所有铅块和护具,将这些东西和脚上穿的大三号的皮鞋放进背包后,换上了一双轻便合脚的运动鞋,每一步都踩在矮小的灌木上,快步离开了北山。老鼠们窸窸窣窣地前来,肆意啃食着林浩的身体,而那张孙悟空的面具就像当年看着死去的田雨一样看着死去的林浩,不过一个向外看,一个朝里看而已。2005 年 10 月 22 日下午 5 点 30 分,民风淳朴的宿州市北山镇木材厂废弃厂房中发现一具无名男尸。经宿州市公安局刑警队及法医科联合现场勘验,确认死者为非自然死亡。死亡时间约为 10 月 21 日下午 5 点左右;尸体被老鼠、野狗等野生动物啃食。刑警队队长田良及法医林舒在案发现场外发现可疑脚印,一直延伸至北山山顶推测为犯罪嫌疑人脚印,进一步计算后得犯罪嫌疑人体型瘦高,身高约在 178 厘米,体重约为 60 千克。「我总觉得这个数据和现场勘验的证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田良揉搓着自己的小胡子说道。「法医科做的现场勘验不会有问题,」林舒说道,「你要是有什么怀疑,等尸检报告出来之后再提吧!」说完,林舒收拾好工具和便先行离开了,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田良。「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田良不解地问道。「队长,林老师这么个对工作一丝不苟,从来不允许自己出错的人,肯定不能这样当面说法医科的现场勘验有问题啊!」刑警小张拍了拍田良的后背说道。「我也没说证据有问题啊!」田良连连喊冤。「但是刚才你说的话在我们听来就是这个意思。」小张说完,一旁的几位刑警同事也连连点头。「算了算了,先说案子,」田良说道,「小张、小李跟我走,去北山再看一遍脚印。」3三人来到北山,盯着地上清晰可见的脚印来回看,一直从山脚走到了山顶。小张和小李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田良跟着脚印一直走,直到脚印消失在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丛前。灌木丛看上去也是被踩踏过的,脚印在这里消失也说明犯罪嫌疑人是从这里下山的。「你们来看看这片灌木丛,」田良蹲在地上说道,「看没看出什么问题?」小张和小李左看右看了一分钟,小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记得林老师推犯罪嫌疑人的身高约为一米七八,体重一百二十斤,跟小张差不多。但这个灌木丛被踩过的地方有点儿过于完整了,只有几根小木枝子被踩下去。」「你是说林老师估计的身高体重有问题?」小张不可置信地问道,「林老师的师父可是法医界的泰斗级人物李好,作为李好泰斗最得意的门生,他们这一脉法医看脚印就能估计出犯罪嫌疑人的身高体重。我可没听说他们谁出过错。」田良皱了皱眉头,说:「我们都很尊重林老师,但我们不能犯经验主义的错误。你不是跟林老师估计出来的犯罪嫌疑人身高体重基本一致吗?现场取证环节结束了,你从山脚下走上来一遍,再从这个地方顺着灌木丛往山下走。试试看。」小张和小李对视一眼,连忙下山,开始从山脚下往山顶走,走到山顶后脚踩过灌木丛继续往下走去。「可以了,可以了,你先站在那儿不要动。」小李说道。「你看小张走过的地方,灌木丛被踩得狠一些,木枝折断地也更多一些。」田良分析道,「犯罪嫌疑人既然留下了脚印,说明这个人并不是个什么小心谨慎的人,按照这个方向来说,灌木丛被破坏得应该比被小张走过的地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剩下的话也不用田良再说了,小张和小李都明白田良的意思,这次,应该是林舒出现错误了。「不可能。」众人回到队里之后,田良特意去找了林舒,然而林舒在听到田良的分析之后,只给了这三个字。「林老师,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田良连忙安抚道,「你看,这是我和小张、小李在实地实验之后拍的对比图。」接过田良手里的照片,林舒仔细端详起来,又结合现场勘验的照片仔细分辨,摇了摇头,疑惑道:「不应该啊!难不成犯罪嫌疑人会轻功?」 4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舒一句话点醒了上一秒还在疑惑之中的田良:「林老师,你说如果这个人本来就体重很轻呢?」「我再说一遍,我不可能算错,法医学是一门精准科学。」林老师扶了扶眼镜,说道。「我没说您算错,我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在伪装身高体重?」田良反问道。「这……」听了田良的话,林舒又仔细把证据照片全部看了一遍,摘下眼镜,一边用眼镜布擦拭着有些磨损的镜片一边说道,「理论上是存在这种可能的,比如犯罪嫌疑人穿了跟实际脚掌大小不一样的鞋,再比如犯罪嫌疑人身上有负重。如果是这样的话,脚印本身会中间低四周高,不像正常人的脚印,就没办法推断出犯罪嫌疑人的准确身高体重了。」田良点点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还是林舒先打破了尴尬:「这次是我的问题,不会再有下次了。」田良微笑地看着林舒,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行,那林老师先忙着,我等尸检报告出来再过来。」说完,田良便向着法医科办公室门外走去,走出门之前,又被林舒叫住了。「小田,」林舒说道,「如果真的像你想的那样,这次的犯罪嫌疑人肯定是非常棘手啊!」田良明白,这是一向「生人勿进」的林老师在主动示好,于是,连忙说:「没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罪嫌疑人总会露出马脚的。」5 小时后,尸检报告被交到了田良手上。尸检表明,死者为男性,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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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了一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和我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她说她有了身孕。原来,我一直都是她的替身。1「没想到吧,你也是个替身。」我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对宋策安道。宋策安脸倏地比木炭还黑,他攥着茶盏的手猛得一缩。他徒手捏碎了茶杯,掌心的血混在茶水里滴下来,月白色棉袍殷红一片。他望向我,一字一句森冷道:「所以呢?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和离书?」我很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给就不给呗,你找你的红颜知己,我找我的白月光,我们互不干涉如何?」宋策安死死盯着我,像要在我身上戳个血窟窿。我想了会儿,道:「放心,对外我们还是恩爱夫妻,安阳王府不会被我们俩绿成一片草原的!」宋策安似是被气笑了,「林轻鸾,倒是我小看你了!」他说完,狠狠甩了甩衣袖,砸门而出。我嗤了一声,生气就生气,砸什么门?上好的黄花梨木,很贵的好吗?2我和宋策安的婚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一年前,我执意要落发为尼。爹娘苦劝无果,将我禁了足,日夜让人守着我,不让我踏出林府半步。和话本子里的桥段一样,顾长卿救了我,我们一见钟情,我向来胆子大,不受约束,私定终身这种事于我而言并不奇怪。可顾长卿不,他是翩翩公子,只可惜,他家不在长安。他说,「阿鸾,你等我半年,半年后我来娶你。」我等了。半年后,顾长卿来了,新娘却不是我,他娶了长宁公主,成了驸马爷。我心如死灰。那一夜,他们洞房花烛,我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拿了一把匕首。3娘冲进来,给了我一耳光,又心疼我,将我抱住,陪了我整整一夜。第二天,我醒来时身侧没有旁人,我等了会儿,也没见芍药那丫头进来给我梳妆打扮。我拿出抽屉里厚重的信,都是顾长卿给我写的。原来,两两倾心,最终也会形同陌路。我从床底下找出一把被我藏起来的剪刀,要把信剪了。「小姐!」芍药端着早膳进来,她只看见我拿剪刀,未曾看见我手里还有信。她惊呼一声,我被吓的一个激灵,手一抖,握剪刀的手使太大劲了,越过信把我过肩的头发给剪下一大缕。芍药哭的像死了爹娘。「小姐,你再难过也不能想不开要出家啊!」我何时想要出家了?可不管我如何解释,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肯信我。她们都觉得,我伤心过度,要为顾长卿落发出家!我被禁足了,拜那死妮子所赐。芍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小姐,你别难过了,他顾长卿可以负你娶公主,你也可以绝情,嫁给安小王爷,当他婶婶呀!」安小王爷,宋策安,皇帝亲弟弟,二十二岁,年轻有为。我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安小王爷不能嫁,他有病。靠近女人就恶心全身抽搐的病。一个月后,我被爹带着参加宫宴,我见到了传闻中的安小王爷,我整个人如被人当头喝了一棒。安小王爷和顾长卿长得一模一样。4唯一的区别,是安小王爷左眼下多了一颗泪痣,比起皓月清风的顾长卿多了几分邪肆风流。我呆愣在原地,定定看了他许久,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觉得面前的人就是顾长卿。可顾长卿眼底从来不会有这样森冷的光,他永远都是和煦温暖的。他也不会穿这样的玄色衣裳,却又低调的缀着暗纹,只在有光的地方,才窥见流转的波纹。他也不似面前的人矜贵不可冒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若神祗睥睨众生。他们何其相似,却又如此不同。我应该难过的。可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你安小王爷不是不能靠近女人吗?你吐啊,你怎么不吐了?不吐也行,你抽搐一个给我看看啊。5「林小姐?」老实说,安小王爷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所谓的磁性,也不过如此吧。更绝的是他这个人。有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气质。他一双眼睛就这么清泠泠地看着我,深邃的旋涡下,掩映了复杂的光芒。明明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可明显安小王爷更胜一筹。不过他怎么知道我的?「驸马爷来了,林小姐不去看看?」他声音里全是戏谑,显然,已经知道我和顾长卿的旧情。我被他噎的不轻,黑着脸道:「小王爷,长宁驸马爷和你长的那么像,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吧?要不要我帮你们认一认亲?」安小王爷不怒反笑,「我母妃只生了我一个,让你失望了!」聊不下去了。我行了个礼就要回席上,路过安小王爷身边时,他幽幽道:「林轻鸾,你回去是要看他们恩爱吗?不嫌碍眼吗?」碍眼也要看,谁让我只是大臣之女,不能一走了之。安小王爷轻笑一声,「或许,我可以帮你。」我默默翻了个白眼,「行啊,那臣女就先行谢过安小王爷了。」我说完,甩了甩袖子,留给安小王爷一个无比潇洒的背影。第二天,我还在睡梦中,被芍药揪起来接旨。我迷迷糊糊听见,我被赐婚了。而且赐婚对象还是安小王爷。圣旨上怎么写来着。说我是安小王爷唯一不排斥的女人,所以,我必须嫁他!靠!早知道我在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狂吐,狂恶心,狂抽搐,他不恶心我,我恶心他,行了吧?6三个月后,我嫁入了安阳王府,成了安小王妃。新婚夜,我却没有等来新郎。倒不是我想等他,而是我不等他,我也没事干啊,芍药不让我睡啊。第二天,我被芍药推醒了。她抱住我,哭得稀里哗啦,「小姐,你命怎么这么苦啊!」「独守个空房就算命苦了?我巴不得他别来呢。」这是我的真心话。芍药忍了又忍,没忍住,气愤道:「姑爷也太过分了,新婚之夜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不说,居然把长宁公主给带回来了。」「长宁公主是他侄女,他带她回来有什么奇怪的?」我不以为然。芍药如丧考妣,「小姐,长宁公主根本不是皇帝的亲女儿,她是皇帝南巡路上捡的,兰贵妃当初早产,孩子没活下来,皇上怕她伤心,便把长宁公主给抱了过去。」芍药是从府里管事嬷嬷嘴里听到的。「而且,当初姑爷在承恩殿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娶长宁公主,可被皇上给拒了。」这事我听说过。可当时的说法是,安小王爷是因为想离开长安城去边疆,皇帝心疼他,没答应。我不难过,可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长安城的人都说,林家嫡女的眼睛和长宁公主的眼睛生的极为相似。我终于想明白,那天和宋策安第一次见面,他盯着我的眼睛,眼底明灭的光背后的深意。原来,帮我是假。不排斥也是假。替身才是真。顾长卿娶了你心爱之人,所以你要娶走他的心爱之人吗?7「去看看。」我拿掉半遮的红盖头,出去了。我刚迈出门槛,就看见宋策安抱着长宁公主匆匆而来。四目相对,他似是有些惊讶,复又是平淡清冷的模样,「你先回屋。」他说完,把长宁公主抱进隔壁屋子。原本是要抱进喜房的吧?我和宋策安的喜房布置在他屋子,他应该是忘记了我的存在。我很是贴心地道:「那啥,不用那么麻烦,你们进这屋,我挪地?」我说完后,宋策安顿住了脚步,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说你这么看我干吗?你我心知肚明啊,我心里有别人,难道你还指望我吃你的醋,想啥呢?「芍药,走!」我很是大方道,我才不承认,我想趁机去吃东西!芍药这妮子怕我太能吃,被宋策安撞见我不雅的形象,不和我洞房,所以只给我准备了清淡的。红焖肘子,酱猪蹄,焖排骨,香酥鸡,七宝葫芦鸭,虾饺,蛋卷,牛乳糕,都有吧?