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男主偏执成狂占有欲很强的病娇文?

新婚之夜,挑开盖头后,我手拿剪刀恶狠狠的看向眼前的新郎。「你若不想死就别碰我!」他眯了眯眼,眼里带着的笑意尽数褪去,眸中闪过一抹阴狠。「怎么?郡主还想为别的男人守节不成?」我的指尖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握着剪刀过于用力,还是因为他突然阴沉的脸。总之我怂了,没敢回答他的话。他却将大红喜袍脱掉扔到一边,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慌了往床里挪,情急之下的举起剪刀刀尖戳向他。「哐当!」我手腕一疼,剪刀应声落地。他欺身而上将我逼到角落,一手撑着墙,一手便来扯我衣服,我惊慌之下,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他的脸被我打的一偏,玉面之上印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脸色瞬间变色,犹如阎王在世。我往角落里缩了一下,以为他会打我,没想到他居然捡起之前掉落的剪刀,冷笑着塞进我的手里,面色癫狂的指着自己胸口。「来,郡主不是要守节吗?往这刺,今日我谢暄不死,你昭乐郡主的夫君我当定了!」他开始凑过来扯我衣服,我拼命挣扎,刺啦一声,我胸前喜服被应声撕开。我瞬间红了眼,又羞又气,闭上眼举起剪刀向他身上刺了过去。砰!我被他手臂力量一甩,头狠狠的撞到了床头,一阵晕眩,我晕了过去……2「郡主,郡主,你快醒醒?」我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我,难受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红色纱帐,我激灵一下坐起身来,下意识便打量身上衣物。还好,谢暄还没丧心病狂到奸尸。我的贴身丫鬟芍药扑过来,在床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郡主太好了,您终于醒了。」一旁的曹嬷嬷也赶紧过来,担忧的劝着我「郡主,你怎么如此胆大,这哪有新婚之夜就伤了自己夫君的新妇,我刚才可瞧着姑爷手上还淌着血,匆匆的就去了书房,趁着现在还没惊动老夫人,您赶紧去服个软吧。」我垂首看到胸前长发和身上被撕破的红色嫁衣,想起谢暄面如煞神的模样,梗着脖子不说话。「郡主,你已经嫁了人,可不能再耍小性子,我看姑爷并没有声张,这是给您留了台阶的,您可千万别任性。」我还是没说话。「郡主,你就算什么都不顾了,也得想想公主府,想想长公主,想想太子殿下啊!如今朝上夺嫡斗争日盛,司贵妃日渐得势,四皇子步步紧逼,如果得罪了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让他倒向四皇子,太子殿下可就危险了!」这话绝不是一个嬷嬷能说出来的。只有我那位身为长公主的母亲,才会说出这种话,可这话真的触到了我的软肋,我犹豫了。我心悦当今太子,几乎人尽皆知。我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皇后之兄,当朝国舅爷,太子是我表哥,我们称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太子表哥。可没想到,一道圣旨,我便被许给朝廷新贵,当朝大将军谢暄。谢暄是战神下凡,整个南朝没人否认。他从千军万马中救出被敌兵围困的太子得到重用开始,到他击败南朝心腹之敌,几乎百战百胜,从一介布衣,到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谢暄仅仅用了五年时间。而他偏偏还生的极好,有京都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被称为玉郎。是啊,这样的郎君谁人不爱。可我闪闪不喜欢他看我时那种直白而赤裸裸的眼神,第一次见面,他便对我表达了一种疯狂的占有欲。我不喜欢,这不正常。「郡主,你马上天亮了,您再不去……」秦嬷嬷小心催促,我心中思虑,如今表哥的太子之位着实危险,四皇子虎视眈眈,对谢暄十分拉拢,我着实不能与他闹得太僵。纵使我再讨厌谢暄,埋怨太子的拱手相让,也不能连累到家中在朝堂的布局,为今之计我只能暂时隐忍与谢暄周旋了。我坐到铜镜前,心中思索一番,一会儿试着和好,谢暄若肯退一步,我便与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未尝不可。只怕他得寸进尺。3「吱呀」一下,门突然被推开。嬷嬷惊喜的声音传来,「姑爷您来了,郡主正想去向您赔礼呢。」「你们先出去吧。」一道冷冽的声音。我猛的心里一紧。顶着盖头,我只能隐约听到曹嬷嬷等人离开关门的声音。听着靠近的脚步声,我心中更加紧张,葱白的手指绞紧了,心怦怦跳的厉害。他若答应不碰我,我什么都能依他。正想着,盖头被猛的掀开,我抬头对上了一双冷若寒霜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没有一点情绪。我的心猛的一沉,顾不上看他的脸,只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想着先前嬷嬷教我的话,我结结巴巴地说,「夫君,我……我一时糊涂,你不要与我一般见识。」说着,我还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的双眸噙着泪水,看起来楚楚动人。谢暄眉眼之间越发冷淡,虽然没有出声,直勾勾的盯着的我的黑眸,像是从中窥出了些什么。我一时心虚,不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皱了皱眉。下一刻,谢暄伸出修长分明的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迫我抬头,对视之中,谢暄笑中满是嘲讽之色。「郡主国色天香,心比天高,怕是瞧不上谢某了。既如此,谢某也不勉强。」他猛的甩开我的下巴,背于身后的手,将一张纸甩到我的怀中。「这一份休书,郡主可收好了。」休书?!他怎会如此好心?我猛地抬头,忙拿起落于怀中的休书查看。上面赫然写着我新婚之夜心弑夫,被谢暄休弃。「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暄望着我脸上满是嘲讽之色。「这不是郡主想要的吗?郡主心心念念着太子殿下,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即使如此,那谢某便成全你,只是这太子的女人,郡主怕是没福气当了。」他说到最后咬牙切齿,一双眸子漆黑一片,手下也越发的用力,恨不得要捏碎我的下巴。我一口气堵在心口,眼前一黑,气的差点昏过去。这哪里是休妻,明明就是在打公主府和太子的脸,赤裸裸的威胁。我毫不怀疑,今日我若敢接休书,明日谢暄便敢站到四皇子那边,与太子为敌。我左右为难,忽觉得头皮一疼,刚刚整理好的凤冠被谢暄劈头打下,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叮叮的碰撞声。我谢暄拂袖:「郡主即拿了这休书,便不再是我谢府的人,这凤冠……哼!」他一脚踢开凤冠,拂袖便要离去。我猛的起身,挡到他面前,面色通红,「不,你、你不能休我!」「我凭什么不能休你。」谢暄看着我,眼中毫无感情,「仅凭你新婚之夜弑夫这一条,我便能休了你。」「我不是故意的,你若不对我无礼在先,我怎会……」我越说越没有底气,谢暄面色越来越阴沉,我一时情急之间,一直压着的脾气蹭蹭上来。「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休我。」我又补了一句,「也不能碰我!」「昭乐郡主,你不要欺人太甚。」谢暄脸色一寒,瞬间气势暴涨,再次捏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按到了床上。我以为他又要用强,情急之下张口冲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下去,力气大的甚至尝到了铁锈味。谢暄吃痛,一把甩开我。我顺着他的力道朝床里滚了两圈,缩在角落警惕地看着他,「这次不能怪我,谁让你色欲熏心……」谢暄咬牙看我,神情越发的冰冷。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努力的让自己冷静道:「谢暄,你我一言一行皆被人盯着,你新婚之夜便给了我休书,若是让外人知晓,你我两家颜面扫地,这便是你想要的?」谢暄嗤笑一声,「郡主可真会倒打一耙。」我忽略他的嘲讽,继续往下说:「今日伤了你是我有错在先,可你明知我不愿嫁你,还使手段向圣上求婚难道便没有错吗?如今我既嫁了你,一切尘埃落定,我日后定然好好做谢夫人,不会再与你找麻烦。」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等着谢暄开口。可等了好一会儿谢暄都没有说话,我抬头去看,谢暄眯着眼睛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郡主这是要为了太子甘愿献身了吗?」我脱口而出,「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嗤笑,「既然碰都不能碰,我留着一个花瓶一样的妻子干嘛?供着吗?是不是还要每日上供?」他的嘴真毒。我急了,忙道:「只要你别碰我,别的我都依你,纳妾也行。」听到纳妾他神色一寒,视线在我身上打量着,许久他才收回视线,古怪的笑了笑,将休书撕碎。「既如此,我便再给郡主一个机会,这休书暂留。」我看着谢暄欣长的身影离去,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答应的这般爽快,却不知他要我做什么?4新婚之夜,我独守空闺。第二日,我睡的正香,便被一掌拍醒。我一直有起床气,不满的嘟囔道:「谁?掌嘴。别扰我睡觉。」话未说完便对上了一双冷若寒星的眸子,瞬间闭紧了嘴巴,赶紧坐了起来。谢暄并未开口,却是拿出一跟银针,掀开褥子直接往我手指上一扎,染红了下方的帕子。我痛呼一声,「你干嘛!疼!」开始我并未反应过来,等我看着那染红白色的手帕,瞬间脸色一红。他这是在假装我二人已圆房。谢暄神色淡定,将银针放好,再次用褥子盖上落红,看向我神色却隐含警告。「郡主,记得昨日你说的话,如若反悔,我绝不饶你。」我心中忐忑,只能点头。曹嬷嬷推开了门,这时谢暄和我已经穿戴完毕,曹嬷嬷挨着另一个嬷嬷走进来,芍药伺候我梳妆打扮。谢暄端坐一旁,身姿挺拔,面色冷沉。进来的嬷嬷忙收了帕子,小心的放到盒子之中上,道:「恭喜将军,夫人,早生贵子。」谢暄撩袍起身看了一眼梳妆镜前面的我,无表情的我:「准备一下去给祖母请安。」说完他率先出了门,我忙跟上。到了正厅,我见到了谢暄的奶奶,好在奶奶并没有为难我。她笑呵呵的接过我二人敬的茶,拉着我的手,送与我一看就质地温润的玉手镯。「这是暄儿苦命的娘留着的,可惜她没能看到暄儿如妻,今日便给你戴上吧!」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昨日还差点捅死人家的儿子,如何有脸接人家的手镯。我求救瞥向谢暄,他点了点头,我只得收着,谢暄与奶奶说了几句,便有事离去了。奶奶是个极好的人,她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说着说着便眼底含泪。说她是将门虎女,与谢暄的祖父经常吵架一言不合,刀剑相向。说她的儿子娶了个娇滴滴的江南姑娘,她大声说几句便偷偷抹眼泪,人却是极巧的,秀的秀帕漂亮极了,最好的是给她生了个这么好的孙子。谢暄小时候长得跟个姑娘似的一样好看,我们一家人都担心他大成了小白脸,后来看到他跟人打架,放心了,哈哈……这小子打架可狠了。后来啊,北戎太子亲自带兵偷袭江北,世代镇守江北的谢家,除了谢暄和老夫人,全族老幼,一百二十八口全部惨死在北戎的铁蹄之下。「你既然做了谢家的媳妇,奶奶希望你能和暄儿同心同德,夫妻一体。」奶奶殷殷说完便让我回去休息了,可我却心事重重。我曾听爹爹说过,太子一直主张放弃江北,与北戎和谈,划江而治。5夜里,谢暄很晚才回来。我睡眠极浅,在推门之声响起便已醒来,此刻被子下的拳头紧紧握着,竖着耳朵警惕地听着脚步声。他来干什么?不会是反悔又要和我洞房吧?若这厮真的反悔,我这次又到底是拼死反抗呢?还是假意顺从呢?我心矛盾,他已来到床边,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谢暄居然躺到了我的身侧,我心跳得愈发厉害。谢暄似感觉到我通通的心跳,猛的一拽被子,语含讥讽。「郡主这装睡装的可真假。」我心中一顿,脸色微红,一时不知是该继续装睡到底,还是起身与他争辩一番?气氛尴尬之时,忽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一个黑衣人猛的翻窗而入,寒光一闪,赫然是一把利剑,径直刺了过来。谢暄武艺极高,他扯过被子缠住剑身猛的往外一横,瞬间借力从床上腾空而起,与那黑衣人斗成一团。我缩到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见谢暄拔剑而出,剑光寒影之中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而谢暄与黑衣人缠斗许久,猛的黑人甩出一片毒针,毒针射向谢暄,谢暄剑光闪过,避向一边。此刻打斗之声已惊动了侯府的人,护卫们的声音想起,黑衣人趁势翻窗逃走。谢暄身体一僵,站在那,一动不动。我惊魂未定,小心的凑过去,却见他脸色煞白,唇间已经隐隐发黑。这是……我低头看见他胸前赫然插着一根毒针,大惊之下,赶忙去撕开他的衣服。谢暄握住我的手,眼底一片冰海:「滚,不准告诉祖母。」「不想死就闭嘴!」我拍开他的手,看这毒来势汹汹,直接将他的衣服撕开,将他扶到床上,慌乱地在房间里找工具,扒了半天才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一套银针。看着那套简陋的银针,我幽幽叹气。没办法,只能先凑合用了,我将蜡烛移过来,用火给银针消毒,礼针下去,谢暄猛的歪头吐出一大口毒血。我摸了摸他的脉,皱眉,又是两针下去,看着他又吐出一口毒血,这才松了口气。「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创伤药。」谢暄躺在床上,此刻看向我的眼神惊疑不定。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搅动双手,觉得自己肯定暴露了。他手指指向床头的柜子低声道:「那边有药,在暗格里。」我走过去,拉开柜子,找到暗格才发现里面有不少的药,我小心的为他敷上伤口,包扎好,手法娴熟,显然经常练习。谢暄看着我的动作,忽然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郡主纵然失忆了,医术还是这般高明。」我手一抖,「你怎我失忆过?」我确实失忆了,准确来说是丢失了一年的记忆。因为年幼时身体不好,经常昏厥,药石无灵,母亲四处求医问药,后来寻的药王施救,却要我拜他为师。母亲本不同意,但在我再次昏厥之后,不得不将我送到药王谷拜师,后来我每到暑热之时,便在药王谷学医。三年前,江北之战爆发,我随师傅救济难民,据说在一次意外中伤到了头,醒来便不记得那年的事了。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就连太子表哥我怕他担心,都不曾提起,他怎会知道?谢暄就这么看着我,神色复杂,我甚至能从中看出几分情意缠绵来,莫非我疯了不成?许久他撇开脸,悠悠道:「郡主难道便从未想过,会忘记重要的故人吗?比如情郎……」「不可能。」我几乎立刻打断他的话,笑了一声,「将军未免太无耻了,难道为了睡我,不惜假扮我忘了的情郎?」他脸瞬间寒了下来,恼羞成怒的将我直接甩到床里面,拉上被子。「郡主,今日之事,嘴巴闭紧一点,不许告诉任何人。」我不忿的点了点头。6谢暄受了伤,不得不在家将养,而我身为他的刚过门的妻子,不得不贴身照料。几天下来,我发现他倒不是难缠之人,他对一切都十分随意。只要他不馋我身子,我们勉强还是能够和平相处的,甚至他对我都无甚要求。我母亲尊为公主,从小在宫中长大,养成了诸多规矩,对我要求甚远。我时常庆幸,因幼年身体不好得以入药王谷,不然我定会被我那个公主老妈给憋出病来,而现在谢暄对我十分放纵,我一点一点试探他的底线。婚后我倒是自由,今日出去逛个街,明日出去骑个马,后来我甚至敢偷摸出去看花灯,我晚上翻墙而入,一下跳进了他的怀里。我尴尬不已,他却含笑看我,「去何处了?」我有些心虚的垂头,「就是去街上逛了逛。」「街上能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有意思的地方瞧瞧。」他今日似乎心情极好,连带的眉眼之间都温柔了许多,我受宠若惊,忙点头,「好啊,你要带我去哪?」他嘴角闪过一抹笑,「你去换身男装。」我着实好奇,回去换了一身男装就跟他出了将军府,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带我来了含香阁。这可是金陵最有名的青楼。据说无数贵族王子为花魁一字千金,甚至偶有粘酸吃醋,醉酒打架之事。谢暄转身进了里面,我只能亦步亦趋跟上,一进门妈妈就迎了上来,「将军来了,您前几日让姑娘们练的舞蹈都练好了,您要不要看看。」他折扇轻摇,扔给妈妈一锭银子,「带路。」妈妈笑成了一朵花,引着我们进了包厢坐下,一坐下,他便只顾着喝酒,我也不好意思问他,到底是看什么舞蹈。我酒量不怎么好,刚想抿一口解解馋,却被他直接伸手抽走酒杯,「你别喝,我不想待会背着你回家。」我猛得一惊,他为何知道我酒量差?我这边还在怔愣着,丝竹声响起,门帘被挑开,十几个姑娘盈盈而入,清一色翠绿色衣衫,穿的甚为轻薄,挥袖之间,衣服竟然寸寸掉落。我惊了,她们居然边跳边脱衣服。好在很快一曲舞毕,谢暄挥了挥手,姑娘们鱼贯而出,他明显已带了几分醉意,眉眼带笑得看向我。「郡主可学会了?」我猛得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他笑意更甚,「郡主要不跳来看看。」这厮竟然敢拿我与青楼的女子相比较,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我当下直接掀了他桌上酒,「谢暄,你把我当什么了?」他依旧淡定处之,扶着我肩膀让我坐下,还甚为体贴的捡起被我打翻的水果放于桌上。「莫气,要不我给夫人跳一段?」不待我回应,他便出去了,我一肚子的火被他给搞蒙了。猛的丝竹之声响起,一紫色蒙面姑娘徐徐而入,身姿曼妙,体态优雅,眼神流转之间自有一股妩媚之气。他黑眸如墨,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我,这一刻我竟有些恍惚,这画面,似乎似曾相识。一舞完毕,面纱落下,惊为天人,雌雄莫变大概便是形容他这种妖孽的。他歪着身子,凑近我,「姐姐可想起了什么?」此时他已大醉,我茫然摇头,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望,独自饮起酒来。那日将军醉了,醉的还很狼狈。我们回了房中,他便将我压于床榻之上,我心中危机四起,本想推开他,他却在我耳边轻轻道一声。「姐姐我成了英雄,可你去哪了?」我心猛的颤了一下,终究没忍住推开他。7最近我与谢暄关系缓和不少,只是我时常纠结,与谢暄是否真有一段遗忘的情。这日正好皇后传招,说我母亲正在凤仪宫,思念女儿,于是便差人来请我。我一入凤仪宫,才发现一切不过是托词,太子早已在殿内等候,缓带锦袍,趁的他仪表堂堂,但他早已不是我心目中的意中人。我一见他便心绪复杂,不争气的想掉眼泪,说实话我对他有欢喜,但亦有怨恨,天子赐婚,他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跟说,这太子当的真窝囊。我对他的感情大概在大婚之日就灭了个干净,尚不至于对他念念不忘,于是我盈盈一拜。「昭乐见过太子。」他见我面色冷疏,温声道:「软软,近日过得可好?」软软是我闺名,我现在不甚喜欢他这么叫我。「多谢太子挂爱,很好。」接下来便是一些客套话,他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甚至不住的讲起我们年少之事。我打断道:「殿下,有话就直说吧!」太子道:「今日请软软来,确实有事相求。」「不敢,殿下请讲。」「软软应当听说过,大将军世居江北,江北一战,满门忠烈殉国。」太子长叹一声道:「大将军悲愤属人之常情,但如今我朝兵力空虚,若因私仇一心主战,导致民不聊生,实在不是明智的行为。我想请软软回去劝劝将军,同意割让江北,已促成和谈。」我没想到他是为此事找我而来。轻笑道:「太子说笑了,我与他并无甚情谊,他岂会听我的。」太子眼中忽的闪过一抹杀意,「若劝说不动,软软可愿为天下苍生而杀一人?」我浑身冰凉,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堂堂太子之口。如今战事未平,他却欲杀主帅,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软软,你可还记得说过永远站在我这边,这话还算数吗?」他温柔脉脉的看着我。我默而不语,只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陌生,他早已不是当年力排众议,率军出征的少年太子,而是变得为了权利不择手段。「殿下,我一介女流,实在不懂朝堂之事。若太子无事,我便告退了。」我转身欲走,眼角一撇,猛地看到一抹不远处,谢暄竟然和四皇子相携而来。他视线看过来,与我遥遥对视一眼,甩袖转身离去。8谢暄至此开始和我冷战,一个大男人如此小气,未免有失君子风度,可这急坏了曹嬷嬷。她叹口气,吩咐芍药,「去厨房熬点参汤,端过来,待会让小姐去给姑爷送去。」我连忙摇头,「嬷嬷、我不想去。」嬷嬷语重心长的道,「郡主呀,你在家做女儿时如何任性娇惯都可,可如今做人家媳妇儿便不能再任性了,大将军如此英雄人物,不知道多少姑娘挤破头想进门呢。」我极其不情愿地跟着曹嬷嬷出门,带着端着参汤的芍药敲响了谢暄的书房。「进来。」仅仅是听见他的声音,我就打了退堂鼓,刚想张口就对上曹嬷嬷殷切的目光,只好咽下想说的话。「郡主自己进去吧。」嬷嬷让芍药将参汤递给我。我轻轻推开了门,将参汤放在桌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夫君,夜深寒冷,喝碗参汤去去寒吧!」快点喝啊,哪怕只是喝一口我也好跟曹嬷嬷交代。谢暄抬起头,冷冷目视着我,「郡主又想打什么注意?」「你胡说什么,我就是给你送个汤!」我被他笃定的语气弄得自己也有些不自信了。然而谢暄却站起来,一步上前逼近我,另一只手将桌上的参汤端起来,「既如此,那郡主可否先尝一口?」「这……不合适吧?」我犹豫,共饮一碗汤,实在有些过于亲密了。不等我将后面的话说完,谢暄已经将参汤送到我的嘴边,我下意识将他的手推开,谢暄手里的茶碗应声落地,参汤撒了一地。我扶着书架剧烈地咳嗽,怒声道:「谢暄!你干什么?」「这参汤既是郡主所赠,那郡主自然要先尝尝,有什么不对吗?」谢暄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参汤,慢条斯理地说,「还是说郡主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所以自己也不敢喝?」听见这话,我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原来是怀疑我在里面下药,所以才想让我『试毒』啊。我冷笑一声,「将军就如此小瞧我的本事,我若想毒死将军,何须在参汤中下药!」我气的甩门离去。外面,曹嬷嬷和芍药看出来的我一身狼籍,当即红了眼眶。「这、这怎么回事啊。」曹嬷嬷用手帕擦着我身上的汤渍。我将我的手推开,咬着牙说:「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了!」「小姐!慎言!」曹嬷嬷道。我撇撇嘴,没有再说话。回了住处,我气的躺在床上,才猛的反应过来,谢暄今日为何会这般反应。看来我与太子谈话,肯定早就有人与他通风报信,他今日不过就在试探我罢了。狗男人,我若想下毒,他岂能活过第二日。此后我极少见到谢暄,不知是故意避而不见,还是真的事物繁忙,我有些不习惯,我每日起来向奶奶问安,奶奶年事已高却是十分爱闹的性格,不过几日,她几乎把谢家的家底全部与我交代了一番,并殷殷嘱咐。「软软啊,你是个好姑娘,我这个孙子啊就是嘴硬,你要多担待些,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知奶奶也知道我门赌气之事,可我对谢暄感情实在复杂,我与他似乎真的有一段忘却的过往,他的行为让我隐约觉得,他或许是在吃太子的醋。这日我用了晚饭,去了谢暄的书房,却在花园发现,谢暄正月下独酌。他用酒擦拭手中长剑,他似乎醉了几分,竟开始在月下舞剑,他身姿潇洒,剑气如虹,翩翩少年在月下有一种豪迈飘逸之气。我忽然想起父亲教我念的第一句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猛地挺住,收剑入鞘,步履有些踉跄的走过来问,「你在念什么?」我又重复了一遍,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竟是我糊涂了,姐姐怎会是那种龟缩偷生之人。」我愣住,他方才竟叫我姐姐。可我却依稀觉得,这声姐姐是十分熟悉的,自然的,我问道:「你叫我什么?」他不答,而是直直的盯着我,「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去见太子,可好?」我摇了摇头,我身为郡主,进入皇宫乃常事,不可能不与太子照面。他脸色一尘,逼近我,「你的眼光真是差极了,你的那个太子哥哥有什么好,被一场败仗就下破胆的懦夫……」「将军慎言!」我忙打断他的话,知他今日真的喝醉了。他向我走来,却一个踉跄将我扑倒在地,我被被他抵在树旁,他嘴边酒气传入我耳朵,微微有些发热「姐姐,你看看我,我哪里比不上一个太子!」他此刻凤眸微眯,玉面微红,真当得起玉郎的称号。他勾唇笑着,吻上了我的唇,我下意识往后靠,被他大掌按住我不再挣扎,索性迎了上去。这个吻,我并不太想拒绝。在他逼人的视线中,我无奈道:「以后再入宫中必让人陪侍左右,不再单独与太子会面。」他这才有了些笑脸。我现在人忍不住相信,我与他或许真的有一段情。9刚刚入冬,皇帝舅舅突然病了。纵使我对朝堂之事漠不关心,也隐隐察觉到了局势混乱,太子与四皇子之争几乎摆上台面,这背后关系和战之争,谢暄这个坚定的主战派,甚至已经开始公然为四皇子站台。而我与谢暄的关系却陷入了奇怪的僵持,他最近对我避而不见,或许因为怕因太子之事与我起争执,而我近日时常在梦中见到他少年之时的模糊轮廓。我已无法逃避,我与他有极其重要的过往被我忘了,我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皇帝舅舅病的越来越严重,甚至一度陷入昏迷,时睡时醒。我与母亲一同入宫伺疾,母亲与皇帝舅舅一母同胞,感情甚笃,见舅舅形容枯槁昏睡着,当下衣袖遮面,泪流不止,随即又发起了公主脾气。「御医呢,御医都是吃干饭的吗,拉出去通通砍了。」母亲甚得皇帝舅舅宠爱,一向骄纵,此时无人敢求情,就连一旁皇后也默不作声,太医跪了一地,战战兢兢。我忙上前,「母亲莫气,让我瞧瞧吧!」因为自幼身体不好,便是被称为母老虎的母亲对我也极少发火,她挥手让太医退下。我坐下,给皇帝舅舅把脉,心中咯噔一下,舅舅气若游丝,显然已经药石无医,不过吊着最后一口气罢了。我施以银针刺以穴位,一刻钟后舅舅悠悠转醒,母亲大喜过望,皇帝舅舅将众人遣走,单独与母亲说了许久的话。大殿之外,皇后将我叫到一旁,「玉儿,我知你怨太子,可他身为未来储君,也是身不由己,你莫要怪他!」我知她意思,左右不过怕关键时刻,我怂恿母亲左右未来储君之位,给她儿子下绊子。还未来得及张嘴,公公突然喊,「昭乐郡主,陛下请您进去。」皇后脸色一变,我来不及多想,便随着公公进了内殿,此时皇帝舅舅已经被母亲扶着坐了起来。见我进来,舅舅冲我招了招手,「昭乐,到舅舅这来。」我鼻子一酸,忽的想起年少之时,他也是如此坐在龙椅之上,笑着冲我招手:过来舅舅这,咱们昭乐以后做太子妃好不好,谁做太子便嫁谁。一转眼,就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皇帝舅舅也老了?我走近,母亲往旁边让了让,皇帝舅舅握住我的手,问,「昭乐,别怨朕将你嫁给大将军?」我摇摇头,泪不争气的的掉了下来。我现在真的不怨了,甚至有些庆幸,那日太子让我杀了谢暄便已经情断,后来太子让人下毒,便是彻底断情了。皇帝舅舅长叹一声,「太子心胸狭隘,懦弱多疑,实在不是良配,更不是良主。」我心头一惊,莫非……「朕决定废太子,改立四皇子,谢暄为四皇子所用,你嫁给他也算是个好归……咳咳咳……」突然门外隐约传来刀剑声,和太监宫女的呼救声,听到有人喊。「不好了,太子带兵闯宫了!」10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太子手持利剑,披甲而入,身侧跟着皇后,和精壮的士兵。皇帝舅舅猛地瞪大眼,抖着手指,「逆一……」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母亲愤而起身,「你们干什么,想造反不成?」太子道:「姑姑何出此言,父皇病危,老四意图谋反,本宫带兵包围父皇,天经地义。」我只觉得眼前的人异常陌生,他何时变成这样的,那个曾经发誓收复故土的少年英主,何时变得如此懦弱,甚至面目可憎。母亲拿出圣旨高高举起,大声道:「皇帝已经决定废了你,改丽四皇子为太子,尔等还不领旨。」太子拳头一握,面色惨白,一旁皇后脸上闪过杀意,下令,「长公主假传圣旨,还不拿下,死活不论!」两方人马迅速激战在一起,母亲拉住我的手,从后门离去,后面士兵紧追不舍,一道白光闪过,我猛地挡在了母亲面前。头好痛……我再醒了已经在公主府中,母亲见我醒来,忙嘘寒问暖,见母亲没事我松了一口气,摇摇头表示无事。母亲这才放下心来,谢谢与我讲了那日之事。原来我已经昏迷了半月有余。而父亲早就因为太子主和而投靠了四皇子,只是表面表示拥护太子,将我嫁给谢暄也是父亲向四皇子纳的投名状。那日父亲与四皇子及时带兵赶到,救了我和母亲,现在太子已经被囚东宫,四皇子继位,正在准备登基大典,我父母总算在这场夺位之中成功的保住了家族荣华。我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口,「谢暄呢?」父亲神色变了变,递给我一封信说:「前日北戎发兵挑衅,谢暄已经带兵出征了,走之前给你留了一封信。」我接过父亲手中的信,打开,潇洒刚毅的字迹映入眼中。吾平生夙愿有二,一为带兵收复江北之地,复我故土,二为姐姐记起当年之事,明我心意。愿得胜所归之日,得吾妻亲解战袍!我并没有想起他,可心却难受的厉害,泪不受控制的滚落,滴在了墨迹之上。我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可以想起当年之事,但天不遂人愿,我伤势日益好转,但对当年记忆依旧一无所知。可我的心里却逐渐被一个身影占满了。开始忍不住想他。我时时刻刻打听着前方的战事,我听人讨论着他又打下了几座城,因为治军严明百姓争相参军,北伐大军准备渡江……我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我爱上了每天在茶楼听着那些半真半假关于他的故事,他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记忆里逐渐成形,仿佛他回到了我的眼前。我时常后悔,在新婚留下如此难堪的一夜,我开始期待,他得胜而归我为他解下战袍,我想告诉他,虽然我未曾想起我们的过往,可我的心再次装满了他。可这一切我都没能等来。那一日我依旧想去茶楼听戏,芍药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我本想训她行事不要如此慌张,听完她的话却猛地顿住,猛的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径直撞向了一旁的桌角……11他们说我的将军战死了。我不相信,怎么可能,他是百战百胜的战神,他是整个南朝的保护神。他怎么可能会死?我那日撞伤了头,时常头痛,偶尔会陷入昏睡。我在漫天黑雾中窥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他在尸山血骨中伸出了血迹不堪的手,抓住了我的脚。「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死在这……」我将他带回了药王谷,他的命真的很硬,昏迷了三日才醒来,师傅笑着说,他的命,可是吃光了半个药王谷才救回来。少年说他叫阿复,我一听就是假名字,也没逼问。他的容貌是极美的,眉眼如画,便是在金陵城中,我也从未如此好看的人。阿复就这么在药王谷住下了,他的嘴巴很甜,他甚至十分聪慧,师傅每日逼我背的药王典籍,他仅仅看过一遍,便能倒背如流。他会随我和师傅前去救济灾民,江北之战大败,让无数南朝人开始向南迁移,他们颠沛流离,妻离子散。阿复每每看到总是紧握双拳,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刻骨的仇恨,他说,「姐姐我想去参军!」我拍了一下他的头,「参军干嘛,去送死吗?」「不,我要收复江北。」我嗤笑一声,「就你这样的,恐怕会被抓起来卖进青楼。」他不再说话,只是眼中火焰更甚。他在药王谷整整养了半年的伤,时日越久,我才发现他性格是不羁的,跳脱的,偶尔喜欢捉弄我,但更多时候是沉默的,冷沉的,像一块沉默的石头。他每天都会看兵书,师傅说他不是池中之物,我嗤之以鼻,我是昭乐郡主,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首辅,太子是我表哥,他不是池中之物,难道还是神仙不成?师傅有个相好,是依翠楼的姑娘,一日师傅偷偷去会相好的,我于是带着阿复跟在后面,逼着阿复带我跳上了依翠楼的小楼,我俩在墙角看着师傅喝酒,姑娘跳舞,越跳姑娘衣服越少。他红着脸捂住我眼睛,之前在侯府被规矩森严管的久了,出了门便疯了,我轻轻的扣住了他眼睛说:「你害什么羞呀,快看,那个姑娘腰可真细。」我们趴在窗户上看了许久师傅和姑娘亲热,最终他脸红成了猴屁股,将我从小楼上拎了下来。日复一日,我觉得阿复似乎越来越沉默一日,我生辰将近,他问我想要何礼,我想起那日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当真是秀色可餐,于是我玩心大起,说我想他穿女装跳那日的舞。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故作失望的叹气,唉,你要是不想穿就算了,只是可惜了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我万万没想到,生辰那天,他居然当真换了一身翠绿色女装,环佩叮当,以纱遮面,肤如凝脂,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娇羞之态,比那日花魁跳的还勾人。我当真服了他,仅仅看了一遍,便能如斯还原,于是我十分入戏份大喊,「美人,你衣服还没脱呢。」他气的横了我一眼,我忽的想起了眼儿媚这三个字,真是嫉妒,一个男人怎么能生成这般模样。舞罢,我俩偷了师傅的酒席地而坐,我喝了一杯就倒了,最终便互相依偎着睡去。第二日他却与我说:「姐姐我要走了。」我当时甚为生气,原来这小子一直就在偷偷计划逃走,我扭过头不看他,「要走就走吧,你压根都没想跟我说。」他急了,赶忙扳过的肩,小心翼翼的说:「我也不舍得姐姐,但是我要去参军,我一定要收复江北。」我当时只当他年少轻狂,却不知他身负血海深仇。后来他还是走了,频频回头看我,大声冲我喊:「姐姐你别把我忘了,我会回来娶你的。「「哼,你就走吧,我肯定会把你忘了的。」后来一语成戬,我真的把他忘了。12我这次受的伤总也不好,幼年旧疾也复发,母亲甚至请了师傅过来,我却还是倦的厉害,时常一睡就是半天。梦中,我时常能感到有一少年站在我的床头,是而摸摸我的头,时而叹气,时而对我笑笑,我叫他却没有反应。我听到了他说:姐姐,等我回来娶你。我等你回来,我一定等你回来,我想告诉他,却什么也喊不出口。半月之后,我终于好转可以出门,我甚至逐渐开始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的将军真的回不来了。新皇帝要往江北派新的主帅,谢暄身死,极大的打击了朝堂的士气,我的父亲身为文官之首,主动请命担任主帅。我理解父亲,他年少时便弃文从武偷偷跑去江北参军。从一介小兵摸他爬滚打做到将军,但终究是先帝仁懦,对北戎屡屡退缩,他心灰意冷才返回金陵,后尚公主,却日渐消沉。我尤记得父亲教我的第一首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对酒当歌,月下舞剑,那般风姿,其实谢暄是像极了父亲的。母亲得知父亲出征,哭了整整一夜,第二日闭门不出,我送父亲出征,眼泪滚滚而下。父亲,一定要回来。我失去了一个夫君,不能再失去一个父亲。父亲走后,我日夜担忧,还要宽慰母亲,后来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江北之地出现了一个神秘小将,戴青面獠牙的修罗面具,乃天神下凡,有万夫不挡之勇,他被父亲收入麾下,频频溃败的南朝将士士气高涨,终于稳住了江北局面。后来那位修罗将军所向披靡,在其带领之下很快便将战线推至江水之北,夺回了江北三郡,北戎提出和谈。后来将士班师回朝,我于城楼之上忘去,看到父亲死灰一般熄灭的神色再次有了神采。我想着这一刻父亲是快活的,可我却在等不来我的将军。我转身欲走,却在千军万马之中,被一个身影吸引,那时一个戴着狰狞面具将军,骑在高马之上,在人群之中气质出众。他,竟像极了谢暄。「谢暄!」我喊她。他身体一僵,向我这边一瞥,又冷淡的转回了目光。我这才知道他便是那位修罗将军,我与父亲说:「他一定是谢暄,我不会认错的。」父亲顿了一下,那犹豫太过明显,我几乎立刻确认他便是谢暄,可我不知父亲为何欺骗我。直到我去了修罗将军的府邸,无意中看到他卸下面具的,那张伤痕嶙峋的脸,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说谢暄死了。那张可怖脸,谁会相信是曾经被称为玉郎的大将军?他见是我,扣上面具,扭头便走,甚至不肯看我一眼。我上前拦住,猛的抱住了他的腰,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他却冷淡的说,「郡主,请尊重。」我强忍心中委屈,徐徐开口,「你若是谢暄,那我抱自己的夫君有何不可。你若不是谢暄,那我的夫君已死,将军尚未娶妻,不若我去讨道赐婚的圣旨,将军便无需言自重了。」他不再言语,默认了我的存在,于是我日日去他家,整个金陵城都开始传,郡主疯了,竟然看上了那个修罗将军。而我早已不在意这些,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我的爱会开出小花,治愈他的伤痕。我等着,他再叫我一声姐姐……