我拎着裙子就要撤,宋策安开口,「你回房吧。」我很是暧昧的看了眼他,和他怀中的她一眼,「我不是很喜欢三个人玩!」宋策安:「……」安阳王府厨房比林府可大太多了,厨子也是一级棒。我吃饱喝足,突然想起,今天洞房花烛,宋策安还没给我分院子呢。「芍药,我们出去转转?」芍药一脸不情愿,和许是怕我回去被那俩人刺激,点头答应了。我带着芍药出了安阳王府的门,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一把扣住我的手,紧张地问,「公主呢?」8我整个人都木住了,愣愣地看向他。「长卿?」我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的不像话。顾长卿似是理智才回笼,他松开我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皇婶。」「原来是驸马爷。」我含笑道。顾长卿深深的凝视了我一眼,问,「皇婶新婚之夜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皇叔该担心了。」我心说还是担心担心你媳妇吧。可到嘴边却是,「为什么?」顾长卿抛弃我,另娶了别人,没给过我理由,今日之前,我也没问过他。「不爱了,不喜欢了!」顾长卿淡声道。原来,这样温柔的声音,也能说出这般凌厉的话。像一把利刃,捅进我心窝。你不喜欢你早说啊?用的着让我成为一个笑话?我轻挑起下巴,道:「真巧,我也是,可惜被你先说了。」输人不输阵。顾长卿抬眸看了我一眼,他说,「我陪皇婶进去吧!」「也好。」我轻轻一笑,走了过去,却在下一刻,抬起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我手都给打疼了。顾长卿被我打的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我问,「我好看还是长宁公主好看?」顾长卿看我那眼神,他肯定觉得我疯了。我说,「睁大你的狗眼,我好看,老娘是长安城最皎洁的月,你,不配!」我说完,拉着芍药,转身消失在黑夜里,没有回头。我和芍药去了长安城最好的酒楼,要了间厢房。芍药难得没婆婆妈妈的,我想吃东西,就给我买,我要说段子,她也不嫌我不矜持了,要喝酒,就陪我喝。结果她自己倒先趴下了。我笑了声,脱下大红喜服盖在她身上,拎了一壶酒,从窗子外爬出去,坐在屋檐下。对月饮酒!「去他娘的顾长卿,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我记不得我喝了多少酒了,比顾长卿娶长宁公主那天都要多。等我醒来时,头疼,身上也疼。我惊悚地发现,我把宋策安给睡了!9「你找什么?」宋策安眼底带了几分阴郁。我蹲在地上看床底,「我看看昨晚是我俩睡的还是我们四个人一块睡的。」然后我听见了宋策安咬牙的声音。可能宋策安被我睡服了吧,从那天起,他居然经常来我的院子里看我,偶尔也会亲手给我做些小吃。除了有时候互损,我俩相处的还不错。我要什么,他都会满足我。府里上下对我也很是尊敬。而且,宋策安不仅人好吃,就连他做的东西都好吃。可每次我吃完他做的菜后,就轮到他吃我了。宋策安每次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下,问我他是谁。我都不介意你把老娘当成长宁公主,你介意个毛线啊。所以我把他踹下床了。宋策安估计是被我踹废了,当天就传召了御医来,还不让我靠近。10我在他屋子外等了会儿,良心很是过得去的去厨房了,回来时,我还很贴心的给他捎了一只我吃不完的鸡腿。可当我进去时,我看见长宁公主趴在宋策安床边,双眼哭成了个泡梨。我认真地盯了会儿,我们眼睛哪像了?世人都眼瞎。「林……皇婶。」长宁公主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我现在就走。」「没有没有。」我单手把长宁公主扶回宋策安床边,笑盈盈道:「随便聊,聊多久都行。」最好陪聊到床上的那种。天知道,宋策安在床上是有多折腾人。我转身要走,背后传来宋策安凉凉的声音。「林轻鸾!」他好像气得不轻,眼眶都红了。我看见他攥着被子的手,骨节发白。这是嫌我侮辱了他的白月光了?我很上道,对长宁公主道:「对不住公主,我刚才说错了,您随意,我让芍药守在外面,您有需要就喊她?」芍药是我的人,由芍药给你们俩看着,你们放心了吧?唉,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贴心的好王妃呢。我说完转身就走。宋策安从床上摔下来了。11摔的还挺大声,我听着都觉得疼。长宁公主急了,连忙去扶宋策安,长宁公主养尊处优,弱鸡一样的力气,哪里扶的动。我转身一把抓住宋策安,在宋策安和长宁公主错愕中,把他摁回床榻上了。「哪摔疼啦?」我凑过去看。宋策安脸更黑了,阴沉地能下一场雨,他很嫌弃地拍掉我手,呼吸都不稳了,看样子随时要晕。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那你好好养病。」我走了,我怕我再待下去,我就要守寡。那天后,宋策安不理我了,房间门都不给我进的那种。怪我让他在白月光面前丢脸了呗。最后还是芍药那小妮子说,男人得哄。行吧,看在他做菜那么好吃的份上。芍药给我出主意,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虽然我不想抓宋策安的心,可道理是没错的。我本着十二分的真诚,轰走了厨房所有的厨娘,做了四菜一汤,端去给宋策安了。宋策安还是不肯见我,我一脚踹开大门,看见他死死盯着我的目光,我嘿嘿笑了两声,「我刚做好的,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宋策安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你亲手做的?」「对呀。」赔罪嘛,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罪。宋策安脸色好看了很多,等我把菜搁在桌子上,他道:「过来扶我一下。」「好嘞。」我利索地过去,还带递筷子的那种,宋策安不接,懒懒地看着我,甩了俩个字,「手疼。」喂,这有啥难的。「张嘴。」我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他嘴里,宋策安一开始脸色还挺正常的,吃到我做的红烧肉,他眼眶忽的又红了。我懵圈了。这就被感动上了?有希望啊。喂,使劲地喂。宋策安说不吃了我也喂,我和他相处时间也不短,哪能不知道他的胃,吃这么少,能饱才怪。我把四菜一汤全喂给他了。估摸真是吃多了,我总觉得宋策安下一刻就要撑地吐出来。「宋……」「呕……」宋策安起身大步出去,我看着在外面狂吐的他,内心十分复杂。宋策安重病了,起都起不来的那种。御医来了,他给宋策安检查后,吓的脸都白了,「王爷,食物讲究相生相克,是谁做的菜?这是要毒死您啊!」我咬着唇,默默挪动小碎步往外溜。12宋策安又又又不理我了。我坐在秋千上,叹了第三百三十四声后,果断道:「芍药,去喝酒。」明月楼。我给自己点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动筷子时,忽的就想起宋策安惨白着脸在府里的样子。老实说,我良心挺过意不去的。除了宋策安不喜欢我以外,他真是个绝世好男人。有时候嘴是损了点,脾气也冷了点,可没亏待我啊。我让芍药去点一些清淡的小吃,再去买个食盒,打算回去和宋策安一块吃。芍药一副我家傻闺女总算是长大了的眼神,让我想打死她。明月楼手脚挺麻利的,很快把菜送上来,芍药也回来了,我擦着新买的食盒。「轻鸾?」我扭头去看,是顾长卿。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菜,他眼底露出一种悲凉,而又无奈的神色。「轻鸾。」顾长卿说,「你已嫁,我已娶,是不可能回头的了,这些菜,我以前爱吃,可现在,我不是很喜欢了。」我才发觉,我给宋策安点的菜里有好几道都是顾长卿喜欢的。天地良心,我压根没想起你好不?完全是宋策安也喜欢吃啊。鬼特么怀念你才点这些菜。我刚要说什么,听见「咚」的一声,我抬头去看,宋策安站在外面。他病好多了,可脸色依旧惨白。他手里拎着一包点心,眼神凉凉地看着我。13「皇叔。」顾长卿似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宋策安,他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说,「原来皇叔和皇婶约了,我还以为……」「以为什么?」宋策安问。两个男人都不说话了。气氛有些诡异。芍药频频向我使眼神,挤的都快成斗鸡眼了。我的傻丫头哦,我又不傻?我哪能不知道这种桥段铁定是要误会的啊,这个时候我就该拉住宋策安解释一句,不,我其实是点给你的,遇见顾长卿就是个意外。可人家宋策安压根不会在意的好不?他们是为长宁公主剑拔弩张的。「宋……」芍药忽的捏了我一把,我被迫断了话,芍药说,「小姐,你这几天不是一直恶心想吐吗?有没有好点了?」我看见顾长卿的脸瞬间白了。宋策安神色变幻莫测。我张了张口,没解释出来。芍药用眼神警告我,你要是敢胡说八道,以后我都不陪你半夜三更撬厨房门偷吃的。行吧。反正我也不想和顾长卿有什么纠结,他误会他的,我无所谓,至于宋策安,关起门慢慢解释吧。我和宋策安回去了,许是马车太舒服了,又许是这几天有些累,我在马车上睡着了。等我睁开眼,我发现正躺在宋策安床上,他坐在我身边,芍药激动地看着我。「小姐,您有身孕了。」我脑子都空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高兴?」宋策安盯着我看了会儿,问。「没有。」我道,就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是自己孩子啊,除了家人和芍药,也就他和我最亲了。老实说,我其实是有些期待的。我微微一笑,对芍药道:「我饿了。」「小姐,姑爷早就让人给您备着了,亲自吩咐的,都是您爱吃的,就怕您醒来饿呢。」芍药道。我应了声,宋策安倒是挺贴心的。许是孩子的缘故,又许是才睡醒,我思绪一下子就歪了,被宋策安爱着,是什么感觉呢?从我怀孕后,我和宋策安和好了。他并不是每日都上朝,不过他事是真的很多,当然,我做好王妃的本分,帮他处理好府里事,其他的就不会干涉。可从我怀孕后,他就不让我管了,每天只让我歇着。我无语望天,我头顶都要长草了好么?过几天就要开花结果了。好在宋策安还算有点良心,天天都来看我,给我下厨,给我买吃的,给我搜罗各种时兴的小玩意。哦,他居然还想给我请个戏班子来着,可我实在不爱看戏,我爱看话本子。我在林府是偷摸着看的,娘说话本子不正经,不让我看。宋策安也不让我看太久,说是会伤眼,他读给我听,话本子从他嘴里读出来,耳朵都要怀孕了,读到最后,我经常会分心,都不知道写了什么。我怀孕后,娇气到不行。吐的昏天黑地不说,还挑食,很是折腾人,就连芍药都被我折腾的脸瘦了一圈。我自己也没好受到哪里去,能忍就尽量忍了。哪想到宋策安直接搬进来我屋子睡了,在我对面搭了张床。我夜里稍微有些动静,他都能醒来。有时候是喂我水,有时候给我捏脚,有时候还会给我煮碗面,有时候我睡不着,就给我讲故事,第二日我都是在他怀里醒来的。那两个月,是我过得最无忧无虑日子,我几乎都快忘记了有顾长卿这个人。可有一天,他来了。准确的来说,他约了我,他知道我不见他,趁芍药给我出去买梅子的空隙,把她给扣了。明月楼。顾长卿看着小腹微微隆的我,眼底掠过一抹神伤。他说,「轻鸾,长宁怀孕了,可孩子不是我的!」14「呦!」我幸灾乐祸地笑,「恭喜你呀,喜当爹。」「她怀的是宋策安的孩子。」我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回到王府的。话本子里说,逢伤心事肯定会下雨。我也想下雨,最好下一场暴雨,可烈日暖阳,没有一点天阴的征兆。我很心痛,心痛的要死。我不明白,我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明明,宋策安心里一直都是长宁公主的。明明,我心里的人也一直是顾长卿的。可怎么就变了呢?是什么时候开始,我想起顾长卿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压根都不会去在意他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会等宋策安回来陪我一块吃饭。我会期待,他会给我带什么礼物?我会期待,他给我读话本子时,觉得故事俗套,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像个游魂一样回了府,在窗前一坐就是一下午。芍药吓坏了,「小姐,您可千万别听驸马瞎说,说不准他弄错了呢。」在芍药心里,顾长卿负了我,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混蛋,他是不值得被信任的。「我知道。」所以,我在等他回来。可今天,宋策安没回来。「小姐,您先吃点东西吧。」芍药道。我点点头,我不大吃得下,吃的不多。芍药让人收拾好了碗筷,进来时见我还坐在窗台下,她试探着问,「小姐,您是不是……喜欢上姑爷了?」15我一愣。我喜欢上宋策安了吗?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我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宋策安才回来。看见他的一瞬间,我整个人仿佛有了力量,那一刻我才清楚的明白,这些日子的相处,宋策安占据了我大部分人生。「眼睛怎么这么红?」宋策安问,「昨夜没睡好吗?」不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你昨夜去哪儿了?」我和宋策安彼此都不会干涉对方,也不会过问,我嫁进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问他他的去向。宋策安明显有些意外,他道:「有公事要处理。」是公事,还是去陪长宁公主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我一把抓住宋策安胳膊,把他拽了回来,我力道不轻,宋策安被我拽的一个踉跄,差点就扑在我身上了。「怎么了?」我想把握一次机会。不仅仅是因为孩子,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焦急道:「宋策安,顾长卿找过我,他说长宁公主怀……」「皇婶?」我话被打断,我看着站在门口,粉黛罗裙的长宁公主,我剩下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她走了进来,朝我行了礼,道:「皇婶,从今天起,我就和你们一块住了。」16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我愣怔地看向宋策安,我想,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因为我脸面部表情都僵掉了,「住进来,是什么意思?」「长宁和顾长卿和离了,她过来府上暂时住几日。」「只是暂时吗?」我问。宋策安点头,「暂时。」我嗤笑一声,尽量不让自己泄了情绪,「宋策安,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和你说。」长宁公主眨眨眼,「那我先出去。」门被关上,我问,「你昨夜,是和长宁公主待在一块儿的吗?」「是。」「顾长卿说,她怀的孩子是你的。」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我清楚地感觉到,那一刻,我多希望他说不是。可他没有回答。是默认了吗?我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我原以为,嫁给他,我只需要当好王妃的本分就够了,可情之一事,谁先动心,谁便会输的一败涂地。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轻鸾,你刚才想说什么?」「恭喜!」我突然庆幸,长宁公主进来,打断了我没说出口的话。我想问,长宁公主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若不是,我忘掉顾长卿,你也试着忘了长宁公主,我们好好在一起,可好?「宋策安,我们和离吧。」17宋策安抬眸直勾勾地看向我,他眼底的光全部黯了下来,他声音冷似在冰雪中淬过,「和离?」「不然呢?」我扭头问,「你安小王爷难不成还想享齐人之福?」京城世家三妻四妾不在少数,可我爹一辈子就只娶了我娘一个,恩爱不凝,我自小就羡慕,我未来夫君只有我一人。若我心里没有宋策安,他娶多少人,纳多少妾室都无所谓,我不在乎。可我……我接受不了。宋策安看了我许久,他忽的道:「轻鸾,你是不是吃醋了?」我被戳中心事,却是这样难堪的一幕。我忽的笑了,「怎么?你莫不是怕你顶着长宁公主小叔的身份,没有我这个正牌王妃掩护,会被天下人发现你们的不伦之恋?」「可惜,你觉得我是这样吃亏的人吗?」「除了和离,我什么都答应你。」最后的结果,我和宋策安不欢而散。无论我怎么刺激他,甚至把话说的很难听,我过激时,就差指着长宁公主鼻子骂她无耻了,可他就是不肯给我和离书。芍药在外面听见了一切。可能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年龄范围,她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该劝我怎么办。她只是拉着我的手,眼泪掉的和下雨一样,「小姐,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呢。」「哭什么?」我替她擦干了眼泪,「他不给我和离书,我还不能给他吗?」芍药眼睛一亮,「对哦。」「回林府。」「小姐。」芍药满脸委屈,「姑爷下令,您不准踏出院子一步,他还派了人守着。」宋策安!我咬牙,「你找个狗洞钻出去,回林府找爹娘,让爹娘来接我。」「好。」芍药是在晚上回来的。她满身都是血,哭的眼睛都肿了。我吓了一跳,急忙过去,「发生什么事了?」「小姐。」芍药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老爷和夫人都没了。」18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他们说林府和前朝有染,图谋不轨,林府被抄了,是姑爷亲自带人去的,老爷撞墙了,夫人也自尽了,我们没有家了。」这一刻,我麻木僵硬的都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了。等我回神,我冲了出去,芍药急忙跟上。到院门口,我被人拦住了。我哪还管的了什么?宋策安只是禁我的足,却没说要我命,我以命威胁,守卫只好放我出去了。我在王府马厩找了匹马,是宋策安的,他的马是最好的,跑的快。说来真是可笑,我会骑马,还是宋策安教会我的。宋策安是一个好夫子,没让我摔过一次。我策马赶去了林府,看见的是一片熊熊大火。林府门口围了许多侍卫,宋策安,长宁公主,顾长卿三个人都站在外面,他们听见马蹄声,纷纷扭头来。他们许会惊讶,可我没看他们,我无暇顾及他们了。我翻身下马,朝府里冲进去。我朝熊熊大火扑过去,无异于飞蛾扑火,可那里有我最亲近的人啊。「林轻鸾!」宋策安大惊,冲了上来,死死抱住我。我挣扎不开,低头冲他胳膊咬了下去。我只想让他放开我,我一点都没客气,唇齿间都有了血腥味。可宋策安箍住我的手一点都没松开。「别进去,别看。」他在我耳边低声道。我挣扎的没了力气。「皇婶。」长宁公主过来,很是怜惜的看了我一眼,「你别担心,你是安阳王妃,已经不是林府人了,林老爷和林夫人的罪名和你无关。」「长宁。」宋策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长宁没说话了。「你放开我。」我对宋策安道。宋策安没反应。「你放心,大仇未报,我怎么可能会想不开?」我冷声道。宋策安身子僵了僵,缓缓松开我,我冷声问,「我爹娘呢?」宋策安没说话。长宁公主想说什么,被顾长卿拽了拽袖子。我明白了。他们在林府,他们葬身在火海里了。原来,人难过到极点,是根本哭不出来的。我跪在林府大门前,看着侍卫来来回回地跑,他们手里拎着桶,想要去灭火。我觉得讽刺极了,「烧都烧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火灭了,我爹娘就能回的来吗?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我跪了一天一夜,宋策安似是知道劝不住我,也没劝,只是默默的在旁侧陪我跪。我看都没看他一眼,以为这样,就能洗刷掉他是凶手的事实吗?可顾长卿为何也要跪?看他们一个个,我都喜欢上了什么样的人?火灭了,我对芍药道:「扶我起来。」这丫头在我后面赶了过来,一直陪着我。芍药应了声,宋策安手比芍药更快,我没看他,朝芍药伸手,却在下一刻,眼前一黑,栽了下去。19我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宋策安,他不知道守了我多久,满眼都是血丝,下巴也长出了青幽幽的胡茬。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狼狈的他。「轻鸾。」宋策安俯身过来,柔声道:「你有小产的征兆,要静养。」「为什么?」宋策安知道我问什么,他坐在床边,声音有说不出的疲惫。「林府牵扯到了前朝。」「前朝?」我记得小时候,听说有前朝遗孤还活着,闹得沸沸扬扬的,后来没抓到人,也就不了了之了。当时我好奇,就想问问前朝的事,一向性子温和的爹娘却严厉的训斥了我,让我不准提前朝一个字。他们那样小心谨慎的人,怎会和前朝有关系?宋策安却在听见我说着两个字后,抓住我的手,认真叮嘱,「关于前朝的事,你对外一个字都不要说。」「你若是怕我连累你,你大可以给我一纸休书。」宋策安看了我会儿,道:「我不会给你休书的,你永远都是安阳王妃。」我只觉得可笑。「轻鸾,你信我吗?」宋策安问。我没回答,我话都不想和他说了。宋策安苦涩一笑,「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他没说完就出去了,喊了芍药进来伺候我。这丫头又瘦了。「爹娘呢?林府呢?」「小姐别担心,老爷和夫人的后事已经办好了,等您身子好一些,奴婢就带您去拜见他们。」这个时候还有谁敢替爹娘办后事。「是他吗?」「都是姑爷办的。」芍药道:「您昏迷了三天两夜,除了替老爷夫人办后事,姑爷就一直守在您身边,寸步不离,不吃不喝的。」我是真不懂宋策安了。他前一脚可以带人去抄了林府,后一脚为何又对我这么好?「对了,长宁公主搬出去了。」芍药道:「您那天昏过去,姑爷把您抱回来,长宁公主想要来看您,姑爷没让,两个人好像吵了一架。」「还有,顾将军来看过您好几次,王爷都没让他进来。」「顾将军又是谁?」「顾长卿。」芍药鼻子一酸,「顾公子是顾家遗孤,当初协助信元帝开国的大功臣,他身份一曝出来,皇上感念他祖父对大昭的恩德,让他当了将军。」我知道信元帝。前朝就是灭在信元帝手里的。信元帝是前朝皇族旁枝,在朝为官,当时还有一位顾将军,骁勇善战,信元帝亲妹妹嫁给了这位顾将军。后来信元帝起兵,顾将军一直跟随左右。不过听说,顾将军被暗算,夫妇双双死在前朝皇族手里,顾将军有个儿子,也下落不明。「所以,顾长卿对前朝也是深恶痛绝的吧?林府一事,也有他的手笔是不是?」芍药摇头,「奴婢不知道。」我闭了闭眼。「林府案子判出来了吗?林府和前朝到底有什么关系?」「姑爷封锁了消息,全府上下的人都没说。」「扶我起来。」我要去见宋策安。宋策安在书房,我到门口时,听见他在咳嗽,我推门进去,看见他帕子上有殷红的血迹。20他有些意外,不着痕迹地收了帕子,起身过来扶我,「怎么来了?」「大理寺定了什么罪名?」「谋反。」「有何证据?」「在林府查出前朝皇族一些旧物。」宋策安转身看向桌面。桌子上放了一个盒子。我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发簪,玉佩,「这不是我娘的盒子吗?」我见过一次,喜欢的很,可娘不给她,说是等时机成熟,再给她,可惜,没有机会了。可就算这样又如何?仅仅因为这些,就要那么多人的命吗?「我送你回去。」我没拒绝。接下来几天,宋策安好像突然闲了下来,他整天都陪着我,我也想开了。离了安阳王府,我什么都不是,我报不了仇。再说,芍药忠心耿耿,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连累她。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我还是安阳王妃,宋策安会每天过来陪我。只是晚上他躺在我身侧,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拿出了匕首,到最后,却又无奈放下。这一日,芍药陪我去祭奠。我在去的路上,遇见了长宁公主的马车。祭拜了爹娘回来,我又遇见了顾长卿。我说不出的不耐。「轻鸾,你还好吗?」「托顾将军的福,我好的很。」「林府的事,我很抱歉。」我看了他一眼,「你真要和我道歉?」「是。」顾长卿道。「那你自尽吧,去地下和我爹娘赔罪。」我说完,上了马车。忽的,旁边冲过来一匹受惊的马,朝我而来,马速度太快了,我根本避不开,顾长卿一惊,掠身就要抱住我。我嫌弃的要死,却在下一刻,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没事吧。」是宋策安。宋策安瞥了顾长卿一眼,把我带回了王府。他脸是有些难看的。自从爹娘没了后,很多事,我都挺无所谓的,「你这样子,活像我和顾长卿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林轻鸾,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会舒服吗?何必伤人伤己呢?」我嗤笑一声,「我伤你?宋策安,你该不会下一句就想说你喜欢我吧?」「若我说是呢?」宋策安眸光定定地看向我。他眼底的光很深邃,以至于一瞬间,我竟觉得他该是深爱着我的。「宋策安,戏演这么久,也够了吧?你当初娶我,为的不就是我和长宁公主长的几分相似的容貌吗?在你心里,我不过一个替身而已,你会爱上一个替身吗?」宋策安脸色实在是很难看。「没想到吧,你也是个替身。」我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对宋策安道。宋策安脸倏地比木炭还黑,他攥着茶盏的手猛的一缩。他徒手捏碎了茶杯,掌心的血混在茶水里滴下来,月白色棉袍殷红一片。他望向我,一字一句森冷道:「所以呢?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和离书?」我很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给就不给呗,你找你的红颜知己,我找我的白月光,我们互不干涉如何?」宋策安死死盯着我,像要在我身上戳个血窟窿。我想了会儿,道:「放心,对外我们还是恩爱夫妻,安阳王府不会被我们俩绿成一片草原的!」宋策安似是被气笑了,「林轻鸾,倒是我小看你了!」他说完,狠狠甩了甩衣袖,砸门而出。我嗤了一声,生气就生气,砸什么门?上好的黄花梨木,很贵的好吗?打那后,宋策安很久不来找我了。直到半个月后,他来了,他是带着和离书来的。21我带着芍药,坐上了离开京城的马车。芍药抱着盒子数银子,是宋策安给的,他爱给就给,我无所谓。毕竟这些日子,我也不是全无作为。我平日虽说挺不着调的,可大抵天赋所然吧,总是有异于常人的嗅觉。那些日子,我让芍药悄悄去打听林府的事。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可以说,是我的存在,害死爹娘的。我是前朝遗孤。我一开始也是怀疑的,可我找到了林府里,没被大理寺搜出来的信。当初我亲娘一直被追查,她孤身带着我一个人,实在没法子了,就把我托付了出去。我亲娘没有隐瞒我的身份,爹娘也并没有因为我的身份不要我。以前我也觉得,朝代更迭,受苦的会是百姓。可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我不想改朝换代,我只想报仇。血债血偿。所以,我暗中招兵买马。说来真是可笑,银子还是宋策安给的,他在吃穿上从没有苛待过我,再加上嫁妆,我攒了不少。「小姐。」芍药倒抽一口气,「三千万两黄金,姑……安小王爷这么有钱的吗?」我皱了皱眉头,散伙费给这么大方?他就不怕长宁公主和他闹?不知为何,我心绪有些不宁。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这孩子一向很乖,今日不知怎么的,很是不安静。我和芍药到一家客栈留宿。我俩点了菜在大堂里坐着。「听说了没?安小王爷反了,他行刺皇帝失败,下狱了,听说就要被问斩了。」「安小王爷怎会突然谋反啊?」「你还不知道啊,长宁公主是假的,她是前几个月,逆臣林青山丢失的女儿,因缘巧合,被皇帝捡了回去,安小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呗。」芍药把包子吃出了咬仇人的架势,愤愤不平道:「活该!」「我们回去!」22我回了城,城内还能看见动乱的痕迹。不少侍卫在搜查安阳王府余党。