4. 烟火年年

烟火年年怪味少女:这个女主她不乖过年图便宜,我在拼夕夕下单 50 根仙女棒。结果收到 50 根铁签子!我拿图找商家理论:「主图是仙女棒,为什么收到货是铁签子?」客服:「抱歉哦亲亲,主图烟花是 P 上去的呢~」我怒拍 50 张跟铁签子的合照,发过去:「麻烦亲亲帮忙 P 一下呢」01注意到客服头像是美羊羊,我阴阳怪气:「阿里嘎多美羊羊桑~」可对面已读不回,我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劲。「好无聊啊~」我发出过年回家的感慨。「无聊你把垃圾扔楼下去!」「好嘞!我的母上大人~」我的老家在一个小县城。过年期间,每天晚上都有人在外面放烟花。扔完垃圾,我在小区里遛弯。打算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小朋友,蹭一蹭他的烟花。奈何现在的家长防范意识都比较高。我找一圈也没找到一个落单的小朋友。倒是发现一对小情侣你侬我侬,深夜虐狗。女孩穿着红色羽绒服,想去点烟花,又不敢。她伸长胳膊,离远远地点着烟花,迅速捂着耳朵躲进身后男生怀里。烟花炸裂的那刻,很漂亮。我也借着光亮,看清了她身后男生的脸。那不是我男朋友,江映川吗?02他不是说今年没抢到票不回来了吗?不是让我拍放烟花的照片给他,当是我们一起过年了吗?我掏出手机,拨通「亲亲男友」的电话。一声,两声。江映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放回兜里。那一瞬间,我这边的电话也打不通了。我不死心地打开微信置顶:你在干嘛?你回来了?我看到你了……删删减减,手指都冻僵,打字也打不出来。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看不清了……还有谁比我更惨的吗?大过年出门扔个垃圾的工夫,就被绿了!我买了一打啤酒,把自己关屋里狂炫。「叮咚叮咚叮咚叮咚……」突然,拼夕夕客服发来一连串消息:「给个好评哦亲~」下面是 50 张 P 好烟花的照片。别说,你还真别说,P 得还挺好看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呢?03需要发烟花照片的人已经没有了。想到这,我一边喝酒一边哭。酒劲儿上来,我开始发疯:「好什么评好评!」「我要给你差评!大大的差评!」「都怪你!我没有男朋友了,谁也别想好过!」「呜呜呜,他是我师哥加老乡啊!」「我们恋爱三年,他怎么说劈腿就劈腿了呢?」「呜呜呜,他明明说我毕业以后,就娶我的,都是骗子!」……一连发了十几条,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怎么样,才能给我好评呢?」「呜呜呜,你赔我男朋友……」第二天,我是被我妈掀被子搞醒的。宿醉以后,头有点疼。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看见有人发红包,我就领了。1314520 元!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红包,我酒醒大半。微信列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叫「阿里嘎多美羊羊桑」的好友:「早起先喝点热水哦~」「你谁?」对面愣了一会儿:「你八块腹肌的老公。」04救命啊!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八块腹肌的老公?等等,八块腹肌……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往上翻聊天记录,请让我换个地球生活,就现在。我把自己那点破事儿从幼儿园讲到上大学,就算了。还吵着嚷着让人家赔我一个男朋友。「呜呜呜,你赔!你赔我男朋友!」「嗯,我赔。」「哟呵!口气还不小,你赔得起吗你!」「要求你提。」「我……我我要八块腹肌的!」对面甩来一张浴室腹肌照。我:「老公~」我扶额,很不想承认昨晚那个人是我。又想到至少不是给江映川发的消息,真是万幸。我盯着「阿里嘎多美羊羊桑」的头像,半晌。删删减减打字,准备退钱。突然对面先我一步发来消息:「想赖账?」哎嘿,你怎么知道……05「然后呢?然后呢?你怎么回的?」闺蜜徐思眼睛瞪得像铜铃,差点把我浴巾晃掉。我泡在温泉里,舒服地抻了抻脖子。怂怂道:「然后我没回。」「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闺蜜恨铁不成钢:「江映川那边呢?你不会也没联系吧?」我偷偷把脸缩进温泉,「嗯」了个气泡出来。「你有理你怕啥?」「我早就说过江映川不是什么好人,你偏不信,这下好了吧?」看到我兴致不高,闺蜜也意识到自己说话重了些。「我看那个,那个什么阿里嘎多美羊羊桑就挺好的。」「你也别太难过了,人家至少有钱有腹肌。」扑哧——本来心情挺低落的,听到阿里嘎多美羊羊桑,我没忍住笑出声。功德-1。06我跟江映川是在老乡聚会上认识的。他大四,我大一。一开始恋爱很甜,他总回学校找我。后来他工作越来越忙……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少。可我始终记得那年盛夏,他满眼爱意地向我承诺:「秦烟,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上学期间,我不是没人追。但是,为了那句承诺。阳光帅气的小学弟来要微信时,我说手机没电。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主席请客吃饭时,我说减肥不能吃。……跟男生始终保持礼貌友好的社交距离。大部分时间都跟女孩子贴贴。只是,当身边的女生一个一个脱单后,我有点孤独而已。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泡图书馆……我还记得有一次很搞笑。大二下学期那会儿,有一部我很喜欢的电影上映。江映川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他就分别给我和他自己,买了一张当地的电影票。同一时间,同一场次,连座位号都是相邻的。后来,我已经不记得电影的名字,讲了什么。可江映川对我的用心,我记了好久好久。电影散场。月色江边下,电话那头传来江映川好听的声音:「秦烟,你那边月色也很美吗?」我垂下眼眸。那个时候的江映川,是真的爱我吧。所以看到他出轨的瞬间,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质问,而是逃跑……「哎哎!」闺蜜撞撞我的肩膀:「你看那个男的像不像江狗?」07我顺着闺蜜的眼神看过去。果然是江映川!犹豫该不该上去打招呼时,我看到他身后牵出另一个女孩。是昨天陪他一起放烟花的女生。脸很漂亮,身材……也不错。不知道江映川说了什么。逗得女孩娇羞低头,轻拍他的后背。俊男美女笑得真养眼啊。如果那不是我男朋友的话。「我呸!真不要脸!」闺蜜掀浴袍而起。我赶紧拉住她,闺蜜一脸恨铁不成钢:「这你能忍?」那怎么可能?!我理理刘海,脱下浴袍,露出小学生浴衣……算了,我还是披上浴袍吧。走上了江映川和那个女生必经的小路。江映川在这里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呢?我紧张得手脚冒汗。距离越近,心跳越快。明明是别人做了坏事,可我竟比做了坏事的人还紧张……别紧张,昂首挺胸,一定要吸引江映川的目光!马上就碰面了,我脚一滑!「扑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深水温泉池!水花之大,吸引了方圆百米内所有人的注意。很好,目的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达成了!不好的是,我不会游泳,哪位好心的看官能来救救我……「秦烟!快救人啊!她不会游泳!」感谢闺蜜,在我沉底前,为我发声。「咳咳咳!」我抱着把我救上来的人,一顿猛咳。「秦烟,你……没事吧?」江映川站在我对面,满眼关心。等等,江映川在对面,那我抱着的这个是谁?我抬头对上一张帅得过分的脸。唇红齿白,桃花眼潋潋。水珠顺着额前的碎发,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脖子上。世界上好看的人这么多,怎么不能多我一个?帅得我害羞,我瞥一眼就低下头避免对视。然后就看见了,自己手上扒着的腹肌。一块,两块,三块……一共八块!这腹肌怎么有点眼熟,好像我那个便宜老公。「呵。」头顶传来一声轻嗤,晴朗的声音缓缓落下:「你还打算摸多久?」08我面红耳赤地收手。弱弱解释:「我我……我就是看你这个腹肌挺眼熟的,就……」「就怎么样?」对方不依不饶。「就没忍住,多摸了两把……」「可还满意?」我回味了下刚刚的手感,认真评价道:「还不错。」「还不错要不要先站起来?嗯?」想到自己还在人家怀里,脸更红了。我连忙起身,不想脚又一滑,差点摔倒。被一只大手拦腰护住。「谢谢,谢谢……」大手的主人,心情好像很不错:「不会游泳,就离深水区远一点,知不知道?」我这才注意到他胳膊上带着的袖标,原来是温泉的救护人员。「嗯……」我红着脸低头,不知是羞的,还是羞的。「这位是?」江映川的女伴,看看我,又看看江映川,一脸疑惑。我也下意识望向江映川。心中忐忑,他到底会怎么介绍我。江映川面色尴尬,他跟我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不可能赢。我看见他笑着看向另一个女孩:「这是我大学师妹兼……老乡,秦烟。」女孩笑着伸出手,落落大方:「你好秦烟,我是江映川的未婚妻周澜。」未婚妻……我机械性地伸出手。可能从温泉里出来太久了,风吹得我浑身冰凉。「呵呵,好一个大学师妹兼老乡啊!」闺蜜看不下去,被我拉住。她给我披上浴巾,剜了我一眼,小声泄愤:「你啊,属忍者神龟得了!」我自嘲一笑,是啊,江映川知道我不会闹得太难看。他都知道的……「好巧呀,在这里碰上,我们一会儿去滑雪,要一起吗?」09周澜眼睛又大又圆,清澈中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多谢好意,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闺蜜揽过我的肩膀,往外走。「好呀。」我听见自己说。这下闺蜜和江映川都惊讶了。换滑雪服的时候,闺蜜怼怼我的腰:「你干嘛答应啊?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看人家秀恩爱上瘾?」我躲进闺蜜怀里,小小声:「我就是,就是想让自己死心。」还有……想看看正确答案。虽然从小在北方长大,但我并不会滑雪。刚上板就滑了一跤,江映川迅速滑到我身边关心:「秦烟,你没事吧?」还没等我回应,周澜「啊呀」一声也摔倒了。我的手还伸在空中,可江映川已经转身滑到周澜面前。语气宠溺,像当初对我一样:「哈哈哈哈,让你先别动先别动,摔倒了吧,小笨蛋!」「哼!你等着,我马上就能学会!」「啊哟,我的祖宗,小心点!」……阳光落在雪上,好刺眼。我觉得好奇怪啊,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跟江映川在一起过。你说一个人,怎么能跟谁谈恋爱都这样呢?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啊?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眼睫开始结霜。不知道哪条腿的运动神经搭对了。我顺着坡,滑得那叫一个畅通无阻。越滑越快,快得我心慌。眼看就要到底,可是我不会刹车啊!算了,直接撞护栏上得了!我心一横,一边挥手,一边大喊:「让开!快让开!」好在大家都是惜命的,面前的人群很快散开。我闭上眼睛,等着撞柱子。突然,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影,从我身边闪过。「砰!」的一声,我撞人身上了!10太近了!我睁开眼睛,眼睫毛跟身下人的互相擦过。痒得暧昧。不属于我的呼吸落在我脸上。又烫又凉。我赶紧爬起来:「对不起,你没受伤吧?」一身黑色滑雪服的男人轻笑,语气调侃:「如果我不拦着你,你就撞柱子上?」哎?这个声音怎么有点熟悉?看清脸,好家伙!这不是在温泉捞我的小哥吗?「你不是在温泉捞人吗?」他的嘴角咧起来,就没放下去:「感觉这边有人更需要救援,我就主动请缨来滑雪场了。」嗯?什么叫这边有人更需要救援?「秦烟!」闺蜜他们赶到,把我围住关心。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太丢人了!刚好到饭点,我们一行人一致决定先去吃饭。江映川帮我们把餐取过来。递给我时,下意识换了一盘:「这盘给你,你不吃香菜。」这一波操作,把整个饭桌都整愣了。周澜看我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意识到发生什么,江映川笑得一脸尴尬:「你们想什么呢?我妹妹不爱吃香菜我还不知道吗?」呵,好一个妹妹。闺蜜翻了个上天的白眼。江映川坐下,又突然问我:「旁边桌那男的你认识?」我扭头一看,是滑雪场拦住我的小哥。看见我看他,他挥手笑笑。我也点头示意。「不认识,但今天他救了我两次。」江映川收回目光:「哦,那有空得好好谢谢人家。」闺蜜突然踹踹我的脚,意有所指:「我看这帅哥不错,要不你去要个微信?总不能在一棵老歪脖子树上吊死吧?」周澜也跟着附和:「是啊,我看你们俩还挺有缘的呢!」我握紧手里的手机,下意识看向江映川。江映川点点头,没有看我:「我觉得也是,年轻人还有责任心,认识下就当交个朋友嘛。」心,彻底冷了。11「谢……谢谢你今天救我这么多次!」救命,我怎么一冲动,真来要微信了啊!小哥在工作人员就餐区。一起吃饭的都是光着上半身的年轻小伙子。看见我来要微信,一个个饭都不吃了,端个盘子看热闹。「快点给人家姑娘啊!」「就是就是,你不给,我可给了啊!」「哈哈哈哈!」我被调侃得有点害羞。正要落荒而逃,手腕就被他抓住了。力气好大……他还是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调出微信二维码。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等你来要微信,很久了。」其他小伙子起哄:「哦哦!」嗯???我狐疑扫上……显示我已添加过好友!「阿里嘎多美羊羊桑!!!」我震惊地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美羊羊桑,哦不,大帅哥起身弯腰,呼吸在我耳边停下:「在老公面前,要别人微信,想红杏出墙?」我……说完他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胸脯,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还好你老公的墙够宽。」他说「老公」两个字的语调似撒娇。但我知道,那是我昨天在微信里叫他的语气。脸又红又烫。我不想活了,就现在。「不带我去见见你的朋友们?」我带着美羊羊桑来到我们桌。「嗨~这是……」emmm,我好像还不知道美羊羊桑真名叫什么……张了张嘴,又尴尬地合上了。我望向他求助。他挑挑眉,声音洪亮:「你们好,我是秦烟素未谋面的老公,时年。」12信息量太大,我们都愣住了。闺蜜反应最快,她竖起大拇指:「很明显,你是懂自我介绍的。」江映川看向我的眼神透着绿光。他不会是觉得我早就把他绿了吧?我心里暗爽。这叫什么?绿人者恒担心被人绿之!活该!江映川跟周澜一起走的时候,看了我好几眼,欲言又止。闺蜜更是跑得飞快。她回家前,疯狂给我递眼色:「帅气多金,那里发育得还好,你小子赚翻了!」我一脸懵:「那里?哪里?」闺蜜「嘿嘿」奸笑两声:「你在温泉被捞起来的时候,就没感觉到身后有点什么?」我条件反射地看向时年下半身……脸「轰」地爆红。闺蜜说完就跑了,有一种不顾我死活的美。「在看什么?」时年把脸凑到我面前,笑得很坏,却不讨厌。「在看未来……」我一本正经地瞎扯。「放心吧,未来我一定会让你很幸福的。」「幸」字他咬音很重,意味深长……他刚刚肯定听到闺蜜跟我的对话了!!!「走吧,送你回家。」我脱口而出:「我爸妈在家呢!」说完才觉得不太对劲,这怎么像是一种变相邀约呢?时年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他咬咬下嘴唇,憋笑道:「你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说完他抱住我,力气很大,仿佛要把我按进他的身体。下雪了。我们在路灯下相拥,浪漫得像童话。时年呼吸声渐重,抱了好一会儿。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秦烟,不要再撩拨我了,我就要忍不住了……」13傻子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乖巧地点点头。时年捏了捏我的脸,笑得宠溺。路灯的光晕打在他的头顶。侧脸落下一小片好看的剪影。飘雪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迅速消融。此刻的时年,美好得像梦。「你是恶魔吗?」我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问?」「我听说天使样貌丑陋,因为要吓退恶魔,但恶魔一般都长得非常漂亮,因为要蛊惑人心。」时年轻笑,帮我向上拉了拉羽绒服的拉链:「那秦烟一定是非常厉害的恶魔,蛊惑了我的心。」这……是在夸我好看?时年送我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他打了好多工啊!又是客服,又是 P 图师傅,还是温泉和滑雪场的救援人员……赚的都是辛苦钱。今天一下子给我发那么大的红包,得攒好久吧?斟酌了一会,我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那个……我承认你很帅,也很感谢你今天救我这么多次……」「我的情况你昨天也都知道了,我刚刚被劈腿,想要个男朋友是喝多了胡说的……」「我这个人比较慢热,上一段感情还没有完全走出来,利用你来疗伤太卑鄙了,我想先把钱还给你。」时年停下脚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卑鄙的不是你,是我。」「明知道你喝多了,还把你的话当真的人,是我。」「明知道你还没整理好心情,愿意来当疗伤工具的人,是我。」「怕你以后跟我没有交集,主动建立金钱关系的人,是我。」北风呼啸而过,雪花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时年就这样闯进我的生活。14时年送我到小区楼下。我假意邀约:「要不要上来坐会儿?」他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搓了搓手。语气难得认真:「下次吧,这次什么都没准备。」呃……这家伙听不出来我只是客套一下吗?搞这么认真干嘛?「那……我先上去了?」我摆摆手告别,却被时年拉住:「可以要个告别吻吗?」啊?这太快了吧?我紧张得眼神乱瞟。看出我的犹豫,时年低头轻轻吻上我的手背。姿势优美得像影视剧里的贵族。「晚安!」我落荒而逃,一路跑到家门口。刚打开房门,就被爸妈逮住:「楼下那小伙子是谁?」「女儿你也大了,也到了该谈朋友的年纪了,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女孩子要自尊自爱,妈妈一直这样教育你的吧?」我……经历了爸妈的轮番科普,我终于躺上了自己的小床。手机屏幕闪烁。时年发来消息:「看楼下。」我走到窗边,往下看。时年在雪地里用脚印踩出来三个飞天小女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飞天小女警?」时年:「秘密。」切,臭屁。「快回去吧,外面冷。」时年:「收到,多谢老婆关心。」我从楼上拍了张飞天小女警的照片,右上角拍到了时年。考虑要不要把他裁掉,想了想还是算了。我用这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一天又平安地过去了,感谢飞天小女警的努力!」时年立马点赞回复:「啧,功劳都被小女警抢走了。」闺蜜带着大碴子味儿赶到现场:「哟,还整挺浪漫!」闺蜜看我上线,小窗敲我:「你能看见江狗的朋友圈吗?」15我打开江映川的微信。将「亲亲男友」昵称改成「江映川」,点进他的主页。一条横线,截屏发给闺蜜。闺蜜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发给我几张截图。江映川跟周澜的合照。「江狗真不是东西,他把咱俩屏蔽了,我用我弟的手机才看到!」我放大合照,江映川笑得很真心。他以前也是这么对我笑的。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屏蔽我的呢?我深吸一口气:「思思,你能帮我看看他跟周澜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你等我翻一下!」很快闺蜜又发来几张截图。江映川和周澜官宣的那天,是 2018 年 5 月 2 日。而我当天跟江映川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我的「早安。」直到晚上九点多,他才回了一句:「今天工作有点忙,你先睡吧,晚安。」晚上,我翻了很久的聊天记录。终于明白,江映川为什么会忽冷忽热。洗澡水忽冷忽热,是因为别的地方有人在用。感情上也一样。可笑的是,我当时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情绪都是对的。而江映川还在安慰我「不要多想」。本来觉得恋爱这么久,分手也要有个体面的告别。现在看来,没有必要。我干净利落地打下「分手」两个字,发给江映川。然后拉黑删除了他所有联系方式。几分钟后电话响了。「喂?」时年好听的声音传来:「晚安。」「不是吧大哥,你打个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对面轻笑:「嗯。」16「这周五晚上高中校友会,你带上时年一起参加呗!」跟闺蜜逛街时,她突然来一嘴。「不合适吧,他又不是咱们的校友。」闺蜜挑了件衣服对着镜子比画两下:「周澜还不是咱们校友呢,江映川不也要带她参加?」我撇撇嘴:「那更不应该为了争口气,带上时年。」「媳妇儿这么替我着想,那我更应该去了。」时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吓了我们一大跳。闺蜜惊魂未定:「你怎么无处不在……打工啊?」时年笑得很有礼貌:「因为要赚钱,给老婆。」……聚会那天,时年说来接我。谁能想到,他会开跑车来接我啊……第一次坐跑车,还是时年帮我开的门:「这租一天得多少钱?你赚钱多不容易,要节俭知不知道!」时年今天穿得格外正式,架不住气质太痞。他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拉下眼镜:「心疼我?」我推开他:「那倒不是,单纯心疼钱,如果你钱多得烧得慌,麻烦下次直接打给我,谢谢!」时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贵有贵的道理。我们一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秦烟,时年!快来这边!」闺蜜亲切地招呼,面儿上倍儿有光!「可以啊你小子!」闺蜜给时年偷偷竖了个大拇指。她转过身来,把我搂在怀里,笑得有些猖狂。「哈哈哈哈哈爽死我啦!」「江映川今天也开车来的,你们来之前,大家一直夸他事业有成,跟女朋友郎才女貌的,憋屈死我了!」我抬头对上江映川的眼神。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他。或许,从未看懂过吧。17说是校友会,其实就是互相交换资源。拍拍混得好的人的马屁。我在角落蒙头吃喝。突然,碗里落下一勺蟹肉。我眼睛一亮!我早就看中大闸蟹了!只是人太多不好意思上手。时年一本正经地剥眼前的螃蟹,好像是在对待什么艺术品。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自然地帮我擦擦嘴,语气亲昵:「慢慢吃。」怎么会有人剥螃蟹都这么帅啊?我突然想到跟江映川在一起的时候。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大闸蟹。他也没拒绝,只是一直强调螃蟹壳多不好剥,性寒对身体不好……最后我们吃了他爱的寿喜烧。原来爱与不爱,区别是这么明显。在时年对第八只大闸蟹进行尸体解剖的时候,以前的学生会主席,突然提议玩游戏。我刚刚吃饱,反应慢了点,就被抓到了惩罚组。时年故意输掉游戏跟我一起受罚。不巧的是,江映川和周澜也输了……需要被惩罚的人,变成了我们四个。我跟江映川恋爱过的事情,虽然没有广而告之,但也没有刻意隐瞒,知道的人还是不少的。现场气氛逐渐微妙。有人提议让我们玩「断手指」游戏。其他人说一件事,决定做过或没做过的人弯下一根手指。剩下手指最少的两个人,拥吻三分钟!啊这……四个人排列组合下来,是不是有点过分刺激了?一开始大家还很正经:「没考过年级第一的,弯下一根手指!」「5 岁之后还尿过床的,弯下一根手指!」……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最后一个问题。可是场上的我们,每个人都还有三根手指。「最后一问,来个劲爆点的啊!」「初夜已经交代出去的,弯下一根手指!」18在众人的一片起哄声中,江映川和周澜同时弯下手指。周澜还一脸娇羞地看了看江映川。「哦哦~」「亲一个!亲一个!」他们在欢呼声中拥吻。所有人都在祝福。我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可笑。因为家里比较传统,我自己也不是很能接受婚前性行为。江映川追求我的时候,我就提前说了。他明明说过,愿意等。爱一旦被怀疑,就不存在。闺蜜看着我跟时年坚挺的手指,一脸嫌弃:「啧啧啧,时年你也不行啊!」那边吻完,观众又来我们这边起哄:「就是,你们俩也得努努力啊!」我尬笑,时年一把把我揽进怀里:「多谢大家催婚,到时候一定请大家喝喜酒啊!我洞房花烛夜再努力也不迟!」我还挺吃惊时年居然没弯手指的。毕竟他看起来像只无时无刻不在开屏的花孔雀……时年这番话一说出来,周澜和江映川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是,管他呢!从卫生间出来,我在走廊迎面碰上了江映川。他喝多了,眼睛里跟灌了酒水一样。我微微侧身,不想跟他说话。他倒堵住了我的去路。「秦烟,你们早就在一起了是不是?」「啊对对对。」「秦烟,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我只是想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再跟你说的……秦烟,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啊!」我环抱着手臂,姿势防备,看着他演戏。「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把路让开。」江映川借酒劲儿蹬鼻子上脸,伸手过来抱我。我还没等抬起腿,他已经被时年一拳打趴下了。「你没事吧?」时年看着我的眼睛确认。我摇摇头:「没事,他喝多了。」「哈哈哈哈哈!」江映川瘫在地上狂笑:「他比我好在哪啊?你不就是看他有钱有跑车,就跟他跑了吗?」「你们那天在温泉、滑雪场还装什么不认识啊?」动静闹太大,很快聚集了一群吃瓜群众:「什么情况啊?」「女的嫌贫爱富,把这男的甩了呗!」19时年咬紧牙关,操起拳头还要继续砸。我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一步,一步走到江映川身边。「啪!」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烂!」那天聚会后,江映川在我心里仅存的好感,也消磨殆尽。闺蜜咽不下这口恶气。把他脚踏两条船、劈腿的证据发到了校友群。江映川社死了。也从我的世界里永远删除。临近年关,我问时年:「你们家过年都怎么过呀?」时年面对我的时候,很少有这么严肃的表情:「我们家……不过。」「再说我一个人过怎么过都行。」这怎么行?!于是过年那天,时年大包小包地来我家了。「叔叔阿姨新年好~」时年嘴甜,又穿得一副乖乖仔的样子,很讨我爸妈的喜欢。看着他们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包饺子,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电视里放着春晚的背景音,窗外开始飘雪,最爱的人围坐在桌边。可能这就是人间烟火气的幸福。吃完饭,爸爸拿出相机:「快过来,拍全家福喽~」拍完全家福,我拿相册给时年看。「跟你说哦,我们家每年三十,都会拍一张全家福的照片~」「我知道。」嗯?你怎么知道?时年接过相册,翻到我七岁时的那张全家福。照片上有四个人。他用细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个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的小男孩。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懵了:「你不会要说,这个小男孩是你吧?」时年点点头。20时年看我一脸呆傻的样,笑着揉揉我的头。语气轻松:「新登场!飞天小女警?」啊!我小时候,很迷飞天小女警的动画。总假装自己是小女警,惩恶扬善。那年过年,我妈带我去楼下玩。我看到几个小男孩,围在一起欺负另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叫嚷:「没人要的野孩子!」「不是亲生的!」还要伸手打人,我冲上去护住小男孩:「我是飞天小女警!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最终还是我妈出面,把我们俩给救了。看小时年可怜,我妈联系上他的家属,先把他带回我家。有小朋友一起玩,我当然开心。我们还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拍了全家福。只是小时年不高兴。很晚了,也没人来接他回家……「我是我爸跟别的女人生的,因为我妈不能生,他就在外面生一个,拿回来给我妈养。」说到这里,时年自嘲笑笑:「明明是他们让我出生的,可最后没一个人爱我。」「好像在他们眼里,只要给钱就行。」我轻轻抱上时年,用摸小狗的手法,抚摸他的后背:「没关系,我爱你,我妈妈会爱你,我爸爸也会爱你,我家的狗狗都会爱你哦~」时年笑了,他回抱紧我:「秦烟,如果这是在求婚,我愿意。」「怎么,着急入赘了?」「嗯。」窗外放烟花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和时年站在阳台上,烟花一朵一朵在空中炸裂。绚烂极了。「好漂亮啊!」我指着烟花,给时年看。却发现时年一直在盯着我:「嗯,好漂亮。」21咖啡店。没想到新年第一个约我的人,会是周澜。她化了很精致的妆,却戴着墨镜。透过光,看得出来那双眼睛明显哭过,肿得厉害。「我跟江映川分手了。」周澜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哦。」我点点头,手握咖啡,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周澜却突然起身,给我深鞠一躬:「对不起,江映川追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没分手。」我赶紧扶起周澜:「不是你的错,我从来都没怪过你。」「真的?」周澜的声音微颤,染上哭腔。我点点头:「真的。」「要说起来,我还要跟你道歉,没有早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如果你碰巧路过这间咖啡厅,就会看到两个年轻女孩,互相鞠躬道歉,场面一度非常搞笑。我们从互相道歉,到互相吐槽江映川。我吐槽他自私不坦诚,在感情里权衡利弊的时候,就已经出局。周澜吐槽他贪心又势利,追求她不过是看上她爸爸是总经理。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很简单,一个共同讨厌的人就够了。她离开时,我们还加了微信好友。走之前,她神神秘秘提醒我:「秦烟,我觉得你现在的男朋友就挺好的,江映川要是回头又追你,可千万别答应啊!实在不行我找我爸给你介绍几个总裁!」周澜这个小姑娘,果然天真又可爱。我笑着答应。突然被时年搭住肩膀,他酸溜溜道:「你的好意我替我们家秦烟心领了,总裁就不必介绍了!」周澜嘴上说好,晃晃手机,给我使眼色:「回去微信聊~」时年捏住我的脸,气鼓鼓:「不许找别的男人,知道了没?」吃醋的时年,还挺可爱。22过年吃太好,导致最近食欲不佳。被我妈赶出家门锻炼身体。母上大人的原话是:「你把吃的都运动消化了,就能回来接着吃。」我正跑得吃力,时年发来消息:「在干嘛?」「跑步……」「我家挺大的,要不来我家跑?」刚好有点想他,我从善如流:「来接我。」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时年没说谎。他家真的挺大的,小区也很大,居然还有塑胶跑道!我想过他有钱,只是没想过会这么有钱。「所以你每天打那么多工,是贵族少爷体验生活?」时年笑着看向我,眼睛弯成月牙:「我有那么闲?」「那不会是为了我吧?」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我何德何能!「我的社会实践课选题是,大学生应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低价值的兼职上。」「哦……」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失落。时年拉起我的手:「不过,选择在你家附近兼职,是我的私心。」我问时年:「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时年挠挠头:「你刚上大学那会儿,我是想去找你的。那个时候我妈怀孕了,家里的事情很乱,等都处理好,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你都不知道我做了多大的思想斗争,才决定为爱做三。」「结果就知道了江映川劈腿的消息,哈哈哈哈哈哈哈!」时年笑得猖狂,听得出来是真的开心。开心得让我忍不住想踹他一脚。事实上,我也这么干了。「汪汪!」23草丛里传来小奶狗的声音。小狗蔫蔫的,眼皮耷拉着,很瘦。「这是小区里的流浪狗,我经常喂它吃的,也带它去宠物医院看过,没病,但就是没精神。」我蹲下,轻轻抚摸了几下小狗的后背。小狗立马就摇起尾巴。「狗狗也需要情绪价值的,你有空多摸摸它,它会开心一些。」「你怎么懂这么多?」「我家养过小狗的嘛!」时年在我身边蹲下,跟我一起摸小狗。大手有意无意地蹭过我的。我起身被他抱住,他在我耳边撒娇:「你要不要也摸摸我?我也想开心一些。」后来我才知道,时年早就收养了那只小狗。他是真狗啊。元宵节,我们一起去庙会祈福。顺便赏花灯。「听说这里祈福很灵的,我们要赶在十二点前爬到山顶。」时年握紧我的手,在人群里穿梭。在人群中,我好像看到了江映川的身影。他看到我低下头,假装没看到,我也没有打招呼。周围各式漂亮的花灯,一一闪过。我们终于在晚上十二点前,到达烟花大会的最佳观赏点。相传,在第一个烟花炸裂时许愿,就会实现。「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我跟时年,冷得直跺脚。十二点,第一个烟火准时绽开。我双手交叠在鼻子前,认真许愿。睁开眼睛时,时年正看着我。烟花在山下大片大片炸开,声音震耳欲聋。我踮起脚尖,凑到时年耳边,大声问:「你许的什么愿望?」时年一把搂住我,按在自己的唇上。烟花倒映在时年深情的眸子里,美得让人心惊。「已经实现。」时年一脸坏笑:「这里许愿还真挺准的。」我又羞又恼,作势打他。时年下意识用手机挡。我看到他的手机亮了,屏保是我。他给我 P 的那个烟花照片。只不过多了八个字:「时光暖暖,烟火年年。」愿有人爱你,年复一年。(完)备案号:YXX1jKKJk3zcxxxRKMOC9ldw​​怪味少女:这个女主她不乖山楂糖葫芦×