我离开前,让芍药置办了一个小院子,暂时在里面落脚,我召集了我所有的人,随时准备一击。芍药这几天兴奋的厉害,有空就在院子里磨菜刀。我的人打探来消息。宋策安逼宫时,刺了老皇帝一剑,老皇帝命悬一线,靠药吊着,当然,皇帝快要死了,这种消息是不能传出去的,对外只是宣称受了惊吓。而且,宋策安明明有机会坐上皇位的,最后的下场却是被入了狱,实在很奇怪。现在的大昭,二皇子监国,二皇子是个十足的草包,吃喝玩乐第一,于国事上一团糟,好在他是能听进去意见的性子,一时间也没出乱子。当天晚上,我找到了长宁。长宁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混迹在人群里。她看见我满眼的震惊。「林轻鸾?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你怎么回来了?」我没和她说一句话,只是让我的人带她下去,好好看着她。「林轻鸾,宋策安从来没有爱过你,顾长卿对你也只是利用,他接近你就是想报仇。」我依旧没说话,芍药干净利索的堵了她的嘴,把她关进柴房了。三天后,宫里传出了消息。宋策安要被问斩了。顾长卿亲自监斩。我和我的人混在人群中,我看着一身囚衣的宋策安,他眼底没有了以前的光,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我看见了顾长卿眼底的杀意,他是真的要杀宋策安的。「时辰到,行刑!」「慢着。」我从人群里走出来。二皇子瞬间激动了,他是要下令抓我的,不过顾长卿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没有管我。「你怎么回来了?」宋策安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他眼眶瞬间就红了,极其隐忍着情绪。23「夫妻一场,你就要死了,我来送你一程。」我淡声道。「也好。」良久,宋策安才轻声道。他笑了,我在他眼底看见小小的自己。我接过芍药递过来的酒,走过去,顾长卿拦住了我,担忧道:「轻鸾,别过去。」我瞥了眼顾长卿,径直过去,顾长卿许是知道拦不住我,也没拦,只是侍卫靠近了些。安小王爷什么时候这般狼狈过?就算这样,也不损他气质半分,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瞩目的。「宋策安,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宋策安定定地看向我,良久,视线往下落,他问,「你和孩子都好吗?」「都很好。」我说:「其他呢,真的没什么要说的了吗?」他轻轻地摇摇头,「你能来送我一场,黄泉路下,我已然心满意足。」我嗤笑出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宋策安,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当真没什么要对我说的?若是这次不说,你可不要后悔。」宋策安愣了愣,他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最后也只是道:「没什么要说的了。」「也好。」我咬破手指,抚上他眉眼,用鲜血盖住他眼下的泪渍,「下辈子,你我不要再遇见了。」他神色震了震,有难言的悲痛,却依旧点头,「好。」他喝下了我喂的酒。我干脆利索的起身,又接了一碗酒,这次却是递给顾长卿的,「顾将军,相识一场,这碗酒我敬你。」顾长卿没接。我笑了,「顾将军难道还怕我在里面下毒不成?」我说完,拿出了银针,在里面探了探,银针没有变化,顾长卿接过去,「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完仰头喝下了,「轻鸾,等处置完宋策安,我会向你谢罪。」他眼底全都是愧疚,可我已经不在意了。我转过身,淡声道:「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顾长卿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什么,身子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轻鸾。」宋策安神色一震,想起身,却又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二皇子被吓懵了,他怎么能想到,我不是来送行的,我回来报仇了,他也没想到,我居然敢直接下药。我的软筋散都是抹在碗沿的,一百根银针都查不出来。「来人,抓住她!」可惜,哪里还来得及,长箭凌空而来,射在二皇子头顶上,他吓的立马没声音了。百姓里涌出了不少人,和侍卫打成一团。我的人扣住了二皇子。准确的来说,我的人才拔剑,二皇子直接就跪了,「林……林林……你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杀你爹娘的人是我父皇,和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无关?」我冷笑,「我父王母妃,我皇祖父皇祖母,我爹娘,全部命丧你们之手?你和我谈无关?」二皇子被吓出颤音了,「你是父皇一直在找的前前前……」我一爪子冲二皇子拍下,「前朝遗孤。」「我父皇一定会……」「会杀了我?还是让我入狱?」我反问,「老皇帝不是要死了吗?你确定他还动的了?」二皇子,「……」「知道什么叫擒贼先擒王吗?」我的人扣了二皇子。这一场动乱,没废什么劲,天时,地力,人和,我全都占了。我挟持了二皇子,以令全朝。哦,我还让人把老皇帝抬到大殿上来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列数他的罪名,盖上他的玉玺,还让史官浓墨重彩的记了一笔。老皇帝似是没想到,自己要死了,居然留这么大的污点,被后世唾骂,他被我活活气死了。我知道文武百官在心里骂我,那又如何?当然,有想要清剿我的人,可惜,我动作比他们快,朝堂上有几个是前朝的追随着,里应外合,皇室上下人全部被我掌控了。谁敢动,等于送他们去死。这几天,我很忙。当初参林府的,落井下石的,我一个都没放过,全部送他们做了鬼。我不信命,不信邪,我只信我自己,欠了我的,就要还!不过,还有三个人,我暂时没动。三天后,我去见了长宁。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骄傲,一双眼深深的凹陷进去。「林轻鸾,你就算得到了一切又如何?你依旧什么都没有,顾长卿不爱你,宋策安也不爱你,你永远比不过我。」「是吗?」我轻飘飘地道:「可是,爹娘最后护的是我!」24杀人不过诛心。长宁崩溃了。她大喊,大叫,咒骂,砸东西,用尽一切发泄情绪。我任由她发泄,等她发泄完,我让人送了一副尺牍情深的画像,她眼睛里的光全都暗了。我没杀她。有时候,死了反是一种解脱。我查出,林府惨案,有她的手笔,我又怎么可能让她好过?「小姐,顾将……顾长卿想见您。」「带他来吧。」顾长卿来了,他不是来求我放过他,也不是来忏悔的,他和我说了很多事。比如,他早就知道我是前朝遗孤了,所谓的英雄救美,不过是一场刻意安排。他要的,是报仇。老实说,你向我寻仇,我向你寻仇这种事很难扯清楚。可我前朝皇族并无错处,就因为一些人的浪子野心,无端受祸,他顾府背叛前朝皇族,才落得如此下场,本就是活该。「那日林府满门被抄,是我一人所为,和宋策安无关。」「宋策安其实是去救人的,只可惜,安阳王府风头太甚,安小王爷早就对老皇帝有了防备之心,我和老皇帝联手,为的就是拖他下水。」说到这里,顾长卿笑了一下,「他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可他还是来了,他也明知道,他只要出现,在你面前,就永远洗刷不干净,可他还是义无反顾。」25顾长卿说了很多,我听了很多。他说完,看了一眼完全没反应的我,他愣怔了会儿,「你……都知道了?那你还……关押了宋策安。」「我和他之间的事,无需和你解释。」顾长卿眼底有落寞,「我最终,还是弄丢了你。」「你错了。」我看向他,「你我之间只有算计,何谈拥有?」「是啊,只有算计。」顾长卿嘲讽一笑。他被带了下去。第二天,传来了顾长卿服毒自尽的消息。我听后,只是让他们按流程处理,芍药见我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才松了一口气。半个月后,新帝登基了。新帝才十三岁。许是老皇帝作孽太多,他的子嗣没几个成器的,唯一一个成器的,却被他打入了冷宫,这位七皇子一岁就和自己母妃一块被打入冷宫了,一直到十三岁,都没见过自己父皇一眼。他受尽欺辱,眼睁睁看着自己母妃病逝。我不否认我有私心,我就是想让老皇帝九泉之下就不得安宁。当然,这孩子也是唯一一个能当大任的。他会是个明君。许是我替他母妃报了仇,又许是我把他从暗无天日的冷宫里带了出来,这孩子对我怪依赖的。我出宫的时候,他拉着我的袖子,眼睛都红了:「林轻鸾,你能不能不要走?」我笑道:「不走你养我啊?」「养。」小少年眼神坚定,「太后,皇后,公主,你想当什么你随便挑。」「皇位给不给?」我故意逗他。「给。」少年满眼真诚。我还是走了。小少年追着马车哭的稀里哗啦的,搞的我都以为永远都见不着了,明明我就在城里,我还想把林府修好呢。第二天,少年直接把礼部的人搬出来了,让他们帮我修林府了。这小子隔三差五就跑来我这里蹭吃蹭喝,当然,他也没忘记给我带我爱吃的点心。直到有一天,这小子神秘兮兮地说,晚上要约我去个地方,还说派了马车来接我,让我好好准备准备。我没去成,我要生了。我疼的厉害,意识涣散间,我看见宋策安了。他急匆匆地进来,抓住我的手,满眼都是焦急。我已经无暇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进来的。我生下儿子后,身体太虚弱,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是第二天中午,阳光从窗子外洒进来,宋策安靠在床边安静地睡着了。我只是轻微的动了动,他醒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愣怔和狂喜后,满眼都是无措,「有没有不舒服?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他说了一堆,见我全无反应,他肉眼可见的慌了,「御医……」「宋策安。」我喊住他:「还记得我在刑场对你说的话吗?」宋策安身子一震。「我说过,你不要后悔。」26宋策安许久都说不出话,我也没理他。芍药把孩子抱进来了。小小的一团,粉雕玉琢的。「小姐,他不肯喝奶娘的奶。」芍药很是无奈,换了三个奶娘,小公子看都不看一眼的。「我来吧。」我抱过他。宋策安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我先出去。」小家伙吃饱喝足,美滋滋地睡了,芍药把他交给奶娘,她进来时告诉我,宋策安一直在门口,我没不让他看孩子,他要看,他要抱,都随他的意。我只是,对他很冷淡而已。宋策安是在中午的时候进来的,和宋承泽一起,宋承泽就是七皇子,当今的皇帝。俩人一进来,我就知道为何多月不见的宋策安会在我生孩子时突然会出现。原来,宋承泽在冷宫日子很艰难,一直都是宋策安暗中帮助他,否则,他早就命丧冷宫了。「那个,我去看看孩子。」宋承泽心虚地溜了。屋子里只剩我和宋策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策安问。他已经察觉到我已经知道一切事,否则顾长卿都没能善了,他能跑到哪里去?「你我和离,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我没有隐瞒。我怀孕前,宋策安让我管过安阳王府,我看过账本,安阳王府有多少银子我还能不知道?他给的,是全部。我知道,他和长宁清清白白。我知道,长宁怀的孩子不是他的。我还知道,他和我和离,私底下却替我打算好了一切。我还知道,他其实没有参与林府的案子,他是去救人的。我都知道了。可他实在太不了解我了,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陪着他一起闯,而不是他所为的瞒着我去做一切。「宋策安,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我鼓足了勇气想和你说,我想和你有一个未来,你却把她带回来,默认了她怀的是你孩子那一刻我的感受。」大抵是站在夏日烈阳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四肢百骸都是冷的。「你……」宋策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眼底满是震惊。我没多说什么了,说到这个份上,足够了。从那天后,宋策安倒是没缠着我,不过他来我这里来的很勤。我一开始觉得他估摸着奔我这里来的,可人家来看我,也不会久待,分寸掌握的极好,倒是去看阿珩,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晚了就直接陪着阿珩睡了。阿珩是我们的孩子,宋珩,名字是他取的,美玉珩,我没什么意见。有一天,我才睡醒,宋策安忽然进来了。他情绪有些波动,又克制着,我已经很少看见他样子了。他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如墨湖,他说,「轻鸾,有一句话,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我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我心悦你,这句话,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宋策安……心悦我?我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我虽知道,长宁和他清清白白,可他心里的人,一直不都是长宁吗?我脱口而出,「你不是因为我和长宁眼睛很像,你才娶的我吗?」说完我就后悔了,做什么那么嘴快。宋策安好似才明白过来什么一样,反问我,「林轻鸾,你当真觉得,我是那种随便娶一个人,都能那样待她的性子?」绝对不是。宋策安府上丫鬟不少,我嫁进去后,有个丫鬟许是觉得自家主子开窍了,大着胆子去爬床,当天就被他赐死了。「我没有喜欢她。」「我也没有把你当成她的替身,一开始就是你。」「那你还……」我话说了一半,猛的顿住,我拽了拽被子,眼神有些闪烁,「我困了,我想睡了。」我才睡醒,宋策安显然是不信我的鬼话的,不过他也没揭穿我,他道:「我在阿珩那里。」我是睡不着的。我心情乱糟糟的。芍药好几次进来,都见我抱着被子发呆。「小姐,你还喜欢姑爷的对吗?」我没回答。「小姐要循着自己心意,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不管您做什么样的决定,奴婢都支持您。」不留遗憾吗?我不知道。出了月子,我抱着孩子去祭拜了爹娘,宋策安和我一块去的。回去的路上,阿珩在他怀里咯咯的笑,我身边的男子眉眼间都是温柔之色,我有些恍惚。马车停住了,宋策安先把孩子抱下去,才转身扶我。我犹豫了一下,把手搭了上去,「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宋策安有些惊讶,他点头,温声道:「好。」芍药很是聪明的把阿珩抱进去了,进去时这丫头还朝我挤挤眼。「宋策安,你给我的休书不对,上面没有你的名字,你要补给我。」我从怀里掏出休书递过去。宋策安脸有些白,他垂眸,许久才哑声道:「可以。」「现在就加吧,对了,你给我的银子你可不能反悔。」「不反悔。」外头是没笔的,宋策安划破自己手指,把自己名字写了上去,我小心翼翼收好,「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不知道。」「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都在京城留几日吧,好歹相识一场,我要嫁人了,也请你喝杯我的喜酒啊。」宋策安愣怔地抬起头,他眼眶猩红,有什么情绪似要破体而出,又生生忍住了,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良久,他才道:「他对你好吗?」「好呀。」我说,「他至少不会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哦,放心,他对我们儿子也好,我和他都不是不讲道理的,阿珩还是你儿子,你想什么时候来看他,就什么时候来。」我补了一句。27正文结局篇(he结局,不喜者谨慎入哦)「不了。」宋策安艰涩道:「你……照顾好自己。」他没进去。从我和他说我要嫁人后,他就很少来,就算来,也只是去看看阿珩。日子飞逝,转眼便到了我大婚的日子。我已经搬回去林府了。林府修缮的和以前一样,只是少了爹娘。我抱着阿珩在院子里转悠,被芍药逮了回去,她说今天是好日子,得好好打扮,给我摁回屋里去了。芍药现在可神气了,府里上下见了她都要喊一声姑姑,小丫头挺惆怅的,怎么升个官还把她给叫老了?我心说很快就不老了。我换好衣裳,芍药帮我带着阿珩,我出府了。有个人今天离京,我去送他一程。不过没能送出城,要离开的那个人,此时正在林府大门外的巷子里。「你怎么出来了?」宋策安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又怎么在我家门口呢?」宋策安犹豫了会儿,开口道:「想见一个人,可又不太合适进去见。」「所以我来见你了,安小王爷不是要离京吗,我送你一程吧。」宋策安抬头看向我,满眼都是,你不是要成亲吗?怎还会有时间出来的表情。「走吧,再晚些,我就真的赶不回来给我家妹妹过生辰了。」「妹妹?生辰?」宋策安一脸懵。「是啊,芍药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收她当我义妹了。」将来也好用林府二小姐的名义送她出嫁。当然,那丫头还不知道,只是单纯以为我给她过生辰呢,我要给她一个惊喜。「不是你成亲吗?」「不是啊。」我笑盈盈道。宋策安整个人僵在原地,墨瞳微红,他似是十分委屈,又带着几分无奈,「你骗我?」「是啊,就是骗了你。」我道。说的时候端的是大方,说完我自己眼睛也红了,不过我一点都不惭愧,「谁让你之前一直瞒着我的?」我很记仇的。我别开眼,道:「我在想,既然要骗,我干脆让你误会阿珩也不是你儿子算了,那时候,我问过你好几次,你一次都没和我说,可我还是舍不得。」我抬眼看向他,「可是宋策安,你为什么会那么舍得呢?」宋策安有眼尾泛红,似在拼命抑制着什么,他走过来要抱我,被我推开了。反复几次,我都没让他靠近,最后一次他发了狠,扣住了我手腕,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才把我抱住怀中。「对不起。」我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好似要将过去那些日子的委屈尽数发泄出来。宋策安没阻止我,只是心疼地替我擦眼泪。我哭够了,他才问,「轻鸾,我给你读一辈子话本子,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低头看他被我哭的一片湿的袖子,问,「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我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可宋策安还是听懂了。他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道:「三年前,中秋宴上,你还记得你走错了茅厕吗?」我当然记得了。天太黑了,我压根就没看清楚,兜头就闯了进去,我就看见有个男子在解裤带,我心说这要是传出去,不被爹娘骂死,名声也没了,我一脚把他给踹进去了。我看向宋策安的眼神有些变了。宋策安哭笑不得,「没踹进去,就是差点被你给踹……咳咳……反正,那时候,我就记住你了,我让人查了,才知道你是林府小姐,后来我被派出京城,回来后我去过一次林府,不过你没在,再后来就是你和顾长卿的事了。」他说这话时很是失落。「传言说你为了求娶长宁,跪了三天三夜是怎么回事?」「是皇兄要给我赐婚,我没同意,求他收回圣旨的。」原来如此。「你把你的人给了我,你也不怕我不回来救你。」「那也值了。」宋策安道。我很惆怅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号召力多强呢,那么快就造反成功,原来你在背后计划了大半。」「我家轻鸾还是很厉害的。」宋策安柔声道:「我只是锦上添花。」「你算了那么多,怎么唯独没想到你自己?」宋策安墨瞳微黯,半天才道:「我没想到,你心里有我。」「我也没想到,你心里有我。」「宋策安,你要和我回家吗?」「要。」我仰头看向他,笑了,我抓住他胳膊,微微踮起脚尖,宋策安似是知道我要做什么,俯身下来,拦腰抱住我,覆了下来。我最终,还是和他在一起了。他隐瞒了我,我何尝不是呢?有些事渐渐明了,其实他好几次有意无意试探过我的感情,可我都没有泄露分毫,以至于等我想说的时候,总是阴差阳错的不合时宜。我和宋策安重新成了一次亲。他如今是摄政王了,我成了他的摄政王妃。洞房花烛夜,他很早就回了房间,我俩喝了合卺酒,烛光下,影影绰绰地光打在他脸上,好看的很。「宋策安,之前那一次,你是可以推开我的吧?」我笑盈盈地问他。什么我醉酒把他给睡了,完全扯淡。宋策安咳嗽一声,潋滟眸子光华流转,他很是厚脸皮道:「推不开,要不王妃再试一次?」我被他压在身下,他覆在我耳边低喃,「愿得一人心。」这一场欢喜事,足足到第二天。给他当王妃也太累人了,我果断搬去和阿珩住了。一天下午,我醒来没看见阿珩,丫鬟说那小子又跑去他爹书房霍霍了,芍药去逮人了。我到书房时,书房已经收拾整齐了,出去前,我瞥见桌子好像放了一沓纸,上面画了人像。我好奇地过去,画像上少女眉眼带笑,不正是我吗?我一张张翻着看,全是我。有我翻墙出林府的,有我被爹罚跪的,有我在窗前长吁短叹的,有我在荷花池边喂鱼的。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般生动的时候。纸张有些泛旧了,除却上面被某个还不懂事的小子摁上的小手印,就没有其他污渍了,保存的很好。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爱了我这么久。「看什么呢?」宋策安从外面进来,他瞥见我手里的画,轻咳一声,「随手画的。」「随手画画了这么多?」宋策安只是笑,没说话。我转身揽住他腰,「宋策安,有一句话我好像一直没告诉你。」「什么?」「你从来就不是别人的替身。」你就是你,唯一的宋策安。

41. 自救

自救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我看见从小将我养大的姐夫杀人了。他用领带勒死了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撕碎她的衣服,用砍刀把尸体剁成碎块。此刻,我藏在他对面楼的阳台上,看着他把碎块用保鲜膜包好,依次放进冰箱的冷冻室。昏黄的灯光下,姐夫犹如地狱里的恶魔,高大的身影好像笼罩着猩红的血雾。我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撞翻了旁边的花草架,一根铁棍戳到我的后背,让我下意识发出惨叫。姐夫猛地转过头,透过半开的窗户直勾勾盯着我藏身的阳台。幸好天刚刚擦黑,纵然有灯光,他也只能看清位置。他迅速关上冰箱,直接冲出厨房。我知道,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01 高中同学林婉出国旅游,我不想受姐姐和姐夫的管束,就借口去隔壁市看朋友,想躲在林婉家住几天,刚好这几天姐姐也出差。林婉爸妈给她新租的房子,就在姐夫家的对面。姐夫家住在 6 楼,林婉住在 8 楼,站在林婉主卧的阳台上,可以清楚看见姐夫和姐姐的卧室、以及他们的洗手间和厨房。这是个旧小区,没有电梯,如果我现在逃出去,很可能跟姐夫迎面撞上。如果我躲在屋里不出去,姐夫只需要去物业问一下,就能知道这是林婉租的房子。我不能连累林婉。慌乱之下,我躲在楼顶匿名报了警。但我留了个心眼,没直接说姐夫杀了人,只是说姐夫家有人中毒晕倒在厨房,请求他们赶紧去救人。0215 分钟后,我看见警车和救护车开进小区,直奔姐夫家楼下。等警察和医生们上了楼,我才装作忘记拿东西也回了家。只是一想到每天进出的厨房已经变成了凶案现场,我整个人都抖得不成样子。钥匙几次都对不准锁眼,最后门从里面打开了。我的心脏猛地加快,诧异的抬头望去。开门的人,竟然是姐夫。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警察,两人正微笑着交谈,120 的医生和护士站在客厅中间,脸色不太好。场面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不是警察突然上门发现凶案现场的样子。我有点懵,愣在门边,竟然忘记进去。「你不是中午就出发去隔壁市看望朋友,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姐夫隽秀的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漆黑如墨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疑惑。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极富磁性,像是金石碰撞时发出的悦耳声响,扣人心弦。不愧是教音乐的老师。看着这张让我从小无比依恋和崇拜的脸,心底顿时升起浓浓的恐惧。我从小父母早亡,姐姐比我大 15 岁,是姐姐跟姐夫将我养大,供我读书,给了我一个家。他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这个英俊温柔的男人,竟然是个杀人犯。「想等朋友一起,就把车票改签了,刚准备去车站,才发现忘记拿东西。」我咬紧牙关,压下心里的惊恐和慌乱,勉强稳着声音开口回答。姐夫叹口气,带着些许宠溺的语气说:「你呀,总是丢三落四的,赶紧去找找,一会我送你去车站。」我点了点头,乖巧的进门,直奔我的房间。刚关上门,我就瘫倒在地上,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湿透。我发现事情不对劲。03从我看见姐夫杀人碎尸后报警,到警察上门,中间不过隔了 15 分钟,这期间我一直在对面楼顶盯着家里的厨房。但我没有看见姐夫清理厨房和冰箱。按理说,我声称有人在厨房中毒,警察和医生上门后,就算发现没有人中毒,也会检查下厨房里的食物,以确保万无一失。难道,警察和医生被姐夫的花言巧语骗欺,并没有检查厨房?那地上的血迹呢?一个完整的人被砍成碎块,难道一丝血腥味也没有留下?左思右想,我怎么都想不通。昏暗的房间里,我怔怔回想着那个女孩的遇害过程,瑟瑟发抖。同时,我又有些庆幸。幸好我是匿名报的警,而且没有提到杀人碎尸,否则警察上了门,非但一无所获,说不定还会暴露我自己。这时,我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进门时,没有对警察和医生的到来产生任何疑问,这岂不是就是在告诉姐夫,我知道他们会出现?想到姐夫刚才看我的眼神,心底咯噔一跳。愣了两秒钟,我迅速起身,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身份证拿在手里,随后打开房门走出去。警察还站在门口跟姐夫交谈。我尽可能自然地走进客厅,伸头看了眼警察,边倒水喝,边随口问姐夫:「我们家出什么事了吗?」姐夫没说话,倒是他旁边的警察开口解释:「有人匿名报警,声称 602 的业主在厨房中毒倒地,急需救治。」我做出一脸的吃惊,担忧地看向姐夫:「你身体不舒服吗?」「我没事,是有人恶作剧的。」姐夫温柔地冲我笑笑,他永远都是这样端方有礼,从来都不会发脾气。「报警的人有毛病吧?」我只能佯装生气的撇嘴,心说幸好我是利用网络拨号,否则恐怕就要露馅。警察的脸上也很无奈,「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按规定接到报警,不管真假,我们都会当作真的来处理。」「我理解。」姐夫善解人意的微笑,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四目相对。他明亮如星的眼睛望着我,顿时让我生出一种裸奔的错觉,好像在他面前我无所遁形。好在他只是看了几秒就移开视线,随后对警察说:「我记得报假警是犯法的,如果你们有空,还是应该查查这个人,否则指不定还有下次。」警察一口应下来。我紧张得直冒汗,猛地喝光杯子里的水,然后拿着空杯走进厨房。这里是凶案现场,我不信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04厨房的灶头上放着一个高压锅,里面炖着猪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地面上雪白如纸,一点污迹也没有。我打开冰箱,冷冻室堆满排骨和鸡,我姐姐喜欢吃焖排骨,但我喜欢吃烤鸡。没有碎尸块,也没有血迹。