5. 抱住魔君大腿

抱住魔君大腿怪味少女:这个女主她不乖生了一窝狐狸的我踹翻床边憋笑的臭男人:「都怪你都怪你!」银临风往美人榻上一歪,衣襟滑落,真老肩巨猾。他狐狸眼微勾,声音慵懒,裹挟着笑意:「哦?我记得是娘子主动地把我这样那样,如今倒是我的不是了?」「你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01我穿到了一个罪仙身上。笑死,因为忘不掉天君的儿子。在忘川苦渡三万年,愣是渡不过去。眼看神魂俱灭,我瞬移到魔君大腿前。狠狠地抱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哥!给个小弟位,求求了!」还别说,魔君的大腿 QQ 弹弹,手感挺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趁机多 rua 两把!「摸够了吗?」「还行。」魔君伸出冰凉的手,抬起我的下巴。看清我的脸,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地掩饰好。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他讥讽道:「堂堂战神映璃,居然来抱本座大腿?」「魔君威武,我一个天界小破战神算什么东西!」得,没一个字在魔君的预判上。他细长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瞪大了两圈,过了好几秒才消化了我刚刚的大胆发言。他扶额,皱了皱眉。嫣红的嘴唇,却说出了冷冰冰的两个字:「撒手。」「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撒手,誓死成为魔君最忠实的狗腿子!」物理上的。魔君银临风的嘴角抽搐两下,往上扯了扯被我拽掉的华服。看着他上半身就要遮不住的春光,还有床边站成一排穿着清凉的大美人们。难不成是侍寝环节?我这才意识到穿来的时机有点微妙。可能打扰了魔君的雅兴……魔君不耐烦地挥挥手,嗓音慵懒:「出去。」「得嘞!」我赶紧收回爪子,往门外跑,边跑边喊:「多谢魔君收留,我这就出去,你就不用费心为我张罗了,我会拿魔界当自己家的!」说完我回头抛了个「你懂的」眼神:「你们继续继续」「咻」的一声,我眼前的大门就不见了。不知银临风使了什么法术,长廊瞬间缩短,我跑了半天,一回头还在他床边……「我说,让她们出去,你——留下。」02大美人们走之前,留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我支起大白牙,笑得憨厚:「嘿嘿,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我我只想当大哥的小弟……」银临风挥了挥衣袖,外面立马阴风阵阵。屋内的烛光随之摇曳,映在他精致的脸上。勾魂摄魄的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的嘴角,就差在脑袋上写着「祸国殃民」四个大字。他的皮肤极白,却不慎人,反而透着粉嫩。腿长腰细,只看背影也是娇弱的美男子一枚。早就听说新任魔君是九尾妖狐,想不到居然妖冶至此。看来天族近年来节节败退,也是有道理的。这张脸一露出来,天兵天将哪还有心思作战啊?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帅绝人寰的美人。我不争气地舔了下嘴唇,咽了咽口水。「呵。」见惯了我这不要钱的表情,银临风轻嗤一声。糟糕,觊觎美男,被人家抓包了!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步履轻盈,好似踩在我心上,痒痒的。看起来无害得很,可刚靠近我就用大手掐住我的脖子。兽化的尖锐指甲,轻轻地划过我的脸。银临风用看垃圾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不敢大口呼吸,良久,他小兽般地向左歪了歪头。「这张脸皮还可以。」说罢他放开我:「既然你这么主动,那今晚就定你吧。」嗯???这不好吧?我下意识地捂住领口。看见银临风那张脸后,又把手撒开。好像我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银临风往榻上随意地一趟,都是一幅美人图。他用那双潋滟的狐狸眼盯着我说:「开始吧。」03难道魔君喜欢别人主动?我害羞地转过身去,颤抖着手解腰带。「你在干什么?」嗯?这还要说出来吗?我震惊之际,银临风不耐烦道:「赶紧化形给本座看看。」!!!还要化形?「这这不合适吧?」「有什么不合适的,本座的坐骑当然要最好看拉风的。」不是吧银临风,你脑子没病吧?合着挑了一圈的大美女,是在挑坐骑?我裤腰带都解了,你跟我说这个???我羞愤地勒紧裤腰带。「抱歉了魔君,我是看魔界自由才来投奔的,不是来给你当坐骑的。」士可杀不可辱,我作势要走。银临风拿起一只酒盏,小口地啜饮:「你被天界封印战神之力,罚渡忘川,我不给你魔界印记,不出两个时辰,你必神魂俱灭。」听到这里,我反倒不着急了。如果人生只剩两个时辰,你会做什么?我笑着走向银临风,拿起他的酒壶喝了一大口,爽快!「反正我没多久好活了,那我不如放肆一点!」银临风也许从未见过我这么无耻的人,愣了好一阵。竟然笑起来。眼里的流光都要溢出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笑得这么好看。鬼使神差下,我捧住他的脸,亲了下去。看着银临风震惊的神色,我笑得开怀。可下一秒,我笑不出来了。谁能告诉我怀里这只小小的白狐是怎么回事?我跟小狐狸大眼瞪小眼。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来报:「魔君!天帝之子玄羽找上门了,说我们掳走了他妻子!」04我眼疾脚快,抬腿把大门蹬上。只听「咣当」一声。报信的小狗妖摔了个狗吃屎。我戳戳怀里的小狐狸:「老公,哦不,魔君你说句话啊,魔君!」小狐狸眯眯眼睛,闪过杀意。奈何毛茸茸一小团,毫无威慑力可言,活像朵炸了毛的蒲公英。见他不说话,我又伸出食指戳了戳。小狐狸蹬蹬腿,在我期待的眼神下,晃晃脑袋顺毛。气定神闲地站好,对着门外张嘴,大叫一声:「嘤!」我懵了,他也是。门外的小狗妖十分敬业,「哐哐」地敲门:「魔君魔君!天帝的儿子玄羽找上门了,说我们掳走了他妻子!」「魔君您听到了吗?」「怎么办啊?玄羽已经到魔界入口了!」我弯腰捞起石化的小狐狸揣兜里,打开门。强装镇定,学着电视剧里神仙的口吻:「无碍,他愿意等便由他去吧。」小狗妖看见我,两眼放光,发出感叹:「仙女!」「魔君可以啊,还真把天帝儿子的老婆掳来了!」言毕,它尾巴摇成螺旋桨。「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魔界每一只妖,还是我们魔君会谈恋爱!」「我们魔族终于胜过天族一头喽!」……我谢谢你啊。怀里的狐狸突然不安分地拱来拱去。我把他放下,他摆摆头,示意我跟上。每走几步,还傲娇地回头看我一眼。我跟着小狐狸一路来到一个山洞。从外面看平平无奇,里面却别有洞天。灵气丰沛,最宜修炼。小狐狸从药箱里,翻出来两颗药丸。一颗自己服下,一颗塞给我。我捏着药丸,看向小狐狸:「没毒吧?」05小狐狸罕见地睁大无辜的眼睛,还晃了晃尾巴卖萌。好可耻!更可耻的是我吃这套。药丸刚咽进肚子,小狐狸立马变了一副嘴脸:「说,你对本座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啊,就看你好看亲了一口,谁知道你怎么就缩水了……」「等等,你会说人话了!」我惊奇地看着小狐狸。他肉眼可见地翻了个白眼。「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这么神奇?」「同心丸。」「吃了我就能听懂你说话?」「嗯。」银临风的语气越来越差,我下意识地闭嘴。他跳到架子上,俯视我:「问完了吗?」奇怪,明明就是只可爱的毛茸茸的小狐狸。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有压迫感?我点点头。「问完就去把书架第九层第五十三册古籍拿来。」啧,还是不会说话的小狐狸可爱点。「别啰嗦,快点。」我去,这同心丸这么厉害?还能听到我的心声?女孩子的心思怎么能随便看?于是我在心里唱歌:「姐妹!预备备!今晚!好机会!」……银临风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一炷香后。银临风认真地看古籍。我本想一起看的,凑上前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懂。出师未捷我放弃。凭借灵巧的小手,成了银临风的翻书小奴才。银临风没困,我这个翻书的倒是先眼皮打架了。注意到他看这页书看得有点久。「我翻页啦?」「不用,我知道为什么了。」我清醒大半:「为什么?」06银临风跺了跺自己的狐狸腿。恼怒道:「你的真身是白虎?」我:……嗯???「我哪知道啊……可能是吧……」银临风狐爪扶额。「你跟我签订了虎族契约,等级压制,加上你现在被封印战神之力,我直接被你拖累到化形了。」芜湖,也就是说现在的银临风很弱喽?那我还怕什么?我轻撩刘海,双腿往桌子上一搭。放松下来。银临风轻嗤:「到底是被贬的神仙,不知道生存险恶。」「我的仇家可不少,现在这么弱,随便一只小妖都杀得了我。」「我死了,根据契约,你也活不了。」这是什么狗屁契约啊?第一次听说主动地订立契约,还把自己小命搭里边的!银临风嗓音清冷,缓缓地落下,跟三九天的风雪一样:「你们虎族的情人契。」啊这,我搓搓手,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哈,那我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变回去?」「快点修炼,把战神之力解封了。」淦!我也不会修炼啊!可是为了稳住银临风,我说:「我尽力。」银临风:「修炼都不会,你还会做什么?」哦……忘记他能听见我的心声了。我尴尬地脚趾抠地。突然发现我找不到我的脚趾了……手也在变淡……糟糕!我是从忘川逃到魔界的!没拿到魔界印记,我这下不会是要神魂俱灭了吧?我看向银临风,发现他的耳朵也逐渐地透明。转眼,银临风跳到我的肩膀上。咬住了我的脖子……07「嘶——」后脖颈一阵刺痛。我缩起身子,银临风小腿一蹬,稳稳地落回桌上。「临死都要喝口血,真有你的啊!」银临风没理我,傲娇地一哼。我伸手摸后颈的伤口,没有流血。等等,我的手回来了!我泪眼汪汪地望向银临风。「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原来是给我魔界印记,小弟在此叩谢魔尊!」「不客气,生死咒。我现在没能力给你魔界印记,这个咒能让你跟我共享印记罢了。」生死咒?生跟死绑在一起的诅咒?「对,以后给老子好好地活着,要不然……」后面银临风没说,我只觉得脖子一凉。我收回我的谢谢。银临风拱起鼻子,围着我嗅三圈。看我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我第一次在狐狸的脸上看出来不屑:「呵,压制你还用得着九天锁?」我:「就是就是。」银临风:……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喏,跳进去。」银临风下巴微抬,指了指「咕嘟咕嘟」冒泡的清池。清池中的温泉氤氲,仙雾缭绕。「我懂!这应该就是对修炼大有裨益的汤泉!」我「扑通」一声跳进去。全身的经络都被滋养着,舒坦!「你要不要一起?」询问着,我已经把银临风拽进温泉。我才不要……嘤!舒服……啧,这个傲娇狐。意识到我能听到他的心声。银临风的狐狸耳朵渐渐地染上淡淡的粉色。他闭上眼睛,声音依旧清冷。「哼,不知羞耻。」我们一人一狐在这洞中,一修炼就是一个月。银临风是个合格的夫子。这一个月可把我折腾得够呛。不仅教我识字看书,还教我修炼秘法。就是我实在不争气。干修炼,进度条一动不动。银临风歪在榻上,神色恹恹:「你真是天界战神?」每日加练,还总被银临风嘲讽。泥人也是有脾气的!我停止打坐,瘫在玉石盘上。「我不练了,等我休息好了,就找个良辰吉日上吊。」08「死在他人手里,总是没有死在自己手里体面。」「你有什么喜欢的时间吗?我可以参考一下。」银临风觉察出我兴致不高。几步跳到我身边,咬着牙安慰:「其实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哦?展开说说。」「嗯……」清风拂过,晒干沉默。看着小狐狸绞尽脑汁的样子,我突然心生邪念。长这么大撸过狗、撸过猫,还没撸过狐狸呢!而且这通体雪白的毛发,摸起来手感一定很不错吧?小狐狸一脸警惕地瞪着我。认真地后退一步。银临风色厉内荏道:「不行,你要是敢,你就死定了!」嘿嘿嘿,你是小狐狸,我是人。人撸狐狸,天经地义,可由不得你!「听说人要死的时候,会有一个叫临终关怀的东西。」「你就当做好事,给我关怀关怀嘛~」「我保证我会很温柔的!」我一把捞起小狐狸,圈怀里 rua。好软!好香!好可爱!纤细柔软,毛茸茸的手感,治愈得我想哭。我逐渐地得寸进尺。从简单的摸摸头,到把小狐狸肚皮朝上,按榻上吸。「啊~」我发出满足的喟叹。突然「砰」的一声。小狐狸化形了……而我左手捏着银临风的左手腕,右手扣着他的右手腕。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他身上。暧昧至极。我跟银临风鼻尖对鼻尖。近得我呼都不会吸了。银临风的狐狸眼,本来就美得勾人心魄。眼下我更是不敢直视。毕竟想要刀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我翻身就跑,却被人拎住腰带,拽回怀里。「怎么不撸了?刚才不是撸得挺——」他靠近我的脖子,拉长声音道:「嚣张?」09我第一次从声音里听出冰冻三尺的感觉。好可怕。「呵呵,嘿嘿。」遇事不决,先笑一笑。毕竟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转过身,捏上银临风的肩膀。狗腿道:「我这不是看您最近教我这块朽木太辛劳,给您按摩放松一下嘛~」「怎么样?力道还不错吧?」银临风整理好被我扯掉的外衫,狐狸耳微微地外撇。轻哼一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哎?我好像听不到你的心声了?」「药效过了,怎么,还想吃?」我连忙摆手:「魔君的心思,岂是我能随随便便地窥探的?」我正拍马屁,银临风歘一下抓住我的手腕。淦,力气也太大了,都快把我拎起来了。「疼疼疼……」为了避免疼痛,我本能地靠近银临风。银临风的狐狸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难道,刚刚被我撸太丢人了,要找回面子?我张开怀抱,大义凛然:「魔君,如果你实在气不过,就撸回去!」「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先教我化形再撸?」「毕竟撸人,有点点奇怪……」银临风闻言,甩开我的手腕。「哼,不知羞耻!」「本座是发现你的战神之力有所松动,查看什么原因罢了。」「哦?那是什么原因啊?」银临风一挥衣袖,神情恹恹:「不知道。你回想下,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挠挠头:「刚刚就是撸你,呃,给兽形态的你按摩时,感到内心很满足、很开心……」不知银临风使了什么法术。一阵带着白雾的光闪过。他身后突然多了九条在空气中舞动的尾巴。「继续撸。」他命令道。10啊这……银临风身后的大尾巴,比我人还高。配上他下一秒就要吃人的表情。我真的下不去手啊。「还等什么?」银临风的狐尾伸长,绕在我身上。我硬着头皮,摸了下去。嘿,这手感,滑得似水如绸。好像那个狐皮大衣。想到这里,我没忍住笑了一下。身上竟然蓝光一闪,九天锁若隐若现,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痕。这洞中灵气,仿佛找到出口似的,拼命地往我身体里灌。体内灵气翻涌,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畅快。银临风这个月以来教给我的所有法术,都在这一刻通悟。我一脸惊奇地看着他。「魔君您真厉害,摸一摸就可以增长修为。」银临风嘴角抽动。他再次抓住我的手腕,眉头微皱,似要把我盯出个窟窿来。突然洞内灵气波动。「我只是来找我的妻子,并无意与魔族结怨。」不知为何,这声音熟悉得我心痛。小狗妖据理力争:「玄羽仙君,我们魔君的媳妇儿是凭本事抢到手的,你连媳妇儿都能弄丢,想必也没多少情意,您还是请回吧!」「映璃,你可是在这洞中?」脚腕处一阵刺痛,一条红线显现。下一秒,我被某人抓着衣领举到面前。银临风双目通红,指甲嵌入我的脖子。他白皙的脖颈,瞬间出现几道红色抓痕。「是你把他引来的?挑我最弱的时候下手,天界真是一如既往地好算计!」「咳咳!」我胡乱地拍打银临风的手臂。11「大大大哥,不是我!你先冷静一点,咱俩现在命连在一起,我怎么可能害你!」银临风被我的真诚折服,把我放了下来。终于得以喘息,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手指摸过银临风惨不忍睹的脖子。所过之处,恢复如初。我脖子上的不适感也消失殆尽。银临风的大手拂过自己的脖子,眼睫微颤,直直地看着我。「亏你还是魔君,只会打打杀杀吗?受伤都不治的?」「受伤是弱者才会遭受的,本座已经很久没受过伤了。」……淦,有被装到。我拉着银临风来到洞口的时候,小狗妖刚被打趴下。看见我们,它化作小哈士奇。摇着尾巴,一瘸一拐地往我们腿上扑:「嗷嗷,魔君、仙子,他欺负我!嗷嗷嗷!」洞外的仙君,轻抚折扇。剑眉星目,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通身的气质,却是清冷的。只是一身墨色,跟身边的仙气有些出入。想必就是我那个便宜竹马,天帝的儿子玄羽。他轻抚折扇,对银临风轻点了一下头。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定在我身上。「抱歉了魔君,家妻这段时间给你惹麻烦了,我此次来就是带她回去。」银临风点点头。「嗯,确实麻烦,但——人你带不回去。」「映璃的腿长在自己身上,她有决定自己去哪里的自由,魔君还是不要强人所难才好。」好家伙,这个傻缺不会觉得我是被囚禁的吧?玄羽和银临风面上都笑着。背地里却在暗暗地较劲。一个是未来的天界之主,一个是现任魔君。气势上谁也不输谁。我默默地挪到他俩中间,发现盲点:「那个,请问您的家妻是哪位?」银临风没憋住,笑得很缺德。玄羽则瞪大双眼:「映璃,你……不记得我了?」12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哦,是害我罚渡忘川,差点儿让我魂飞破灭的玄羽吗?」当年平息天界叛乱。玄羽没拿到出战令,就让我出征。战乱是平息了,可挑起事端的小仙跟元老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因此也得罪不少上神。本以为天帝会护我周全。然而天帝这个老油条,为了拉拢人心,竟以我没有出战令就出征为由,用九天锁封印我的战神之力,罚我去渡忘川。忘川是什么地方?是洗去记忆、下凡历劫的通道。可笑的是,我对玄羽用情至深,根本忘不掉。就这么在忘川苦渡三万年。整整三万年。若不是期限将至,神魂俱灭之际我穿过来。这原身恐怕早就不在了。玄羽收起折扇,眼神里闪过心虚:「映璃,你知道的,那件事我也是被父君骗了……」我对上他的眼:「哦?那我在忘川苦渡三万年,你怎么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我……」玄羽的声音弱下去:「我当时公务繁忙,而且我没想到你会渡不过去……」我笑笑,为原身感到不值。那些没有尽头、不分昼夜的极地之苦,终究是错付了。「玄羽,映璃已经死在忘川了。」我是真的很真诚地告诉他真相。映璃确实在我穿过来的时候,就死掉了。可玄羽不这么认为,他只是觉得我生气了,在闹脾气。许是我的语气太真诚。玄羽从一开始的从容,变得紧张起来:「映璃,你忘了吗?你是我命定的妻子,我还没娶你回家……」呵呵,命定的妻子,死活都不顾?他过来拉我的手,被我拂袖躲开。「既然还没娶回家,那就别妻子妻子地叫了。」怪恶心的。这不跟渣男对外宣称恋爱很久的女友是老婆,结果一直不求婚一样吗?13想不到我这么决绝。玄羽一时不知所措,喃喃地喊我:「映璃……」不想跟他有过多纠缠,我推着银临风的窄腰,展示道:「喏,我们虎族的情人契你知道吧,我已经跟他订下契约了。以后不管生老病死、风光盖世还是街口要饭,我都会跟这个人在一起,永不分离。」言毕,我弯腰一把扯断了我和玄羽的红线。「这不可能!」玄羽一脸不可置信。银临风狐狸尾巴摇了摇,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声音慵懒:「有什么不可能的?」说完,他抬起我的下巴,落下一吻。还不忘挑衅地瞥玄羽一眼。我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被某人按住脖子:「不专心,嗯?」???说得好像你多专心一样!刚刚在洞外说给玄羽死心听的话,不知怎么戳到了银临风。自从玄羽走后,他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这段时间,银临风教我识了不少字。我正翻阅古籍,为看得一知半解频频地皱眉。银临风的俊脸突然凑我面前,吓我一跳。「放心,本座不会让你去街头乞讨。」不知是狐狸本就多情,还是只有银临风这样。对上他清澄透亮的眼睛,我的心漏跳一拍。欣喜从缝隙里长出来。身上蓝光乍现,九天锁的裂痕更大了。「魔君你看!」我高兴地指着裂痕给银临风,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银临风嘴角一勾。笑起来,细长的眼睛弯成月牙。「映璃,你喜欢我。」「嗯?你怎么知道?啊不对,你怎的凭空污蔑我!」14银临风笑着摸摸我的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很欠揍。「刚刚我的话取悦了你,你很开心对不对?」我羞耻地点点头。拜托,谁面对一个帅哥对你说这样的话,不上头啊?「不才本座闲来喜欢读书,恰好就看到了有关九天锁的记录。」我眨了眨星星眼,示意他继续。「这九天锁是用来锁住欲念的,时间久了再厉害的神也会抑郁而终;相反,如若不压制欲念,保持欣喜,这锁便不除自废。只可惜,大多数被捆的神仙,内耗太重,开心不起来罢了。」「不愧是魔君,来喝口茶~」听说人在说话的时候,不论给他什么,都会接住。银临风果然接过茶杯,一饮而下。他继续娓娓道来:「所以,你刚刚因为本座的承诺欣喜,九天锁才会裂开,你喜欢本座!」他还挺会抓重点。我站到椅子上,按住银临风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那你呢?喜欢我吗?」银临风瞳孔骤然缩紧,僵在原地。「我知道我们现在绑定在一起是意外,是偶然。」「但我这个人呢,既然亲了你就会对你负责。银临风,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等我的战神之力解除,我们就取消契约?」第一次告白,我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勇敢。果然,爱表现在女生身上是大胆,在男生身上是胆怯。银临风下意识地躲避,却被我捏住下巴。良久,他眼睛向右轻瞟,咬了咬薄唇:「才……没有。」当然喜欢。「本座怎么可能看上你?」你很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仙女、魔女、妖女都漂亮。「契约而已,谁会当真?」什么叫解除契约?跟我订立契约有那么丢人吗?听着银临风跟心声完全相反的话,我的笑容逐渐地放肆。银临风的狐狸耳朵冒出来,泛出点点粉色。「你笑什么?」我俯身在他耳朵上落下一吻:「临风魔君,我也喜欢你~」15「也什么也,是你单方面地暗恋本座,本座还没答应呢!」我抿嘴憋笑。凑到银临风耳边:「我刚刚给你泡的茶里有同心丸……」银临风漂亮的狐狸眼,倏然瞪大。白皙的脸上也升起一抹绯红。他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喃喃:「你耍赖……」我从椅子上跳下抱住他的腰。斯哈斯哈,真细!「银临风,你知道许仙吗?」银临风摇摇头。「许仙说过:人生不过七十,除了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了五十。这五十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便只留二十五。再想吃饭饮茶、沐浴更衣、做工生病、东奔西跑,又耗费了多少时日?真正地留下来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日子,掐指一算,其实少得可怜。」我对上他晶亮的眼:「银临风,我不知道我们可以活多久,但我不要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还要分一些给猜疑和误会。」他笑了,反手抱紧我,轻轻地落下一个字:「好。」想到什么,我对银临风说:「我不喜欢玄羽。」我喜欢你,所以舍不得你为不相干的人吃醋置气。银临风把头搭在我的脑袋上,身体变得柔软。「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解除我身上的九天锁,变成首要任务。也就是说银临风天天变着花样地哄我开心。「走,今天带你去看烟花。」我站在魔界的火山口,山风呼啸,鬼气森森。心想怎么就信了银临风的邪……最近我身上的九天锁松动,银临风的修为也提升了些,顺手抓了几只恶鬼。我抽动嘴角:「烟花呢?」银临风邪魅一笑,站在山巅,凶神恶煞地扔下那几只恶鬼。伴随着恶鬼的哀嚎,火山吐出几朵餍足的彩色火花。有一种诡异的美感。看着银临风一脸求夸夸的得意表情,我忍不住笑出声。「就这?」16银临风一脸无辜:「这是本座偶然发现的,觉得好玩才跟你。」我握上他的手:「很好看,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烟花。」突然我一脚陷进软乎乎的泥里。我伸手去摸,居然是还温热的火山泥!自从穿越过来,我已经好久没护肤了。真是想睡觉,就有人给递枕头。我薅起一块火山泥,就往脸上抹。「噫,脏死了。」银临风语气嫌弃,嘴角却挂着宠溺的笑。「美容养颜哦?你要不要来点?」说完不等银临风拒绝,我拿着火山泥就往他脸上抹。他逃,我追,他插翅难飞。最后,我们跑累了,浑身是泥地躺在地上。直接泡起了泥浴。我笑得开怀:「银临风,你知道吗?这要是在家,我妈肯定把我屁股打开花!从小我妈连浅色衣服都不给我买,更别提在泥里打滚了!」妈妈现在在干什么呢?那个世界的我是不是也死掉了?银临风的眼里映着万千星辰,我窝进他的怀里:「银临风,我想家了……」「我从来不是什么映璃,我是从别的世界来的……」银临风揉了揉我的小手,声音温柔:「我知道。」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那在你家那边,大婚是什么样子的?」银临风对我的世界十分好奇。「大婚啊,西式婚礼简约一些,中式婚礼就像这里的人间,新郎新娘会穿大红色的喜服,家里还会贴『喜』字,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开心一下……」银临风捏捏我的脸:「这个我知道,我们狐狸娶亲也是这样的。」「啊,听说狐狸会下太阳雨,是真的吗?」银临风傲娇地晃晃尾巴:「当然。」……最近魔界的人,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小狗妖,成天狗狗祟祟,也不知在忙活什么。一看到我就心虚跑走。我拦住几个新来的妖姬:「最近有什么宴会吗?你们准备这么多东西?」17两个妖姬相视一笑,其中一个御姐型的漂亮姐姐点点头:「是呢!我们魔界好久都没办过这么大的宴席了。」更奇怪的是,最近银临风也神出鬼没。什么样的客人值得这么紧张?我正想找银临风问个清楚,迎面撞上了小狗妖。小狗妖尾巴摇得飞快,一脸兴奋。显然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可它居然围着我转两圈,「嗷嗷」两声跑走了。我捡起地上掉下的「喜」字剪纸,心下一暖。怪不得最近银临风总是问我喜欢什么。说话也是支支吾吾。原来是在筹备我们的婚礼。一阵桃花香飘来。银临风凭空出现在我面前。我偷偷地将「喜」字藏进袖口。守护他的惊喜。银临风从身后拿出开满桃花的枝条:「今年的第一支春桃,送你。」带着寒风的凛冽香气扑面而来。我摘掉银临风头发上挂的树枝,抱住他:「谢谢你,我很喜欢。」银临风勾起嘴角:「呵,这点小把戏就把你拿下了?」我揪住他的耳朵:「不是谁送的桃花,姐都会接受的好吧?你呀,也就是长得好看把你给救了!不然这么会说话,早让人打死了!」「哎,疼疼疼!」银临风疼得弯腰,把我抱起来:「为了赔罪,我带你去个地方。」还没反应过来,银临风已经将我稳稳地放在地上。大街小巷熟悉的叫卖声响起:「磨剪子嘞——戗菜刀——」「京城第一美男签名画像十两银子一张,先到先得!」「糖炒栗子,刚出炉的糖炒栗子!」我瞪大眼睛看向银临风:「你带我来人间了?」18他笑着拉起我的手:「你不是想家了吗?我听你的描述,觉得人间跟你家很像,所以带你来看看。」不愧是狐族,谈恋爱都这么让人心动。我看着人间烟火,一时间感动得有些失语,只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哥哥、哥哥,给姐姐买串糖葫芦吧?」一个膝盖高的小女孩揪着银临风的衣襟,眼汪汪地望着我们。心都化了。眼看银临风眉头一皱,就要把小娃娃踹走。我捞起小娃娃:「姐姐买一根!」「好喔好喔~」小娃娃带我们去她爷爷的摊位前。我一手拿糖葫芦,银临风一手交钱。咬下一颗山楂。「嘶——」酸得我直翻白眼。怪不得这个爷爷的糖葫芦卖不出去,这也太酸了。银临风付完钱,从身后挎上我的肩膀:「怎么样,甜不甜?」「甜!可甜可好吃了!」我笑得比糖葫芦甜,递给银临风:「给你尝尝~」银临风毫不设防,一咬就是一大口。「唔……我……这……」酸得他一整个语无伦次、手足无措。「映、璃!」银临风咬牙切齿地追了我八条街……终于在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成衣店停下,把我薅进去。店内衣服琳琅满目,每一件都做工精美。不少小姐正在挑选布匹花纹。看见我和银临风。掩面窃窃私语:「那位公子好生俊美,是哪家的公子?我要我爹爹去提亲!」「有我在还能轮得到你?」「啊呀你们别吵了,没看见人家身边的姑娘吗?那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你们拿什么跟人家抢?」……虽然姑娘们在打打闹闹地说小话,可我跟银临风的耳朵都是极好的。我怼怼他的腰,坏笑:「喂,听到没?有人要跟你提亲呢!」「是吗?那小仙女可要抓些紧了。」19店铺掌柜的出来,模样是个俊俏的公子哥。走起路来却风情万种。他眼神在我身上来回地扫射:「这就是你那位心上人?」银临风坦坦荡荡地拉住我的手,点点头。公子哥水桶腰一扭,翻了个白眼:「行吧,虽然比不上我,倒也还算有几分姿色。」说完他带我们去了后院。我小声地问银临风:「这位是?」「我们狐族的姻缘狐,被姻缘狐认可的姻缘,能得到狐族秘法织造的、象征祝福的嫁衣。」姻缘狐施法,手上落了件大红嫁衣。他用眼神勾了勾我,语气慵懒:「我们狐族向来专一,这嫁衣,一生也只有一件,你呀,幸运的嘞!」费尽心思,也要给我狐族的最高礼遇吗?银临风耳朵泛起淡淡的粉色,不肯抬眼。「我……我就是想占便宜才来的,你不要多想。」我换上嫁衣出场时,银临风的眼睛都直了。「好看吗?」我转了个圈。「好看。」他笑得真心。银临风也换上大红色的喜服。清风拂过,院内的春花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我又央着他换了几套帅气的衣服。想不到银临风还挺臭屁,就喜欢颜色浅的,白的。死去的记忆突然袭击我。玄羽从来都穿深色、黑色的衣服。他说,这样作战身上流血,敌人就看不出来了。原主也因此心动,心疼起玄羽仙君。果然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临风魔君,你怎么不穿黑色的衣服呀?这样受伤流血也看不出来,不是更符合魔君的身份吗?」银临风换上一套干净利落的素白长衫,轻嗤:「不需要。」「嗯?」「菜鸡才靠这些歪门邪道,何人能让本座受伤流血?」20我知道你很强,但你自己这么夸自己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我跟姻缘狐默契地转过身,讨论布料。「这块布的颜色不错。」「我也觉得……」「铛——铛——铛——」鼓楼钟声敲了几下。姻缘狐立马开始收摊。店铺里的小姐们也匆匆忙忙地往外跑。不消一会儿,街上就冷冷清清。可是外面天还没黑呢!「怎么这么早就不做生意了?」姻缘狐摇摇头:「最近啊,不太平,你们也早点回吧!」我望向小镇东南,果然升腾起一阵黑雾,呈隐天蔽日之势。我问姻缘狐:「那是哪儿?」「秋水镇。」说完他抱着布匹叹气:「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喽!」此地不宜久留,我和银临风牵手离开。迎面撞上了玄羽带着一群天兵赶往秋水镇。玄羽还是一身黑袍,神色焦急。匆匆错过之际,玄羽的目光在我和银临风牵着的手上,短暂地停留一瞬。银临风握紧我的手:「要不要去看看热闹?本座定会护你周全。」我环上他的腰:「不必,我已经不是天界战神,以后这些匡扶正义、为民除害的事,还是交给天族处理吧~」我抬头,看着银临风不笑也似笑的眼睛。心想,我不想做什么拯救苍生的大英雄,我只想跟眼前人,简简单单地过日子。我跟银临风就要成婚了。小狗妖终究是没藏住事儿。在银临风跟我求婚前,就泄露了他的「惊喜」。桃花树下,银临风准备了好几个通宵的求婚誓言,一个字没用上。只红着眼睛,在桃花雨中,颤抖着声音命令:「嫁……嫁给我。」21大有我不答应,就哭出来的架势。谁能拒绝傲娇狐狐啊!我揉着他的耳朵答应。大婚的日子定在三天后。可最近魔域动荡。但从某种角度来说,魔界还算好的。因为整个三界都岌岌可危。任谁也想不到,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一个普通人。秋水镇的杜生。上一次玄羽去秋水镇就是铲除杜生。只不过经验不够丰富,杜生又实在狡猾。表面上假意被斩草除根,实际上本体早就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几个时辰的工夫,杜生已经发展得足够祸乱三界。这对天界和人界的影响确实有点大。但对魔界,就真的还好。毕竟我们这儿,本来也挺乱的。这几年有银临风坐镇,才稍稍地有了点组织纪律。只是这个杜生太不人道,搞得天气也无常。明明是阳春三月,这夜里一会儿下雪,一会儿刮大风的。我体寒,最近都要银临风化出尾巴,蜷在他的九尾里,才睡得安稳。不知什么缘故,银临风也变得嗜睡,常常一睡就是小半日。晚上我起夜上厕所,伸手拍了拍银临风。他迷迷糊糊地化作小狐狸。我捞起他放进怀里。刚打开门,就看见一群天兵天将跪在门外。白花花一片,除了为首的黑衣玄羽。「末将无能,请战神归位!」不是,有你们这么蹲人吗?把我尿都吓回去了!怀里的小狐狸动了动耳朵,恹恹地抬起眼皮。略一施法,带我一起回了房间。等我们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穿戴整齐。出门前,银临风还特意地为我披上一件凤凰毛披风。「末将无能,请战神归位!」「末将无能,请战神归位!」……看着眼前这群曾经一起作战的将士,我的心里酸酸的。他们抬头望向我,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我这才注意到,几乎每个人都挂了彩。有的刚受伤,还在流血,有的伤口已经结痂,呈黑褐色。我徒然张口好几次,却不知该说什么。银临风揽住我的腰,轻声地在我耳边说:「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去说、去做就好,为夫都能为你摆平。」22在银临风的安慰下,勇气从心底滋生。「你们这一个个老弱病残的,如何继续作战?」众将士沉默不语。「我做战神时,给你们立下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众将士有所动容,互相看看彼此。愚笨,我都这么让他们回去休息了,还不肯离开。反倒跪得更加笔直:「末将无能,请战神归位!」真是榆木脑袋!无奈我只能开口:「诸将听令,回军整顿休憩!」「末将得令!」天兵天将们互相搀扶着离开。玄羽踉跄着起身。唇色惨白,想必是失血过多。他一点一点地抬头望向我,额前的碎发扬起,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如果是你,肯定一早就发现当时铲除的不是本体了吧?」玄羽自嘲般地笑笑,眼里是无边的落寞。「杜生也就不会有机会这么祸乱三界了……」「那倒也不一定,杜生狡猾,谁也预料不到。出现问题解决问题就好,玄羽仙君不必妄自菲薄。」听到我的安慰,玄羽望向我:「哈哈,映璃你看,不管我怎么努力,我永远都比不上你。天兵将士只认你这一个战神,不管面对多么艰难的处境,你永远冷静坚定,做出最好的应对……」我这才察觉,或许在玄羽心里,映璃不止是命定的妻子。更是他难以战胜的竞争对手。那些年原主遭受的被误解、被舍弃,玄羽怎会不知晓?只是他选择漠视罢了。内心一阵恶寒,银临风揽住我的腰:「夫人优秀,不必小仙君一一列举。与其羡慕他人,还是琢磨如何提升自己为妙。」银临风向来一针见血。被坚定地选择、维护的感觉,真好。23外面风大,我缩进银临风的怀里,下逐客令:「玄羽仙君还是请回吧,我也不是什么战神,这种事情还是你们自己人处理比较好。」玄羽惭愧地低下头。「映璃……我这次来是给你解开九天锁的。」「父君已将你的名讳上报天道,你是钦定的战神,铲除杜生已经成为你的使命。」说完他顿了顿:「你知道的,天道命运不可违背,如果违背,你……也活不下去。」他垂下眼睑,一脸愧疚。呵,天界真是好算计。我们虎族受这个狗屁天道束缚。为天帝老儿南征北战,世代卖命。到了我这代,只剩一个独苗了。我被气笑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银临风收紧手臂,把我裹得更紧。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慵懒调调:「既然如此,还叫上那么多天兵天将演这一出又是何必?」银临风在为我生气:「哦,让我猜猜,不会是威胁人为你们卖命,还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吧?」名义上我被天兵天将感动重返战场,实际上命握在人家手里。果真又当又立。玄羽双手无力地垂下:「映璃……我也没有办法。」我相信玄羽对映璃是有感情的。只是映璃太坚强。这么多年,每当映璃受到不公的待遇时,玄羽习惯性地站在其他人那一边罢了。玄羽朝我走来,看我的眼神复杂:「映璃,我先帮你解开九天锁吧。」我笑笑,走到风中转了个圈。「不必了,我身上的九天锁早就解除了。」我和银临风相视一笑:「银临风,把我养得很好。」玄羽伸出的手愣在空中。良久,他红着眼睛也笑了:「怪不得,你比从前胖了些、漂亮了些,也爱笑了些。」他把你养得很好,比我养得好……24去秋水镇的路上。我跟银临风道歉:「对不起啊魔君大人,为了我的小命,还麻烦你跟我跑一趟。」银临风轻敲我的额头:「道什么歉,都是为夫该做的。」「真的?」「当然。」「那你会不会嫌我麻烦?仔细地想想,你自从遇到我以后,就麻烦事不断……」感受到我的不安,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落下一吻:「本座甘之如饴。」短短数月,这人间已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昔日热闹祥和的街市,被黑气笼罩,人相食……比这不知名煞气更可怕的,是人心。眼看几个壮年,抓住一个小女孩,就要架在火上烤。我轻挥衣袖,将小女孩救下,抱在怀里。太轻了,硌得我肉疼。小女孩浑身上下黑漆漆的,靠近了我才看清,这不是那日央我买糖葫芦的小孩吗?她抽噎半天,认出我来:「姐姐!我没有爷爷了,我没有爷爷了……」哭着哭着,她停下来,握紧拳头。眼神里闪过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厉:「都是杜生害的,我要杀了他,为我爷爷报仇!」这人间的风里,除了随处可见的煞气,还有滔天的不甘和恨意。我轻抚小女孩的后背,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姐姐来了。」也不知道,手无寸铁的小女孩是怎么活下来的。她哭累,睡着。我把她递给身后的天兵照顾。煞气最重的地方,秋水镇到了。我问玄羽:「你们跟这个杜生打过交道,可知他为何如此?」玄羽低头递上一份卷宗。可这卷宗却薄得可怜。只显示杜生,秋水镇人。其他重要的信息,全被人撕掉了。「我奉命来铲除杜生时,就只有这些……」前路一片黑暗,迷雾重重。25其他天兵天将负责在外镇守。我、银临风、玄羽三个人进入秋水镇。进去之前,玄羽提醒:「杜生的幻术,需要格外小心。」我们三人相视点头,起身跳进迷雾之中。这杜生的幻术果真厉害。我刚进去,周围煞气尽散,却是空白一片。连风都没有,安静得像是入了白纸。转身想要拉银临风,发现他们两个都不在。整个幻境里,只有我一人。我百无聊赖地躺在这幻境中,甚至小憩了一会儿。「你还真是待得住。」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我的面前竟出现一位青衣青年。温润尔雅,浑身散发着读书人的气质。他面前升起一张茶桌。自顾自地品起茶来,还给我倒了一杯。「你就是杜生?」青年笑笑,不紧不慢地喝完茶,才开口:「不才,正是在下。」他用眼神示意:「好茶,尝尝?」我也不见外,一口饮尽:「好喝!」「哈哈哈哈哈!还第一次见人喝茶如喝酒一样爽快。」杜生大笑:「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映璃,有趣有趣!」「你既知我是战神映璃,想必也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吧?」杜生继续倒茶,不卑不亢。「我知道,只是没想到战神的内心深处竟然没有恐惧之事,我这幻境对你也就无用了。」我故作高深的样子。心里猜出几分,可能是因为我是新来的灵魂吧。「看样子先生不像无理之人,何必做到如此地步?解铃换需系铃人,我为你主持公道,你还天下一个太平可好?」「哈哈哈,公道,好一个公道!」杜生的身体突然变大几倍,情绪激动:「好啊!那我就让你给我主持主持公道!」风云变幻,再次睁眼,我已经在一个祠堂里。祠堂里供奉着天帝、天后的神像。26那个时候杜生还小。九岁时,路过的仙君为博小仙娥一笑,劈了杜生家的后山,恰逢他的父母上山采药,双双殒命……十九岁时,天族公主与凡人相恋,天后阻止,降下万年不遇的大雨,杜生的夫人死在那场洪水中……杜生一开始还坚信世代供奉的神,会给他一个公道。他求小庙的神,拜大庙的仙。神神相护,仙仙相连。一直没有进展。可杜生从未怀疑过神,只觉得自己心不够诚。直到二十九岁时,杜生的小女儿供奉神像时,被天帝看上……短短几个瞬间,我就体验了杜生的一辈子。眼前的画面还未消失,青年模样的杜生走向我:「战神可还能给我一个公道?」我沉默了一会儿。「是天界活该。」「哈哈哈哈,战神果然跟那些神仙不一样。」「可冤有头债有主,你如此祸乱三界,总归是不对的。天帝那边我会处理,你也该收手,为自己的所做作为付出代价。」杜生的眼里都是死气。他已经不信我了。杜生一挥衣袖,我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战神还是亲身经历后,再说大话也不吃。」我睁开眼,竟然躺在榻上。缩小版的银临风正在我面前跪着弹琵琶。我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这里……是银临风的幻境。银临风的母亲是九尾妖狐银忘雪。为报恩,嫁给还是凡人的天帝玄夜。玄夜发现九尾狐的身份,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怎么利用她的妖丹飞升。27玄夜剖了银忘雪的妖丹还不满足。连小银临风的也不想放过。银忘雪拼死地带银临风逃到人妖交接之地,气绝而亡。那天下了大雪,天很冷。一个男人对小银临风说:「要不要去暖和的地方?」小银临风被卖到了交界地的烟花巷。妖狐、男妓,小银临风成了的招牌。受尽凌辱……看着小银临风受苦,我的心在滴血,不知不觉竟泪流满面。我突然想起来,原身年轻时,查办过烟花巷。因为经验不足,只查办了些皮毛。没有动其根本。再后来公务繁忙,就一拖再拖。等回过神再去巡查时。烟花巷焦土一片,俨然成了废墟。当地人说是烟花巷做的事太缺德,老天看不下去失火了。可我今日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失火,是银临风入了魔……琴音入耳,画面一转,我又出现在榻上。小银临风跪在我的脚下。动作魅惑,神情天真,声音娇软:「主人,奴家要怎么伺候您?」我的心痛到无法呼吸。我的银临风是这么长大的吗?小银临风一点一点地挪到我身边,突然他眼睛变得漆黑。伸出爪子,掏穿我的胸口。「噗!」我当即吐出一口鲜血。「这样好吗?哈哈哈哈哈,还是这样?」房间开始燃烧。我不顾疼痛,迎着小银临风的利爪,向前抱住他。他愣住。我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学着小时候跌倒时妈妈哄我的样子。翻来覆去地说:「没事了,没事了……」银临风在哭。我的意识渐渐地模糊。彻底地失去知觉前,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撕心裂肺:「映璃——」28再次醒来,我躺回了熟悉的山洞。银临风第一时间,发现我醒了。给我递水的时候,却小心翼翼,不敢碰我,也不敢抬头看我。我故意不接,哑声道:「喂我。」银临风在我面前站了半天,才妥协。我躺在他怀里,都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喂我喝完水,他就想跑。我抓住他的手。他想抽走,又怕伤了我。最终红着眼睛,望向我:「松手,我……脏。」我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我不顾伤口,死死地抱住银临风。「傻瓜,你才不脏呢!」银临风拗不过我,我们像两只受伤取暖的小兽。依偎在一起。我给银临风讲我们世界的故事。「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也有坏人欺负小男孩、小女孩,但大家不会觉得是受害者的错,我们都谴责坏人。」「银临风,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坏人的错……」我就知道,杜生一个凡人,定然是搞不出来这么大的祸事。原来是屡次被伤害后,他从求神,转而求魔。将当年银临风封印的心魔招了出来。眼下这心魔竟借用杜生的身躯,演化出了实体。可心魔是银临风的一部分,如果彻底地斩杀……那银临风也会死。我又受天道束缚,不铲除杜生,会死。我跟银临风的命又是连在一起的……那岂不是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俩都会死?事情突然变得简单。大婚前两日。我和银临风闯上九重天,将天帝多年恶行公之于众。取了玄夜的项上人头,平息千千万万个杜生之怒。玄羽成为新的天帝。我们利用天道定下神族规矩。以任何方式阻碍神仙自由恋爱者飞灰湮灭。自由恋爱,想怎么谈就怎么谈,影响他人者魂飞魄散。29我提着玄夜的脑袋,见杜生。杜生残念化形,磕磕绊绊又笑又哭了半天。「有什么用呢?」「又有什么用呢?」……我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伤害一经造成就无法恢复如初。杜生固然可怜,可被伤害永远不是去伤害别人的理由。杜生消失前,冲我深鞠一躬。最后一句话在风中吹散。他说:「如果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是啊,要是能早点遇见我,就好了。银临风将心魔囚禁在体内,更嗜睡了。想来他那几日嗜睡,就是受心魔影响吧。只是他向来隐忍,万般难过也不肯吭一声。大婚当日。银临风已经瘦了一大圈,从前定制的喜服,在他身上都显得松垮。我从身后轻轻地托住他的腰。他看向我的时候,总是在笑。我们的婚宴上来了很多人。人界、天界、魔界。凡是从这一场浩劫中躲过的,都怀着感恩的心来参加我们的婚宴。因为他们知道。今日三界的安稳,是银临风将心魔锁在身体里,才换来的。但只有我知道,银临风已经是强弩之末,坚持不过今日。大家很客气,来简单地送份祝福就离开了。把时间留给我们两个人。银临风已经吃不下东西了。连我给他剥好的葡萄,都吐了出来。他歪在我的肩膀上,我们靠在一起看月亮。「阿璃,你现在是我的娘子啦!咳咳!」我拍拍他的后背。「是呀,我的夫君。」银临风甜甜地笑起来,狐狸尾巴微微地晃动。「阿璃,我好舍不得啊。」「舍不得什么?」银临风往我身上又蹭了蹭。「舍不得你。」「舍不得让你杀我……」「更舍不得,你不肯杀我,宁愿被天道制裁,我再随你去。」果然是九尾妖狐,心思细腻。连我怎么想的都知道。我怎么可能动手杀我最心爱的人?30我一早就决定被天道反噬而亡,再用我们之间的羁绊,无痛地带走银临风了。银临风咳嗽几声。我要去给他拿水,他脸色苍白,笑道:「娘子,拿酒,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可我没想到,银临风竟在他的酒杯里下了毒。他喝完就开始咳血。待我发现,已经晚了。银临风躺在我的怀里,红衣胜血。他说:「娘子,其实我骗你的,我从前也总受伤,咳咳……」「你别说了,别说了……」「虽然我不穿黑色的衣服,但我穿红色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怎么也擦不干净。银临风费力地抬起冰凉的手,给我擦眼泪。「娘子别哭,哭就不美了。」「娘子你说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用力地点头,会的,一定会的。可有心魔无法转世,我们都心知肚明。银临风勾起嘴角,眼尾落下一滴泪。「那我们以后,要生很多很多孩子,要像我,是狐宝宝……」「好,好,我们以后生很多很多狐宝宝。」银临风贴在我耳边还想说什么。我转过头看他。他趁机亲了我一口,偷亲成功,他笑得餍足。「还有啊,我有件事骗了你,娘子一定要原谅我……」银临风在我怀里睡着了。永远。我抱着他守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我没死。后来我才知道,银临风骗我的事是什么。虎族天性霸道,虽说是情人咒。可即使被签订契约的人去世,主动地签订契约的人也不会有事。狐族生来情深,生死咒听起来很恐怖,可狐族死亡,并不会对另一方有任何影响。三生有幸,得银临风爱我至此。31我活了好多好多年。小狗妖有了小小狗妖,小小狗妖又有了小小小狗妖……这天,最小的狗妖从人间回来。给我带了根糖葫芦。「魔君,给你吃!」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眼泪就流下来了。银临风,我想你了……最小的狗妖问我:「魔君奶奶,你怎么哭了呀?是不好吃吗?」我擦擦眼泪:「好吃,就是太酸了……」因为吃了没读书的亏。我看遍这世间的书,企图从中找到让银临风回来的办法。刚看完手中最后一本。玄羽就上门,给我送新书了。玄羽是个好天帝,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在他的治理下,再也没出过杜生那样的惨案。只是他一直未婚,外界都在传他是为了等我。「书我放这儿了?」玄羽自然地将书放在我的床头。「咳咳,你公务繁忙,以后送书这种小事,就不必亲力亲为了。」「无碍,举手之劳。」我轻抬眼皮,神态越发像银临风了。「我的意思是,你一个没娶妻的单身汉,没事别老往我这个寡妇家里跑,你这以后还怎么娶亲?」玄羽垂下眼眸:「可我想娶的人,就在这里。」「映璃,你知不知道当年秋水镇幻境里,你……」「停!玄羽,再这样,我们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啊。」玄羽识相地闭嘴,最后淡然一笑:「好,朋友就朋友。」32我不是个爱学习的人,可为了银临风我每天都在学习。我甚至找到了回家的办法。在爸妈在世时,过了很长一段白天回家,晚上回魔界的日子。也多亏了银临风,让我学会了面对生离死别。只是学得我头都秃了。银临风见到不会嫌弃我吧?不行,得找点生发的法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竟然在生发相关的书籍中,找到了一种蚕。可以编织思念。我日日夜夜的思念,终于在某天傍晚,得以托生。银临风倚着门边,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说:「娘子,为夫回来了。」再后来,我果然生来一窝狐狸……一只老虎宝宝都没有!不过银临风说没关系,下一窝可以给我生老虎……中秋赏月,银临风问我:「阿璃,你是怎么坚信我一定会回来的?如果是我,这么多年,早就崩溃了……」我勾勾嘴角,卖弄道:「在我的那个世界的北宋年代,有一个叫邵雍的哲学家。经过他的推演,世界上的事物将于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完全重现。霍金的宇宙收缩理论也说过,空间和时间将会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倒回去。」「我从未奢求过你会回来,我只是在期待再次遇见你。」好在,我这个人一直有点幸运。(完)备案号:YXX1OnnrZ1TOOOkd5gTp5ya​​怪味少女:这个女主她不乖山楂糖葫芦×