我惊愕地站在厨房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姐夫勒死那个女孩,到碎尸分装,我目睹了整个凶案过程。被发现后,我当即跑出屋子,直奔楼顶报警,这中间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相信,姐夫在短短一分钟内,绝不可能做到完美的清理现场。那么,碎尸块去了哪儿?我蹲在地上,拼命用鼻子去嗅。 从小我的嗅觉就很敏锐,我不相信一点血腥味也没有。嗅到冰箱下面的时候,我终于有了发现。在厨柜的死角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肉,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但肉还是软的。我用纸巾小心翼翼把碎肉包起来塞进小包。光凭这块碎肉,是没有办法指控姐夫杀人碎尸的。他敢让警察进门,还站在门口交谈这么久,大概是笃定警察不会有任何发现。如果此时跑出去揭发他,我想象不到会有什么后果。我不敢冒险,因为现在想想,姐夫杀人碎尸的手法娴熟,像是经验丰富。他是个惯犯。05「你愣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夫站在厨房门口,目不转晴地盯着我。我佯装着肚子饿,从高压锅里拈了块猪蹄塞进嘴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撒娇:「姐夫,我有点饿了,又不好出门打扰你们说话。」姐夫的眼神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最终笑了,他从消毒柜里摸出碗筷,准备给我挟点猪蹄。可惜此时不是吃肉的时候,因为我不想变成冰箱里的肉。于是,我拒绝了姐夫,转身走出厨房。医生和护士已经离开,但那个年轻的小警察竟然还在,他站在客厅到顶的壁柜前,仰头看着柜子里的各种奖杯和荣誉证书。这些全是属于姐夫的。听到我的脚步声,他侧头望着我,眼神略显怪异。这让我心里不停打鼓。一般出警完毕,警察不是应该马上就离开吗?难道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我目光殷切地看着他,止不住地在心底祈祷:求你一定要发现,求你一定要发现。那一瞬间,我甚至在犹豫要不要给这个警察一点暗示。也许是我的眼神太热切,这个警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不停地摸着鼻子,眼神躲闪,压根不敢再看我。「乐乐,忘记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弟谭靖。」姐夫走出来介绍。表弟?我仿佛被雷击般呆住,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了下去,看着他身上的警服,我浑身冷汗。姐夫的表弟竟然是警察,而他自己却是个杀人犯。06谭靖是姐夫小姨的儿子,今年才 25 岁,刚从公安大学毕业,在我们这片辖区当片警。谭靖似乎对我不陌生,点头冲我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干净爽朗,让人心生好感。尤其是他身上的警服,让我莫名感受到了安全感。可惜,他是姐夫的表弟。「听说你要带学生去上海参加第六届歌手大赛,网上吵得沸沸扬扬,我看这些女粉丝多是冲着你去的,都把你炒上了热搜。」谭靖看着姐夫,唇边带着几丝戏谑,看得出来他跟姐夫的关系很好。姐夫白了他一眼,几分无奈:「那些小女孩不懂事,无非就是图个热闹,怎么,你也来看我的热闹?」「没办法,你去年翻唱的那几首歌太火,我们所的女民警全部拿来设置成了来电铃声,我又没办法堵住耳朵。」谭靖笑嘻嘻嘻地打趣。姐夫出身良好,父母从事运输和地产行业,身家过亿,他本人也很出色,曾是某市的中考和高考状元,喜欢唱歌,毕业于国内知名的音乐学院。微博上有很多他的粉丝,大家都崇拜地叫他清神,他经常带着学生出现在各种舞台上,俊朗帅气的颜值让他格外耀眼,向来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我站在旁边,出神地望着姐夫,我想不通,像他这般出类拔萃的人,为什么要去杀人?寒暄完毕,谭靖提出要回派出所。我心里微动,连忙提出来想蹭他的车,姐夫大概也急于把我支走,于是叮嘱谭靖把我捎出去,帮我打个车去火车站。坐上警车后,我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姐姐是个公益组织的负责人,三天前带队去了边远山区,山里的信号差,断断续续的,我只听见她还有半个月才能回家。我必须在半个月内,让姐夫绳之以法,以免他将毒手落在我姐姐身上。谭靖将我带到派出所门口,替我打了辆车。临走前,我主动提出添加他的微信,表示等我回来请他吃饭。他安静地看着我,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我总觉得谭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好像对我并不陌生,甚至有些熟稔。但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奇怪。 如果他是姐夫的表弟,为什么我对他毫无印象?想到姐夫,我心底又浮起浓浓的恐惧和悔恨。07我坐出租车直接去了市公安局。门卫直接把我拦下,说什么也不肯放我进去。我只得从小包里摸出那块碎肉,对门卫说:「我想知道这块肉是不是人肉组织?」门卫的脸色刹时就变了。很快,我被带进市局,见到了刑侦一队的大队长郭蒿,他很年轻,看上去不超过 30 岁。碎肉被送去法医科检验。 郭队长随手指了一个警察去核实我的身份信息,他则跟另一个女警察陪我坐在接待室,询问这块碎肉的来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刚刚高中毕业,还有一个月就要进入大学。面对一桩突如其来的凶杀案,凶手还是与我朝夕相处的姐夫,我只有寻求警察帮助这一个选项。于是,我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讲了一遍。郭队长神情凝重,当他听到派出所的民警上门时,现场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我知道,他也不相信短短 15 分钟内,姐夫能把现场清理完毕,更不相信民警会如此大意。因为谭靖是姐夫的表弟,他没有马上打电话去派出所向谭靖了解情况,只是等着法医科的检验结果。这期间,我被要求反反复复讲述跟姐夫相处的点滴。今天临出门前,姐夫还给我塞了 2000 块钱,让我多玩几天,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跟姐姐没有孩子,在他眼里,我就等于是他的孩子。其实,姐夫对我是很好的,姐姐出生时家里很穷,出生后就被送给别人抚养。我小时候没有见过姐姐,直到 6 岁时家里失了火,父母双双葬身火海,姐姐才被迫接过我的监护权。那时,她刚刚 21…

42. 到不了的车站

到不了的车站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我被困在幽灵地铁,却在逃出生天的前一刻收到神秘警告:不要下车!1地铁里太吵了。我被女人凄惨的求救声吵醒。头有点痛,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人,二十多岁,黄头发,很时尚。黑色西装上衣配黑色短裙,下面穿一双高度到小腿肚的小皮靴。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用力拽她,她抱紧扶手不松手,叫的像杀猪。男人把她的上衣扯坏了,隐约露出里面的黑色内衣。旁边的人早已远远散开,生怕争执波及到自己。我在心里默念「少管闲事多放屁」。低头开始刷手机。手机上弹出一条新闻弹窗,没看清内容,手指肌肉记忆已经把消息划了上去。广播恰好响起:「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跃阳门到了,车门即将打开,请不要倚靠车门……」「跃阳门?」我蹭的一下弹了起来。坐过站了!我应该在跃阳门的上一站,也就是大庆沿下车!2我赶紧冲出车门。还好只坐过了一站,只要去对面坐回来就好了。好安静啊,我没来过这一站,身边没有人等车。嘿嘿,太好了,这次铁定有座。我刚在车厢门前站定,就听见远处传来列车的呼啸声。真好,车这么快就来了。这是一辆空车,空调开的很大。可能是只有我一人的原因,冷风像是春蚕的丝一样把我层层围住。冷飕飕的,我嘟囔着拽了拽衬衣,挪到边上靠着栏杆,困意卷袭而来。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广播惊醒:「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明园站到了……」「卧槽,又坐过了?」我腾地一下起身。不是吧?!我回忆着刚才语音播报的内容。我不敢相信自己又坐过了,但是确实一点也没听到大庆沿的到站播报啊。我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一站。3我赶紧下车,又来到对面列车等候线处。绝了,坐过站两次!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睡着了。我攥紧手机。很快,列车到站,我上车。车上人不多,我没仔细看,就随意找到一个三连空的位置,坐到中间谁也不挨着。我正刷着手机,突然听到『吧嗒』一声,紧跟着就是一阵训斥声。「你有病吧干嘛摸我,发情去找狗!」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人,二十多岁,黄头发,很时尚。黑色西装上衣配黑色短裙,下面穿一双高度到小腿肚的小皮靴。好熟悉的穿搭。坐她旁边的男人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删了她一巴掌:「污蔑谁呢!」我无心去看别人家的事,撇了一眼就迅速低头看向手机。没一会儿,又听见女人尖锐的嗓音响起。「救命啊!打人了!撕衣服了!」「闭嘴!你踏马闭嘴!闭嘴!」旁边的人生怕争执波及到自己,连忙散开了。「啪!」一杆遮阳伞滚到我脚下。也不知道那女的还手没。如果还手了,那这件事会被判定为互殴把?我盯着遮阳伞正想要不要捡起来,突然播报声响起:「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跃阳门到了,车门即……」什么情况?又坐过站了?我没睡啊!大庆沿站哪去了?4顾不上什么遮阳伞,我拿起手机弹跳起来,没空理会手机上刚刚出现的弹窗消息。我大步迈到车门前,车还没停稳,但是透过车门玻璃,我能看见外面的环境。好熟悉……这不是我刚到的那站吗?刚才中间车没停啊!怎么回事?只听说过鬼打墙,这鬼还能进地铁里不成?太费解了,我闭眼又睁眼,定睛看了又看。没错!我真的回去了!我使劲的挠了挠头:这到底是怎么了?车门打开,我脚步犹豫的下车。列车在我身后呼啸离去,我一人站在候车区中间,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四周安静得让我心里发毛。我控制着自己不往牛鬼蛇神上面想。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对面返程的车来了。我……还上车吗?犹豫了几秒后我拿定主意,憋着一口气。上!我就不信了,这一次我要一直盯着车门,我就看看,这车,到站到底停不停!5我恶狠狠的走进车厢,表情狰狞。车上还是没有人,我没有坐下,也没有玩手机,像个斗鸡似的站在门前。我死死盯住门顶上的路线图。小红点在跃阳门站标上闪烁着,随着列车开动,红光一跳一跳的。怎么还不到?盯的我眼睛干涩有点疼,抬起手臂揉了揉眼睛,手肘也有点酸痛。当语音播报声响起时,小红点在明园站标上亮起,我不禁瞳孔放大,感觉耳边环绕的提醒声不再优雅亲和,更像是礼貌的冰冷的嘲笑声。「这、这、这,这不可能!」我激动地结巴起来,列车怎么会不停呢?我亲眼看见红点隔过了中间的站名。车门缓缓开启,像是张开的大嘴巴,边缘闪烁着银光,好像在等着我走出车门,走进它的口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对面的车进站了,我模糊看见,对面的车里有人,正朝我周边空荡的车厢看。我来回搓了搓了手臂,安抚下刚才立起来的汗毛。这太诡异了,还是去人多的地方比较好。6我第三次从明园驶向大庆沿。上车之后,我在车门旁边站定,死死盯着门上的路线图。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到我身边,在我身旁站定,也对着门。他穿着红色的夹克,头上是翻边黑帽,戴着口罩看不到脸。我把目光收回在路线图上。「往里面站站,别离门太近。」沉闷的嗓音响起,我被轻拽的后退了一些。他侧身拉我,我看见他另一只胳膊上的袖套,带着列车标识。是列车安全员。想到刚才发生的诡异的事情,我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问,他已经收回手,往侧面走了一步,靠着墙边低垂着眼睛。总感觉他不是一个特别热心的人,还是算了。我再试试吧。列车速度越来越快,我又站在边上,头上的出风口和车厢的连接处,咔咔嚓嚓和呼呼的声音掺杂着,像被放大的噪音一样,堵住了我的耳朵。我听不见车厢里其他的声音,只是隐约听见口袋中叮的一声。风好大啊……我一手摁住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手扶着墙,闪动的小红点在我眼睛里跳跃着。当红色像是交接棒一样,灭掉再越过中间站,传给第三棒时,我脑中的弦一下子绷直了。「没停!真的没停!」我拔高的声音引的列车员侧目。我赶紧问他:「刚才是不是少一站?你也看见了对吧?」我太激动了,手中的力气随着问话增大。他用了些力气将胳膊从我手中挣开,眼神中透着不解和警惕:「这位乘客,请你冷静一些。」「不是,我没别的意思,你看。」我赶紧退后一些,伸手在路线上比划着:「刚才我上车的时候,你还拉我了一下,你有印象吧,我上车的时候在明园站,现在车停在了这。」我指着跃阳门站。「中间中间的,中间的大庆沿呢?!为什么没停车啊!」我使劲的敲着中间的站名,我给他解释,我也需要一个解释:「我要在这一站下车!我要在大庆沿下车!」我的声音愈来愈响。他是工作人员,他有义务对我负责。他先是疑惑的看了我一会儿,随后安抚道:「不要影响其他人,我们可以先下车。」……他不相信我。他觉得我是精神病。7为什么?刚刚车明明略过了大庆沿。我只是想在大庆沿下车!他握着呼叫机的手越来越紧,同时示意我跟他一起下车。我怒视着他,沉默的抵抗。他拿出了警棍,双眸严肃,警棍轻敲着车壁。就在此时,车厢里忽然一阵骚动。随后,女人的惊叫响彻云霄。「放手!放手!」是那个穿短裙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没了,男人拽着他的头发,将她从我和安全员中间拽出了车厢。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我对安全员说:「我没有喝酒,神志也很清醒,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在大庆沿站不停车?」我俩下了车,为了避免他把我直接押走,我还是要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没有这一站,我们列车的路线没有任何问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终于愿意跟我交谈,而不是僵着脸盯着我。可他说的话根本说服不了我,他话音未落,我继续发问:「那为什么你们上面要有写这一站?有就要停啊!」「你从明园站上的车,我看见你了,现在我们从跃阳门下车,你一共乘坐 1 站。我这样说,你是否明白?」他一字一字的回复。不论怎么解释,我得到的都是这个回答。一番争论,我已经口干舌燥,他还是抵死没有变动。我靠着墙蹲在地上,抱住头,我想一定是哪里有问题。如果我现在坐回去,是不是还是这一站?我不想在这里再来一次了。或许……我可以出去!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立马站起来,可能起的太猛,脑袋嗡的一声,耳鸣声中我听到他说:「你可能记错了,你再想一下吧。」8我缓了一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列车员已经不见踪影。不管他,我看着前方的电梯,只要上去,出去,就好了。我到扶梯前,等不及电梯缓慢运行直接小跑上去,跟着地标的提,当走到尽头,是下去的楼梯。不作他想,快步的走下楼梯。这……我愣在原地……在我面前的不是出站口,甚至没有检票区和服务台。见了鬼了!这是等候区,地面两侧的黄色安全线,黑压压的隧道提醒我又回到了原地。不是的,不可能,怎么又回来了呢?!我从最后一节楼梯下来,不断地来回看两侧的隧道,就是列车隧道,没了。是我走错了吗?我开始怀疑自己,我快速的往前跑,跑向另一头。无路可走了!我弯着腰手撑着膝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低头大口的喘气,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滴。面前是电梯,刚才上行的电梯。我不死心,又一个来回之后,我瘫坐在楼梯上,上衣像是水洗过似的。我被困在了车站里!9这时,口袋里的手突然机震动了一下,对呀!我可以报警!我可以求助!划掉屏幕上的弹窗,我拨出了 110……一阵嘟声过后,手机里传来犹如救世之音的询问。我欣喜若狂,忙不迭的回应:「您好,我被困在地铁站了,我在跃阳门站,我出不……」高涨的情绪随着我没说完的话都落进了肚子里,周遭的环境又变的安静下来,我的手莫名变得无力,带着手机垂了下来。只剩手机里还一直重复着:「您好,这里是 110 报警服务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您好,这里是 110 报警服务台,请问……」只要我还想着我没说完的话,我的手就无法举起来!怎么会这样?我对着手机大吼:「能听到吗?我被困在地铁站了!我出不去!」回答我的,是一直重复的同一句话。「您好,这里是 110 报警服务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我挂断,重拨,挂断,重拨。没有用!对方还是只能重复同一句话!我又连忙拨打别的电话,有救助电话,有朋友电话,无一例外,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被设定了程序,只能机械地重复着接通后的第一句。我听见有两趟列车过去了,我还躺在原地。有没有可能是做梦?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如果是绑架之类的犯罪事件,不可能只是让我在这。可能需要某种契机,需要找到一些线索?汗湿过后,衣服慢慢的干了一些,我贴着冰凉的地板开始回想身边的细节。「啊烦!根本没注意到什么啊!」我懊恼的敲了敲脑袋。但如果需要闯关或者任务的话,也要去人多的地方吧?在这躺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我起身往列车边走去,等下趟车来了,上车去看看,注意观察,一会把线索记到手机上。10车来了,车上没有人。我在手机上记下:回程的车上总是空无一人。下车,径直走到对面。这是第四次,我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一站。不知道之前坐的几号车厢,我随便站在最近的门前等着。上车之后,我记下:有 7 个乘客,五组人。一,抱着孩子的女人,女人在玩手机,孩子在怀里睡着。二,女人隔开一位有一个老年人,正在打瞌睡。三,玩手机的青年男人。四,车厢的另一个门,角落里坐着一个农民工,有空的位置,他却要坐着地上,抱着膝盖低着头。五,穿黑色西装和短裙的年轻女人,旁边是扭打她的那个男人。但此刻他们都规规矩矩的坐着,女人的衣服也好好的穿在身上,似乎彼此之间没有爆发任何矛盾。我正抱着手机发呆,突然听见有孩子奶声奶气的问:「妈妈,我的亮晶晶糖呢?」妈妈正要拿糖,忽然被一声怒斥惊得把糖罐子滚到了地上。「你有病吧干嘛摸我,发情去找狗!」坐她旁边的男人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删了她一巴掌:「污蔑谁呢!」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重演在我眼前。周围的人怕被波及,都散开了。只有我愣在原地。「糖……糖……」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叫着。糖罐子滚到了一个老奶奶脚下。老奶奶慢慢的将手包放到座位上,蹲下为女孩捡糖果,手机从包里划掉到地上。女人和男人还在扭打,但大家对此置若罔闻。奶奶捡起手机,按了按,没亮。她问小女孩儿的妈妈:「姑娘你给看看,这咋不亮了?摔一下应该也没事吧。」「你手机摔了又不是我给你摔得,谁让你帮忙了?」「姑娘,没事没事,我也没想让你赔,我自己不小心不小心,不赖别人的。」奶奶将手机揣回手包里,使劲的往里面放了放。女人开始训斥孩子,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奶奶从包里掏出一颗果冻,问孩子。「孩子,我这还有果冻,别哭了孩子。」小女孩看着奶奶,片刻后伸手,稚嫩的小手刚刚接触到奶奶,还没拿稳果冻,女人便一巴掌拍了过来,打在了女孩的手背上。「别人给你你就要啊,给你毒药你也要是吗?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果冻咕噜咕噜的往前滚,撞上了一杆遮阳伞。短裙女人和西装男人不知何时扭打在了一起。我顺着遮阳伞的位置抬眼看。那里,是我的座位,现在没有人。如果我坐在那,遮阳伞就会停在我脚边。这个车站是重复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重复的……我的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喉咙发紧,嗓子里仿佛着了火,但是身上却又散发着冷意,仿佛置身冰窖。熟悉的播报声响起,我看着缓缓开启的车门,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在等着我验证。我迈开沉重的双腿,走下车,看着不远处对面的列车。我想,不用返程了。11身后的列车呼啸而过,我转过身,等车。这些人里一定有什么需要我去找的,不然为什么总是这几人?当列车驶来,我第五次走了进去。没错,和猜想的一样,还是这几人。和之前一样,年轻男女重复争执,我坐回了最初的位置。眼看着她们争吵,喧哗,到站,我看了一眼脚边的阳伞,下了车。第六次。也许是需要解决车里的事情?帮助别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就想随便做点什么。所以我站在年轻女人身边,当男人伸手的时候,我咳了一声。男人抬头瞪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年轻女人茫然的看着我。我没有回话,只是面色僵硬的苦笑了一下。我退回一边,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变化……小女孩的糖要掉了,我提前接住了它。她朝我扬起毛茸茸的脑袋,奶声奶气的说谢谢。真可爱,唇角还有小梨涡。奶奶睡醒了,戴上眼镜拿出手机,我想,她的手机还会掉吗?我换了位置,站在奶奶身边。「啪!」是手机摔在地面的声音。奶奶的手机并没有掉,是对面。「你干什么!有病啊!」愤怒生气的声音,我看向对面,看位置是那个短裙女人,但声音却是男性的。坐在边上的农民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拿起短裙女人的手机摔到了地上。短裙女人一动不动的坐着,手里依然拿着手机。她的身上忽然凭空穿出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男人伸手推搡着农民工,嘴里叫骂着。农民工一言不发的回到原来的角落坐下,我以为男人会追上去打他,没想到他只是捡起手机,骂骂咧咧的坐了回去,一边检查手机一边嘟囔着什么。他的身体穿过短裙女人,完全重叠在一起,然后消失不见了!我两忙把这件事记录在手机上:一,母女无恙二,短裙女人和眼镜男人中,至少一个不是人三,手机……门上路标的小红点亮起,我突然想,如果不下车,我一直在车上,车会开去哪里呢?12门开了,我没有动,我发现整个车厢的人都没动,没人要下车。我看着窗外,黑乎乎的隧道,前方好像有亮光?还不等我看清楚,列车离光线越来越近,强烈的光使我无法睁开眼睛,头也开始剧烈的痛起来。身上像被光线灼伤一般,火热的疼身体像是要裂开一样,我不禁呼出声来。可除了我自己的声音,我没有听到身边有人出声。等我在睁开眼睛,还在列车里,想起刚才的痛感,我检查了一遍自己没有任何伤口。我抬头看,小红点在明园站跳跃着。他妈的!我忍不住咬着后槽牙骂出声来,又来!第七次了。不知道还要重复多少次,但是刚才的想法明显行不通,不能一直坐车,太他妈疼了!或许是我刚才一意孤行的缘故,虽然没有伤口,但总觉得四肢越来越重。这一次我还在短裙女人身边站着,等男人伸手,我就咳嗽。然后我等女孩睡醒,帮她接住糖罐子。我麻木的走到奶奶身边,她戴上眼镜开始看手机。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变动,就像是闯关游戏一样,我想,应该推动下一个剧情了。我将余光转向农民工,他和这个短裙女人绝对有问题,我时不时的扫视着对面的短裙女人。她的位置上的确有两个人,当他们重合的时候,我只能看到短裙女人,但当眼镜男人抬头时,我能看见他的无框眼镜。眼镜男人的视线一直似有似无的看着对面的母女。农民工一直垂着眼睑,他偶尔会快速抬头,也在看那对母女,但是好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顺着他的角度,我预估着他应该是在看小女孩儿的脚下。脚下有什么呢?一个口香糖纸,团成一小团,就在小女孩的鞋边。我还在想的时候,农民工突然起身,和之前一样,摔手机。眼镜男人也和之前一样,没有过多追究。手机落地的时候,我扫了一眼,屏幕上不停滚动的文字,好像是在看直播?男人捡起手机,我看见屏幕里闪过的一抹浅蓝色。是什么?没看清楚。但好像有点印象……年轻妈妈好像被农民工的举动吓到,把小孩子抱得更紧了一点,随意地对着坐回角落的农民工投以鄙夷的眼神。随着年轻妈妈的抬腿,浅蓝色的裙摆跟着摆动。我猛然想起来,刚才眼镜男人的手机屏幕中闪过的那一抹浅蓝色。是裙子!那口香糖里应该是微摄像!他在直播!也许,这个就是我的变数!我直接走到年轻妈妈面前,在疑惑的眼神里捡起口香糖,轻捏,糖纸里面是硬的。我回到眼镜男人的面前,无声的看着他。他抬头平静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放进口袋,扭头装睡。因为和短裙女人的身体重合,他们看上去像一个有两只脑袋的双性人。我故意让手机掉在他们脚下,然后弯腰去捡。手机穿过了短裙女人的靴子,但我能碰到她的鞋。怎么会这样?我将口香糖包裹的摄像头扔在地上,狠狠的碾过几次后,回到位置上坐下。13列车到站,下车,我继续在手机上记录:一,可以推进剧情,但不是关键。二,列车安全员去了哪?除了那一次,后来再没出现过。三,为什么继续往下开会有晕眩和疼痛,那片白光是什么?四,短裙女人和眼镜男人是什么东西?带着种种疑问,列车再再次停在眼前。第八次。上车后,我用身体紧贴着车门,尝试着用手指去扣车门的缝隙。车厢链接处的地面像是一个横着的弹簧,我用脚往接口处踩去。后背突然的拉力,我知道他来了。我整个人往后栽去,又被有力地一双手扶住。「小心点,站稳了。」那道沉闷的声音。没错,当乘客做一些不适宜的事情时,列车安全员就会出现。而这列车,应该只有我称得上是「乘客」吧。我朝他礼貌的笑笑,退回到母女的位置。装作不经意一脚踢开妈妈裙下的口香糖,冲玩手机的眼镜男人笑笑,随着他收起手机装睡的动作,我后退一步伸手接住糖罐子,递给小姑娘,这么熟了,摸一把头不算过分吧。收到一声「谢谢」,我在女孩妈妈敌意的眼神中收回手,朝地铁安全员走去。在他身边站定,我听见他的呼叫机响了三声。从没有过的剧情,我知道自己判断的是对的,我极力掩住内心的欣喜,朝他悄悄走近。地铁安全员按了一下耳机,接通呼叫机。数秒后他一向冷静严肃的眼神,在连接到呼叫机之后宛如崩裂。他听到了什么?14我迫切的想听到耳机里面的内容,直接拉住他的手臂上前凑去,他竟然没有将我推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手拔掉耳机,迅速的回头看门上的路线进度,用手急切的敲打着手表。我清晰的看见他的眼睛里是着急、迷茫和绝望,他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到底怎么了?