重男轻女的父母将来会会后悔吗?.md

title: 重男轻女的父母将来会会后悔吗?layour: posttags: 回答categories: zhihudate: 2024-09-07 00:00:01我妈给我电话的时候,我在满头大汗地搬运货物,两只手根本没空接手机,只得将手机放在地上,开了免提。未闻人声,就先听得我妈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呜呜呜,石头!你外婆……你外婆出事了!」癌症。还是晚期。这个消息让我有点意外,外婆往常对我妈气势汹汹,可不像会得癌症的模样。还来不及安慰她,她便哽咽地告诉我:「你大舅说,每家必须出一个人丁,在家轮流看护你外婆。」我愣了愣。「陪夜?」我皱起了眉头,「各家出点钱,请个陪护就是。」我妈顿时拒绝道:「那怎么行?你大舅说了,找陪护得花那么多钱,还是外人,万一咱们不在,谁知道怎么欺负你外婆的?」「妈,咱家这个情况,亲自照顾,就算有心也无力啊!」在我大二的时候,爸爸肝癌离世,不到一年,妈妈又查出来了子宫肌瘤,手术摘除,身体差了不少,尤其是又患上了抑郁,整个人仿佛是个水晶娃娃,我一点都不敢让她受刺激,尽量语气温和地安慰着。毕业之后,我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为了养活我和我妈,只得选择弃文从商。而我,事业刚起步,经常需要通宵跟进,如果公司这里没有我盯着,出了差错,无法按期交货,光赔偿金都能让我倾家荡产;要是顺势再被告上法院,我还得进局子喝茶!我平日连假期都没有,哪里能日夜照顾老人?不说家里那些爱恨情仇,我真真是有心无力、分身乏术!这一路走来,我很少跟我妈哭诉辛苦,她总以为我工作十分轻松,只是算算数,看看账本。「你把工作放放行不行?」我妈哭着说着,「石头,人不可以不孝顺!」那是愚孝!你忘了外婆以前怎么对你的了吗?!被大舅一家吸血吸的还不够吗?!我在心里默默吼了一声。我不怕别人说我不孝!一家人里,我只在乎我妈一个人!但我妈是个软弱性子,尤其是跟有血缘关系的家里人,更是比一摊泥巴还软,随着那些人揉捏!「你这身体,怎么可能经得住日夜折腾?!」我烦躁地回了一句。电话那头,我妈还在抽噎。我思来想去,摊上这推不了的烂摊子,还是得正面解决。这事,肯定是我那佛口蛇心的大舅在作妖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家事中故意找事挑唆我们一家人了。安慰好我妈,我给大舅拨过去电话,尽量客气地告诉他,我妈身体差,我工作太忙,商量商量几家人各自出一部分钱,请个高级护工,铁定靠谱。「小石头,你说这话,你和你妈可就没良心了!」大舅的嚷嚷从手机里传来,「你外婆辛苦拉扯咱们兄弟姐妹们长大,你连这点力都想找别人替你出?你还是人吗?!」「不行就赶紧辞职,你那小破生意,有什么做的必要?!赶紧关了回来照顾你外婆,不然我可告诉街坊邻居们了,你妈太不孝顺!」我被激起了火气,新仇旧恨顿时一起涌上来。正想开口回怼,那边电话居然已经撂下了!这真真是不把我们一家人当人看!故意拿着仁义道德的石头往我们伤处砸!气得我磨牙,想了想,跟和我一起做生意的干弟弟宇轩交代了几句。这口气,我咽不下。02等我赶回家里,刚拿钥匙打开房门,就看见我妈扶着硬沙发的椅背站起来,她用那一贯愁容看向我,尤其是那双夹杂血丝的泪眼,只让我觉得心头那一撮强压的火苗,若隐若现地直蹿。因为我知道,她这样子显然是已经心里决定了什么。果然,她颤巍巍地问我:「石头,行李都收拾好了,咱娘俩什么时候过去?」我的神经被拉成了一条直线,我压制着火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等我回来再做决定吗?你是等不了这一小时就给我拿主意?」我妈没想到我此时气成了这样,收住眼泪,反问我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冷笑了一声,「妈,往常顾念你,我能吞的委屈都吞了,但今天儿子我非要把赵家做的事说道说道!」我这人脾气很好,只要不碰到我的底线,就算拿红酒浇在我脑袋上,我都能笑嘻嘻地问你手举得酸不酸。但如果非要触碰我的底线,别说亲妈,天王老子我都不能认!我把手里东西一扔,坐到沙发上,压抑着情绪:「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儿子,说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可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了?!又出钱又出力,什么都帮着你娘家,可谁领你情了?!尤其你大哥,不知道坑你儿子多少次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瞥了眼电视,我满头乱蓬蓬的头发,不知道是路上风吹的,还是气急眼了竖立起来了,颇有些怒发冲冠的意思。我妈扶弟魔的精神也猛地上来了,嘴硬道:「这个节骨眼,你还计较这么多?你外婆还能活多久?这时候不才能看出来养儿防老的意义吗?何况你大舅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啊!」我冷笑道:「一家人?我高攀不起他那一家人!」若说小舅和姨妈还称得上家人二字,可我大舅这一家人丧尽天良,把我们母子俩逼得步步后退临近悬崖,只把我妈当做提款机,他什么时候把我们当家人了?需要出钱出力的时候嘴上倒是喊起来了!「妈,你醒醒行不行啊!你耗尽青春,朝钟暮鼓,十一岁在外婆逼迫下休学,从此流的每一滴血、洒的每一滴汗、哭的每一滴泪,都成了大舅房上的砖瓦!」「你看看他们一家人,新建的房子大气吗?那脚下是我们家的地啊,把我们娘俩的房子推了,占了我们家的地,他们潇洒了,我们呢?被赶出自己家出去租房!这是人干事?」「不光这,我爸得了肝癌,肿瘤部位不适合开刀,这话是医生说的,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我们是活活耗死了我爸,害我们娘俩背上了害死我爸的臭名!」「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因为我穷,租不起场地,在家办公,在他们嘴里,就成了我是个没工作的地痞二流子,甚至跟我一起打拼的小伙伴,被他们指着鼻子嘲笑是我包养的打手和小姐!」……这还只是桩桩件件里的几件事罢了!「这些事,我不说,但全都刻在我心里,它在流血,你懂吗!」「外公去世的时候,大舅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你见,就怕被你分走家产,你不看看我和爸爸怎么对你的,再看看他们!竟然还愚昧不清地跟我说你大哥那些亲戚很靠谱?」「我自己不怕丢人现眼,但你娘家人,尤其大舅一家,他们从老到小做过的丑事不嫌丢人吗?老的背后捅我们母子俩的刀子,小的当面诋毁骂我,每每争得头破血流的丑陋嘴脸,我想九泉之下老爸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你离得那么近,看得那么清楚,还在自欺欺人,还在拥抱魔鬼!」我整个人都在战栗,这些年受过的委屈,我都喊了出来!可我妈第一反应却是指着我的鼻子大吼:「你闭嘴!生怕这些事邻居听不到么!你今天真要逼死你妈?」想说家丑不可外扬?我嗤笑,「不要再拿亲情威胁我了,我的心早就死了。」我一字一句地跟我妈说道:「小时候他们一家人欺负我,你不但不为我出头,还助纣为虐,他们欺我,你压我,我哭得眼泪都干了也没办法,因为那时候我吃你的用你的靠你养活!我只能忍!」「但现在,你要搞清楚,物质上我对你好,衣食住行金银首饰保健品……流水一样供着你,是因为我叫你一声妈!是因为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从不忤逆你,但这次,我忍够了。」我妈似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眼里含着泪,手颤巍巍地指着我的鼻子,我垂眼一看,看见她指尖肉刺尖尖,再细看去,手上肌肤满生裂纹。那些裂纹来源于年轻时为了养活我和一家人而努力刷盘洗碗,养猪种地,辛苦劳作,她年纪轻轻就落下了一身的疾病。其中有一半,是为我累伤的。心中一颤,我已经心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妈不是个蠢人,她只是善良过了头,懦弱到不敢反对罢了。正当我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我妈的手从我眼前抽离,转瞬间已经甩在了我的脸上,这狠狠的一耳光,抽得我心上流血。我靠在墙边,沉默不语。脸上发热,似乎在慢慢肿胀成巴掌印的模样。她声嘶力竭地哭起来,我也忍不住流了眼泪。两人寂静无声,相对默默无言。「你还有话说吗?都说出来吧。」她这样哭过一场,声音反而平静了下来。我点点头,「有。」「这些话,我早就想告诉你,妈,我给你两条路。」「一,这一巴掌打断我们母子情分,我就此滚出这里,每年给你寄赡养费,你当我这个儿子白养了,死了。」「二,今后外婆家的事情,我说了算,你不能再做任何把我们母子生活再推入绝境的选择,做人,不能做个糊涂人,死了,不能做个糊涂鬼。」听着我的话,我妈本来心如死灰的眼里突然亮起了一丝光。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可是又充满了信任,求助,和希望。她擦了擦眼泪,嘴唇蠕动了一会,才低声道:「石头……妈,听你的!」我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扶住老妈的肩膀,我认真道:「今后我们这个家,我替你做主,我替你撑腰,我替你挨着风雨!你孝顺没有错,但自己每过得好点都要被外婆用亲情绑架,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大舅,那不是孝顺,是有病。」我妈抿着嘴,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含着泪。这段我憋了一辈子的话说出来之后,我好像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可我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似乎还有更大的困难,在前方等着我。03外婆这病,是床头病。咳嗽,要端痰盂;擦身,要端脸盆;大小便,更是要端屎桶。当晚,我一只脚还没踏进外婆家的内屋,外屋的大舅已经正襟危坐,全家人也都尽数到场,等着我来开家庭会议。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赴了鸿门宴。大舅看见我,顿时一脸痛心疾首,戚戚然地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老人家,这么多年没过多少安逸日子,更没享到多少儿女的福。一辈子任劳任怨,重的累的都自己扛了,撑起了天,盖起了房。」还义正言辞、似有别意地敲打道:「现在天将塌了,房快倒了,儿女尽孝的大任谁也不能推辞!谁要敢推辞,谁就是忤逆不孝!我第一个不饶!」这帽子扣的,压死人。我想如果家里有祠堂,大舅都要说这满屋子供的牌位显灵托梦了。亏了我预感到这一切,帮我妈推脱掉了过来的事,她要在这里又要自责流泪了。大舅这段话刚说完,姨妈和小舅面面相觑,嘴唇都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这年头谁没有各自的困难?但迫于大舅这么多年跋扈下的淫威,愣是没人敢作声,小辈们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垂着脑袋。倒是我这个隔了一辈的愣头青,大声地附和起来,「大舅说的极是,您身为长子,身上的担子最重了,我们这些小辈们都觉悟低,您是我们的表率啊!」我这么一说话,全场静了。因为我一向脾气爆,大家都看得出来我对这一家人有多不耐,可我今天一反常态,竟然捧起了大舅的臭脚。大舅也愣了,谨慎地看着我,「石头,你什么意思?」我笑道:「什么什么意思?大舅,听我妈说你们陪外婆去市区医院确诊的时候,那叫一个劳心费力,长辈们都上了年纪,身子骨都撑不住,今天陪第一夜的任务,做外甥的自然身先士卒,自告奋勇接下了。」听我说完,大舅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犯傻他自然高兴,故意问道:「石头,你行吗?」「当然,我妈身体开刀的时候,不也是我一个人打地铺熬过来的?」说到这里,姨妈和小舅神色都有些复杂。我安抚笑道:「姨妈家里多了两个嗷嗷待哺的龙凤胎,小舅儿媳出了车祸,我都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没有怪各位长辈的意思。」虽说我这么说着,可是一句不提当时大舅家当时可没出什么事,所作所为更可气。亲妹妹家庭条件不好,肿瘤开刀,当哥的一分钱没拿不说,人都没到场过,假惺惺地打了个电话,不到半分钟就挂掉了。这就是我妈用全部心血灌溉的哥哥。何等感动!大舅脸色有点不好看,咳嗽了一声,「行,那今晚就你来吧,对你外婆一定要上心,别光摆弄你那破电脑,知道不?」我笑着点头应下。好似完全没有脾气似的,让大舅一脸莫名,看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妈这个对娘家言听计从的扶弟魔竟然能生出来这么个忤逆不孝的混世魔,断了他不少占便宜的好事。但我今天做的说的,他挑不出一点毛病。客气寒暄几句后,大家都散了。我和外婆家的看门狗大黄,一起站在街边目送长辈们一个个离去。大黄蹭着我的脚,我目光远眺,抚摸着大黄的脑袋。这狗是我替外公抱来的,这么多年,再看见我居然一点不认生,还能不停地对着我摇尾巴。再看食盆,空空如也。我马上扔了一根火腿肠给它,看它吃的狼吞虎咽,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前两年外婆养过一只宠物博美,被喂的油光水滑,天天被外婆抱在身上,数不尽的亲昵,还被惯出来不少坏脾气,看见人就趾高气昂地叫。蹲下来,我苦笑着跟大黄喃喃道:「重男轻女家庭里的儿女啊,像极了两条狗,一条是看门的,一条是当宠物的,一条是地下的黑泥,随便践踏;一条是天上的白云,高不可攀。」大黄似乎听懂了我在说什么,伏在我的脚边,满足地舔着嘴,回味着火腿肠的鲜香。喂过大黄,我进了屋里,看着床上语无伦次、神志不清的外婆,我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人毒不堪亲。即便外婆药石无医,也应该待在医院,可听说大舅极力阻止送去医院,生怕烧出天价医药费,自己要担一大份,美名其曰让外婆在家多享几天福。癌症晚期,能活活痛死人。外婆对大舅多年的偏心和袒护,到了老年竟成了一场报应。我坐在床边陪外婆发了一会呆。外婆时晕时醒,醒的时候能认出我来,我喂了水,她看我的眼神比往常多了几分感动和温和,叫着石头,可其他话都说不清楚了。随着滴答的秒针走动声,伴着外婆的呻吟,我开着笔记本,轻声敲打着键盘。我本身的工作就是和国外的客户联系,时差四个小时,忙完一天也要到凌晨两三点,偶尔通宵不睡,对我影响不大。但外婆情况很不好,每隔一会就喊我,不是想上厕所,就是想喝水,再不就拉着我说一些听不清的碎碎念,着实磨人得很。等到早上我妈带着点心来替我的时候,我几乎是看见我妈的一瞬间,就伏在床边睡着了。04之后第二天,轮到小舅叫苦连天。第三天,到了姨妈值夜,我听我表弟说,短短一段路,姨妈是喊了出租车回的家。第四天。这天,终于轮到大舅家了接班了,吃完晚饭,我妈到我屋里吩咐,要我早点休息,等明天又该轮到我们了。即使愚孝如我妈,想到这里,也痛苦地叹了口气。本该休息的,可我妈这四兄妹中,属我大舅最能扯后腿,我总觉得心慌意乱,不太放心,决定去外婆那儿看一下。外婆家很近,我开车就五分钟。刚到门口,大黄看见我,兴奋地起身围着我打转,我拆了份儿狗粮给它,伸出手指和它嘘了一声。然后按兵不动,走到窗户边,偷偷透过玻璃朝屋里望去。屋里就两个人,躺着的外婆,和大舅妈。或许是大舅妈笃定这时间不会有人来,不然,这接下来的一幕,也不会让我看到。我站在窗外扒着窗户缝往里瞧,只见外婆颤巍巍地伸着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杯,想让我舅妈递水喝。可大舅妈脸上却露出明显的不耐,别过头去,大声呵斥道:「干什么,又喝?喝什么喝?!死老太婆,我又不是你养的那个蠢货闺女,指东不敢往西,你他妈的喝完不到几分钟就要尿!尿完又要喝,这么折腾是想要我命啊?你省省吧,给我憋回去!」我顿时心里生出火气,想不到表面上装的勤快贤惠的大舅妈,私下竟然这么对待外婆?!这是欺负外婆现在话都说不清楚没法告状啊!我不想打草惊蛇,悄悄拿出了备用手机,打开录像功能,放在了窗台上,照着屋里的景象。上面记录着大舅妈指着外婆口沫横飞谩骂的画面,话里都是十分难听的挤兑,反反复复的唠叨怨言,甚至看到外婆想要伸手自己碰水杯,大舅妈的威严似乎被挑衅到了,砰的一声把杯子扫了在地上。「老不死的,你听没听见老娘说的话?!活着就会折腾祸害人,你怎么还不去死啊?」满口污言秽语,响彻整个屋子。外婆脸色越来越白,浑浊的眼泪从脸颊沟壑上流下来。看着自己精挑细选的儿媳妇这么对自己,她心中会不会有着无限悔恨?我长长地吐了口气。「石头,你在这儿站着干啥?」突然,我妈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惊动了屋里的大舅妈。但这时候,屋里大舅妈的谩骂也已经传进了我妈的耳朵里。她浑身一哆嗦,双眼都红了,拿起旁边的笤帚就往屋里冲,嘴上还大吼着:「姓潘的!你敢这么对我亲娘?!」大舅妈看我妈来了,手上还气势汹汹地举着笤帚,顿时吓得拔腿就跑,夺门而逃,从我身旁逃开。我也赶忙进屋。我妈把笤帚一扔,扑到床边,把外婆被子一掀,恶臭扑涌上来,屎尿早就糊了外婆一身!「娘啊!闺女对不住您!」我妈哭嚎着,让我打着下手,含泪给外婆收拾起来。刚换上干净衣服,给外婆擦拭清净,这时,外婆突然摁住了我妈的手,青筋凸起,动作似乎很有力,宛如回光返照,再不像这几日的虚弱昏沉。我妈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紧紧抓住外婆的手,「娘,你没事吧?」外婆哆嗦着指着那方梳妆台上的密码盒子,念出几个数字,用尽全部力气,说出一句话。「闺……闺女……你打开盒子,那都……都是留给你的,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妈默不作声,泪流满面。这句话,她等了一辈子。我替我妈打开了外婆的梳妆盒,里面是账本和遗嘱,看来外婆在确诊前就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了。还没来得及细看,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赶忙把东西塞到我随身的包里。只见门口大舅怒气冲冲,大舅妈在后面哭哭啼啼,他们身旁还有大舅家的两个姐姐和两个姐夫,几个人一起挤了进来。显然来者不善!05「你看看你妹妹,她刚竟然想拿着笤帚来打我!还有没有点教养了?!」大舅妈一进门,就恶人先告状起来。我妈气得浑身打哆嗦,她指着外婆地上刚换下来的满是屎尿的衣服质问道:「我为什么要打你,你敢不敢跟大家说说,你照顾我娘到底是怎么照顾的!指着她鼻子劈头盖脸的骂,她一个病人控制不了拉屎撒尿怎么了?姓潘的,咱妈以前对你多好你都不记得了?你有没有良心啊!」「啪!」大舅突然一巴掌甩在了我脸上,「谁给你的权力教训你大嫂?!」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了,把我都弄懵了。我妈本就是病残之躯,这段辛苦更是强弩之末,当下就无力支撑,顺着墙就跌坐下来。我大舅倒也没想到我妈这么不禁打,愣了下,转而嘴硬骂道:「装什么装,哪有人软得跟纸似的的?」急忙蹲下,我查看着我妈的情况,她痛苦地抬起头,两个鼻孔都冒着血,嘴角也破了。内心的火苗熊熊燃烧,我也顾不得敌众我寡,冲上去一把推开了大舅。我发誓,我还没碰到他,他侧身躲过去了。可他那一脸痛苦的样子,好像被车碾过了一样,演技拙劣地顺势坐在地上。「哎呦喂!打人了!打人了!外甥打舅舅,天理不容,遭报应哟!」大舅妈配合地尖叫起来,顿时屋子里乱作一团。一家人欺负我和我妈文弱,大姐夫一拳砸飞了我的眼镜,二姐夫一脚踹在我的心窝,痛得我肝胆俱裂。随后两个表姐也加入了战局,我被这雨点般的拳打脚踢揍得只能趴在地上喘粗气。这一刻,我痛恨极了自己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而我大舅也没闲着,拎起一旁的拖把柄,朝着我挥了过来,躲无可躲!「石头!」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肝胆俱裂的一声呼喊,一道身影挡在了我面前。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横扫来的拖把柄狠狠砸在了我妈脑袋上,她顿时浑身一哆嗦,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只有瘫着的外婆发出支吾哼唧的哭声,在不停地捶着床。我脑袋里轰的一声。忍着剧痛,我爬起身来,扫视一圈,看到桌上给外婆削苹果的刀子,一把抓起来,朝着大舅冲了过去!大舅吓傻了。可惜,屋后的大黄早就听到了这里的吵闹,引来了邻居,隔壁大叔一把抱住发狂的我,在众人按住之后被夺走了刀。满屋凌乱,外婆发出呜呜呜的哭响。整个街头巷尾的人,都围了过来。我走过去,扶起我妈。巨大的悲伤和仇恨,使得我声音都麻木了,我搀着我妈,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八岁那年,大表姐污蔑我偷钱,我妈信了你们,拿起扫帚冲我一顿毒打,最后钱在二表姐兜里找到了,你们无话可说,硬是污蔑是我把钱放进二表姐兜里的,说我从小就偷东西,长大了一定没出息,现在挨打是提前被社会教训……除了我爸,没一个人信我。」「我十岁那年,二表姐明明知道我芹菜过敏,还故意在我碗里放了一个芹菜馅的饺子,我当天就被救护车送进医院,差点没了,我爸气得要去算账,被我妈拉着劝说,一个大男人在我床头落泪。」「我妈思想转不过弯来,但我能理解她的孝顺,虽然太愚昧,可她生了我,养了我,我愿意承担她犯下的错。」「但是你们呢?我为什么要容忍你们?你们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仗着我妈的软弱和外婆的偏心,以前推房占地,把我和我妈赶出自己家,现在外婆还没断气,就迫不及待要卸磨杀驴,你们还是人吗?」周围的街坊们都没说话,只是眼神都很异样。我们家这些事,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只是我大舅在村里是个官,村里的事一言九鼎,大家面上都很恭维他,也就养成了他的蛮横不讲道理。「你胡说八道!你们现在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都是你们一家自作孽!活该!」大舅却先恼羞成怒了,带着女儿们跳脚,还想继续打我,邻居们看不下去了,劝了几句。「石头……」我顺着声音看去,外婆艰难地吐着字,「带……带你妈走……」我没说话,搀着我妈往外走,也没人拦我,就大舅一家还在背后骂骂咧咧。走出房门,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我不会放过你们一家人的。一个都不会。不会!05我在那天夜里,扶着妈妈离开了这个比夜还黑的屋子。也在当晚,外婆去世了。我大舅做得真的很绝,听说他们夫妻在众人面前黑白颠倒,反过来诋毁是我和我妈闹事,活活气死了外婆,我和我妈,又背上了气死外婆的恶名。我带着我妈直接去了医院,妈妈拍完CT,被诊断出是脑震荡,需要静养一个月,我被打的也不轻,一起休养着。听说了外婆去世的消息,我妈整个人都崩溃了,可大舅不让她来参加葬礼,就连我,外婆下葬那天也只能离得远远的,替我妈和自己磕了几个头。有看到我的亲戚,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可我除了忍耐,什么都不能做。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一家也没有放过我。大舅家的二姐夫利用自己的人脉手段,伪造了一份遗嘱,昭告外婆家所有财产都是留给大舅一个人的。如果不是那天我用手机录下了外婆的临终嘱托,我都信了。最让我和我妈恨极了的,是后来我妈去墓园看望外婆,却看到墓碑上没有她的名字。直接将我妈从娘家除名!他们如此绝情,我也不需要再忍让客气。06外婆走后的一个月时间,我先把我妈和大黄安置在了外地朋友的房子那边,没了后顾之忧,准备再想办法对付那家人。还没等我定下计划,小弟宇轩突然着急地找到我,告诉我一个噩耗:我们的厂家被撬了!抢我合作的,正是大姐夫。我和大姐夫是同行,都是做大客户销售,基本可以概括为:公关大客户拿到订单,再找厂家生产。而小弟说的正是一个和我合作了数年之久的面料厂家,是一家实力雄厚的老厂,这家厂家的老板和老板娘我都认识,还很熟悉,甚至到了称兄道弟姐弟相称的地步。在这种艰难的时候做出舍弃合作伙伴?我不信他们做出这种事,至少,我那位脾气火爆刚正不阿的老板娘姐姐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宇轩在一旁忿忿道:「这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你那个好姐夫在其中过河拆桥,想当年,面料厂还是咱们介绍给他的,哥,你真是好心喂了白眼狼!」我笑笑:「我怎么教你的?遇事要冷静,具体怎么回事还是等我明天过去一趟摸摸底,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呢。」这也未尝不会是一个好的反击机会……安慰下了宇轩,第二天,我就整理好了现在手头上客户下的订单,亲自往面料厂去了。做我们服饰这行的,尤其是家居服订单的,肯定都清楚,需要换季前就准备好下季度要用到的面料,例如:春夏的时候,就要备好秋冬的面料;前年的爆款面料,今年稍作调整换个图案,基本今年依旧会一上市就卖爆。当然,爆款的面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几个品牌方和我一直有合作,他们下的订单数额,早就让我姐夫打听的两眼发光,恨不得取而代之,奈何面料这一块我一直卡的死死的,没让他占到便宜。这段时间照顾我妈,给了他可趁之机。不过没关系,该我的,依旧会是我的,想抢?那就拿命来试试。思绪纷飞着,车子也慢慢停下。我下了车,看着眼前厂房面积极大的面料厂,我有些感慨,当年我们刚开始合作的时候,这厂子可没现在的规模。这么多年,我常来这里,保安看到我还笑着打了个招呼。我溜达着走进厂房,看到一辆辆的大车驶出厂房,生意显得十分红火。往办公室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厂房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女人哼歌声,声音很陌生,软糯黏稠,甜的好似能挤出水来……就是一句都没在调子上。我立刻警惕起来,停下脚步。侧身瞄了一眼,我惊讶地发现,办公室主位里坐着个围着狐狸围脖的妖艳女人,这么冷的天,还露着大腿,正抽着一根烟,哼着歌玩手机呢。这和我那脾气火爆、性格爽朗的柳姐简直是天差地别。正好以前认识的一个缝纫小妹拿着东西经过,我连忙悄悄拦下,问道:「我姐呢?屋里那女人又是哪个?」小妹见到我,叹了口气,支吾了半天,只得道:「这段厂子里都变天了,一言难尽。」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猜我都能猜到怎么回事。估计就是我那厂长大哥管不住下半身,主客不分,把厕所当卧室了!真傻。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舍了自己的糟糠妻,要那娇娆妾,以前我就觉得这厂长有些重色,干出这种事也不意外。我也不多留,当下就上车,转头往柳姐的住处去了。这些年富贵了,柳姐也盖起了小别墅,装的金碧辉煌。远远就看到柳姐脸色差劲,正在院子里摆弄着自己种的瓜果蔬菜。看见我走进院子,还没说话呢,就顺手从旁边的水缸里勺了一瓢水,朝我脸上泼了过来,还顺手摘下个顶花带刺的黄瓜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有脸来见我?」我本来能躲得开,脑筋一转,挨了这当头一瓢水,浑身顿时湿透了,冻得我打了个哆嗦。同时,柳姐口气如此不善,我也明白过来,我们中间肯定也有小人作祟,这事,必须说清楚。我装作茫然道:「姐,你说什么呢?什么忘恩负义?我前天才刚出院,宇轩跟我说你们和我解除了合作,我这不才一头雾水的来找你问问怎么回事吗?」柳姐愣了愣,「你真不知道这段的事?」我自然摇头。「你姐夫找了个狐狸精,骚的全厂子都没法呆,俩人天天眉来眼去的,在我面前都不收着,我让你姐夫开了她,他不愿意,还口口声声说是你介绍来厂子的,不能拂你面子,姐还以为真是你找来个狐狸精给我上眼药……」柳姐说着,赶忙给我找了条毛巾擦擦身上的水,脸上已经挂上了不好意思。「没事姐,要我是你,早一巴掌抽我脸上了,」我蹙着眉头,「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我在医院呆了一个月,出来天都变了。」「你怎么还住院了?身体不舒服?」柳姐关切地问起来,她最近忙于婚姻矛盾,哪里顾得上问我情况。我长叹一口气,把家里这乱糟糟的事跟柳姐一说。柳姐当下就一脚踹翻了石凳,砸到我脚上,我忍不住惨叫一声。「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柳姐尴尬地扶起石凳,脸上满是怒气,「这帮王八蛋东西,一堆畜生,你想怎么样?姐帮你找人收拾他们!」我捧着脚苦笑:「姐,你这脾气先收着点,咱们慢慢说。」武力解决的确直接又神速,可最多也就让他们在床上躺一段,怎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的,是他们这辈子痛不欲生,要他们后半辈子后悔伤害过我和我妈,在阴霾中度过余生!07跟柳姐聊了一下午,我才知道柳姐为什么最近消瘦这么多。那个「狐狸精」说是来学习的,自诩是个大学生,会点财务,和厂长眉来眼去不知道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而且真有一手,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拿了不少小单子,积少成多,厂长越来越重视那狐狸精,柳姐几乎被架空了。这段时间我又忙于家里事,没有联系柳姐给单子,再加上厂长给我塞了个黑锅,柳姐可不是觉得是我在中间做白眼狼么?昨天,那狐狸精故意找事惹怒柳姐,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厂长竟然什么情况都不问,就直接把罪名给柳姐定了,让她滚回家。也就有了柳姐见面泼我一脸水这一出。对了,柳姐提了几句,我那大姐夫的单子,也是通过狐狸精的手进来的,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想,用屁股都能猜出来这狐狸精背后的人,应该是大姐夫。「石头,姐现在是真想跟这王八蛋离婚!」柳姐骂着,「男人,真是一有钱了就变成王八蛋!」「姐,你不能急,」我安慰着她,「你越激动,越冲动,越让那女人得逞,这事咱得好好筹划一下,给你报仇!」「怎么报?」我和柳姐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站在了一艘船上,我也不再磨叽,从包里抽出一叠纸。我笑着说道:「姐,你看看,这是给你的。」柳姐接过这一叠纸,看着看着,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我又从包里拿出另外一份订单的合同来,「这份,才是给姐夫的。」柳姐仔细看着这两份几乎一样的合同条款,老江湖的她都用许久时间,才找到两份合同里挖的坑。知道被抢了单子,我提前做准备,昨夜终于和新客户敲定了新订单的合约,签订的是A类合同,但我封面用的B类合同的包装。A和B的区别是其中一两个材料不同,所需要的工期也不同,A类代表订单工期长,B类合同则是订单工期较短。封面的AB是我们内部人员用以区分的标记,对客户没有任何影响,只针对我们内部通知。翻看到合作款项那一栏,柳姐喃喃地说着,「这是两千万的单子!」这个价格的订单,在业内也是大手笔了,作为大客户销售,单单我,就能在其中获得近千万的纯利润,我就不信大姐夫那么贪心,会抵得住诱惑不上钩?就算不贪心,依照我对这家人赶尽杀绝习性的了解,他们也不会看我挣钱的,势必要从我手里横刀夺走!不怕上钩,就怕你不上钩!跟柳姐密谋后,我给厂长打了个电话,对方对背插我一刀的事浑不在意,让我对他的负罪感也完全消失。我笑着邀请他们明天中午聚一聚,我要下一个大单。另外,还说好久没见他们夫妻二人了,也颇为想念,借机一起聚聚。厂长自然满口答应,显然对我这神神秘秘的大单也来了好奇心。午饭的时候,我提前到了定的酒楼房间,静候着厂长的到来。不出意外,厂长先带着我在面料厂办公室见到的那妖艳女人一起来了,过了一会,柳姐才姗姗来迟。而且一过来,脸上还是一副瞧不上狐狸精的表情。厂长笑着给我介绍,「这是我们厂里新来的财务,陈娜娜,这是石头,他就和我亲弟弟没两样!」我和那妖艳女人,也就是陈娜娜握了握手,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给厂长递了个男人才懂的眼神。厂长还颇为得意一般和陈娜娜靠的越来越近了,丝毫不惧柳姐就在一边。简直是红旗飘飘彩旗不倒,一边一个,一个妻一个妾,简直搞笑。柳姐冷笑,也不搭理那俩狗男女,直接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石头,今天喊我们过来,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大单?」厂长也来了兴趣,「是啊石头,要是大几十万的单子你就别拿出来了,咱们现在也看不上那点钱了。」我笑着安慰。「放心,我这两天刚接的单子,要是小单子,哪能这么着急,我都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单子,这不一签订合同,就赶紧通知你们了吗?」我把准备好的订单合同递给了厂长,却被柳姐劈手夺过,仔细翻阅一遍,顿时惊叫出来。「一千万!」这话,顿时让整个房间沸腾了起来。那陈娜娜,眼都直了,恨不得站起来跟柳姐抢着看合同。厂长嘴都合不上了,要过订单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欢喜问道:「一千万?石头,你真的假的?怎么能拿到那么大的单子?!」我恰到好处地露出得意,「姐夫,我能拿到这个订单啊,也是千辛万苦,你们也知道,我接触xxx品牌方两年了,才拿到这个单子。」品牌名一说,厂长直接乐得一拍桌子,毕竟他的厂子也不算顶级规模,能接下这单子可以说是直接能让厂子上一个大台阶,在业内也能扬名一把。「好!好!好弟弟啊!赚钱的事都想着哥哥,服务员上瓶茅台,今天我要跟我弟好好喝几杯!」我笑着摆手道:「咱先聊完,这个单子大,品牌方也很重视,姐夫,你可得尽心啊,品牌方可再三跟我叮嘱过了,尤其面料的成分要求莫代尔氨纶那5%的含量绝对不能出错的,不然品牌方追究起来,谁都保不住我。」「你姐夫我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过了?」厂长看完合同,顺手递给了陈娜娜,陈娜娜翻着合同,看得两眼放光,抱着合同都不愿意松手了。就连一直没有好脸色的柳姐都露出了笑颜,对厂长眼神都软化不少,跟我打着包票:「石头,你放心,这么大的单子姐可赔不起,姐一定帮你盯着你姐夫!」接下来,酒桌上气氛更上一层楼,推杯换盏,厂长热情到硬是把我喝吐了,最后他们亲自把我送到家楼下,这才离开。我在浴室冲了个冷水澡,这才把浑身的酒热消退。看着镜子里那个年纪轻轻神色却带着阴翳的男人,我心中有些感伤。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满心算计呢?接下来,就是等待。时间一天天的流逝,我经常带着酒菜前往柳姐家。厂长知道我和柳姐姐弟情深,为了拉拢我,这段时间也常往家里跑,不像往常一样不见人。随着时间的推进,柳姐看着厂长的眼神逐渐软化,我看得出,这段时间厂长的温言细语让柳姐又心软了,多少是一起过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谁的心是铁打的?事情似乎要失控了,我有些忐忑,只能寄希望于柳姐的仗义压得过往日感情。直到聊好合作的一个多星期之后,这天,柳姐哭着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狐狸精怀孕了!我也懵了,转而大喜。这是一个坚定人心、推进计划的好时机。赶到柳姐那边,我安慰着柳姐,听柳姐说着,原来那狐狸精跑过来耀武扬威,说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算算时间,这狐狸精还没来就和她老公勾搭上了!这下,我再也不用担心柳姐会心软,因为此刻她眼里的仇恨和杀气腾腾告诉我,如果杀人不犯法,她能当场处决掉这对奸夫淫妇……柳姐咬牙,「弟,姐这段时间还在做梦那王八蛋能回归家庭,还想着怎么跟你交代,姐真不是东西,你放心,从今天开始,什么狗屁感情都滚一边去,姐要为你侄子侄女的未来想想,总不能让个小三的孩子把我的孩子的东西都抢了!」我露出笑容,「咱们不用等太久了,放长线,钓大鱼,线快到底了。」果然,没几天,柳姐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满心欢喜地说了几个字:「弟,鱼咬饵了!」08这天,我给厂长打电话突然打不通了。我故意装作紧张的模样,几乎打爆了厂长的电话,甚至还把电话打到了面料厂去。是那个陈娜娜接的我的电话,语气轻蔑地告诉我,即日起,厂子有了新的合作伙伴,从此不再和我合作了,我给的订单也失效了!我看似气急败坏地和面料厂所有认识的人联系,可没一个能联系的上的。宇轩也得知了这情况,急匆匆赶来,把东西往我桌上一撂,着急忙慌道:「哥,咱们厂子都被人撬了,咱们和品牌方可是签了单子的,如果到期交不上面料,后果极其严重!」「宇轩,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我收敛神色,点点桌子,「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他愣愣地看着我,「你……是故意损失厂子的?你是打算用自己当诱饵?」「张勤不是想吞了我合作的面料厂,再吞掉我的客户吗?」「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张勤,正是我大姐夫的本名。心下沉着,但表面我已经急疯了,冲到面料厂大闹,终于把厂长和柳姐闹了出来。「你们什么意思?」「多年的合作伙伴,说撂下我就撂了?」我歇斯底里地喊着,厂长不太自然地敷衍着我:「石头啊,这事是咱对不起你,但是你也得明白,有人给的分成比你给的高,还给的全款,我们都是出来做生意的,当然是哪个风险低赚得多接哪个的活儿,你说是吧?」「我明白了,」我砸着桌子,「你们是把我卖了啊,把我的面料给了别人?你们明知道我和甲方合作有时限,还拖这么久,最后来一手釜底抽薪,你们真是厉害啊!」柳姐在一旁劝道:「弟弟,你也体谅体谅我们,你以后还能接到更多的单子,但是你侄子侄女在国外还需要那么多生活费,我们也都是为了他们啊。」我冷笑道:「弟弟?有这样的姐姐吗!以后你们别喊我弟!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谁抢了我的单子!」厂房里,气氛越发僵硬。「是我啊,表弟。」一道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我霍然转头看去。从谈事的房间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身姿婀娜的陈娜娜,另一个则是那与我作对多年的大姐夫张勤!我早就猜到了,眼下却露出惊骇的表情,「是你?!」「年轻人,脾气这么大做什么,」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上次冲动的教训还不够吗?」「我不想跟你说话!」我转头,挤出两滴泪,看着厂长和柳姐,「咱们合作多年,我还以为有了坚实后盾,没想到关键时候,是你们伤了我。」「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到底是忘记今天的事,以后继续合作,还是跟我分道扬镳,多年感情就此不再!」全场沉默。这么僵硬的气氛里,张勤笑着说话了,「瞧瞧你,为难人家做什么?你给的只是一百万押金,而我可是给了一千万全款的,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和我合作风险最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这批面料,每批面料的含量都不一样,你又没有我的订单在手,砸了钱抢走面料又能怎么样?堆在仓库吗?」听了我的话,张勤愉悦地笑起来,「你这小子现在真是越来越倒退了,也不想想,你定的这批面料这么特别,如果品牌方急需,只有和我合作,才能拿到这一批面料,你猜他们会不会抛下你和我合作?」越听,我脸色越发惨白。「你怎么知道面料的含量?那都是保密的!」突然,我目光看向妖娆的陈娜娜,睚眦欲裂:「是你泄露给张勤的!我要报警抓你!」「报警?」张勤哈哈大笑,「你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给客户交代,合同里的规定时间内,你根本没法找到新厂去下订单,最后半个月了,天王老子都帮不了你!」对这一套操作,张勤显然已经顺手拈来。无他,早在我爸癌症的时候,趁我照顾无法分心的间隙,他就做过这样的事,撬走了我不少订单,只是那些订单动不了我的根本,我就懒得跟他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又玩这一套,还真嚣张,不怕把自己栽进去?!柳姐这时哽咽劝道:「石头,是姐不好,张总和你是亲戚,姐想着都是一家人,就算不和你合作,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没顾及到你的感受。」「但现在覆水难收,咱姐弟几年的情分,怎么也得好聚好散,押金你拿回去,分文不少,咱姐弟缘分就到这儿吧。」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中,但张勤能拿出全款来,还是让我大吃了一惊的。他们家的情况我也了解,有些小钱也都是固定资产,百八十万已经是极限了,就算能靠烂人缘借到不少,但这近千万远远超出他们交际圈能借到的资金极限了,这些钱,到底是哪儿来的?我猜,张勤很可能是抵押了不少东西,才拿到的这些资金。我不动声色地冷笑,抽走了陈娜娜退给我的押金支票,「卸磨杀驴,好,好啊,我记住你们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放完狠话,我气冲冲地冲出厂子,全然听不到身后张勤的大笑声似的。今天这场戏,我做足了,只有让他觉得我穷途末路了,才会放松警惕,孤注一掷。09在我大闹过一通后,柳姐给我偷偷报信,张勤那边通过我提的品牌名,倒是也拉上了关系,彻底抢走了我的单子,而面料厂也已经开始全力加工。我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带着我妈和宇轩去三亚逛了一圈,也算抒发一下压力。没几天,忽然有个邮件发到了我的邮箱里。里面是我聘请的私人侦探这段时间跟踪张勤收集的一些踪迹,花了大钱,私人侦探倒也用心,给我拍到了一些很微妙的东西。我本来只是想掌握张勤动向,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多了一堆劲爆大料……「哥,给你。」宇轩穿着泳裤从远处走过来,把手里的可乐拿给我,随后在我旁边的太阳椅上坐下。一起看着远方落日渐渐西下,难得的平静和温馨。我问道:「伯父最近身体好吗?」宇轩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爸爸长大。「老样子,」宇轩摇摇头,「老头子工作太忙,顾不上身体。」「你要多陪陪你爸,别像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劝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当初的我像现在一样能拿出医药费来给爸爸化疗,爸爸也不至于四十来岁就撒手人寰。可惜没有如果。宇轩拍拍我的肩膀,「哥,叔叔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可不能掉眼泪。」「去你的!」我笑骂着锤了他一拳,「说正经的,明天回去之后我想见见伯父,有点事求他。」「求我爸什么事?想贷款?」宇轩故作正经,「对了,我爸惦记你那红酒好长时间了,你看……」「知道了!」我无奈地摇摇头。宇轩的父亲是个工作狂,一步步爬到了银行副行长的位置,伯父也很感激我带着宇轩成长,对我颇有照顾。我希望让伯父帮我查一查,张勤是用了什么东西抵押换得手上数百万的资金的。虽然我心里有一些猜想,但是一定要眼见才能为真。我们回了上海,一瓶红酒下去,伯父第二天也递来了消息——张勤是用上海xx区xx路的数百平老宅做抵押,贷款一千万!狗东西!我差点把桌子掀了!那老宅分明是外婆的房产,当初我妈拿到的遗嘱里写的也是由我妈继承大部分,小舅小姨继承部分,和大舅一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凭什么要他们一家霸占抵押?!这些事我都不敢立刻告诉我妈,我估计她知道之后会直接白眼一翻又气进医院。我又通过层层关系,联系上了老同学宋金铭,宋律。他现在是在上海陆家嘴一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名气很大,我找机会跟他见了一面。看到我带来的资料和证据,宋金铭释然一笑,「铁证如山,这官司你就是想输,都输不了。」「我以为你找上我得是什么级别的案子呢,根据你说的案情,就算我们律所新人都赢定了!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我如释重负,高举酒杯笑道:「宋律,干杯!」这天晚上,我的手机狂叫起来,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拨进来。我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张勤、那厂长、甚至柳姐也配合的打来了电话。想必,终于发现合同不对了,而现在离交货,只差三天。我摁掉手机,关机。今晚,好眠。……一半好眠。五点,我被我妈敲门叫了起来,她慌张地问我:「石头,你大舅他们给妈打电话了,他说要杀了你!你们怎么回事啊?他又要做什么?」我打着哈欠,把最近的事跟她简单理了理。「一千万?」我妈呆了,「他们哪儿来这么多钱?」我沉默了。但我妈虽然懦弱,也不傻,立马想到了只有外婆面临拆迁的老宅才那么值钱!好一顿劝,又喂了药,才把我妈安抚住。「咱们不能这么算了,告他们!必须告他们!你外婆的东西,一毛都不能便宜他们这一家子!」我妈大叫着。而我目光异样地看着她,忍不住笑起来,「妈,你现在比我想的果决多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后果都告诉我妈,她才冷静下来,「妈听你的,去找你小姨和小舅,等这一家子完蛋了,再给他们致命一击!」只要我妈联合小姨小舅起诉二舅,外婆的房产抵押的一千万全都要退回来,而只要这事闹大,帮忙伪造遗嘱霸占地皮的二姐夫饭碗必然不保!要恨,就恨自己对外婆那样粗暴,让外婆临死终于清醒过来,以怨报德只能给自己挖出深渊巨坑吧。10我听说,业内,有人用高价在大量收购莫代尔特殊面料。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先不说厂家都是按照订单预定出货,没有厂子会有那么多的现货,想做出来至少也需要一周时间。更不提,为了压倒最后一根稻草,我把市面上仅有的一点现货都买光了,眼下,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这天,我故意来到面料厂。面料厂已然是一片兵荒马乱,工人们加工或不加工都成了进退两难的问题,办公室里更是时时爆发着争吵和咆哮。打开手机录像之后,我不请自进。推开办公室的门,我定睛一看,除了张勤、陈娜娜、厂长,大舅一家人竟然也都在,大舅大姐大姐夫二姐夫……他们脸色都很难看,正挥着胳膊喊着什么。一个个如丧考妣,屋里烟味儿重的能熏死人,趁他们没注意到我,我听了一嘴。「你们夫妻俩和那小畜生合起来坑我女婿,赶紧把那一千万退给老子,不然我立刻报警,你们都得蹲大牢!」大舅面目狰狞,朝着柳姐和厂长挥舞着拳头。厂长脾气也不怎么的,为了这个大单,自己厂子白连轴转了半个多月,成本全垫进去了,纯亏损数百万。此刻见张勤那方居然如此厚颜无耻,厂长大骂道:「去你妈的!你赶紧报警,我看警察是来拷谁!你们自己搞错了面料含量,我们只不过是照你们要求做的,凭什么要退你们?你们还得赔偿老子的损失呢!」大舅一家都在一条船上,帮忙做了假遗嘱抵押房产的二姐夫眼都红了,正准备撸袖子,却看到了我进门。「草拟吗的还敢来?!」顿时,所有人都看向我。我举着手机,冲着冲过来的二姐夫抬抬下巴,「来,打我,录像还开着呢,敢动我,让你们一家赔得倾家荡产信不信?」二姐夫的脚步猛地收住了,一群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愣是没人敢碰我。在他们最缺钱的时候,敢打我?倾家荡产一句话不是吹的。所有人都磨着牙看着我,可是愣是不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是你他妈的在合同里动的手脚是不是?!」张勤青筋暴起,喘着粗气,看起来要杀了我的心都有了。「别甩锅啊,我可什么都没干呢,非要抢走我生意的,是你。」我轻蔑地笑出声。这话一出,整个房间更安静了。什么是报应?这就是报应!以为抢我的单子是这么容易的事?如果完成不了订单,合同里可写了,需以订单金额的三倍赔偿品牌方,而且就算赔上了钱,品牌方那边受了这么大的影响,也一定会追查到底,张勤和面料厂的这种操作在整个行业都会臭名远扬。所以不但是赔钱,到时候,张勤和整个面料厂都别想干了。那么多年打下的江山,功亏一篑,全盘皆输。「你……你个小畜生,你太狠了!」大舅指着我的鼻子,颤巍巍地吼着。我狠吗?或许吧。「你还来干什么?」厂长抽着烟,咬着后牙根瞪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是他先对不起我才沦落到现在的境地。我笑着说道:「最近总想去动物园看猴,奈何没时间,只能来这里看看。」办公室里一片倒吸气声,大姐和二姐脸色极其难看,就差扑上来吃了我了。「除此之外,是要送你们一份礼物。」我朝着厂长抬了抬下巴,「要不要去看看你的邮箱里有没有收到什么东西?」众人目光汇聚在厂长身上,他脸色凝重,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电脑,快速打开了邮箱。三秒后,厂长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绿了,他暴吼一声贱人,便跳起来一巴掌抽在陈娜娜和张勤脸上。「草拟吗,贱人,还老子给你买的车!」我看不到电脑屏幕,但邮件是我找黑客发的,我知道那是什么。陈娜娜和张勤有一腿的照片——半年之前的。所以陈娜娜肚子里的孩子,还真不一定是厂长的。厂长这顶绿帽,戴得稳稳的。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柳姐见此,也打开了自己的邮箱,看到一堆厂长和陈娜娜搂搂抱抱的图片,飙起了演技,也冲上去厮打厂长。「你个王八蛋东西,老娘跟了你二十多年,你居然搞小三,还给小三买车?!」「离婚!姓苟的,老娘要你净身出户!」柳姐的咆哮,让刚刚暴怒的苟厂长脸色也变得面如死灰。他忽然想起来,这个面料厂最初是柳姐家里出资做起来的,如果真的掰扯起离婚来,自己还真可能什么都不剩。此时,傻眼的众人都慢慢恢复了神智。看到张勤出轨,大姐也暴跳如雷,加入了暴打陈娜娜和自己老公的队伍。不知是不是姐妹情深,二姐也加入了战斗,抽了张勤好几个嘴巴子。眼看大舅被这一连串的打击震得两眼发黑,站都站不稳,被二姐夫一把扶住,我才笑着退出房间。且让这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去吧。……第二天,柳姐约见了我。她穿得十分大气,还少见的化了妆,年纪不小了,可看上去仍颇有几分姿色,足见年轻时貌美如花。我心里默默感慨着,这个男人啊,真是有钱就变坏,有个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端庄贤内助还不知足!柳姐看起来心情不错,手指间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满足地笑了。「石头,这次多亏你了。」她告诉我,昨天闹成那样,她果断让家里一群人都过来压阵,逼着苟厂长离了婚。车房她带走,厂子最后留给苟厂长了,不过这厂子,从此也就只是只不下蛋的母鸡罢了。苟厂长一屁股债,已经无暇顾及她的事,甚至还觉得她是个麻烦,虽然离婚了,但是两人闹得很难看。「姐,恭喜你脱离苦海!」我真心的恭喜了一阵,随后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笑道:「这些钱,姐你一定收下!」柳姐接过,愣愣地叫了出来,「这么多?!」我和柳姐约定过,等事情结束,我也会酬谢她。但是她估计没想到,这笔钱是一个能让她惊呼的数字。「一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柳姐眼眶似乎有点发红,深深吸了口烟,「石头,你真是个好人。」12到了日子,张勤接洽的品牌方没有收到货,果然勃然大怒,要追究张勤和面料厂的责任,要求三倍的赔偿,向二人发出起诉及行业通报。面料厂被迫把账上剩的几百万全赔偿给了品牌方,经过这一单大舅一家早就一穷二白,听说已经在逼张勤和大姐离婚割舍债务了,但张勤死猪不怕开水烫,耍起赖来,离婚协议就不签字!一家人不断僵持!剩下的两千多万是死都凑不出来,法院封了面料厂和张勤一家的所有银行卡,全都限制了使用。就在品牌方焦急的时候,被他们舍弃的我带着最合适的面料来了。我早就做了两手准备,一开始在外地找了新的面料厂合作生产,加上之前收购了本地的同款面料,完美的补上了品牌方的损失。品牌方笑脸相迎,我也伸手不打笑脸人,两方再次合作,一切和乐融融。当垫资无数的我收到品牌方打款时,心上吊着的大石终于完全放下。我也算,踩着张勤他们的尸骨,往上跃了一大步。……一切都结束了吗?不,还没有。大舅一家被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账上的钱赔了个干净,还被拉入了老赖名单。说不怨张勤,怎么可能?但偏偏这时候,大姐怀上了二胎!大舅血压接近爆表,直接进了医院。我鼓励我妈给大舅打去电话。我妈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对着电话说道:「大哥,你不知道吧?妈走的那晚给了我她亲手写的遗嘱和账本,石头还录了视频,你们一家伪造遗嘱,抵押妈的土地,独占遗产,我和二弟三妹已经决定联合起诉你们!」随后,啪的挂掉电话。我数着手机上的秒表,给我妈点了个赞,「二十秒,时间掐得真好!」「这段话我练习无数次了,还能再掐不准时间?」我妈嘴上说的得意,可是眼里还是有一些不忍和难过。我假装没有看到,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这样不忍,反倒说明我妈是个好人,不再心软的好人。她不做扶哥魔,不再愚昧,我便已欣慰。13再后来的事,都是听说了。那天,大舅被丑事和这通电话刺激到,犯了脑溢血,直接推进了ICU抢救。可怜的是,ICU外,一家人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互相推诿口角,为谁去给大舅交医药费而打了起来。一个不知感恩的人,教出来的孩子依旧会是如此。或许是老天爷铁了心要收了大舅,即使推进ICU的时间很及时,可抢救还是失败了。大舅走了。带着一身的耻辱、污名、讥笑,走了。随后,我请了宋金铭为我妈打官司,起诉大舅一家。正如宋金铭当初对我保证的一般,我妈提交的证据直接将他们一家人定了罪,外婆的遗产重新归属我妈、小姨、小舅三人,而二姐夫身为公务员伪造遗嘱,大姐夫张勤将遗产套现赔光,大舅一家人帮忙隐瞒、作假,触犯了多条法律,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自那之后,我经常会想,如果不是外婆的重男轻女,大舅是否不会走上这样歪曲的人生路,我妈是否也不会变成这样懦弱敏感、窝里横的性格?后来,我不再想了。没有意义。因为我回答问题十分活跃,成了某社交平台的大v,我有想法的针对「扶弟魔」「原生家庭」等等话题,写了很多个回答,用自己的经历劝慰他人。我想在这些事上,我能做的,唯有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对于重男轻女的思想。就算只有一个人会能因为我的话而改想,能对自己的女儿态度稍加改善,哪怕一点,一点点,能在她萎靡的前路上开出一朵小小的雏菊花,便让我心中满足无限。也算我,得功德一件。番外:两年后。我爸去世二十年的忌日,除了大舅的子女,其他全家人都来为他上坟。自从大舅家支离破碎后,我和我妈终于能和小姨小舅两家人走得近一些,亲人中的血脉亲情,越发深厚。外婆的老房已经拆迁,我用赔偿金在小姨小舅家附近为妈妈买了一套房子,好让她有更多时间去陪伴亲人们,我也时而会去小姨小舅家蹭个饭,看着小姨被我外甥气得砸锅铲。值得一提的是,我妈对宇轩颇为亲昵喜爱,直接认了宇轩做干儿子,这也使得我和宇轩两家人越发亲密,宇轩缺失的母爱、和我期盼的父爱,似乎互有补足。与此同时,我的事业越做越好,即将成为个人公司,我的事业方向稍作调整,准备开始进军内衣行业。我认定这行,未来前景无限。现在,我妈唯一惆怅的事,就是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女孩结婚。年近三十,我却一点都不急。因为缘分该来时,总会来的。再次看到爸爸的遗像,这次妈妈眼里再也没有愧疚与悔恨,满怀着释然与温柔,她喃喃低语,似乎在跟爸爸说着什么悄悄话,不知道被小姨说了什么玩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为父亲上完坟,我们一家人压低声音,热热闹闹地互相搀扶着,结伴离去。走得远了,我心有所感,遥遥回头。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我依稀看到父亲坟前的白菊花被风吹得风姿摇曳,遗照上,爸爸的笑容似乎显得欣慰许多,眼角,也有着隐隐泪光。

如何彻底的报复一个渣女?

被活埋在地下时,闺蜜给我打来电话,说,当年我丈夫,是为了她和我离婚的。木箱里的空气只够我呼吸半小时,当时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她死。」1离婚那一年,是我最落魄的时候。房东看我是单亲妈妈,怀疑我是那种职业,说要是她发现我有带「男人」回来,她立刻报警抓我们。当时全身不到五千块,租了一个老旧的次卧,我带着刚上小学的女儿一起住。为了省一百块的月租,和房东还价到当着女儿的面哭出来。房东老太怀疑我,说那种话的时候,女儿就在我怀里面哭。那天起,我就暗自发誓,我要挣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再也没人敢指着我们娘俩的鼻子说话。那几年,我拼了命的挣钱。下了班,还要继续去做兼职。每天,疲惫到脚步虚浮,心脏狂跳像是随时猝死。但我不能停下来。每个深夜,回到那个狭小的次卧,看见女儿熟睡在那,我都这么告诉自己,你不能停下来。或许是时来运转吧,那段时间,我遇见了我一生中最大的贵人。我闺蜜,陆璐。她是我单位新来的派遣工,劳务合同的那种。可一身的行头,却抵得上我三年的工资。所有人都猜测,她要么是家里有钱,要么就是老公有钱。第一次见面,是在饮水间接水,偶遇。她走过来,突然问我,「你就是那个离过婚的女人?」我诧异,我老公和我一个单位,离婚后他就离职了。这种事自然瞒不住。可我和她又不熟,上来就说这个,我只觉得被冒犯。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站那摸着下巴回忆着:「离婚是你老公提的吧,都说你老公很可能在外面养小三,结果连你自己都查不出小三是谁……保密工作有一手啊他。」「关键你一分钱都不要,就图个抚养权,到底怎么想的?」她说。「现在日子不太好过吧?也是啊,你中午在食堂吃那么多,应该是想把晚饭钱省了。」伤疤被一一揭开,我恼羞成怒,「说够了没有?!」「想挣钱吗?」我怒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在我身后问了我一句。「够你们母女俩做人上人的钱。」2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它可以让你愿意去听任何人说话。哪怕,上一秒,她还在揭你的伤疤。几天后,我请她在一间相对高档的酒店吃饭。包厢有最低消费,看菜单时手都在抖。那个挣钱的办法,她就是那时告诉我的。「你知道吗,有一种钱,最好挣。」她说,「死人的钱。」3说起来,我的工作,就是管理死人的钱。在这个城市,凡是企业职工。要是死亡,家属就可以来到我工作的窗口,领到两笔钱。抚恤金,和丧葬费。我管的,就是这个钱。我也是这个时候,才从她口中知道。单位的系统里面,存在一个漏洞。简单点说,利用这个漏洞,我可以让死过的人,「再死一次」。当然,这指的是在数据层面。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再发放一次抚恤金和丧葬费。然而,在我动过手脚后,这些钱,最终就会流转进我的账户、我父母的账户、乃至,我在网上买到的多张银行卡里。狡兔三窟,神不知鬼不觉。「这系统,九十年代用到今天,非常老旧,你不用担心会被识别出异常,因为根本就没有识别功能。」她说,「何况人工审批一向都不严格,做好手脚,任谁都查不出来。」「还有,那些人已经死了。」她说着,竟然笑了起来,「死掉的人,上哪去发现这些事。」4我很清楚,这是在犯罪。可是那个晚上,当我回到那间狭小的次卧。我发现,女儿在装睡。她脸上挂着泪。我再三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终于她坐起来,找了张纸。她患有天生的失语症,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平时都是在纸上写字和我交流。「下午我的手碰到了同桌的衣服,同桌说衣服脏了,要我赔」她工整的字这样写着,眼泪滴到了纸上,「我手干净的,不脏的。」后来,我哄她睡下,擦掉她眼角的泪。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我又何尝不知道,衣服只是一个借口。那些小孩,只是在排挤她。只是因为她是班里最好欺负的,只是因为,她只有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妈妈。那个晚上,我把自己闷进被子里,闷到快要窒息。以防止自己呐喊出来。死人的钱,我挣。6从那以后,前前后后,三年吧。我挣了有上千万。这个数字,我自己都常常惊讶。做一单不过几万块,但架不住这些年,我一直断断续续在做,积少成多。这期间,我用父母的名义,买了房子;给女儿换了市里最好的学校,所有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买,哪怕最后只是当垃圾丢掉。其实我知道,挣这种钱,手脚动得再干净,早晚有被发现的风险。所以我早就在闺蜜的建议下,把绝大部分的钱,换成了数字货币,留给我女儿。就算我被抓,哪怕我一辈子坐牢。只要我咬死了不说,谁也不能从我女儿手里拿走这些钱!她一辈子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什么代价我都认!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陆璐,没有你我挣不到这个钱……我应该给你返点才对。」有一天,我对她说。彼时我们已经成了闺蜜,她如往常一样,来我家给我们做了桌好菜,陪我女儿玩。「不要给,一分钱也不要。」她说,「如果你给了,咱俩朋友没得做。」「……为什么?」我是在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想帮就帮了,哪那么多问题。」她给我夹了一些菜,「尝尝。」我闷头吃着饭,看着她精致的脸,甚至在想,她不会是拉拉吧?对我来说,她一直很神秘。我只知道她有钱,却不知道她的钱是哪来的;我在名册上看到过她的住址,可那只是她租的房子,多数时间里都空置着。她对我太好了,好到,我无法去思考任何有关她的事。仿佛,理所应当要有一个闺蜜对我这么好。我真正明白她是谁,是直到半年之后了。那一次,我们一起出国旅行。她把我活埋进了土里,活埋在,离祖国仅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是的,她从一开始,就在布这个局。她挣的,也是死人的钱。只不过,要死的是我。7那一年是2015。我们休年假,约好一起去缅甸旅行。我还不知道,她要让我和我女儿,都死在那里,变成「失踪人口」。9应该说,我习惯了有闺蜜替我包办一切。整个行程,全部是她安排的。缅甸,小勐拉。她说那里有最灵验的寺庙,去那里为我们的女儿祈福。订机票,办签证,联系司机。她一手包办。飞到西双版纳,乘坐私家车,去到打洛口岸。穿过国门后,就到了缅甸境内。有一些绿孔雀在国门附近游荡,我还拍了下来,告诉女儿,这是喻意前程无量的动物。私家车只能送我们到这,在国门外,有一辆越野车在等我们。司机是缅甸人,闺蜜用缅甸语和司机交流时,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只是感叹,她一定为这趟旅程准备了很多。越野车走的是小路,短短半个小时,就到了小勐拉。可奇怪的是,这辆车却没有在小勐拉市区停留。我和女儿旅途劳顿,在后排昏昏沉沉睡着。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才发现,车已然离开了市区,驶上了颠簸的山路。「这是要去哪?」我有些不安,问闺蜜。「酒店。」她说。「不在市里么?」「到了你就知道了。」说来可笑,那时候我还在想,可能她安排的是山里的特色酒店,离寺庙近的那种。直到,渐渐地,我看见一个村寨坐落在前方。。可我眯着眼睛望去,哪里是什么村寨!木制的高台上,有持枪的军人!这是一个缅北的地方武装!道路的远处,荒地上,有一个挖好的深坑。我不安到了极点,那是做什么用的?我还想问闺蜜,可她不回话了,只是在和司机用缅甸语交流。神色,冷漠得可怕。10车停下,两名矮个军人,走了过来。他们戴着血红色的臂章,持着枪管深黑的步枪。闺蜜摇下车窗,用缅甸语和他们说了些什么。车门被拉开了。漆黑的枪管探了进来。我被枪口指着额头,被迫下了车。怀里紧抱的女儿,身躯在发抖。我小声安慰他,妈妈在这里,不会有事。可刚一下车,后膝就被踢了一脚,整个人跪在地上。转头望去,开车的司机也下了车,却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和军人打起招呼,抽起了烟。瞬间,我懂了,全部都是安排好的。而安排这一切的人……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闺蜜。她往日的笑容不见了,眼神漠然,仿佛在看一头牲畜。「陆璐……为什么……」我惊惧,同时也不解地望着她。「密码。」她不回答,只是这样说。我知道,她指的密码是什么。这几年里,我挣的死人钱,早都换成了数字货币,准备留给女儿。她要的,就是这些钱的密码。我咬了咬牙,「如果不是在安全的地方,我不会说。」我是在赌,我只能这么赌。「你会说的。」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我听见她对一旁的军人交代了几句什么,有人上来,从我怀里强行抱走了女儿。她双腿惊慌地地乱蹬着,惊慌地发出了「啊,啊」的声音。她在向我求救。我绝望地冲上去,却被一名军人扑倒在地,挣扎中,后脑「嗡!」的一声,我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11……闷热。胸口很闷,缺氧的感觉。我猛然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眼前,是绝对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黑暗。这里是哪?……我摸索着,手心滑过很多毛刺。身下,是一块粗糙的木板。我想要坐起身来,却瞬间磕到了头。摸了摸,头顶也是一块坚硬的木板。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光源闪烁着亮起,伴随尖锐作响的铃声。一台手机,在我手边。借着手机的光源,我终于模糊看清了。我躺在一个极其狭小的木箱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拿起那台手机。老式的诺基亚,键盘机。只能确定这不是我的,界面上显示的也全部是缅甸文字。接通后,电话那头,是我的闺蜜。我听见她笑了一下。「怎么样,土里的感觉?」她说。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你被埋进地里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看着。我算过了,加上我在箱子里给你留的一罐氧气,最多三十五分钟,你就会窒息死在这副棺材里。」天啊。我再也抑制不住,疯狂地尖叫了起来。12她只是平静地等着我结束惨叫。终于,我渐渐停了下来,流着泪,绝望地捶打着木箱的板子。「我女儿……」我啜泣着,「我女儿呢?她在哪?」「密码。」她只是这样说。「让我听见她的声音,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大吼着。她沉默了一会,很快,我听见电话那天,传来了呜咽的哭泣声。「小小。」我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那头的呜咽声激烈了起来,但是含糊不清。我猜测,女儿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说吧。」闺蜜的声音。我无力地摇着头,我始终不明白,明明一直是那么好的闺蜜,明明她一点也不缺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啊,陆璐,到底为什么……」「是这样的,你老公爱上的那个女人……」她说,「是我。」「有钱是演出来的,那身行头是租的,隔段时间就换一套,花不了多少钱。」她说。「接近你,就是为了,让你去挣死人的钱。」「为什么……」我仍然无法理解,无助地颤抖着。她笑起来,「因为我和你老公,从一开始,就在等你挣钱啊。」我彻底呆住了。在那一刻,我全都明白了。13原来如此……她竟然谋划了一场堪称完美的犯罪:三年前,我丈夫和她出轨,和我提了离了婚。但那仅仅只是这场大戏的开始,微不足道的一个开始;我老公,是我的同事。他还在单位时,就留意到了那个漏洞。挣死人钱的漏洞。他心动过,他知道用这个办法,挣到上千万,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还是放弃了,因为只要做了这种事,万一被发现,少不了要在牢里度过终生。可有一次,他和她在酒店幽会的时候,他说了这个事情。那点醒了她。「何必自己做呢?」她说,「这不是有现成的劳动力么。」于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就此诞生了——我老公提出了离婚,官司打了很久。最后,我为了留住女儿,选了净身出户。穷困,蜗居在狭小的出租屋,疲于奔命。挣钱的欲望,在心里疯狂滋生。于是,她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她进入了单位,接近我,撩拨我内心的渴望,把挣死人钱的方法给了我。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东窗事发。她不过是口头教过我,哪怕我案发。证据在哪?谁会知道?谁能证明?而那些钱,仅仅只是暂时「存放」在我手里罢了。等到我挣够了钱,就是他们收成的时候了。把我骗到这里,让我死在这里,变成失踪人口。他们拿到密码,轻而易举,拿走所有钱。就算在这之后,单位发现了我挣死人钱的事,报了警。又有谁会去查他们?只有我这个死人被通缉。他们却能在国内,用我的钱,高枕无忧地做富家翁。还能在公众媒体上惺惺作态,呼吁我早日回国,接受法律审判。「说到底,你只是我们精心培养的……一株庄稼。」她说,「现在,是丰收了。」她把每一个环节都想到了,现在就只等我和女儿的死。好一个坐享其成,清白到底!说到自得处,她甚至笑起来。14「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你的时间是有限的。」她再一次提醒我。我咬了咬牙,「让我出去,让我和我女儿到安全的地方。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那头的她,不屑的轻笑。「你的时间是有限的,你女儿也是。」我愣了愣。「我还在念书的时候,就一直很好奇一个手术……前额叶切割。」「知道吗,埋你的时候,你女儿一直在大哭大喊,吵得我头疼。」她说。「我会找一根尖锐的铁棍,插进脑袋里,搅烂一部分脑子。到时候,她就会变成一条听话的狗。」她笑了笑,「特别安静,把她卖了都不会反抗。」「当然了,这里没有麻药。」「等一下……」我祈求地话语,被打断了。「五分钟。」大脑嗡嗡作响。我浑身都在发抖。「说不说,你自己选。」不顾我癫狂地咒骂,她挂断了电话。15我发疯地捶打着这具棺材。纹丝不动。妈的……妈的!她挟持着我女儿,这才是她肆无忌惮,把我埋在这里的原因!妈的!!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闷了。我用指甲掐着手心的肉,迫使自己冷静去思考。有一点,我很清楚。绝对,不能说出密码。一旦拿到想要的,她绝不可能让我和女儿活命!我摸索着,在这台手机里,找到了拨号界面。我根本不知道缅甸的报警电话是多少,我拨了110,又试了86110,可是那头都只有机械的缅甸女声,应该是在说号码无法打通。冷静,我必须冷静。大使馆……是了!如果我能查到驻缅大使馆的电话,向他们求救,哪怕我需要自首,我和女儿都还有机会被救!然而这台老式的诺基亚,无论我怎么操作,就是刷不出任何网页!是啊……这个女人,又怎么可能留给我一台能上网的手机。该死的,该死的……我无力地捶打着木板。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我以为是闺蜜的,慌忙接通。那头却是一阵缅甸语,年轻男人的声音。只不过,磕磕绊绊的。「မင်းရဲ့အေမ」「ငါေနာက်ဆံးမာဖန်းကိအရင်ဆံးေဖာ်ြပခဲ့တယ်ဆိတာငါသိလိက်ရတယ်။」我完全听不懂,看了一下手机号,不是闺蜜打来的。「Help!」(救命!)我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听懂英语:「Help!Wewerekidnapped!Callthepolice!」(救命!我们被绑架了!报警!)「မင်းရဲ့အေမ!」完全鸡同鸭讲,电话那头的男人根本不像是能听懂英语的样子。他还在说着我听不懂的缅甸语,我想起了什么,匆匆挂断。翻起了这个手机里的拨号记录——我要一个个试过去,只要有一个能听懂英语,我们就有机会得救!可这时候,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我挂断,没找到屏蔽号码的功能,又打来。我急躁地接了,那头还是那个男人,在说莫名其妙的缅甸语。没完没了!我也火了,「甘凌娘!打什么打?!!」那头明显的沉默了一下。「中国人?」男人说出了一句标准的国语。我愣住了。16他干咳了一声。「甭管用什么语言交流吧……」他说,「你孩子现在在我们手里,我们只给你一个小时,往这张卡里打十万美金,否则我们就撕票。」他说着,开始给我报一串卡号。我彻底懵了,我孩子?!在他手里?!我急忙打断他,「等一下!你确定吗?!她明明……」他啧了一声,「不信是吧。」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并不清楚,但乍一听,确实很像我女儿的哭声。「妈妈,救救我……他们都在打我……」小女孩的呼救,仍然是并不清晰的声音。我呆愣了半晌,反应了过来。我女儿患有失语症,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完整的句子。我听说过这种骗术,境外有人专门花钱,录下小孩子的求救声。那些小孩的声音都很普通,没有特别的音色。被诈骗的人不仔细听,很容易误会成自己的孩子。这不过只是一桩诈骗电话。「一个小时,如果你敢报警,我们立刻撕票……」他仍然在卖力表演着。无论如何。这个诈骗犯,是我眼前唯一的希望了!17「你……你等一下!钱的事情好商量!多少都可以给你!」「很好,我也不废话,钱到放人……」「你听我说!」我打断他,「我知道我女儿不在你手里!我也知道你是在诈骗!」「我女儿已经被我闺蜜绑架了,我时间不多,她随时会对我女儿动刑!」我慌乱地说着,「问题是我被活埋在一个军寨附近的棺材里,我出不去。」「所以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女儿!明白了吗?!」「你在国内还是在缅甸?……不,不重要,帮我给驻缅大使馆打电话,给缅甸警方打电话,都打!全部打一遍!让他们来救我们!只要我女儿得救,我把我这些年所有钱,全给你!有上千万!」我喘着气,那头久久没有回应。「求你了……」「你等会啊……」他明显懵了,「你被活埋,完了你女儿被绑架……」「对!」「然后你孩子还是你闺蜜绑架的……」「是的,我过了,全是真的!」他长长地感叹了一声,「你可真能瞎寄吧编啊……同行?」我哭泣着摇头,「你可以去查,我叫程雨桐,你干这行一定能查到我的信息,求求你……哪怕你只是给我一个缅甸的报警电话……」然而下一秒,他挂断了电话。棺材里,死寂重新降临。我崩溃地撞着头。胸口很沉闷,是空气里的含氧量越来越少了。但我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情。急促的电话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考,仿佛催命的讯号。是我闺蜜。18我颤抖着接起。「时间到了。」她说。「不要。陆璐,不要……」我祈求着,「她把你当成干妈——她把你当成另一个妈妈!」「然后呢?」她说。我愣了愣。「我给你时间了。」她说。我听见了金属碰撞的声音。电话的那头。爆发出了我女儿强烈痛苦的呜咽声。我知道,她是在用尖锐的金属,往我女儿的头颅里钻。我发疯地撞击棺材,「停下!停下——」「最后给你三秒!要进她大脑了!」她大喊。「三」「二」「一」……「我说!我给你密码!」我哭泣地大喊着。我已别无选择。19我报给了她一串数字。她在那头操作了一会。「打开了。」她笑了一声。「你已经拿到你要的了,放了他……那也是他的孩子,你别忘了那也是他的孩子!」她却没有理会。「两个事。」她说。「第一,人的头骨很硬,我刚刚只是用铁棍夹她的手指——我诈你的。」「第二,你前夫说过,要把女儿带回国内,他会继续抚养她。」「至于你……对不起,你不能活。」我顿了顿。我已没有选择。「可以,可以!……只要你让她活着,陆璐,她很乖的你是知道的,她长大也会把这些事忘掉,不会记得我这个妈妈。」我双眼流泪,「她有失语症,没法告诉任何人我们的事……她会是一个好女儿的!」我哭泣着,「如果你不放心,你把电话给她,我来告诉她,你没有伤害我,是我不要她了。她会死心塌地地把你当妈妈的!」真是讽刺啊,想不到,这竟然将会是我和女儿的最后一句话了。可是,闺蜜却打断了我。「那未来,我和他生的孩子算什么?」她突然这样说。20我愣住了。那头的她,不知对谁,说了一句缅甸语。音乐声消失了。车轮的山路颠簸声。他们,是在一辆行驶的车上。「到这里之前,我就改了主意,我会告诉他,他女儿因为剧烈反抗,被军寨的人误杀……怎么样?」她说,「谁都找不到证据。」「死人,又怎么能告密呢。」「最后和你女儿说句话吧。」车停下了。她解开了我女儿的嘴。「啊……啊……」她依然只能发出这样恐慌的声音。我流着泪,祈求闺蜜放过她。用力在木板上磕着头。「妈……」突然间,我听见了她艰难地发出了音节。「妈……妈……」她艰难努力地说着,像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只想让我听见她叫我。「妈……妈……」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叫我妈妈。一声枪响。一具年幼的身体,被人踢下了车,在道路上无力地翻滚。我再也听不见,我女儿的声音了。21她挂断了电话。我握着手机,紧紧地握着。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不知道,黑暗中,我仿佛已是棺中死尸。一直到。我手中的电话重新响了起来。是刚才那个诈骗犯打来的。我看着它,久久地看着。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个女人,我要她死。我剩余的生命不多了。我也很清楚,被困在这具棺材里,我做不了太多事。可我一定要想尽所有办法,让她为我们陪葬!我低下头,在下方,看见了她提到过的氧气瓶。登山用的那种,1L的量,最多,能用30分钟。我努力伸出手,够到那个瓶子,打开,在这氧气所剩无几的棺中,用力吸了一口。猩红的双眼,瞳孔收缩。血液,涌进大脑里。13我接通了电话。我没有说话,我在等他开口。我需要了解更多他的情况。现在,他是我唯一能利用的人了。没多久,那个男人,踌躇地开口了。「那个,国内……出新闻了。」「有人报案,说有三名女性,在国外失联。失联名单里面,有你的名字……其中还有个是小孩。」「据说,你前夫报的案。」做戏做全套,这真像他们的作风。问题是,这个男人打电话回来,是为了什么。「你想问什么?」我说。「那个……真有上千万啊?」14我笑起来。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它可以让任何人愿意去听你说话。哪怕,上一秒,你才将他的骗术揭穿。「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陈钰。」「陈钰,你在国内还是在缅甸?」「我就在小勐拉,干这行嘛,没办法……」我该当庆幸,他就在这座城市。脑海中,一个计划渐渐有了雏形。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计划。「陈钰,你手机有录音功能吗?」我说,「你把录音功能打开。」「什么?」他愣了一下。「打开录音。」那头沉默了一会,应该是在操作,「好了。」「我叫程雨桐。」我说。「你们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在棺材里了。」我说着,报了一串自己的身份证号。「我被我前夫和我闺蜜,骗到了缅甸旅游,活埋进了土里,逼我交出了所有钱。」「我的女儿,被他们杀了。」「证据是,我的尸体。」「我被埋在一个地方武装的军寨外面,离祖国不到百公里的地方。」「我记得,是出了小勐拉,向南开,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全是山路。我的尸体就在这。」「只要找到我的尸体,就能证明我的话是真的。」我顿了顿,说起了下一段话。那是说给陈钰听的。「陈钰,是唯一愿意帮我的人。」「我感谢他对我的帮助。我自愿将我所有的合法遗产,无偿赠予给这个男人。」「此刻我头脑清醒,没有受到胁迫,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将重复这段话三遍。」我重复了这段话三次,合法遗产,全部无偿赠予……我知道,这种赠予的话,没有多大法律意义。但是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那头的陈钰完全懵了。「你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帮你……」「接下来,就是你帮我的时候了。」我说,「我需要你把关于我前夫和闺蜜的那段话,发给国内的媒体,越多越好。」只要这些话被报道出去。我那个躲在国内的前夫,他一定逃不过制裁。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那个女人,那个开枪杀了我女儿的女人……「我要你帮我的第二件事……」我说,「帮我杀了我闺蜜。」15他沉默着。我知道,这个要求他很难同意。我知道,这个要求他很难同意。这是我最后的筹码了——「你知道,我说的那上千万,现在在哪吗?」我说,「就在她的手上。」是的,我的那些钱,早就被我换成了数字货币。数字货币的私钥,被我加密存储在一个硬盘里。她想拿走我的钱,就必须先打开这个硬盘!最关键是,先前我告诉了她密码后。她是经过了一番操作,才确认了密码是正确的。这就说明,她刚刚是在尝试打开那个硬盘。那个装有上千万的硬盘,此刻,就在她手里!「杀了她,不仅仅是帮我,那几千万都是你的。我国内的那点遗产,根本比不上。」「上千万,够你在缅甸做土皇帝!」16他仍然沉默着。久久地沉默。「求你了……」这种时候,一个绝望的母亲,又能说些什么呢。「我女儿……」我说。「我女儿有失语症。」我哭泣着,「今天,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听见,她叫我妈妈。」「我还想听见她跟我说话,我还想教她唱歌,陪她说好多好多的话。」「我好想听她再叫我一次妈妈。」「可是我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他只是沉默着。徒留我绝望地哭泣。她杀了我女儿,把我女儿的尸体踢到了马路边。却就这么轻易地走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17「我……试一试吧。」突然,他说。我愣了愣。「但不是因为那些钱……是因为我也有孩子。」他顿了顿。「我也有过一个孩子。」我瞬间明白了过来。倘若他有孩子,又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捞这种充满危险的钱。除非,他和我一样,失去过自己的孩子。很可惜,他过去发生过什么,我已经没时间去问了。混浊的空气,沉闷的棺材。我吸着瓶中的氧气,心脏狂跳着。18「问题是……我怎么杀她,我都不知道她人在哪里。」「我会告诉你她在哪里。」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还记得,我和闺蜜最后易通电话,发现她是在一辆行驶的车上。那个时候我就在困惑,这太不合理,她应该一直守在我棺材附近才对。不然,要是我早早被闷死,谁来告诉她密码?她一分钱都得不到。再往下想,甚至她都不应该把我活埋,而是拷打我才对,这样才能确保我在说出密码前活着……但现在,我已经有结论了。只有一种可能,也是一定是这个可能!那个地方武装,和她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是收了她的钱,帮她做事。杀人无非家常便饭,价钱谈妥自然能帮她办。既然只是金钱交易。她自然不敢在这里久留!要是让地方武装发现她握有那么一笔巨款,她也活不成!这也是为什么,当我被枪逼下车的时候,她除了让我交出密码,其他什么话都不说。所以,当看到我被活埋之后,她一定是带着我女儿,坐上了那辆越野车,原路返回国门。越快越好!「陈钰,她正在往国门赶!」19然而陈钰却迟疑了。「可是,我现在过去怎么来得及……难道我回国去杀她?」「她不会回国的!因为我会让她主动来找你!」陈钰不解。应该说,我从未这么感谢过,自己遇见的是一个干诈骗的男人。「你干这行的,一定有那种轰炸电话的软件吧?」「有……有的。」「我需要你给我闺蜜打电话,号码我会给你,你告诉她,你是军寨的人。你就告诉她,你们把我挖了出来,想重新和她谈价钱!如果不同意,你们就让我活着回国!」我很清楚,放我活着回去,就是我闺蜜最大的死穴。「那她一给军寨打电话,不就全露馅了吗……」陈钰愣了愣,似乎是明白了过来。「没错,所以你需要给那个军寨所有人的电话进行电话轰炸。这样,她没办法打电话求证,最后,她只能和你交易!」我大声地说着。「她要去哪,由你来定!」「等一下等一下……我都不知道是哪个军寨,光知道在南面……」我咬了咬牙,努力回忆着,「我看见这里的军人戴着血红色的臂章,上面的图案有交叉的刀……」「我知道是哪个了,可是……我哪能搞到里面所有人的号码啊,我最多只能搞到几个小头目的……」这已经比我先前预测的结果要好太多太多了。「只能赌!」我加快着语速,「我闺蜜也不可能有所有人的号码,她联系的一定也是某个小头目,最多加上那个司机。我们只能赌,赌那两个人,就在你轰炸的号码当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陈钰已经完全明白我的意图了。「还有,你打电话的时候一定要确认她是不是在车上!一定要等司机走了再诈她!不然她直接就能确认情况!」我做着最后的补充,「而且她手上有枪,但是到了国门附近,她就必须把枪丢掉!」「妈的……」陈钰骂了起来,「要是让那个地方武装查到是我干的,我也得跑路。」他说的是对的。和我闺蜜的三年布局比不了,这完全是一步险招。但是一旦成功,陈钰只需要等她自投罗网。「妈的!」陈钰挂断了电话。「等我的电话。」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20死寂重新降临。我躺在棺材里,艰难地呼吸着。氧气瓶的氧气,吸一口少一口。但我还不能死。在我亲耳听见她的死之前,我不能死。21时间从未这么漫长过。我强撑着,让自己不要睡过去,在脑袋里,思考着任何可以进行思考的事情。前夫提出离婚时那张冷漠的脸;狭小的出租屋里,我把女儿抱在怀里时的温软;我给她讲童话时,她脸上的笑意;还有,陈钰。22其实陈钰,身上有很多东西,让我想不明白。比如他一个干诈骗的,不打国内的电话,打缅甸的号码干什么。我运转着大脑,猜出了些许的可能:或许,从一开始,我现在用的这张卡,就是他在非法网上售卖的。对他来说,这是完美的「肉鸡」——他能套取买卡人的信息,精准的实施诈骗。而当这张卡能打通的时候,就说明持卡人身在缅甸,被诈骗后,自然求助无门。万无一失。又或者。因为自己的那点良知,不想骗同胞?也许吧。如果我还能活命的话,我会去好好地向他要答案。包括,他那个曾经有过的孩子。多久了,为什么他还没有给我回电话。为什么……黑暗之中,爆发出了电话的声响。23电话那头,陈钰的声音。「ငါ့ကိမယံပါနဲ့၊မင်းသ့အသံကိငါနားေထာင်ခွင့်ြပမယ်」我愣了一下,他为什么是在说缅甸语?随即我反应过来,我听不懂缅甸语,这他是知道的。只有一种可能,这番话,他是在对另一个人说!对谁?我闺蜜么?!「ေြပာ!」「ေြပာ!」陈钰明显催促着。我指甲掐着手心的肉,压低了声音,以免在棺材里有回音。同时装作劫后余生的虚弱状态。「求……求求你们了,不要再把我埋回去,多少钱都可以……」一瞬间,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缅甸语,听语气,是在咒骂。咒骂他们违约,咒骂我还活着。是我闺蜜的声音!24她的声音并不清晰。我知道,陈钰现在还不可能抓得到闺蜜。只能是,他们在隔着电话交流。就像现在的我一样。闺蜜的声音又消失了。我和陈钰的电话没有挂断,却始终沉默着。她声音消失了,是做什么去了?去给地方武装打电话求证么……陈钰说的没错,如果她一旦成功联系上那个地方武装,我们将前功尽弃。我只能紧张地祈祷着。25许久,在电话里,我听见了铃声。听动静,陈穆是接起了另一部电话。果然,他是在用另一部电话和我闺蜜交流。我听见闺蜜的声音再次出现了。我不敢出声,一直等着。终于。他们结束了通话。「上钩了。」陈钰说。我脊背大汗淋漓,早已湿透。26「你全都算对了。」他亢奋地说着,「她给地方武装打不通,只能选择相信,只能折返找我交易!」听他那头的动静,应该是上了一辆车,正在发动油门。「她没进国门,调头回来了!」他说,「我给她挑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她找了辆本地摩的往那去了,我现在也过去!」「大概十分钟,就能赌到她。只要摩的一走我就动手!」他顿了一下,「你大概还能挺多久。」「不知道……十分钟,最多吧。」「我……」他说,「我已经给大使馆打过电话了……但是,我不知道要多久……」「没关系。」我惨笑了一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撑多久,是我的事。」他沉默了下去,那头只有汽车颠簸的声音。「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什么?」「你的孩子。」我说。27「打工的时候。」他说,「孩子跟我住工地,他跑出去玩,经过渣土车的时候,没注意。」一起意外么……「他是被害死的。」他说。「开车那个人,是我同乡。」他说,「头一天晚上,他通宵打牌。本来他可以避开的,本来可以避开的……但是他睡着了,开着车就那么睡着了。我崩溃地爬上去,把他从车里拽下来,他口水还流在衣服上。」他惨笑了一下。「你别怪我不会说话,其实,挺羡慕你的。」「什么……」「你说,我能怪他么?是我自己没看好孩子,是我一心只知道钱钱钱,以为挣到钱给孩子就够了。把他带到身边放在工地,他爱干嘛干嘛。」他说,「你还有仇可以报,我想报仇,都不知道该找睡。那个司机吗,还是我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活,以后也,稀里糊涂地活。」他不再说话了。这通电话没有挂断,我们沉默着。瓶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了,几乎所剩无几。我每隔几秒,只能让自己吸很小的一口。可是棺材里沉闷的空气,让我十分困倦。我最后一次试图拿起那罐氧气,却连喷气的按钮,都无力按下去了。徒劳地尝试,一次次失败。我双眼渐渐上翻,昏迷前,我似乎听见了他在呼喊着什么。28……「你放了我!我也可以告诉你密码!这样你不需要杀任何人!」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见了我闺蜜的声音,像隔了整整一重山一样遥远。电话里传来的,听不清。可我怎么可能,忘记她的声音。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双手仍然无力按下喷气钮。抓着它,在木板上磕了磕,磕掉了口鼻面罩。把按钮对准牙齿,用最后的力气,咬下去。那是这瓶子里,最后一点氧气了。我用嘴深吸着,强撑着意识。「杀了她……」我艰难地开口了。「你醒过来了?!」陈钰很惊讶。「杀了她……我告诉你密码,趁我还有意识……」「别杀我,密码我也能给你!」闺蜜大叫着,「你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一样能拿到钱!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还有!还有!我不知道她和你说了没有,我单位有漏洞,可以挣钱!」她慌张地寻求着所有生机。「我会继续把这个漏洞分享出去,让别的人挣钱!然后,我带着那些人来这里,就跟她一样,弄死之后钱都归我们!我分你一半,不,你要几成就几成!这些钱不会有风险,你可以拿回国做富家翁!」「我真的是打算这么干的,不信你看我手机,看我和我老公的聊天记录,我们真的打算继续做下去!」「杀那些人也不用你动手,我来办!我有经验了!你只需要分钱就行!」他没有出声。似乎,是走到了一个无解的局面。我和闺蜜,都只能等他做出选择。29很奇怪,这种时候,我反倒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是什么时候啊。我记得,那似乎是刚离完婚,我带着女儿租房子,和那个房东老太讨价还价。被她指着鼻子怀疑我是那种职业。我最终还价成功,但是却当着女儿的面哭了。我抱着女儿,坐在那间空荡荡的小次卧里,悲伤地哭泣。突然,女儿擦了擦我的眼泪。她找来纸,给我写:「妈妈是大英雄。」30「陈钰。」我用最后的力气,说着,「我活不了几分钟了……」「我到了那边,我会去找我的孩子,也会去找你的孩子。」「我会告诉他,你一直在自责。」「我的女儿也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个英雄。」陈钰没有回答。可是我听见了,闺蜜的声音,变成了挣扎的呜咽。以及,喷洒而出的动静。仿佛氧气瓶喷射气体。她的气管被抹断,血液喷洒而出。31沉闷的棺材,纹丝不动的木板。电话那头的陈钰,再次上了车。油门发动后,我听见他又接了一通电话。短短几句后,便挂了。「找到人之后,电话轰炸我就安排停下了,那些小头目的号码,我给了大使馆。」他说,「他们刚刚谈好了钱,同意放人。」他说,「我现在去你在的地方,去把那个硬盘给他们。」说来,挺讽刺的。我留给女儿的钱,最终,却只是救了自己。「我过去,大概二十来分钟。」他说,「但你不需要撑那么久,有人去挖你了!」我能撑过去么?我不知道。我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手机里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我女儿已经不在了。大仇得报,我甚至连撑下去的信念,都拾不起来了。「你现在睡着就全都完了!一定会死!!」他大喊着,「别睡!!别睡!!!」可我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我能感觉到,自己每一存神经,都犹如油尽灯枯在熄灭。「你知不知道,我在她手机里看到了聊天记录。他们是真打算继续干这个生意!」「是你救了那些人!」是么……我感受到了棺材的微微震动,似乎是压在上面的厚重土层,正在被铁揪挖掘。可是我的意识已经涣散了。双眼抑制不住地上翻,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将我一点点吞噬进去。「别睡!甘凝娘!我甘凝娘!别睡!」他大喊着,将我骂他的话还给了我。「我还没找到你女儿的尸体,如果你睡了,我就把她带回国安葬!」「你希望我把你们合葬对吧?我告诉你,没门!踏马的想都别想!」「什么大使馆都不好使,你敢睡过去!我就一定让你们娘俩分开下葬!让你到死都见不到她!老子踏马的说到做到!」真是……「甘……凝……娘……」我艰难地,含糊地说着。牙齿,死死地咬住了手指,血肉模糊。钻心的痛,刺激着脑袋里的神经。棺材的震动越来越强了。一根手指麻木了,又换了另一根。「等我。」他说,「我们一起去找孩子。」微弱的光线,穿过缝隙透了进来。我会等着他。—end番外:回家1那天之后,我找到了我的女儿。她躺倒在荒路旁的草垛里,胸口中了弹,血已经干了。她再也醒不过来了。2几天后,我抱着女儿的骨灰,住进了陈钰的家里。他家不大,墙上挂着他孩子的遗照,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在他楼下,就是他的「公司」。摆满了诈骗用的电话,还有多部电脑。二手烟和汗馊的臭味,在楼上都能闻到。我蹲在地上,给孩子们烧着纸钱。我边上的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他是陈钰。瘦瘦高高的,穿着花衬衫。他仍然不免愧疚,若当日他早些相信我,或许我的女儿,就不会……我没有怪他。接下来,我会带着女儿回国,我会主动去自首。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3「你知道吗,现在对所有人来说,我已经死了。」