熟悉的语音播报声响起,我看着耳机连着线在他小腿处晃着,里面好像有声音,我赶紧蹲下拿起举到耳边。我拿起耳机那刻,车门打开。地铁安全员回头对车厢里大喊:下车!快下车!他上前去拽那位奶奶,耳机从我手里滑走,我只听见里面微弱的尾音,那么远那么近,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的心脏。「注意!注意!列车上有炸弹,总控室无法控制列车,请立即疏散乘客,请立即疏……」我呆坐在地上,这里怎么会有炸弹!他上手去拽那些乘客,可是他们都不动。「走啊!下车啊!」地铁安全员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他嘶吼着,他拼命的去拽。那个农民工还在角落坐着,小女孩儿还在吃糖,她们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都对地铁安全员的举动视若无堵。我要不要下车?我就在门口,呆坐在地上。这一刻我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反正总会重复,我没有勇气能走出循环,不如死掉吧?说不定就能结束呢?15「下车啊!」他回头对我大吼,我看着他的眼泪流进口罩里,瞪着我的双眼里布满血丝。我仿佛被他指令着,如同木偶似的迈出那一步。一步,我就站在了车外。站在那,我想,我好像每次下车都没有回过头。我扭过头。我的动作像是按到了什么播放键,车里的乘客突然都动了起来,每个人都哭喊着,惨叫着,扑在玻璃上,他们不停的拍打着窗户……她们对着我,面目狰狞,我看到火光燃气,听见炸裂声……可是,门开着的啊!我刚才出来了啊!她们为什么出不来?车门伴随着语音声缓缓关闭,语音里还在提醒乘客上下车注意事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列车驶远,最后我只看见肢体残骸飞溅到玻璃上,那好像是一只小手。我还能听见她对我说谢谢吗?16我觉得我站了很久,但实际上每趟列车中隔的时间都一样。列车照旧朝我驶来,越来越近,风带动我的头发,我感觉到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面泪痕。列车停稳,车门打开,我抬起一只脚却迟迟没有勇气走进去,他们明明在我面前死去,但又活生生的在里面坐着。车门关闭的时候,我看见妈妈正在轻拍着睡着的小女孩,我在她那张总是严厉呵斥的脸上看到了温柔似水的神情。我亲眼看着第九次的车开过去,我没有上车。过一会儿,女孩的糖就会掉,没有人给她捡,她又会哭。妈妈拍了一下,小手背就会立刻泛红一片,刚才那只残肢……得多痛啊!在火光中农民工使劲的拿着手机敲击窗户,那个偷拍的眼镜男人竟然会在面对火舌的时候,一把将奶奶拉向身后。车里的一切发生突然,列车明明短促急快的离开了我的视线,但是每一幕都像是在我脑中放映的电影一样,那么清晰,离我那么近。是不是找到炸弹,救出所有人,这一切就能结束?17列车来了,这是第十次。我面色苍白的走进去,此时的我已经心焦力竭,我感觉生体机能在流失,不知道我还有多少重来的机会。上车后,我端详着车内,乘客们都没有什么行李,夏季穿得单薄,炸弹应该不在人的身上。那就是在车上?我制止了男人,但没有接住糖罐,借着捡糖的由头趴在地上快速的看两边的座位,下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收起眼底的失望和挫败,将糖放到女孩的手中。她又甜甜的对我说:「谢谢。」我看向农民工,只有他一直在一个角落里,我怀疑他身后的位置,或者墙面会不会有什么?所以他才挡着?我朝他走进,等着他起身去摔掉手机,我借机拿开他的包裹,后面什么也没有。车即将到站,我想我应该找个帮手。18这一次上车感觉又虚弱了许多,站着,说话都费劲,我故技重施,地铁安全员来了。我问他:「如果车上有炸弹,应该怎么办?」我的直接吓到了他,他没有理会我。「她的糖要掉了。」在他奇怪的目光注视中,我走向小女孩,伸手便接住了糖。然后我看着农民工:「他会去抢东西。」我看着玩手机的眼镜男人接着说:「你猜手机莫名被摔,他为什么不追究?」下一幕如约重复的时候,地铁安全员终于正色看向我:「你是谁?」「告诉我,如果有炸弹,会大概率安置在哪?」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一般来说,有两种,一是人载炸弹,威力较大,带的炸药充足,带炸弹人也会死,一般也很难通过安检。」他咽了咽口水,清嗓又说:「二是定时炸弹,需要提前放置,炸药威力小会起到引炸的作用,一旦引炸成功,列车本身就会变成一个强大的炸弹,但是有个特点因为要定时,定时器设定之后,会有指针节点或者是由电路灯规律闪动作为节点。」「也就是说,炸弹会是威力小的定时炸弹,要么能听到要么能看到,总之能找到。」我语速极快的向他求证。「是这样没错,但是一般都很难,比如声音像是指针走动的声音一样大……」我得到想要的答案,没有在和他深究下去,不顾他惊讶的眼神,我开始在车厢里摸索起来。可能是刚才我的两个预言让他受惊不小,他一直紧跟着我:「所以……车里有炸弹?」我没顾上回答他,因为车马上就要到站了,到时我只能下车。呼叫机响了三声,他按了一下耳机,接通呼叫机,我知道一会儿会怎么样,深吸了一口气。和上一次一样,地铁安全员不论怎么去呼喊,拉扯,车上的人都不动,他将我推下车,继续回头去拉那些人。我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因为我下车而苏醒疯狂求生的人们。这一次看的更加清楚,血腥,我努力辨别着爆炸声的源头,在列车载着一车鲜活的红离开时,我看见地铁安全员在拍打车门。他在说什么?19我赶紧跟着车跑起来,努力辨别他的口型,zhan?Hong?我看不清,车在几秒钟之内消失不见,我停下来,身体越来越疲惫,我平躺在地上,慢慢的轻轻地呼吸着。地铁安全员肯定是在告诉我炸弹的源头。在车上,就能亲眼看见从哪里炸开。我需要一直待在车上,直到炸弹炸开,然后重生,找出炸弹。我这虚弱的身躯,能受得住这一炸吗?车来了。20第十二次。我近乎是拖着身体走进来的,我没有力气再捡糖果,我需要留着力气做后面的事。短裙女人和年轻男人扭打起来。女孩的糖果了,妈妈和奶奶吵架。农民工依旧出手了,可是事情发生了不一样的转变。他的手从扭打中的两人身上穿过去,打落了短裙女人包里的手机。当农民工回到座位,奶奶在捣鼓手机,小女孩仍然在哭,她非要离开妈妈自己站在一边,就站在正在扭打的短裙女人身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嚎哭着。哭着哭着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到,她慢慢的蹲下身,捡起了口香糖纸包着的微型摄像球。年轻妈妈猛然醒悟,狠狠的瞪向留在座位上的眼镜男人。但最后也没有任何举动。短裙女人挣扎着,衣服被撕得粉碎,东西撒了一地。一个小熊娃娃从她的包里滚了出来。小女孩被娃娃吸引了注意,擦擦眼泪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她怀里的小熊刚好面对着我,我看见小熊眼睛里好像有点不一样。玩具熊的眼睛为什么有红光?21车到站了,随着语音播报声响起,小熊眼睛的光暗下,在我犹豫是否下车时,我看见熊眼里的红点一跳亮起来了!不好!炸弹!我驱使着最后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抢过小熊,从即将关闭的门缝的挤了出去。好险,还好!我站在车外拿着手里的玩具熊,列车慢慢开动,我用力的将小熊朝隧道的另一边扔去。小熊扔进隧道的同时,我听见一阵火花炸开的声音「彭!」我看着远去的列车,玻璃处有红色的液体流下,车越来越远我听到了列车炸开的声音。我快速的趴在隧道边,借着微弱的光,看见玩具熊在底下,完好无损!拿错了,这个不是炸弹!22但,我想我已经找到炸弹的位置了。炸弹从第一次坐车时就已经告诉了我,它的位置。而我却一遍遍的让人们重复死去,我将手附在心脏处,感受它微弱的跳动。一条人命是这么微弱的吗?我望向车的尽头。我静静的等,等列车再来。车来了。第十三次。这一次,不会再错了。也是最后一次了。我上车后,没有去坐,我站在门前,仰头看着路线图上的站名,明园站-大庆沿站-跃阳门站。列车正从明园站驶向跃阳门站,中间那一站从来不停。我拿出手机,狠狠的砸向显示屏!「彭!砰砰!彭!」一声又一声,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毕竟是被人打开过的地方。屏幕裂开,我用手将大块的碎片拿开,手掌被划开的伤口涓涓的流着血,和疼痛相比较而言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东西。一块手机大小,小型的长方形炸弹。密密麻麻的电子电路,有一根链接在站名周围。我没想错,当即将到下一站时,小红点调到跃阳门站时,定时炸弹就开始倒计时。先是影响车壁内里上端的线路,火花四溅,控制开关在门边,不再能工作开门关门,那只要等着倒计时后,炸弹炸开,这辆列车就会驶向地狱的大门。而我刚才看到的玩具熊,黢黑的眼珠上面反射的是炸弹的红点。找到炸弹了,怎么把它拿下来?「只要看着它就可以,把它的一切细节装进你的眼睛里,刻进你的记忆里,你就可以拆除它。」低压沉闷的嗓音在身边响起,他仍然穿着红色的衣服,戴着口罩慢慢走近,没有理会我难以置信的表情,用手将我的脑袋转向炸弹。「看所有的细节,屏幕,线路,频率,拨片位置。」我僵着身子,时间越来越少,我知道炸弹要炸开了,近距离炸弹的恐惧在蚕食我的心和勇气,手在颤动但没有松开,我应该相信他的吧?我小心的触碰着线路,耳边播报声响起,我知道时间到了。红点再次闪烁跳动,倒计时清零后一片白光炸开,像是曝光过高的像素将整个车厢笼罩。23……疼痛一点点聚实到我的身上,我努力的动弹四肢,费劲力气也只是轻微的动了动手指尖而已。这……是哪?我睁开眼皮,朦胧中看见一个年轻女人站在我旁边,我是躺着的,将目光聚焦到这人的脸上。她戴着口罩,眼眉很疲惫,眼睛里盛着的光像是斑斓的湖水,不似记忆里的那般娇俏。看我睁开眼,她勉强笑了:「老公,你终于醒了。」天很热,空调疲倦的轰鸣着。她穿了一身长衣长裤,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暗沉的布料中,像一个即将百年的老者。「楚警官,你终于醒了。」医生羡慕的笑道:「三天了,你女朋友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不结婚很难收场啊。」我无法回应他的羡慕。我的床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儿,她牵着妈妈的手,奶声奶气的说:「谢谢叔叔救了大家,叔叔是大英雄。」还好,他们都没事。「好了,你们先聊。稍后我来做例行检查。」医生故意为我和妻子留出独处的空间,带着其他人离开诊室。我不敢看女友的眼睛。「楚巷,我不怪你。」女友含泪摸了摸我缠满绷带的头。她很温柔,一直很温柔,和梦里与男人扭打的模样截然不同。不,那不是梦。逃避可耻。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我曾亲眼目睹女友在地铁里被人拽了出去。我无法原谅自己。24我叫楚巷,是一名卧底警察。半年前,为执行追踪任务,我登上了一列普通的地铁。乘车途中,一名男性向一位穿西装短裙的年轻女人伸出了罪恶的双手。那个年轻女人,是我女朋友。为了保证任务完成,我没有节外生枝,只能对两人的扭打视若无睹。我时刻都在盼望着,盼望人群中站出某一个人,制止男人的暴行。但是没有。我女朋友最终被揪着头发,拽出了地铁。她仰面朝天被拖出去时,我发现她在看我的脸。我想救她。但我不能。我在执行任务。她没有叫我,我也没有动。25任务很成功,但我却一直情绪低落。地铁里的一幕幕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我是一个男人,却没有保护自己的未婚妻子。我在汽车旅馆躲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她找到了我。「楚巷,我不怪你。」可我怪我自己。26几个月前,网警报告,有一批危险境外 ip 在通过网络诱导危险行为。很快,一名组织成员因偷窃化学药物被捕。队长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命令我再次卧底,就出幕后黑手。我将自己在网络上包装成不分明理、心思狭隘的化学学霸,每天在网上诅咒着比我家庭富裕的同学,梦想着报复他人。组织很快找到了我。通过层层考验,我终于接近了这个黑暗组织。由于入伙时间较短,我无法接触核心内容,但还是隐约听见公共场合、一举成名、炸药等等的词汇,我感觉事情不妙,立刻将情报传给上级。得知炸弹计划后,我立刻前往车厢,配合地铁人员将人群疏散,但是这时总控室发现有一列车厢的门控失灵,几名乘客被困。我当即明白,炸弹很有可能就在这节车厢。千钧一发之时,我配合其他人员砸破车窗,刚刚进入车厢内,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列车厢开始前进了起来……我开始查找炸弹的位置,如果是定时的,只要断开计时器的触发电路就可以。下一站到了,我已经找到了炸弹,列车缓缓停下,早已候着救援小组也紧跟而上。我拿着成功拆解下的炸弹,看着乘客们迅速地撤离,耳中突然听见『咔、咔』的声音。我恍然发现,炸弹内竟然设置了二次计时,而这一次!时间更短!来不及思考,我带着炸弹朝人群相反处跑去,在最后一刻将炸弹扔出。轰鸣声响起,我晕了过去。27案件很快侦破,犯罪分子被一网打尽。队长亲自带来了爆炸发生当天,地铁里的监控录像。我看见妻子进入了隔壁车厢。我抱着炸弹跑出地铁时,她锤着隔壁车厢的玻璃,试图随我而去。我曾经救了很多人,却没能救自己的妻子。这次,我终于救了所有人。(全文完)作者:被诅咒的猫备案号:YXX16yABK66hEpPO3MUrpnK​赞同​评论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为为武功盖世 等×

如何系统地练字?

想写出一手好字并不难,只需掌握好方法。写好笔画,是短时间写出美字的基础,写好结构,是写出美字的关键,写好章法,是写好一行字的要点所在。但是在系统地练习笔画、结构、章法之前,需要做一些准备。包括文具准备、执笔方式、笔性训练等等。书法老师DanielFC,拥有6年一线教学经验,指导过的学员多次获得全国性奖项。不妨和DanielFC一起,每天抽出10分钟,在练字静心的同时,收获一手好字吧。写字前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