我对他说。是的,当我被从地里挖出来之后,我对陈钰的第一句话便是:「告诉大使馆,我已经死了。」他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今天,我将告诉他我这么做的原因。「因为我的死,能让我前夫恐惧。」「那恐惧是他上钩的诱饵。」4还记得先前,我被困在棺材里。我录了一段话,揭露我前夫,合伙我闺蜜,谋财害命的录音。本意是通过国内的媒体曝光,让躲在国内的前夫无处可逃。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用陈钰的话说,「时间紧,任务重,实在是腾不出手了」。他没来得及发给媒体。时间,回到那日。我从棺材里被挖出来之后,陈钰载着我,在山路上狂飙,往最近的医院赶。新鲜的空气涌进车内,我大脑充血,晕眩得几乎要死去。「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踩着油门,安抚我,「快到医院了。」这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他听了一会。「是的,人在我车上……」他说。「大使馆位置在哪啊?不是,我得先把人送医院……」是大使馆打来的电话。「对,我知道她是被谁埋的……」「全部情况?我靠有点复杂啊,你等我捋一捋啊……哦对了!我有个录音,我发给你们你们就懂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模糊之间,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似乎,大使馆也尚不知晓。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我前夫和我闺蜜谋划的。机会。让我前夫,血债血偿的机会!我半躺在后座,想要让陈钰等一下。可是,我很难发出声音。终于,我艰难地按开了安全带,身体从后座重重跌下。陈钰听见动静,错愕地从后视镜里看我。他注意到我,在轻轻地摇着头。他反应过来,挂断了电话。他停下了车,我喘息了好一会。「告诉大使馆……我已经死了……」终于,我能够发出声音。他愣住了。「还有……那个录音……」我说,「不要发给任何人。」说完后,我彻底昏死了过去。5很幸运,陈钰按我说的做了。在医院醒来后,陈钰对我说。他告诉了大使馆,我在送医的路上,没挺过去。「当然了,他们想要帮助你的尸体回国,给我打了好多电话,我一直拖着……」「先不要和他们联络了……」我身体虚弱,但还是想起了什么,「这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么?」「倒不会……我手机号一大堆,查不到我的。但是……」「你不让他们知道真相?」他无法理解,「图啥?还想着保护你前夫吗?」我摇了摇头。答案是,恰恰相反。因为通过陈钰的那通电话,我确认了一件事:当日,陈钰向大使馆求救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告诉他们,我被地方武装给活埋了。以及武装的势力归属,联系的方式。至于活埋的原因,幕后的主使……陈钰时间有限,不得不匆匆挂断,赶着最后那点时间,去围堵我的闺蜜。庆幸于,我在昏迷前,最后做下的那些安排,及时阻止了他和盘托出。现在除了我和陈钰。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前夫是真凶!他还是自由的。而他的自由,就是我需要的!6时间回到此刻。我们给孩子烧着纸。我拿着闺蜜的手机。那上面的聊天记录,止步于我和前夫的对话。我伪装成闺蜜,告诉他:你前妻的尸体,已经被地方武装,转交给了大使馆。国内并不安全,回国有很大风险。说不准,地方武装已经透露出了我们的交易。跑!越快越好!来这里吧,硬盘就在我手里。我们足够做土皇帝。他想要和我通电话,被我以「你在国内,有可能已被监听」为由,强硬拒绝了。他确实有所怀疑。但是……另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我所料发生了。我本人的死讯,通过媒体,传到了国内。那么,地方武装为什么没有隐瞒这个秘密?地方武装,是否已经供出了我们?!这一系列的问题,足够让他日夜惊惧。更加耐人寻味的,是大使馆的态度——因为他们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只能强调,生死尚不明确,正在努力寻找我的下落。可他早已惊慌失措,在我这里,只能得到更恐怖的解释:「他们是想麻痹你,在逮捕你之前——否则怎么会这样模棱两可!」「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手机上,最后的一条,是他出了国门。他坐着前来接他的本地摩的,赶赴我和他约定的地点。纸钱焚烧殆尽,只剩下干枯的灰烬。「因为我的死,能让他恐惧。」我说。这里的气候,要比国内湿热很多。不知不觉中,我也习惯了凉鞋和花衬衫。我坐上了陈钰的车,驶往那个约定的地点。杀人的地点。7天色越来越暗了。我们约定的那个地点,是一个没有人烟的荒路。陈钰的车,是一辆老旧的越野车。此刻,我们就停在路旁,安静地坐在车里。安静地等待着。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我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渐渐地,道路的前方,驶来了那辆本地的摩的。司机早就收过我们的钱,催促着后座上的男人下车,随即,便头也不回地驶离了。那个抱着包,下来的男人。就是我的前夫。在这荒无人烟的道路上。只有这辆老旧的越野车,静静地等着他。「打开双闪。」我对陈钰说。车灯闪烁。我的前夫,招了招手,朝我们走来。然而,这注定是一条让他永生难忘的道路。在道路的一旁,有一个提前挖好的深坑;我看见,他惊疑不定地望向了那个深坑。曾几何时,我也惊恐地在心中自问这个问题:那是做什么用的?挨着那个深坑的,还有一块地;明显被翻过,像是在里面,已经埋过了什么东西,成年人大小。陆璐就在里面。就在离他不到几米的地方。陈钰的车,还在打着双闪。我的前夫终于警惕起来,他停在那,给我打来了电话。这是我第一次接通。「陆璐,下车,让我看见你。」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里都是恐惧。距离已经很近了,足够了。我没有说话,拉开车门,下了车。他脸上的神情,就仿佛见到了鬼一般。「好久不见。」我朝他笑起了来。他惊惧地丢下电话,慌不择路地逃着。天色昏暗,整片天空几乎要压下来。他逃不掉的。8我的前夫,手脚都被捆着,嘴被胶带粘上了。后脑勺渗着血,是他转身想逃时,被追上去的陈钰给予的重击。我探过了他的鼻息,他还活着。我翻检着他身上的所有东西,证件、手机、钱包……全部收走后,我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脸颊。终于,他模糊地睁开了眼睛。瞬间,他剧烈地挣扎,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可是,都是徒劳的。他双眼流着泪,祈求地看着我。他很想说话吧,那个时刻,有无数求饶的话,有无数的交易想提出。只要我能放他一马。「知道吗,我的女儿,在这里,第一次开口说话了。」我说。「可是没有人在乎她说什么。」「没有人肯给她活下去的机会。」「你害的。」他流着泪,脑袋在地上碰撞着,像是在给我磕头。我沉默了好一会。「你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我毕竟爱过你……陆璐也说过,你的打算,是让孩子活着回国……」我说。他的眼睛里,爆发了新的生机。疯狂地磕着头,用力地呜咽着。「如果你诚心悔过,我可以放你一马……」或许他也没有想到,我撕下了他嘴上的胶带。在那之后,他仿佛一只受惊的动物,声嘶力竭地,说了无数忏悔的话。说他对不起我们娘俩,说他不是人,说他没想害死女儿,说他看错了陆璐。我只是平静地等他说完。最后,在他惊恐地目光中,重新粘回了胶带。「嘘——嘘——安静」我安抚着他,「你忏悔得很好。」「只是,我女儿听不见了。」「你的忏悔,没有意义。」9他沉重的身躯,被我推进了深坑。执着铁锹,往他身上,填埋泥土。我特意留了神,所有抛下的泥土,都避开了他的脸,他的眼睛。我要让他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活埋。他原本还在挣扎,但泥土越来越多,凭他的力气,已无法挣脱。突然,觉得很讽刺。原本,这是他给我设置的结局才对。陈钰在一旁抽着烟,思考着什么。先前他想帮我搭把手,但是被我拒绝了。这是我和前夫之间的事,只能由我来完成最后一步。「真打算回国?」陈钰问我。他是知道的,回国后,等待我的是什么。「嗯……我要送女儿回家。」「我代替你呢?……」旋即,他也意识到了,对于一个母亲而言,陪孩子的最后一段路,只能是她自己走完。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一起回吧。」我填埋着泥土,愣了一下。「我也想回去看看孩子了。」他说。「我的房子,大概率也是保不住了,肯定会被司法拍卖。」我说,「但我这些年的工资是合法的,加一起,也是一笔积蓄。」「咋还谈钱呢?」「不全归你,我会给你一个地址——我和女儿,以前住的那个次卧。」「那房子挺偏的,不值多少钱,帮我把整套房子买下来,加钱也要买下来。」我说,「收拾干净,让我女儿回到那里吧。」就好像,时间回到起点。我还在加班,她还在那里等我回家。终有一天,我会回到那里。抱住她。她等到了我,我重新回到她身旁。「这要是一直没人住,得积老多灰了。」他挠了挠头。我看向他。他踌躇着,「……我打扫收拾也是很拿手的。」「你确定?你公司和你家乱成那个样子?」他尴尬地笑起来,「多练练就好了,业务水平总得花时间练嘛。」「……」「……」我们沉默了很久。我回过头,专心地填埋最后那些泥土。厚实的泥土,再看不到我前夫的痕迹。只有铁锹翻动的声音。「……你会等很长时间的哦。」我说。「嗯,我会在那里等你的。」很奇怪,明明我们正在活埋杀人,却聊起了未来。10……无人的荒道,被掩埋的深坑。覆盖上了枯草,无人知晓。我们乘坐着老旧的越野车,在路上慢慢行驶着。天色已晚,前路黑暗。车上的灯却将眼前照亮。黑夜的尽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end

1. 朋友已满

朋友已满怪味少女:这个女主她不乖男友打来电话说分手。我愣了愣,回了句:「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对面安静一秒,随即炸锅:「嫂子威武!」「老大,你怎么舔了这么多年,还没舔到啊?」许惊辰轻咳一声:「抱歉失陪,我先处理一下家事。」01「家事」两个字,许惊辰咬得很重。他绝对是生气了。我先他一步挂断电话,果断关机。忐忑地上了一天的课。老教授叫我回答问题,我难得认真作答。没有嬉皮笑脸地口嗨。老教授托起掉到鼻梁下的老花镜:「哟,梁钰这是被人夺舍了?」我嘿嘿一笑:「哪有,这是人家的新学期新人设,文静少女。」教室里哄堂大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老教授点点头:「对吧,这才是梁钰。」晚上下课,我眼观鼻,鼻观心,闷头往寝室冲。突然被室友夹在中间,用肩膀撞了两个趔趄。「哎哎,你快看,校门口有辆卡宴,看着就好贵。」「我不认识车,但是车前面站着的美少年挺帅的……」我一抬头,她们嘴里的白毛少年,正朝我们走来。笑得一脸阳光,他直接自信开口:「嗨!嫂……小钰姐!」我的室友们,别的没有,就是特有眼色。她们给我往前一推,火速消失。我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撞楚严怀里。把楚严吓出痛苦面具,最后闭上眼睛后退半步。「你个小兔……崽。」脏话没骂完,我被人拦腰捞起来了。许惊辰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的?来不及多想,我乖乖站好,结束星号发言。楚严松了一大口气,拍拍自己的小身板:「还好嫂子没事。」我白了他一大眼。他赔笑道:「嫂子你别生气了,我们跟老大玩真心话大冒险呢!」嗯哼,所以呢?「老大输了,选的大冒险,馊主意是我出的。」说完楚严摇了摇我的胳膊:「嫂子你要打要骂随便,别生老大的气了好不好?」许惊辰拿走楚严的爪子:「行了,你可以走了。」所以楚严被带出来,是特意跟我解释的?02「啊啾!」车里冷气开得有些足,我打了个喷嚏。许惊辰余光看了看我,随手调高了两度。可升高的温度,也架不住许惊辰的低气压。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什么叫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啊这……「不是,你听我给你编,哦不,解释……」「梁钰,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卸下力气,把椅子调到最舒服的高度,脱鞋缩在椅子里。「还不是你先说分手的……」我嘟囔着抗议。许惊辰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扔我给一个毯子:「好,以后都不说了。」「还有,坐别人的车不许这样。」这样是哪样?我低头一看,啊忘记自己今天穿的是小裙子了……我连忙盖住毯子。救命,刚刚这个姿势,他是不是看到了啊?「你是不是看到了?」「没有。」「什么颜色?」「白……」哼,就是看到了还不承认,让你反应快。我红着脸偷瞄许惊辰。他的鼻子高挺,下颚线优越,唇珠明显。夕阳从车窗洒落在他脸上,增添了一丝温柔。侧颜也那么好看。我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耳尖在慢慢变粉。掏出手机,「咔嚓!」许惊辰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你……干嘛?」真好看!我欣赏着自己的构图和调光。「这张照片应该能卖不少钱!肯定很多粉丝抢着要。」许惊辰气笑了:「怎么,我给你的钱不够花?」够够够,当然够。做许惊辰不能曝光的妻子,每个月给我打 50w 生活费,是我们达成的友好协商。03许惊辰是积分最高的电竞选手。手稳得很,开车更是。每次坐他的车都会睡着。一定是刚刚盯着许惊辰的照片太久了。我居然做奇怪的梦了……梦里的我,手指轻轻摩挲过许惊辰的眉骨、鼻梁、唇珠……在他情动不已的时候,吻上他的唇。「唔!」我睁开眼睛,就看到许惊辰的面色潮红的脸。不是在做梦!「呼吸。」我这才找到自己的空气。许惊辰轻笑一声:「收拾下,下车了。」看着镜子里眼睛湿润、嘴唇红肿的自己。我深呼吸好几次,在心里咒骂:许惊辰,禽兽!看到周围熟悉的景色。是那家我说过很好吃的餐厅。许惊辰是老主顾,老板看到他很熟稔。只是今天还有些过分热情,直到看到他身后的我。老板脸色不自然地搓搓手。看到窗边的简桐,我明白老板在不自然什么了。简桐,最年轻的影后。也是许惊辰的白月光前女友。「好巧。」简桐笑着打招呼。不愧是女明星,素颜都惊艳得很。许惊辰愣了几秒,点头示意。伸手把身后的我捞前面去。我谢谢你啊!简桐看见我,肉眼可见地惊讶了一下,随即笑开:「想不到你也喜欢这家店。」现在不喜欢了来得及吗?简桐轻咬薄唇,眼眶微红,含情脉脉地盯着许惊辰。真老情人见面分外眼红。本来这家店就是私人厨房,来的人又都是老主顾。简桐索性提议一起吃。她坐到许惊辰对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近况。「恭喜你,成立了全国顶尖的电竞俱乐部。」「谢谢。」「惊辰,我以后准备回国发展了……」我化电灯泡为食欲。你们聊天,正好我吃饭。我看向窗外,可能以后就不能在许惊辰身边了吧。老板过来问:「饮品要冰的还是常温的?」许惊辰和简桐异口同声:「常温的。」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喊了「冰的!」简桐娇羞一笑:「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许惊辰换走我的冰可乐,对着我说:「你这两天不能吃冰的不知道?」面对许惊辰突如其来的关心,我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简桐。她脸上的娇羞还没来得及褪下,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嗝。」气氛太尴尬,我不争气地打了个嗝……04喜欢就像打嗝,根本藏不住。眼下看来,尴尬也一样。在我第 n 次打嗝的时候,许惊辰终于没忍住笑得很大声。我白了他一眼,狂喝水吃饭也压不下去。救命,我为什么要在情敌面前打嗝啊???看着简桐优雅地坐在对面,我急得都要哭出声了。许惊辰一脸宠溺地拍拍我的后背。他拿下我还要继续灌水的水杯:「这样没用,我有个办法,要不要试试?」我打着嗝,把头点成豌豆射手。「看那!」嗯?我顺着许惊辰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秒,后脑勺突然被他的大手扣住,嘴巴被堵住了!「你你你……你干嘛?」我脸爆红,慌乱地推开他。他意犹未尽般,舔了下嘴唇:「怎么?打嗝好了,变小结巴了?」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啪嚓」一声,简桐手上的杯子掉在地上。她眼眶微红,声音颤抖:「抱歉,没拿稳。」说完坚强又柔弱地走向卫生间……我偷摸看了眼许惊辰,他居然不为所动,认认真真吃菜。不对劲啊不对劲。难道刚刚故意亲我是为了气简桐?现在的镇定都是勉强,是逞强,是伪装?没心思继续吃饭。简桐也回来了,一看就哭过,梨花带雨的小白花。真真我见犹怜。我有眼色地打开打车软件:「那个,我打车回学校,许惊辰你送她回家吧!」许惊辰一把夺过我的手机,揽住我的肩膀往外走:「简小姐哪里需要我送,我还是送你吧!」05回到车里,我骂骂咧咧:「小老弟你怎么回事,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许惊辰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声音慵懒:「我中不中用,试了才知道。」!!!我愣住,一向正经的许惊辰还有说浑话的时候?下意识「切」出口:「光说不练,谁知道呢!」许惊辰听见我的嘲讽,不气反笑。突然一个急转弯,导航音响起:「您已偏离路线,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眼看地图上的红点离我学校越来越远。我小声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啊?」「回家。」「这这这、这不好吧?」瞧我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改了口嗨的毛病。晚风习习,夜色微凉。我看着许惊辰骨节分明的大手,想起来能跟他结婚全靠我口嗨。我跟许惊辰两家是世交,只不过他比我大六岁。因为他长得好看,我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我又爱捣鼓摄影,许惊辰的第一张出圈神图就是我拍的。那个时候许惊辰初露头角,简桐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电竞比赛主持人。俊男靓女,春心萌动,他们能在一起我并不意外。偶尔拍到两人的合照,我都觉得般配……除了有一点点,我隐藏很好的心酸。事业心很强的简桐不愿意公开两人的关系。许惊辰恋爱后,状态急转直下。几次重要的比赛都失误了。与此同时,简桐因为主持照片被导演看上,事业蒸蒸日上。一个在低谷堕落,另一个已经走得更高。争吵在所难免,简桐出国后,许惊辰一度颓废得不像话。我注册了很多小号,假装粉丝给他留言鼓励。还给他在各个平台宣传。06明明是我追许惊辰无果。可自尊心作祟,我逢人就口嗨是许惊辰舔我很多年,我都没答应。别人都没信,就我妈和他妈信了。「你个小兔崽子,惊辰最近状态这么差,原来是因为你?」我……双方家长找上许惊辰的时候,简桐跟许惊辰的地下恋情被扒,绯闻缠身。许惊辰把我揽到怀里,对着记者的镜头说:「我舔了这个人好多年,今天也算如愿以偿。」「嫁给我吧」我听见他说。有什么澄清,比绯闻对象直接结婚了更简洁有力的吗?我想了好一会儿,没有。上午订婚,下午结婚。拿到结婚证的时候,我都觉得烫手。新婚之夜,我心虚地偷瞥许惊辰。「那个……我可以解释……」「对不起。」我还没组织好语言,许惊辰倒是先道歉了:「对不起,利用了你。」看着许惊辰颓废的神情,我的心好像被容嬷嬷扎了一下。积攒多年的勇气,瞬间变成泄了气的气球。我把告白咽进肚子,大方地拍拍许惊辰的肩膀,一副跟他哥俩好的样子:「客气啥,等你拿了冠军,以后每个月给我打 50w 生活费就行!」许惊辰难得笑了:「50w,你还敢再黑点?」「这可是人家的初婚哎?再说了冠军还这么抠?」「你就那么确信我能拿冠军?」「那当然!」你可是许惊辰啊……他摸摸我的头:「行,那哥就给你拿个冠军回来。」婚后的许惊辰确实变了个人,更拼命了。吃住睡都在俱乐部,基本不回家。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在想,许惊辰不回家,会不会是因为我?于是我申请了学校宿舍,跟室友一起住。07第二年,许惊辰真的拿了冠军回来。他拿着奖杯冲向我,我们俩抱头痛哭。我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哭,我不过是为以后每个月 50w 的进账感动罢了。比赛结束,许惊辰成立了国内顶尖的电竞俱乐部。我也从他的御用摄影师,变成了团队摄影师。透过相机,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许惊辰。感受他的不甘心、胜负欲,以及获胜后的感动与无尽空虚……用照片记录他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只可惜照片里从来不会有我……除了在镜头面前的那次求婚,许惊辰从来没有主动跟身边人介绍过我的身份。有时候被人问到,他会说:「一个朋友。」「邻居家妹妹。」「就一爱捣鼓摄影的小孩儿。」好在,也不避讳。因为要给队员拍照,我跟俱乐部的小屁孩们混得都不错。许惊辰这些年身边除了我,几乎没有别的女人。逢年过节,我又总是来俱乐部等他一起开车回家。队员们以为我们是情侣关系,起哄叫我小嫂子。能被这么叫,我是窃喜的。更高兴的是许惊辰没有否认,由着他们这么叫了。过年回家的路上,我开心得一路哼着小曲儿。「什么事这么高兴?」我顺手理了理许惊辰的衣领,笑着说:「没什么,很小很小很小的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我的开心没有持续一个红绿灯的时间。许惊辰的手机来电话了,联系人:简桐。看清来电人,许惊辰猛地刹车,一向不爱系安全带的我头磕了个大包。「疼吗?」许惊辰眼里全是自责。「不疼,一点都不疼!」许惊辰笑了:「不疼你哭什么?」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哭。为了证明真的不疼,我又开始笑。又笑又哭的,把许惊辰看傻了,赶紧送我去医院检查。可我又不好解释。我总不能说,许惊辰,我头不疼,心疼吧?那可太丢人了。我宁愿被许惊辰当傻子,也不想被他笑话。08那是我们第一次以新婚夫妇的身份,回家过年。房间不够,被迫同床。许惊辰去洗澡时,他的手机亮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屏幕。「惊辰,我想你了……」夜里,许惊辰去阳台打了很久电话。回来时,身上凛冽的凉气裹挟着淡淡的烟味。并不难闻,床下陷几寸,许惊辰把我捞在怀里。嘶,好凉。该死的许惊辰,一定把我当热水袋使呢。温度越来越高,没什么比冬天的被窝更好的了。我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间,我问他:「许惊辰,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愣:「知道。」「那我是谁?」「梁钰。」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安心大半。「许惊辰?」「嗯。」「如果你想离婚的话,随时跟我说,爸妈这边我来想办法……」隔了好久好久,我睡着了,许惊辰好像说了什么。我没听见,也不想听。额头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许惊辰关心道:「做噩梦了吗?眉头皱这么紧?」不想回答,我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岔开话题:「我又睡着了吗?」许惊辰揉了揉我的头:「是啊,睡得像小猪一样。」我跟许惊辰的新房,真的很新,喜字还没摘,有人住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定期请阿姨来打扫,倒是不脏,但也没有人味儿。尤其没有我的痕迹。刚结婚的时候,我也对「我们的家」充满幻想。那段时间我跟中蛊了一样。只要看到跟情侣有关的东西就买回来。情侣牙刷,情侣杯子,情侣拖鞋……我曾满心欢喜地等许惊辰回家。但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还记得他拿着卡通牙缸,尴尬地笑着说:「倒也不至于做到这样。」我也笑了,我说:「这不是怕爸妈来突击检查嘛!」09后来许惊辰就没回过我们的家了。我像是一个人做一场漫长而盛大的告别。他每不回来一天,我就扔掉一件精心挑选的情侣用品。在扔掉所有东西那天,我搬回学校住了。友情以上,恋爱不满,是我进退两难的舒适圈。眼下,房间里只剩下许惊辰之前留下的日常用品,还有少量衣物。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像是在找什么……「梁钰。」「我在呢。」每次许惊辰叫我大名总没有好事。果然,他笑意未达眼底:「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装傻,「什么怎么回事?」许惊辰被气笑了,他松松领带:「行,梁钰,你长本事了。」我撇撇嘴,许惊辰到底把我当什么呢?不知道反抗,只知道傻傻喜欢他的小白兔吗?往常我是不敢在他面前搞这些小动作的。今天嘛。他的白月光简桐都回来了,估计离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索性不装了!许惊辰突然把我压在玄关处,眸色渐暗:「老婆——」他在我颈窝轻声说:「我突然想起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还没过……」好近!我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周围都是许惊辰的气息,头比喝醉酒了还晕。用着仅存的理智,我指了指窗外:「看!空气!」趁许惊辰不备,一溜烟跑进卫生间。好险,好险。洗完澡,我才发现自己高兴太早了……没想过还会回这个家,这里根本没有我的换洗衣物啊!我轻敲浴室的门:「许惊辰?」「嗯。」「能不能拿一件你的,长一点的衣服给我?」「叫哥哥。」这个乘人之危的小人!我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人在屋檐下,最终向恶势力低头:「惊……惊辰……哥哥……」淦!长大以后我就没这么叫过他了!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什么?大声点!听不到!」「我说,惊辰哥哥钰儿想要衣服」10「早点这么叫不就得了?」许惊辰递来一件衬衫,短款的……虽然他比我高很多,但穿在我身上也堪堪遮住大腿。以前怎么没发现许惊辰这么不正经?还是说玩打野的都闷骚?许惊辰正在客厅听电视,看见我出来,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一番。我的脸就红了。我跑回房间,不敢跟他对视。这几天身子沉沉的,总是很累。许惊辰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在做梦。哎?这头发半湿半干的触感,好像不是梦!我瞪大眼睛,抓着被子起身:「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许惊辰一脸理所当然:「这是我家,为什么我不能进来?」可是你之前不是都睡客厅、书房、婴儿房的吗……行,你不走,我走。我裹着被子往门外挪。突然被许惊辰拦腰抱起扔在床上,床咚了!看着许惊辰优越的鼻骨。我听见自己说:「许惊辰,这是另外的价钱。」「呵,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财迷?」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那就要很多很多的钱。」许惊辰,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挡住他的唇,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开口:「许惊辰,我们离婚吧。」他脸上还挂着坏笑,狐疑地看着我:「你说什么?」「我说,离婚吧!「这样你就可以跟简桐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也不需要用我来气她……「傻不傻啊你,女孩子是要哄的,你这样只会把她越推越远……」11许惊辰焦躁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笑得有点吓人。之前看他打比赛,被对方嘲讽时,他就是这个表情。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生气归生气,他还顺手帮我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他压着怒气反问:「所以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气简桐,跟她在一起?」我弱弱答:「难道不是吗?「她一回来,你就带我去那家餐厅……「还突然变得……这么欲求不满……」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许惊辰,我不想再当你跟简桐的工具人了呜呜呜……」我也不知道为啥,情绪突然这么不稳定,我也不是个哭包啊?许惊辰气得咬牙切齿:「梁钰,你 TM 把老子当什么人了?」嗯?看我哭得厉害,他扶额叹了好长一口气。他把纸巾递给我,凶巴巴道:「不许哭了!」我瘪嘴,点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不许瘪嘴!」我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张嘴呼吸的空隙,就被许惊辰吻住了!我呆住,任由他掠夺。突然,肚子闷痛,好像被电钻转了劲儿。往身下一看,果然是来姨妈了。我就说最近怎么又累,情绪又不稳定,都是姨妈的锅!!!我一直有痛经的毛病,疼得冒虚汗,在床上直打滚。许惊辰顾不得生气,给我烧了热水,灌在瓶子里用毛巾缠一圈充当热水袋。安顿好我,又穿上衣服出门买东西。我疼得厉害,只有睡着的时候好受些。睡梦里摸到一个更大的热水袋,我抱着睡去。早上起来,就看见许惊辰好看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舍得睡醒了?小猪。」12糟糕!昨天太痛了,还没处理就睡过去了。我赶紧掀开被子。还好还好,被子幸免于难,床单上也只有一点血迹,惨不忍睹的只有许惊辰的衬衫……等等!安睡裤我是什么时候换上的???我把头缩进被子里,启动害羞模式。可我越这样,许惊辰就越起劲儿:「哟,害羞啦?多大的事儿啊,小时候我还给你把过尿呢!」我扔了个枕头过去:「闭嘴吧你!!!」许惊辰端了杯糖水过来:「别害羞了,喝点这个。」甜甜的,热热的,喝完心里暖乎乎的。「你怎么突然良心发现,对我这么好?」许惊辰愣了一瞬:「不是你说的吗?女孩子要靠哄的。」说完他想起什么,凶巴巴给我下命令:「以后不许说离婚,听见没有。」这……是什么意思?怕自作多情,我没敢问。有时候,不知道结果,比知道结果快乐得多。大三本来课就少,我还有结婚的 2 学分,主要就剩实践课了。刚好老教授有个得意弟子,在娱乐圈有点人脉。搞了个明星访谈类节目。老教授就推荐我过去给他们拍照、录影。去之前,老教授特意嘱咐我:「钰崽,这个机会我可就推荐给你一个人了,你去了可别给我丢人!」我深深鞠躬,给教授整了句:「Salute!」教授白了我一眼,回我:「瑞思拜!」我瞪大眼睛:「可以啊教授,这么潮?」「少贫嘴了,赶紧去吧你!」13本来定好的是采访一个正能量流量小生。室友还让我要签名照。结果半夜被人扒出黑料,人设瞬间崩塌……无奈,只能临时更换采访对象。影后简桐笑着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在惊呼:「我天!真人也太美了吧!」「关键是好善良,一点都没有架子,居然愿意来救场呜呜……」导演撞了撞我的肩膀:「还愣着干嘛?快点,要开始了!」「哦哦!」我这才找回自己的手脚。架好机器,调试好设备,采访正式开始。因为是临时采访,没有时间设计问题。问得都比较常规。当问到「为什么回国发展」时,简桐停顿了下。看了一眼窗外,嫣然一笑。短短几个小动作,却让人心生万千感慨。她略带遗憾和希冀的眸子,坚定地看向镜头,说:「为了一个人。」恍惚间,我分不清她是要透过镜头对许惊辰说,还是正在对我说……采访中途休息,大师哥过来看我拍摄的物料。他一脸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可以啊小钰,神态捕捉非常细腻!」「那当然!也不看谁教出来的!」一下把师哥整不会了。耍嘴皮子的功夫,简桐也过来看物料。「拍得真好!」她笑着对我说,真诚得我有些不好意思:「简老师长得美,怎么拍都好看。」好在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一个小助理高兴地喊大家喝奶茶:「有人来送奶茶喽!」大家打趣地看向简桐,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笑而不语。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是蠢蛋!刚拿起奶茶,就听到几个人在小声八卦。「哎哎,你们知道这个奶茶是谁送的吗?」「电竞大神许惊辰!」「是之前跟简桐传过绯闻的那个吗?」「我去,刚回国就追来了,蹲一波复合!」……手里的奶茶顿时就不香了。14从厕所出来,刚好遇到简桐在洗手。她对着镜子里的我笑笑。「奶茶好喝吗?」或许是出于女生的第六感。简桐是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不舒服的人。她这次回国后,那种不适感更甚。尽管她各方面都优秀得不行,可我就是觉得很刻意、不真实。「一般。」简桐挑了挑眉,边擦手边打量我。「梁钰,你变化挺大的。但——我还是喜欢过去的我们,还有许惊辰。」「哦,那你继续回忆,我先出去了。」采访继续,我摇摇头,摒除杂念。收工,大师哥请大家吃饭。「简老师要不要一起?」大师哥礼貌邀请。「大师哥又发痴了,简老师那么忙,怎么可能来呀?」「好啊~」简桐笑着答应。这下轮到小团队的人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拍拍大师哥的肩膀:「请影后吃饭,得带我们吃点好的啊!」我收拾好设备,拔腿开溜:「那个,我还有点作业,就先回去了哈!」还没摸到门把手,就被大师哥拽着后衣领拎了回来。「写什么作业,我给教授打电话,你不用写了!」哥,我是真的会谢。酒吧里又暗又吵,一开始大家还放不开。简桐端起酒杯起身:「这杯敬各位,感谢今天的辛苦拍摄!」她站在那里,永远那么得体。几杯酒下肚,工作人员看简桐没什么架子,也就放开了玩。中途简桐看了眼手机,娇羞问:「可以带个朋友来吗?」跟她一起进来的,是许惊辰。15众人一看见,立马起哄。许惊辰皱皱眉,扫视一圈看见我。不等简桐介绍,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怎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啊?我这才想起来,工作的时候习惯关机了。打开手机,十几条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都是许惊辰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大师哥撞撞我的肩膀:「你认识?」「哦,一个朋友。」许惊辰听到这个介绍气笑了。也不说话,就往那一坐。全程黑着张脸,跟锅底一样。大师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既然都是朋友,那就一起玩,来来来国王游戏!」抽到国王牌的人,可以任意指定另外两张牌的人做任何事。第一局抽到国王牌的是简桐的小助理。她嘿嘿一笑,指定:「4 号和 9 号拥吻,要拉丝的那种哦~」玩好大……我赶紧看一眼自己的牌 5 号,好险好险,还好不是我。「4 号和 9 号是谁啊,赶紧站起来~」简桐一脸害羞地拿着 4 号牌起身。「哇,谁是 9 号,这么有福气!!!」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果然,许惊辰手里的是 9 号牌……「亲一个!亲一个!」起哄声闹得我头疼。许惊辰突然起身,自罚一杯,看着我说:「不好意思,家里老婆管得严。」平地一声雷,简桐站在原地,脸色一下就白了。「哈哈哈!」大师哥干笑几声:「想不到许大神居然这么怕老婆,来来来我们接着玩!」这回国王是简桐,她指定我和大师哥喝交杯酒。尺度不是很大,可为什么我心里还是发毛。我倒好酒,起身的瞬间,许惊辰冷冷道:「交杯酒,应该只能和自己的老公喝吧?」16这下我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不留神,许惊辰夺过我的酒杯,仰头喝下:「这杯我替她喝!」我算看出来了,只要许惊辰在,气压就低得不像话。为了让大家玩得开心点,我只能拖着许惊辰离开……刚进电梯,许惊辰就把我堵在角落:「一个朋友?」「你在别人面前,就这么介绍我的?」我点点头,疑惑道:「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么介绍我的呀……做人不能太双标……唔!」我发现许惊辰一没有理,就知道堵我的嘴!!!喝了酒的许惊辰比平时更具侵略性。直到电梯门打开,他才松开我。我气喘吁吁控诉:「你不能说不过我,就就就这样!」许惊辰心情好很多,坏笑着问:「就就就哪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许惊辰居然这么幼稚?他笑着从包里掏出一杯奶茶递给我。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说:「这杯是单独给你留的,红糖珍珠热奶茶。」我接过奶茶,已经不烫了,温温的。「难为你探简桐的班,还记得给我带一杯。」说出口,我才发现语气好酸……许惊辰摸摸我的脑袋:「谁家未成年的小醋包,就出来干活了?」我把奶茶当成许惊辰,狠狠一戳,滋溜一口,评价道:「凑合吧,不好喝。」他笑着解释:「我没有探简桐的班,我是来探你的班的。」嗯?「昨天问了你室友,知道你要来拍摄,我不知道采访对象怎么就换成了简桐。」对啊,临时换的采访对象,许惊辰根本不知道!我快速过了一遍许惊辰发来的消息。真的是来看我的,还问了好几遍我在哪……心下一暖,我得寸进尺:「那你怎么跟她一起进来的?」「我说是巧合你信吗?」17「姑且信你一回。」许惊辰弯腰,眼睛因为喝了酒湿漉漉的。他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委屈撒娇:「奶茶真的不好喝吗?」这谁顶得住啊,我红着脸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喝的。」他嘴角勾起:「那让我尝尝?」「唔!」……大师哥的采访栏目很成功。「影后」标签加上为爱人归来的戏码,正是吃瓜群众喜欢的。很快就上了热榜。跟着一起上榜的还有许惊辰。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两个人过去的恋情被扒了个底朝天。我看着帖子里他们的合照,都要惊叹般配的地步。年少不成名的隐忍爱恋,粉丝们纷纷在细节里抠糖。不知情室友们,还给我甩吃瓜链接:「呜呜呜好感人!」前两天拍摄时的工作人员,还主动出来爆料:采访时,许惊辰给大家买奶茶探班。舆论发酵得很快,连简桐和许惊辰的超话都有了。女强男强,又都长得好看,简直是 CP 粉和颜狗的狂欢。只是偶尔闪过几条质疑,但也很快就被淹没。我返回去看质疑,才发现几乎都是电竞队的小孩发的:「别造谣好吗?我们已经有小嫂子了,勿 cue!」「网民朋友,你们清醒一点!」…………我一看…

2. 弟弟野

弟弟野怪味少女:这个女主她不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么?」这是我暗恋的男神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再见面,他真的把眼角那颗,我喜欢的痣点掉了。后来,我找了个同样眼角有痣的小奶狗。他却疯了,红着眼求我:「喜欢我就不能再喜欢别人了,你知不知道?」01褚辰哪都好,就是命不好。大一刚报到就让我给盯上了。腰窄腿长肩宽,目测一米八,是人群中亮眼的高度。微风拂过,白 T 恤紧贴身前。隐隐约约能看到肌肉的沟壑。戴着帽子口罩,帅哥气质还是扑面而来。只见他走进校门,站住,拿出手机左转转,右转转。三分钟后,傻乎乎地直奔我们迎新处走来。我忍不住笑出声。男孩子路痴也这么可爱的吗?人还没到,迎新处几个老油条,已经蠢蠢欲动。室友撞一下我的腰,使眼色:「哎哎,脆弱纤瘦系!你的菜!」其他人跟着起哄,闹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姐姐好,我叫褚辰,请问是在这报到吗?」「姐姐」两个字他叫得很轻,扭捏的语调直接戳我心巴上。「嗯,这边登记。」我抬头撞进他勾人的眼睛里。他朝我笑笑,眉眼弯弯,从我手上拿过笔,弯腰签字。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从他领口,锁骨……一路看到没有赘肉的小腹。直到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我面前晃晃。褚辰一脸无辜道:「姐姐?看什么呢?」「没……没什么。」被抓包,我低头假装收拾文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见一声嗤笑。很轻。室友贱兮兮凑到我耳边,用是个人就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他眼角还有一颗痣!」「你不是说对这样的男生没有抵抗力么?快上啊!」我赶紧捂住她的大嘴巴,递给褚辰一张学校的地图。褚辰接过地图,手指不经意地轻点眼角的痣。救命,他果然听到了!02当褚辰拉着行李箱,第 3 次出现在新生报到处时。报到处的姐妹们都笑疯了。褚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我问:「姐姐,你能带我去宿舍吗?」我本来是想矜持一些的,结果室友直接把椅子抽走,给我往前一推。我踉跄着撞进褚辰怀里。嗯,有点矜持,但不多。褚辰反应很快,伸手垫住我的头。不知道是怕我磕疼了,还是在维护自己的清白。褚辰的宿舍在新校区,我没去过,不熟悉路。更要命的是,我也路痴。在我第二次带他经过同一座孔子雕像的时候,褚辰愣了愣。「姐姐,你看这个雕像眼不眼熟?」「哈哈哈!是不是跟我们刚刚路过的那个很像?」我企图蒙混过关,随口胡诌道:「咱们学校有好几座一模一样的雕像,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我偷偷背过身,点开百度地图。「唉,还以为姐姐是想多跟我待一会呢?」「嗯?你说什么?」褚辰摇摇头。「没什么,我说我对学校不太熟悉,我收拾完,你能带我逛一下校园吗?」可怜巴巴的恳求,配上眼角那颗泪痣。唐僧来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吧?我鬼迷心窍地回了个:「好。」「那加个微信吧,收拾好了我找你。」褚辰大方亮出二维码。我扫上,申请信息:陈知蕴。「陈知蕴?」「嗯?」褚辰笑笑,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说:「真美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第一次听到这么真心的赞美,我的心被狠狠戳中。然后我听到褚辰用好听的声音大喘气道:「你的名字。」03淦!我合理怀疑褚辰跟山东有一腿。不然倒装怎么用得这么 6?在这里真诚感谢百度、高德还有谷歌地图。让我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把褚辰送到了寝室。刚往回走,褚辰就下来叫住我。「姐姐,你还是先带我熟悉校园环境吧?」「嗯?你不收拾东西了?」他挠挠头,小声嘟囔:「收拾,但——姐姐更重要……」说完,他不好意思地往前走。啧,现在的弟弟真是了不得。带着褚辰逛了一圈校园,我们边走边聊天。才知道他老家跟我是一个地方的。而且我们是同一个初中高中,只不过他一直低我一届。大学又是跟我一个系的直系师弟。「这也太巧了吧?」我不由惊呼。褚辰低头轻笑,声音里是如释重负的轻巧:「是啊,好巧。」我踮脚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不用买教材了,我的借你,上面还有笔记和重点哦~」「恭敬不如从命,那我请姐姐吃饭吧!」我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逛到学校的「情侣餐厅」。顾名思义,专门坑小情侣的。装潢好看,菜价更好看。我拉拉褚辰的衣角,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这个店可黑啦,我们不要做冤大头……」褚辰喉结滚动,一手拉开门,一手环抱着我的肩膀,把我搂进餐厅。我傻眼了。小声嘟囔:「你干吗呀,我不是都说这家店很贵了吗?」他弯下腰,学着我小声说:「又不是天天都吃,再说了,我觉得姐姐比这家店贵多了……」04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脸上,好热。我拉开距离,深呼吸,思考去医院开点救心丸的可行性。点菜时,刚好遇到商学院的江卿尘,和他女朋友吃完饭结账。江卿尘看见我,愣了一瞬,随即点头笑笑,算是打招呼。可我整个人却局促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我「暗恋」江卿尘很多年,从初中开始。你有没有在年少时喜欢过一个人?然后为了他,努力变优秀。江卿尘从小就长得好看,常年年级大榜第一。我为了更靠近他一点点,做过很多傻事。每天去操场跑圈,拼命减肥变瘦,以为瘦下来就会好看。熬夜学习,早起背错题,成绩每爬升一名,我都觉得离他更近一些。还偷偷打听他喜欢的学校、专业,把他的梦想也当成自己的目标……我想那么优秀的少年,暗恋他的女生一定很多。但只有我最轰动,也最无耻。我用 QQ 小号写日志,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一个名字:江卿尘。日志被扒,所有人都觉得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还没有跟江卿尘说过一句话。可我连告白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的暗恋日志闹得很大,江卿尘还来主动找我。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么?」后来他真的把我喜欢的那颗,落在眼角的痣点掉了。江卿尘上大学后,女友不断。这次这个背影都透露着精致的漂亮。真般配啊,可我的心里怎么这么酸呢?「姐姐?」突然褚辰那张好看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有些赌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想别的男人。」05我轻敲褚辰的脑袋。「小屁孩,别拿你对付小女生那套……唔」话没说完,嘴被剥好的虾堵住。褚辰自然地吮吸指尖上的汤汁,笑得阳光无邪:「甜的!」心漏跳一拍。对付小女生那套确实很好用……教训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我红着脸低头吃饭。「姐姐。」「嗯?」「没有别的小女生。」这……是在跟我解释自己没谈过恋爱吗?应该是我想多了吧,算了算了,闷头干饭要紧。奇怪,今天这个食堂的菜,还挺好吃的。都是我喜欢的菜。吃完饭,褚辰提议去刚刚路过的小树林散散步。检测他的认路能力。能力还没检测出来,蚊子倒是给我叮了个大包。见我挠了半天,褚辰扯过我的胳膊。认真地在上面画了个十字:「这样就不痒了。」「哼,被蚊子叮的又不是你。」褚辰突然把手臂伸进灌木丛,我伸手过去拉。「你干吗呀?」他把胳膊伸到我面前的时候,上面赫然鼓着三个大包。「姐姐,痒。」我白了他一眼,用力按了三个十字上去。褚辰看着惨不忍睹的胳膊,笑得像个二傻子。小树林越往里走,卿卿我我的小情侣越多。不时能听到奇怪的声音。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最后一段石板路设计得很不合理,一块一块走显得做作,两块一起跨又卡裆……「你小心点啊,这里容易绊倒。」我刚提醒,就听见褚辰在身后焦急了喊了声:「姐姐!」转身回头的瞬间被他扑倒。他的大手护在我的脑后,我们亲在了一起。!那可是我的初吻啊!06更尴尬的是,我们挡住了后面同学的路。慌忙起身才发现是江卿尘和他女朋友。江卿尘没有着急离开,皮笑肉不笑地打量我一番,最后目光落在我的唇上。他嗤笑一声,搂住身边人,拥吻下去。不忍再看,我拉着褚辰离开。我喜欢江卿尘这么多年,已经变成了我心里的一颗毒刺。没有资格的伤心最残忍。我讨厌爱情。它不像去自习室占座位,只要我起得够早,去排队,就一定有我的位置。明明是我先来的,我先喜欢的,可也是我最先出局的。年少的喜欢融入骨血,以至于我现在还学不会告别。褚辰没说话,一路送我到宿舍楼下。在我要上楼的时候,他一把拽住了我。褚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委委屈屈道:「姐姐,我的初吻……」宿舍门口人多眼杂,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说:「我也是,我们这算扯平了!」说完,我一路小跑回寝室。手机振动,褚辰发来消息:「姐姐,不要扯平好不好?」这就是小奶狗吗?比我想象中的黏人。纠结怎么回复,室友一脸贱兮兮地凑过来:「啧啧啧,拿下了?」「拿下了!我刚才还看见他们俩在宿舍楼底下搂搂抱抱!」停停停,我赶紧阻止室友们的臆想。再聊下去,估计孩子都有了。还好下铺进屋的时候,跟我说楼下有人找。下楼发现居然是江卿尘。他递给我一个袋子,嘴角有血,语气不是很好:「你们班的作业。」大课我们班是跟江卿尘他们班一起上的。但是也不用特意过来送作业吧……「你的脸?」江卿尘侧过身子,不想让我看见。「没事。」我接过作业:「辛苦你这么晚还跑一趟,我就先回去了……」「等一下!」江卿尘塞给我两张票,草莓音乐节的。「买多了,送你两张,你……可以带你男朋友一起去。」07草莓音乐节?有我超级喜欢的歌手,但我没抢到票!热爱根本藏不住,我当即两眼放光地望向江卿尘。他笑了,一咧嘴扯得伤口疼,又冷下脸。他刚刚说我可以带男朋友一起去……是不是误会了呀?还是说因为知道我有男朋友,才对我放下防备?短短几秒,脑子里百转千回,CPU 过载。我鞠了个躬:「谢谢!票钱我微信转给你!」说完我转身跑回宿舍。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啊,这后背都凉飕飕的……我把钱转给江卿尘:「谢谢你的票~」过了 5 分钟,他既没收钱,也没跟我说话。我叹了口气,关掉手机。对我,他向来如此。突然手机屏幕亮了,我心下一动,快速解锁。褚辰:「姐姐姐姐!我混上了草莓音乐节的志愿者,贿赂我一下,我就带你混进去怎么样?」他还发了一个臭屁的表情包。我回「给你一拳」的表情,炫耀地把票拍照发过去:「小屁孩,志愿者是让你假公济私的吗?」「再说了姐姐我可是有票的人!」「哦……」褚辰发了张委屈小狗的表情。可怜巴巴的,我仿佛看见他低垂眼眸,耷拉着尾巴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软:「好啦,我到时候去看你。」「真的吗?真的吗?那我早点去等你!」小狗星星眼复活。弟弟的心思,真好猜。晚上做梦回家,一开门,褚辰模样的狗狗冲出来把我扑倒在地。热情地在我脸上,身上均匀地涂抹口水……我正笑着避开,轻摸他的狗头。突然场景变换成了我的卧室,褚辰也不再是狗狗模样……08救命啊,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早上起来,我的脸还在发烫,被室友抓包:「呦~做春梦了这是!跟谁呀?」「等等,你先别说,让我们猜猜!」「一包辣条,我赌江男神!」「两包!我赌泪痣学弟!」趁几人争吵之际,我躲进卫生间。靠在门板上,我突然想到,我好像很久都没有梦到江卿尘了。说好了陪我一起去音乐节的室友,姨妈突然无礼造访。此刻正疼得满床打滚。无奈我只能给她接热水袋,冲红糖水,买布洛芬,还买了一只榴莲。室友搂着热水袋,面无血色地看着我:「知蕴,你真好~」「我要是江卿尘,早就把你娶回家了!」见我脸色不对,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岔开话题:「知蕴,你买榴莲干吗呀?」「不知道经期吃有没有效果,经期前一周左右吃,能缓解痛经。」室友瞪大眼睛,仿佛看见救命稻草:「这么神奇,那我一定要试试!」我笑笑:「我高中闺蜜告诉我的,真的救了大命了。」我把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虔诚开口:「愿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任何一个女孩,都没有痛经!」安顿好室友,她把我赶出寝室:「快去听你的音乐节吧!记得拐个帅哥回来哦~」坐上去现场的公交车,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身上。暖黄色的阳光定格,我想起了自己并不明媚的青春期。那段时间,节食运动减肥,课业压力也大,再加上喜欢江卿尘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每次生理期我都疼得要死。甚至祈祷周末再来,不要在上学的时候来。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天课间操,我疼得缩在椅子上冷汗直流。恍惚中,有人靠近,我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角:「请送……送我去医务室……」我抬头对上江卿尘清冷的眸子。刚好上完操的同学回来,我听见一个讨人厌的男声说:「啊呀,尘哥,这是把小媳妇儿搞流产了?」09好多人在讥笑。江卿尘也皱着眉,扯开了我的手。后面的意识就不清晰了。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闺蜜褚夏送我来的。吃榴莲可以缓解痛经,也是她告诉我的。好想她啊,放假回去一定要找她好好聚一下。褚大侠女,是我青春期里,少有的光。对褚辰的好感,并不单单来自他眼角的泪痣,还有跟闺蜜一样的姓氏。到现场的时候,音乐节已经开始。我穿过人海,找到志愿者区。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荧光色马甲的褚辰。他太大只了,马甲又太小,穿在身上有一种滑稽的妩媚感。我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偷拍他的工作照片。「咔嚓」一声,刚好赶上舞台这会儿没灯光。衬得我的闪光灯格外显眼……褚辰被闪光灯闪到,不悦地晃晃脑袋,扬起半长的刘海,露出眼睛。一改往日的温柔可爱,竟然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感。看清是我,他的眉头瞬间舒展。把手头的工作扔给身边人,就朝我跑来。「姐姐你怎么才来啊?」褚辰撒娇地看着我,跟刚刚判若两人。还没缓过神,他已经拿过我的手机,把我揽在怀里拍合照。手机屏幕上的我们,靠得很近。他笑着在我耳边轻声说:「姐姐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不用偷拍。」炙热的呼吸,落在我的颈窝,烫得我脸红起来。我夺过手机:「你先忙吧,我去舞台那边?」褚辰不舍地抓着我的衣角:「姐姐怎么才来就走了呀?」10第一次遇到这么会撒娇的男孩子。心化了。志愿者领队看不下去:「滚滚滚,你小子带女朋友去一边腻歪!」褚辰一听这话,立马脱掉小马甲:「恭敬不如从命!」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被揽在怀里拖走。只听见领队骂骂咧咧:「别高兴太早,结束后这些活儿都是你的!」走远了还能听见领队长长地叹了口气:「啊,年轻真好!」离开领队的视线,褚辰乖乖松开搂着我胳膊的大手,笑得眉眼弯弯:「托姐姐的福~」倒让人不忍指责。音乐节人头攒动,我和褚辰走着走着就被人群挤散。我比较矮,像是一颗小石子瞬间淹没在人海。但褚辰很高,很是显眼。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褚辰正四处张望,应该是在找我。可当我要往他的方向挪动时,又被人群挤得更远……看着褚辰逐渐变小的背影,我的心怅然若失。好像我的人生一直都是这样。身处尘埃,遥望月亮。可月亮却从来都找不到我。我摇摇头,失神间,心头涌上一句话:「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如果我们真的有缘分,一定会再遇到的。正这样安慰自己,突然,鞋带被人踩住。「啊!」我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紧张之际,认命般闭上眼睛。却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温度灼热,透过紧实的皮肤传递到我身上,烫得我心尖一颤。我蓦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褚辰灿若星辰的眸子。他颠了颠,把我抱得更紧,在我耳边笑着轻声炫耀:「找到姐姐了!」世界好像消失了,只剩下褚辰。原来只要用心,尘埃也会被找到……舞台灯光亮起,台下万人合唱:「你说最好的人,会到身边,此刻我也这样想……」11不在舞台中心,音乐依然能触动心弦。褚辰走到外围人比较少的地方,放下我。「想不想看舞台?」他歪歪脑袋,认真地看着我问。我点点头:「想。」「上来。」褚辰蹲下身子,狼狗腰背对我,他朝我招招手。「我很重的……」我习惯性下意识拒绝。高中时,同桌赵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肥猪。体育课上,老师让男女一组,男生背着女生折返跑比赛。赵战背不动我,摔倒后嚷嚷着叫唤:「不跑了不跑了,谁背着肥猪还能赢啊!」我也没有很胖,但肥猪这个外号跟了我很多年。那个时候,是江卿尘主动提出换同伴,缓解了我的尴尬。看着江卿尘脑门上微微冒汗,我下定决心减肥。赵战是我最讨厌的人。他总是给我起外号,揪我的辫子,把我的书本作业藏起来……那些若有似无的捉弄,每一件都折磨着我的神经。后来也是他一直传我和江卿尘的闲话,江卿尘慢慢疏远,甚至厌恶我。现在的我已经比标准体重还要瘦一些,可阴影还在。见我迟迟没有反应,褚辰回头笑得一脸阳光:「只有细狗才会背不动女生,怪女生重。」「姐姐放心,我身体好着呢!」是啊,总有人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所以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我以为褚辰只是想背着我,没想到他竟然让我骑在他脖颈上!好高!看得好清楚!为了保持平衡,褚辰绅士地轻轻托着我的手。手心里都是汗,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放我下来的时候,褚辰笑着调侃:「姐姐太轻了,还以为我背了个枕头呢!」12褚辰语气调侃,眼神却认真无比。安慰的话好像跨越时空,说给了高中时的我听。心里的窟窿填满了一些。我笑笑,小声说:「如果那个时候是你就好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褚辰却听进心里。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以后都会是我,我要把姐姐所有的记忆覆盖。」像是在说什么誓言,说完他顿了顿。「用美好覆盖。」周围嘈杂,他弯腰在我耳边轻声诉说。气味,声音,温度,混合成心动。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刚好大屏幕投向观众,出现在屏幕上的两个人要拥吻。第一对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是江卿尘和另一个女生。看到江卿尘身后的彩色旗子,我才发现他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江卿尘的女伴娇羞一笑,躲进他怀里。周围人看着他们二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我也朝江卿尘望去,不想却跟他对视上了。眼神里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意味。从前的他也很喜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而他简单的一个眼神,我却要猜很久。帮我解围时,是这个眼神。收到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扔进垃圾桶时,也是这个眼神……我曾以为那是喜欢,后来才慢慢意识到,那不过是出于礼貌不愿表达出来的厌恶。江卿尘的视线掠过我,落在我身边的褚辰身上。良久,他侧过脸,吻上身旁的女伴。帅哥配靓女,全场的气氛瞬间燃爆。「哦哦」周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我看着大屏幕上热情拥吻的两人,说内心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次,我的心没有那么痛了。热吻结束,江卿尘喘着粗气看着我。这次我没有躲,笑着朝他招招手,算是打招呼。江卿尘,我放下你了。我也放过我自己了。13看见我的笑脸,江卿尘愣在原地。不想深究他在想什么,我转过身假装看舞台。突然我的手心一痒。褚辰弯腰在我耳边支支吾吾:「姐姐~我……我可以亲你吗?」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耳根,感觉像是触电,但并不讨厌。我起了逗弄的心思,突然侧过脸跟他对视:「嗯?以什么身份呢?」褚辰呼吸一滞,脸颊上的红晕渐渐扩大,声音发抖,试探道:「姐姐,做我女朋友,可以吗?」看得出来褚辰真的很紧张,不停地吞咽口水。脖子上青筋跳动,他低垂眼眸:「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我反握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可以。」褚辰眼睛一亮,猛地把我抱起来,激动地想要昭告天下。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凑到他耳边说:「我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褚辰冷静了一会儿,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的嘴巴。仿佛撕掉伪装的狼,极具野性。目光对视,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一只大手撑了回来。来不及反应,唇已经被吻住。褚辰松开我的唇瓣,声音低沉:「姐姐,闭上眼睛。」我听话地眨眨眼睛,他看了眼周围,小声嘟囔:「不想让别人看。」说完他双手越过我的脑袋,给我戴上帽衫的帽子。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用力一扯,把我扯进他的怀里。眼前漆黑,周围嘈杂,我们在帽子里接吻。我不知道我们吻了多久。等我气喘吁吁地挂在褚辰胳膊上时,才注意到我们也被大屏幕投屏了!屏幕左上角还搞了个接吻时长排名。第一名是褚辰和我在帽衫里接吻的照片。我的脸腾地更红了,好丢人……褚辰却捏捏我的脸,一脸得意地坏笑:「姐姐,我是不是天赋异禀?」14我摸了摸红肿的嘴唇,用眼神控诉褚某人的禽兽行为。褚辰被我看得心虚,他摸了摸额前的碎发:「我……我以后会更温柔一些的,我保证!」褚辰乖乖站好,举起手发誓的样子,有一种莫名的萌感。灯光在他身后闪耀,逆光透过他粉嫩的耳朵。独属于阳光大男孩的娇羞与青涩,在我心里炸开。我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到我面前:「我刚刚回答的,也是第二个问题。」褚辰的眼睛蓦地睁大,愣了好一会,他眼角带泪,声音有些哽咽:「姐姐,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他大步流星跑掉,留我一个人在原地不明所以。感觉他是喜欢我的吧?这是拒绝?心中的不安感达到顶峰,我打算灰溜溜逃走。人群突然让出了一条小路。尽头是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褚辰。「姐姐!」褚辰跑得满头大汗,他单膝跪在我面前,举起玫瑰,郑重问我:「姐姐!做我女朋友吧!」「答应他!答应他!」我一脸懵地接过玫瑰花,小声说:「我刚刚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姐姐我很认真的,不管你是想玩玩,还是觉得我只是玩玩,我都会用行动证明。」「我觉得告白应该正式一点,要有鲜花礼物和誓言,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绝对不会稀里糊涂地开始,别的女孩都有的东西,我的女孩也不能少。」褚辰从脖子上卸下他的项链吊坠,是一枚戒指。他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套在我的手上,笑得开怀:「套住姐姐了!」15戒指尺寸意外地刚刚合适。我看着手指上闪耀的戒指,感动之余,心头涌上了一股复杂的情绪。褚辰看起来粗枝大叶,其实什么都懂。知道我觉得他只是玩玩,于是也抱着玩玩的心态跟他相处。依然愿意喜欢我……我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叹息:「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喜欢的呢?」褚辰狠狠回抱住我:「全部。」散场后,我在一旁等褚辰做志愿者活动的全部收尾工作。本来是想帮忙的,奈何拗不过褚辰,只能在旁边乖乖休息,看他干活。褚辰干活麻利,我的目光也不由被他紧实的小臂肌肉线条吸引。「你们今天刚确认关系?」江卿尘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吓我一跳。我紧张地起身,抱紧手里的玫瑰。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必要紧张,我放松下来,笑着点头:「嗯,多亏了你的票,谢谢~」「那个,票钱给你转过去了,你没收,我直接转你支付宝了哈~」江卿尘的目光落在我怀里的玫瑰上,良久,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分手了,今天那个也不是我女朋友。」哦……我想了想,把鲜花放在身后。在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或许不太好。「哈哈,没事,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乖!」我干巴巴地安慰,江卿尘笑了,他轻启薄唇:「我送你回学校吧?」嗯?没等我反应,一只肌肉紧实的胳膊拦在我和江卿尘中间。「江师兄客气了,我女朋友我自己送就可以。」褚辰火药味十足。我轻轻抓住他的胳膊:「收拾好了吗?收拾好我们就回去吧!」16回学校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月光把我和褚辰的影子拉长,再拉长。「褚辰,我想跟你说件事情。」褚辰脚步不停,走到我前面,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语气却是轻快的:「姐姐,你看今天的月亮很圆呢!」我深吸一口气:「我喜欢过江卿尘,很多很多年。」褚辰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还在自说自话:「可能今天是农历十五,姐姐你说明天月亮会不会更圆?」我小跑到褚辰面前,他却一直躲我。我有点生气地抓住他:「褚辰,你有没有听我讲话?」褚辰背过身去,可我还是看见他哭了。他假装晃晃胳膊,擦了下脸,吸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姐姐,我知道你喜欢他……」「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的话,我也不会缠着你的,但是——」「戒指可不可以不要还给我?」傻瓜!我从背后轻轻抱住褚辰:「我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你,我喜欢过江卿尘,以后不喜欢了。」「褚辰,如果之前我的态度,让你觉得我只是想玩玩,拿你消遣的话,对不起。」「从此刻开始,我一定会认真对待我们的感情。」褚辰僵硬地转过身来,眼尾红红的。他狠狠将我嵌在怀里,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处,无赖撒娇:「姐姐,姐姐,姐姐……」怎么办?我好像很喜欢把褚辰弄哭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音乐节上的投屏被人发布到短视频平台。我跟褚辰因为超久的接吻纪录火了。回到寝室,室友们挨个瞻仰着我的帽衫:「啧啧啧,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陈知蕴!」「帽衫在哪里买的?有同款嘛?我也要一个!」更可怕是我妈半夜转发了视频过来问我:「崽,这个女生跟你好像,你看看人家多主动,你也抓紧放假给我带个女婿回来啊!」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女生就是你的崽?我把恋爱的消息发给闺蜜褚夏。她回了个贱贱的表情包,意味深长……17我想我谈了一段健康的恋爱。褚辰知道我没有安全感。不用我要求,手机屏保,微信背景图全是我的照片。朋友圈官宣,情侣头像,手机上还设了我的指纹和面容。带我见他的朋友,当着我的面给爸妈打电话介绍我。带早饭,去图书馆占座,周末带我一起去吃好吃的。甚至女生宿舍停水了,还主动要求要帮我洗衣服……我害羞地按住他的脑袋制止:「停停停!褚辰,你这样会不会很累啊?一边学习,一边跟我谈恋爱。」「不累呀,我只是在表达爱意,喜欢你怎么会累呢?」褚辰刮刮我的鼻尖:「再说了,学习和爱你我可以兼顾的呀,爱你的人总有办法。」我躲进褚辰怀里,忍不住笑着表达爱意:「褚辰~」「怎么了?」「我比昨天更爱你。」一位好的爱人,可以治愈一切。我每天过得都很幸福,变得爱笑爱说,人也温柔起来。室友们一边说着「你真该死」,一边偷偷为我开心。跟褚辰晚上一起跑步散步的时候,总能遇到江卿尘。他最近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胡子头发都没有打理,可能是想转忧郁痞帅的风格吧……更值得庆祝的是,在褚某人的监督下,我的成绩突飞猛进!跟他一起拿到了奖学金!放假回家,因为跟褚辰是一个地方的,所以买票什么的都不用我操心。只是,上了高铁才发现是三连座。我的票在中间,左边是褚辰,右边是江卿尘……18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微妙。褚辰为了给我买糖葫芦,没跟我一起上车。我搓搓手打破尴尬:「哈哈,好巧,你也回家啊!」……江卿尘看见我,挑挑眉,伸手来拿我的行李箱:「帮你?」我摆摆手,刚想说「不用」,手上就被塞了一串糖葫芦。褚辰接过的我行李箱,放上去。「谢谢江师兄,我女朋友的行李箱我来就好了。」江卿尘微抬眼皮,「嗯」了一声,扣上帽子带上耳机。见状,我也靠在褚辰肩膀上,看他下载好的电影。最近褚辰不知道在搞什么,总是熬夜,精神不太好。感受到他睡着,我轻轻关掉 pad,打开手机扒琴谱。跟其他被逼学琴的小朋友不一样。我从小就真的很喜欢弹钢琴,每次考级都很轻松,早早就拿到了十级证书。只要学校有组织的晚会,我都会上台演奏。高中时,暗戳戳表达对江卿尘的喜欢,我特意选择了《梁祝》演奏。我把小心思写进日志……后来日志被扒,我站在台上还没演奏。底下就有人窃窃私语:「不要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肥猪,你的梁祝是弹给江卿尘的吗?」……琴谱和琴键都飞走了,我呆呆地望着台下。看到江卿尘负气离开的背影……那是我第一次,一个音节都没弹下去。后来我总是做一场关于钢琴的噩梦,醒来时我跟妈妈说:「我再也不喜欢弹钢琴了。」我骗她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呢,我只是不敢在人群面前演奏了……放假时,我会偷偷练习,录制然后匿名发布到网上。那里没人会嘲笑我,我也收获了一点点粉丝。我还在网上关注了一个大提琴手。他的大提琴拉得特美,这次他居然艾特我合奏《梁祝》。19高中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看过《梁祝》的谱子。听着大提琴手上传的音频,我的第一反应不再是逃避和害怕了。是褚辰让我知道,喜欢并不可耻。那个满心欢喜喜欢一个人的自己,也不应该被嘲笑。这一次,我会好好演奏的。不知道江卿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我扒谱的。他张张嘴,对我说了什么。刚好列车中途到站,被广播语音盖住了。我摘下耳机,小声问:「你说什么?」江卿尘愣了愣:「没什么,老同学聚会,你会参加的吧?」「可以带家属吗?」褚辰哼哼唧唧醒了,哑着嗓子问。「随便。」最后还是没带上褚辰,因为他们班也有同学聚会。我去得比较晚,确定褚夏已经到了,才去的。省掉跟其他人过度寒暄的流程。脱掉校服以后,好像每个人都变得成熟了许多。再也没有人叫我肥猪或者癞蛤蟆。我稍稍化了淡妆,就在几个男同学眼里看到了惊艳。语言依旧粗鄙:「淦,我就说林知蕴是潜力股!」「兄弟们上不上?不上我可上了啊?」我面上笑嘻嘻,心里 mmp。褚夏向来雷厉风行,她哐哐踹了踹那两个男生的椅子:「滚远点啊!没事撒泡尿照照自己!」门口传来口哨声打断了几人的反驳。我的高中同桌赵战搂着一个黑丝女郎进屋。「呦!赵总来了!快上座!」赵战家里开饭店的,在镇里算是有点小钱。加上他为人高调,喜欢装,被大家调侃赵总,他反倒受用得很。看见我,他松开拦住女伴的腰,朝我伸手:「同桌好!好久不见,变这么漂亮了啊!」我点点头示意,没去握手,因为我觉得脏。赵战倒也不在意,借势撺掇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江卿尘的运气不太好,一连几次都是他。最后一次,赵战贼眉鼠眼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卿尘,贱兮兮问:「江大学霸,高中喜欢陈知蕴吗?」20全场寂静。江卿尘拿起酒杯,晃了晃。就在我以为他要喝杯酒拒绝回答的时候。他突然看着我说:「喜欢。」我懵了,其他同学也懵了。江卿尘竟然是喜欢我的。可我在脑海里拼命搜索,也找不到他喜欢过我的痕迹。相反,更多的都是嫌弃和伤害。场面尴尬,班长提议喝一杯打圆场。信息量太大,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从厕所出来还处于震惊中。迎面看见了同桌赵战。我加快脚步,不想跟他有任何纠缠。他却伸手拦住我,语气和态度一反常态地认真:「知蕴,我有话想对你说。」我双臂环绕在胸前,用防备的姿势示意他继续。赵战抻了抻衬衫,清清嗓子说:「知蕴,我喜欢你。」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在跟我告白?我气笑了,远远地看着赵战:「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就可以给我起外号,造谣,盗我 QQ,传播我的日志?」「我青春期所有的自卑都拜你所赐,你跟我说你喜欢我?」「赵战,你的喜欢,让我觉得无比恶心!」我气得浑身发抖,见我情绪激动,赵战笑了:「陈知蕴,我发现,你真的很有意思。」「我做这些还不都是因为你?」「你长得好看,学习不错,还会弹钢琴,你太美好了,如果不把你拉下来,你怎么看得到我?」「我给过你那么多的暗示,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可以相安无事,可你偏偏去喜欢江卿尘那个傻小子!」「因为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就连带着嫌弃你,那种人有什么好的?」21得知真相,那些青春期的阴霾突然就消散了。不是我胖,不是我不知检点,不是我不够好……而是赵战太无耻了。「怎么?打断我的腿,再给我一副拐杖,然后告诉我,没有你我连路都走不了,我是不是还要拎着果篮去你家感谢你啊?」我走上前,狠狠甩了赵战一巴掌!「赵战,你这种人永远都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如果青春期里,一定要有一个女孩被你这么对待,我很庆幸这个人是我,更庆幸我没有被你打败。」赵战被甩了一巴掌后,恼羞成怒,朝我冲过来。被褚辰一脚踹翻在地。在褚辰身后赶到的江卿尘,拳头紧握,但始终晚了一步。褚辰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抚摸我的后背:「姐姐,没事的……」终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委屈有了发泄口。我在褚辰的怀里哭了好久好久,我才平复情绪:「你怎么来了?」褚辰看了眼身后,他的同学一脸八卦地看着我们。这也太巧了吧,两拨聚会在同一家店。我默默移开身子,尴尬开口:「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聚会?」看起来跟褚辰关系不错的大男孩抢答:「哪里巧了,这是褚辰专门订的聚会地点!」褚辰假装挥舞拳头:「就你小子长嘴了是不是?」闹剧停歇,我、褚夏还有几个玩得还好的女生一起去唱歌。我给她们讲了赵战的事情,姐妹们纷纷在自己的小圈子曝光烂人。赵战的女友也发现自己被 PUA 了,主动出来曝光他的行径。小镇人言可畏,赵战后来长期不敢出门。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他只是自食其果。当晚我喝了很多酒,发泄般唱了很多首歌。喝到头脑不清醒,唱到声嘶力竭。我抱着褚夏哭诉:「褚夏,如果我没遇到过赵战该多好……」心结可以解开,但伤害不会消失。不过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很多很多的爱。想到褚辰,我的心就温软起来。22嘶——头好痛。「渴……」刚好嘴边出现了一碗醒酒汤。我咕嘟咕嘟喝两口,递过碗,对着褚辰说:「谢……啊——」我不是去褚夏家睡的吗?褚辰怎么在这里?褚夏顶着个鸡窝头过来:「叫叫叫,大清早的叫什么叫啊!」我指了指身边的褚辰:「他他他怎么在这啊?」褚夏大模大样挎住我胳膊,下巴一抬:「正式介绍下,我弟褚辰,亲的!」嗯?我终于知道褚夏那个贱贱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好家伙,我把你当姐妹,你把我当弟媳是吧?我跟褚夏毫无形象扭作一团。「咳咳,我先去准备早餐!」褚辰戴上围裙,冲进厨房。「行行行,没告诉你是我不好,给你看点好东西当赔罪了!」褚夏偷偷摸摸带我来到褚辰的房间。褚辰的房间很干净。我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的大提琴,琴身上的花纹跟我关注的博主是一样的。他知不知道艾特的人就是我呢?褚辰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养大,很少有人知道他跟褚夏的关系。褚夏拿出一本相册给我。里面是褚辰从小到大的照片。小时候的褚辰奶呼呼的一小坨,站在大提琴边显得格外娇小。翻到一半,我突然发现照片里的褚辰,眼角是没有痣的。我揉了揉眼睛,确认好几遍,疑惑道:「褚辰这照片上怎么没有痣呀?」褚夏一脸姨母笑:「你说眼角那颗啊?」「他高中毕业去纹身店纹的,投其所好……」年少时,看到书上说眼角有痣的人,是上辈子的情人。中二地喜欢上了这个特质。江卿尘天生就有,为了不跟我有交集,生生点掉。褚辰却愿意为我点一颗。23秘密被发现,褚辰的耳朵红了一上午。喝粥时,偶尔不放心地抬头瞄我一眼,又迅速低头。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媳妇儿。吃完饭褚辰主动收拾碗筷,经过房门,被我一把薅进房间,按在门板上。啊,有点高,按不太住,这一波全靠褚辰配合。我用食指轻撩他的眉骨,眼睛,最后落在那颗痣上。褚辰不自觉闭上眼睛,滚动喉结,呼吸变得阻塞。他磕磕绊绊地开口:「姐姐……对不起,我是想跟你坦白的……」「坦白什么?」褚辰有些着急了:「痣虽然是我去点的,但我是真的喜欢你。」太可爱了。我又摸了摸他的眼角,抬头询问:「疼吗?」褚辰摇摇头,嘴上却撒娇道:「姐姐……疼……要吃糖。」「好呀,姐姐给你买,想吃什么口味的?」唔……褚辰在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逐渐反客为主,最后变成他托着我的腰,防止我瘫软下去。良久,他喘着粗气在我耳边回答:「姐姐味儿的。」我感受着他浓烈而赤诚的爱意,心生困惑:「褚辰啊,我哪里值得你这么喜欢,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他笑得超级温暖,温暖得让人想 rua。褚辰翻动相册,最后一页是一张我们俩小时候的合照。我在弹钢琴,他在拉大提琴……我想起来音乐老师派我去参加过一个合奏比赛。不过因为课业忙,从来没有一起训练过。比赛当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拉大提琴的小男孩失误,我们最终跟奖项无缘。看得出来,小男孩的爷爷奶奶很望子成龙。他因为失误被训了好一会儿。我准备自己打车回家,在楼梯转角处看见了正在偷偷哭的小包子。一边哭,一边练习指法。是个坚强的小哭包。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立马擦干眼泪。小大人样走到我面前,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的失误,让你没能获奖。」他背后大大的琴箱和小小的身子形成鲜明对比。安慰的话脱口而出:「没关系啊,我是因为喜欢才弹琴的,不是为了获奖才弹琴的。」「我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天赋,但是喜欢就够了呀,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拉大提琴,加油呀!」24褚辰从身后抱住我:「姐姐,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天赋,只是喜欢,可爷爷特别希望我能拉出个名堂。」「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再也不会拉大提琴了……」他慢慢收紧双臂:「我想过去音乐老师那里偶遇,但再也没见过你了。」「偶然知道你是我姐的同学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你痛经时,背你去医院的是我,给你找偏方缓解痛经的也是我……」「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江卿尘,我见过你爱一个人的样子,所以特别希望那个被爱的人,有一天可以是我。」我伸手攀上褚辰的脖子,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恭喜褚辰同学,梦想成真。」「那我要怎么报答姐姐?」……腻歪了好一会儿,褚辰再次投身洗碗大业。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我拿着他的手机,去厨房找他:「你手机响啦!」褚辰头也没抬,继续刷碗:「你看看是谁,帮我接一下。」褚辰的完全信任,让我心里暖乎乎的。「接完啦,卖课的,我挂掉了哦~」「好~」关掉手机前,我不小心碰到了主页最常用的便签界面。1.喜欢吃海鲜,但有些过敏,不能吃太多。2.姨妈期前一周,给老婆买榴莲。3.大课作业,帮老婆查资料。4.帮老婆重拾在人群面前表演的信心,网上邀请合奏。……「在看什么?」我立马锁屏:「没、没什么。」第一次被这样珍视,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顺势递出自己的手机:「呐,我的手机你也可以随便看。」褚辰笑着接过手机,好死不死江卿尘发来微信:「我们可以见一面吗?」25褚辰的笑一下就僵在了脸上。我连忙举手投降:「你往上翻,我们已经八百辈子没联系了,真的!」被我的解释逗笑,褚辰轻轻抱住我:「没关系,姐姐去吧,不用管我……」啊这,怎么还茶里茶气的呢?见面地点在高中门口的奶茶店。我到的时候,江卿尘已经到了。他穿着我在日志里写过的白色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透过橱窗,好像时光没有前进过,他还是那个让人仰望的少年。看见我来,他略显生涩地起身,递给我一杯奶茶:「没有珍珠,是你之前总点的那款。」我顺手接过,冷的。可是今早褚辰刚刚提醒我,姨妈快来了,禁止生冷。我把奶茶放下,轻声道谢。犹豫了很久,江卿尘递给我一个小包裹。里面有两样东西。一颗破碎的水晶球,还有一张便利贴。江卿尘高二生日那天,我送了他一个水晶球。因为周围人起哄看热闹,他冷脸直接扔进垃圾桶……便利贴有些卷边了,看样子是从奶茶店的心愿墙上取下的。上面没有文字,只有我们名字的缩写和一颗心。想到当时喜欢江卿尘时,酸酸甜甜的心境,我笑了。江卿尘见我笑了,也笑起来。我很少看见他对我笑的样子,一时竟有些新鲜。原来江卿尘笑起来,挺普通的。他手指交叉,在唇边摩挲一阵,挺直腰背开口:「知蕴,泪痣不是我故意去点掉的,那天骑车跟别人撞上,眼角那里的肉被刮掉了……」我下意识看向他的眼角,确实有一块疤痕。「知蕴,我大学找了那么多女朋友,只是想让你吃醋,来找我,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只是我……」26「只是你太骄傲了,放不下身段来喜欢我罢了。」被我戳中心事,江卿尘瞳孔骤缩,他的肩膀慢慢下塌。「知蕴,对不起。」「我知道结果大概率不好,但我还是想试一次,知蕴,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不了吧。」或许学霸天生理智,高中时,我的状态不好,跟我撇清关系是对的。只是你有千万种方式好好拒绝,你却选择了跟那些欺负我的人,站在一边……不管你心里多喜欢我,都不值得原谅。看见褚辰拿着烤红薯朝我走来。我背上包,起身离开:「江卿尘,我走啦!」返校后,褚辰有时间就陪我练习钢琴曲。在他的鼓励下,我们报名了校园才艺大赛。比赛现场座无虚席。江卿尘也在,他怀里抱着一束花。褚辰拉着我的手上台,台下的观众都很尊重人。美好的记忆将过去的挫败覆盖。我终于再次在人群面前,无畏地演奏。我们没有奔着获奖去,只是沉浸在对音乐,对人的喜欢中。演奏很成功,结束后隔了一会儿,才听到台下掌声雷动。我和褚辰在台上相拥。他眼睛亮晶晶地对我说:「姐姐,我这次没有失误了。」宴会厅外无人问津的垃圾桶里,安静躺着一束鲜花。还有一支未抽完的烟。某日我登上褚辰的自媒体账号,发现他好久没更新,底下都是催更的粉丝。而他最近一条更新的动态是:「可以合奏的人就在身边。」(完)备案号:YXX1yvBYl9ZF2arGK4Srpwz​​怪味少女:这个女主她不乖山楂糖葫芦×

知乎盐选 _ 先躺好,本君再告诉你

1、次日。渠因从床榻上醒来时,有几分晕眩,似乎自己已经睡了好久。她运功调了下内息,却发觉并未有多少波动,按理说昨日她动用了神魔之力,体内的仙气和魔气会再次失去了平衡。莫非是……泽尹他帮了她。脚尖触地,推开房门,朝院外走去。未到时,便听闻院外的凉棚里的声响。「战神平时要做些什么啊?」湘湘好奇地问道。「打打架,喝喝酒咯。」「有玉皇大帝吗?长什么样你见过吗?」「有啊,人又老又呆的,都没几个表情。」「那你比玉皇大帝厉害吗?你是六界里最厉害的神吗?」「没和天帝打过不知道,但他们说本君是本君就是咯。」「那渠因姐姐是仙女吗?」「湘湘,吃饭时别说话。」「哦,扇子哥哥。」渠因从木阶上款款走下,青色裙裾随着步伐轻拂缦动。张招财见到她,忙热情招呼,殷勤道,「渠因姐姐,我今日给你带了油条、豆浆、烧饼、烧麦、花卷好多好多好吃的,你快过来坐。」说着就立马移出一个石椅,还抹了抹上面的尘土。陈扇朝他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般讨好,也不见昨日是怎么个龟孙样。」张招财面色难看,十分委屈,嘀咕道,「我胆子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渠因并未入座,她问道,「小扇子,奶奶去哪了?」「渠因姐姐,奶奶昨日见你昏迷,心急地守着你到半夜,她现在还在歇息呢。」陈扇走上前去要搀扶她,「渠因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没事。」她拍了拍陈扇的肩膀,「我去医馆了。」她正要走时,陈扇叫住了她,「奶奶说,要让这位战神在这暂时住下,渠因姐姐你愿意吗?」「知道了。」她回首一睇,那人从方才起就坐在那,手里握着茶杯,盯着她淡笑,茶香热气拂在他俊秀面容上,隐隐绰绰,煞是好看。他闻言一动,「打搅了。」渠因只点了头算作回应,便背起药箱出了门。2、远山雾霭,绿树葱葱。雨后,去医馆的山路在有几分泥泞。「你的性子一直以来都这么冷的吗?」不知何时,泽尹出现在她身侧。渠因斜斜睨了他一眼,「这些天战神跟着我,有何目的?」泽尹早知会被戳穿,他的确自从两人在苍炎岛初遇后就跟着她,他并未刻意隐藏气息,但渠因即便察觉,也似毫不在意般。他朗笑道,「本君若说并无所谋,你可信?」那女子红唇轻启,毫无起伏,「战神每日都无事做吗?」「还真被你猜对了。」俊眸里含着慵懒的笑意,「太无趣了,不如跟着渠因姑娘,看姑娘悬壶济世,打退恶人来得精彩。」她冷然道,「言重了,我身在魔族中,战神还是不要和我有来往得好。」「渠因姑娘不必多虑,有本君在你身边相助,若是发生昨日的事情也好帮你解围,」他走到她身前,拦住她,「你说是不是?」「那有劳了。」她微微颔首,绕过他向前走去。斯人已远。泽尹叹了口气,这女子还真是不近人情,也不知光玄那货是如何能和她「交情尚可」的,怎么换成自己差别那么大?要说目的所图,他眸色一暗,守护你,算不算?3、医馆外,守着一堆病患的家属,见着渠因,倒有几分畏惧地往后退了几步。「渠因姑娘,让我把我家老头儿带回去吧。」「还有我家女儿,已经半个多月没见着了。」「还人!还我家夫君来!」……渠因走上石阶,挥手施法将医馆大门打开,「人,你们可以带走,但带走了就别奢望中毒的人能活下去。」「这……」这下群众们皆是迟疑,一时间竟不敢轻易上前。「大家听渠因姑娘的吧,本君愿为她作保,定能治好村民。」泽尹走到她身侧,底下一群人忙纷纷跪下。「多谢战神!」「有了战神这话,我们大伙就放心了。」「诶,你们该谢的是这位渠——」他转头一瞧,渠因早已入了医馆内,只留下空气。4、馆内。「以毒解毒,甚是巧妙。」泽尹虽不似光玄那般懂医理,但好歹能凭着十七万年的见闻看出个一二来。她拿着药单在药柜上寻着,半晌道,「你挡住我抓药了。」他倒没让开,反而略俯下身,凑近她的眉眼,「渠因姑娘一身的好医术,是从哪学来的?」「药王莫怀。」她回答得直截了当,惜墨如金。泽尹却似早已知晓般,也不为难她,让开了身,走了出去。院里有棵桃树长得还算壮实,他飞身而上,侧坐于枝干上,双手枕在脑后,斜斜地透过药房的窗,凝视着药房里的人。她一如初见时自己被她掳去山洞时那般,写药方,翻医书,抓药,捣药,时不时会看着某个方向若有所思,周围的一切宛如被施了结界术,与她无干,这也是他能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的原因。绝尘,倘若你还在,见到了她,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午后的阳春三月,清风徐来。他阖上眼帘,衣和发都飘飘逸逸。5、七万年前,神魔大战。起先,天族被围困,节节败退,主将绝尘被魔族大军掳去。是泽尹临危受命,带领援军重击魔族,百年胶着作战下,魔族最终选择了撤兵。四海将重复太平时,他却执意要进攻魔界。「泽尹上神,魔族退兵,我族万万不可恋战。」「混账!那我大哥怎么办?他被魔族俘虏七十年,生死未卜,他是为了天族而战,竟落得如此下场!」「上神三思,魔界险恶,如今天兵重创,切莫为了一人而葬送万人!」他冷睇眼前跪倒的一众将领,脱去战甲,将帅印交出,拂袖而去。「天族不救他,本君便自己走一遭。」他一人只身闯魔界,浴血奋战,带着满身的伤,终是到了魔族殿前。绝尘,与他同修习于父神座下,待他如兄长的人,此刻正站在魔族殿前,仍是光明如日月般高不可攀。恍若隔世,他生涩道,「大哥。」「泽尹,我说过,你确实比我更适合战神一职。」绝尘淡笑,走下台阶,拍着他的肩膀,「往后,应当已天下众生安危为己任,切不可再那么自由散漫。」他疑惑,正要开口,却见一粉粉嫩嫩的团子抓住绝尘的衣摆,「这是……」那粉团子害怕地使劲往绝尘身后躲,「爹爹。」泽尹不禁感觉一阵晕眩,「她唤你『爹爹』?」敢情我在前线杀敌紧张得什么样,你这家伙在魔界过得滋润嘛,连孩子都长那么大了。「我知你恼我,但她确实是我女儿。」绝尘俯身一把抱起了那粉团子,哄她道,「夏夏,去找娘亲告诉她,今日练功莫再折了后山的一片花海。」「反正每次都是娘亲毁一遍山林,爹爹就再种出一片山林来。」那粉团子在绝尘身上蹭了好一阵,才甘心下地跑开了。「大哥,我只问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绝尘却苦笑道,「我走不了。」「为何?!你我和光玄三人,自有记忆起便相处至今,你更是我心中唯一的大哥,」他握住绝尘的臂膀,「是因不舍你的妻孩吗,那便带走啊,即便是魔族人,即便遭人非议,那又有何不可?」「泽尹你……」绝尘没想到泽尹能对魔族如此没有芥蒂,果真心性还是简单通透,顿了顿,「可我爱上的人是长月。」长月,怎么会是她?长月原先乃魔族公主,刚刚继任魔君。一拳打在绝尘的脸上,他并没躲开。泽尹拎着他的衣襟,想骂醒他,「两军交战,不怨那些受牵连的无辜族民,你爱上谁都可以,可你竟爱上敌族首领?我又为何费了十日的功夫闯魔界来见你?身为主帅,你又将那些逝去的六界冤魂置之何处?」「神魔之战,并非事出于长月,此前魔族兵权也未在她手上。我助她夺得魔君之位,她按照约定撤兵。」绝尘神色微动,「再者,情爱之事,本就难以……」泽尹眸色灰暗,松开了手,质问道「,天族的一切,和她,你究竟选谁?」缄默了许久,绝尘道,「父神卜算出我终有一情劫在魔界,这消息被天族知晓,在为我践行的酒里,有一味噬情散,一旦动情便会一点一点地消耗精血,最后陷入万劫不复。今日,便是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日。」「你跟我回去,父神救得了你。」泽尹胸膛涌动着愤然,「天族怎肯如此薄情!你为了苍生——」他眼前这骄傲了上万年的身姿却缓缓跪下,宛若青山石崩。「大哥对你所求仅有三件事:其一,望你和光玄承下神职,不找天族寻仇。其二,若你在他日有缘再见到我妻儿,求能保他们周全。其三,愿你杀了我,再过片刻毒发,我会死得更加痛不如生。」日光下,绝尘的身边似笼罩着冷冰冰的肃意,他惨然一笑,「我毒发后,会更加狼狈骇人。她见了,该更伤心的。」6、大哥……睁开眼,阳光晒得人暖意洋洋,他微眯了眼。「泽尹君。」低头一见,桃树下站着个女子,青衣缱绻,桃花瓣随风飘落在她周身,绰约缥缈。他从树上纵身跃下,笑问道,「找本君有何事?」「我的药方中需一味青蟒血清,不知可否劳烦泽尹君同我走一遭?」「姑娘既然开口,本君怎可不答应?」他懒懒地抬了抬眉梢,最近没找人打架,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渠因微微颔首,转身带路,却觉发梢微动,她停下了脚步。一只手取下了她发丝上的花瓣,渠因微怔在原地,见眼前的男子嘴角轻扬起,噙着笑,深色漆黑的眸子里似有点点繁星。7、「苍炎岛的青蟒?」他走在她身侧,略一思忖道,「取它的血液倒不是件难事,不过青蟒的行踪诡谲,可能会耗上一阵。」渠因点头道,「青蟒以红岩果为食,守着红岩树便可。」红岩树长在泉眼边,并不难寻觅。泽尹带她到红岩树边的山洞里暂且坐着等,青蟒性子怯懦怕生,见到人影,怕是不敢靠近。可这下的空气仿佛凝固,略有几分的尴尬。「渠因姑娘,」某人试着在十万岁的年龄差中找着话题,「你平日里除了治病救人,可有别的喜欢做的事情?」「厨艺。」她淡淡道。修行之人早就可以不进饭食,更何况是凡界的食物,这让他更难以理解。此路不通,那就另辟蹊径。「本君看姑娘上次手上以笛子为法器,想必也是位喜爱乐理之人,」他看向他,俊眸含笑,「正好本君也略通——」「我并不会吹奏。」她手里化出碎玉笛,翠色的玉笛晶莹剔透,闪着光泽,「这笛子只见过血。」泽尹见她盯着那笛子出神,也不好打断。「应该的。」他随口应道,后觉得古怪,便补了一句,「本君早就看那金光老头不顺眼很久了。」「你和光玄,一早就同我爹认识?」他微愣,玩笑道,「确实,你爹绝尘是本君拜把子的大哥,按辈分,你该称本君声『叔』。」她略微抬眼,「我是我,我爹是我爹,战神不必因此对我有所照拂。我既已决定以『渠因』的名字活着,就是不愿……」「不愿面对自己的出身?」他黑眸里有东西在一点点地凝结,「本君虽没见过你母亲,但她能让绝尘那素了十几万年的神动心,想必是个绝世佳人。」渠因不语,站起身,便要朝洞外走去,手腕却被拉住。「绝尘,是本君杀的。」他的声音克制,有化不开的伤感,「你不想听听吗?」8、「后来,我以我的破空剑穿透了大哥的胸膛。」此刻,泽尹的心间也似有一把破空剑般残酷地割着,他强忍道,「按照他的遗愿,我用化骨水化了他的仙体。」曾经,绝尘说,与其让长月因他的死而痛心,不如让她恨他,以为他终是难以放下仙门正统的偏见,难以接受六界对他的指「你知道,我娘亲等了他多久吗?」渠因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许久才道,「她整整等了他两万年,直到她死的那一刻都相信我爹一定会回来的。」「渠因……」泽尹想上前安慰,手在触到她肩上的那一刻,渠因运功飞出山洞,她手里握着碎玉笛,冲向前来觅食的青蟒。胸中澎湃翻涌,她冷汗涔涔,以碎玉笛划破青蟒的皮肉。那青蟒吃疼地摆动起来,它被激怒了,眼底闪着青光,蛇头正要向她撞去。青蟒狰狞的牙嘴在她瞳孔里不断放大,渠因方一凝聚内力,胸口便似针刺一般,眼前发黑,一下子停在空中。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腰间托了一只手掌,旋身转动,转瞬毫发无损地落了地。泽尹出手凝住发狠的青蟒,怪道,「没事吧,你怎躲不过区区的青蟒?」青蟒虽是灵兽,却不是凶猛的类型,也不难对付。以她昨日与金光上神交手的功底,不该如此被动。「别碰我,让开!」渠因冷冷地推开他,随即飞到那青蟒身边取它的血液。泽尹点漆的眸子幽幽深深,方才她眼眶微红,是哭了吗?9、夜晚,泽尹坐在台阶上喝酒,余光里瞥了眼陈扇,那孩子从刚才开始,看他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敌意和警惕。「小鬼,有话快说。」陈扇不情不愿地走到了他面前,挡住了月光。「喂,你今日是不是惹了渠因姐姐伤心?」陈扇双手撑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让自己看上去严肃成熟些。泽尹的手撑在身后,漫不经心道,「她是不是哭了?」「你!」陈扇气急道,「还有脸说?」在泽尹看来陈扇还是毛孩子,便故意逗他,「你渠因姐姐是见到青蟒被吓哭的,本君可没欺负姑娘家。」他本是胡诌一番,不曾想陈扇脸色难看得很,仿佛真的相信了似的。「你们今日遇上了……青蟒?」「是啊。」泽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你不知道渠因姐姐最怕蛇吗?即便平常见了路边的小青蛇,渠因姐姐都会避开,更何况是体型庞大的青蟒?」难道还真的是这原因???泽尹差点呛住,连连咳了好几声,「她个能吊打上神的人物,竟然也会怕蛇?!」可一想到渠因那冰冰冷冷的模样,会怕路边凡界的一条小蛇,泽尹觉着有几分意思,不禁低低地笑了。陈扇皱了眉头,不悦道,「喂,你该不会是在憋什么坏主意吧?我警告你,不准拿这件事去捉弄渠因姐姐!」陈扇走后,泽尹才回想起今日,渠因本就厌烦他跟着,却反常地邀他一道去取蛇血清,原是这个缘故。为何她不早些说?这样,他便不会让她一人面对青蟒了。泽尹对着月亮,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五味杂陈。绝尘,你家闺女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什么事都不说,又像是心里藏着很多事似的。你让我照顾她,还真是会给我找事做。即便她不说,不让人靠近,但于泽尹而言,法子,还是有的。10、无忧宫。「明忆石给我。」泽尹拦住了刚要从正殿里走出来的光玄。光玄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如今改做劫匪生意了?」「借我一用,有要事。」「你能有什么事?」说着,光玄绕开他向前走去。「老规矩?」光玄还未回答,肩头便被用力一掰,他微一转身,格挡住了泽尹的拳。刹那间,两道身影旋身而上,过着招式。底下开枝早已见怪不怪,唯独心疼着这无忧宫别再被打破一角,上回修补废了好长时日呢。半柱香过去了,光玄立在房檐上,略微被击退了一步,他把明忆石扔给泽尹。「谢了。」泽尹捏着这普通的灰色石头,要不是他信得过光玄,早就以为光玄是随便拿块鹅卵石糊弄他。光玄不紧不慢理着方才乱了的衣襟,「你要对谁用明忆石?」「当然是我侄女。」他笑道,看着光玄迷惑的样子有些好玩。「茯夏?」光玄神色微动,半晌道,「泽尹,你最好别插手她的事。」泽尹敛了笑,「为何?」「天命不可违。」「整日神神叨叨的。」泽尹嘲弄道,消失在他面前。光玄轻叹了口气,来到墨池边,伸手一挥,天命书浮现。果真如他所料,泽尹和茯夏这两人的命理是相克的。正是因此,光玄虽远比泽尹先认识茯夏,但从未向泽尹提起过她,也不向他透露任何有关绝尘后人的消息。可现今,一切都仿佛不受控般地发展起来。11、夜色里,渠因屋内。泽尹一推开门,就侧身避过几根闪着寒光的银针。渠因平日里睡得极其浅,一有动静会醒来。她站起身,警觉道,「你要做什么?」泽尹走近她,俯下身附在她耳畔,「先躺好,本君再告诉你。」此时,渠因才首次感受到身边这男子强大的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神力深厚到几乎难以想象。她冷声道,「出去!」「渠因姑娘,失礼了。」眼前的女子只着单衣,如瀑的青丝披在肩上,肤如凝脂,唇若点朱。鬼使神差,他竟有些慌乱。许是做这事不太娴熟,毕竟自己将要用不光彩的手段地去偷看一个人的记忆。泽尹想了许久,终是把明忆石放在了手心里,随即握住了渠因的手。她的过往,是怎样的?12、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周围仿若天旋地转,漆黑的夜亮了起来。泽尹发现自己站在一静谧幽深的庭院里,有虫鸣鸟叫,暗香扑鼻。明忆石能让使用者进入他人回忆中最深刻的几个片段,他静静踱步,想找到渠因的身影。忽而,一个粉团子从他身侧跑了过去,却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跑得急了便一个趔趄要往前摔。泽尹下意识要把那粉团子捞起来,却发觉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原来使用者在他人回忆中只能是旁观者一般的存在,没这下那粉团子就真摔惨了,直直地脸朝地,四肢服服帖帖地摔在地上。虽然显得不厚道,但泽尹还是被她憨憨的模样给逗笑了。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他再次见到了绝尘。那冷若冰山,高不可攀的父神座下首席仙使快步走来,扶起那粉团子,柔声安慰起那哭得像小花猫一样的女孩,还用干净的袖子给她擦泪。泽尹差点扶额,绝尘这副模样,说是冰山崩了也不为过,简直就是一滩温水。「夏夏伤到哪了?」「好痛……哪都里都好痛,」那粉团子抽抽搭搭,小脸上尽是委屈,还不忘控诉着罪魁祸首,「是那台阶害夏夏摔倒丝的。」得了吧,虽然年岁小,可不是肉骨凡胎,摔个跤还能全身痛?泽尹对小孩子从来都不大上心,甚至会觉得烦人。可绝尘听完那团子说的话后,紧张得额上冒出了汗,眼神活像看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又是劝又是哄。泽尹惊得说不出话来,仿佛十万年来相处的是另一个人罢了。很快,那粉团子的哭声小了,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绝尘握在指尖的玉笛不放。乐音灵动悠长,似山间淌淌而过的溪水,涤荡着心灵里的晦暗和烦乱。泽尹一时间思绪也有些被拉长,他也曾听过绝尘吹笛,可却是高不可攀的清冷感,如今这笛音竟如暖水般的温和。「爹爹,这笛子送给夏夏好不好?」绝尘一愣,颇有几分无奈笑道,「碎玉笛不是普通的乐器,用起来可是要见血的。夏夏若喜欢,明日——」他话还没说完,那粉团子又闹开了,哭着喊着说不听。终是绝尘缴械投降,「那日后爹爹得教你用这法器了。」粉团子举起那晶莹剔透的玉笛,日光透过那笛子,在她脸上投射出浅浅一道影子。绝尘将她抱起,她笑得神气机灵。泽尹撇撇嘴,绝尘这女儿奴,碎玉笛是何等仙界宝物,竟随手拿去哄了个小丫头片子。可是他也不禁在想,这娇气粘人的丫头怎么长成了那冷若冰霜的女子,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13、眼前的景象一转,周围却是沉沉夜幕,冷僻的宫殿内没有掌灯,一华服女子披着长发,坐在妆台前。泽尹正好奇这妖艳女子是何人时,忽而一少女闯入殿内,扑在了那女子怀里。那少女稚气未脱,可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她哭道,「娘亲!」一少年跟在茯夏身后,小心细致地关上了门,才走上前来,步伐有几分急促,「母君,都安排好了。」长月点点头,松开怀里的茯夏,道,「陌儿,夏夏,别怕,娘亲会保护好你们的。」「我们非走不可吗?」那少年皱起眉,似是担忧得很,「既知贼人夺位的野心和计谋,为何逃的是我们?」长月美艳的眉目里有些疲惫,「陌儿,母君是争不过你那七个舅舅。」她有几分落寞地笑道,「魔君之位,本就是他帮我夺的,倘若他没有选择离开,我是说什么都要争一争的。」那少年淡漠道,「还提那人作甚?母君等了五千年,这还不够吗?」「兄长,别说了。」茯夏扯了扯他的衣袖。泽尹心里一沉,长月不知绝尘早已…….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知道,我娘亲等了他多久吗?她整整等了他两万年,直到她死的那一刻都相信我爹一他想起,几万年前,魔界的动乱,魔君长月消失不见,接着七个魔王进行混战,后来也未曾统一,而是各自划分了势力范围。他为完成绝尘的遗愿,寻找着长月的踪迹,与此同时,魔族也未曾放弃派人搜寻。接下来的明忆石,将渠因的过往剪影走马观花般地呈现在他眼前,他忘了自己尚处于情境中,只感到心里头有块地方在随之痛着,无法言语。茯夏五千岁时,长月在魔族的追杀下内丹破碎,危在旦夕。茯夏瞒过了长月和之陌,一路打上了药王的决明山,最后败在了药王大弟子手下。「妖女,有何目的?!竟敢擅闯决明山?!」一众弟子围在她四周,她方才受了一掌,伏在地上。「师兄,她说什么?」「没听清啊。」一胆大的将耳朵靠近她,倏忽笑道,「这妖女竟然要求金凝丹。」「金凝丹可是绝世稀品啊,四海八荒内唯有两颗,一颗在九重天上光玄帝尊手里,神魔大战中用在了战神泽尹君身上,而这剩下的一颗在咱们师父药王莫怀手里。」「这妖女身上的气息十分古怪,依我看还是交给师父处置。」14、众人施着咒,银色的仙锁将茯夏缠住,她支撑着勉强起身,手里紧握碎玉笛。她怯怯地看了下眼前的仙门弟子们,有些无措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那仙锁又将她扯住,犹如困兽,动弹不得。儿时她尚在娘亲和兄长的庇佑下,哪怕是后来面对魔族的追杀,也总有他们挡在自己身前,怎知外界险恶?怎知自己神力不如人?如今剩一腔孤勇,她似是打算以死相博,拼尽内力要挣脱开仙锁。也不知为何,那一个个仙门弟子莫名有些心软,只觉眼前这女子惹人怜惜,下不去手。「要不算了吧,她被打伤了,赶她走就行。」「跟个女流计较作甚?」可大弟子冷哼一声,他道行颇高,并不为所动,「别中了妖女的媚术,拿下她!」仙门弟子闻言个个都红了脸,像是为辩白般地加重了神力。宛若骨裂般地剧痛在她身上蔓延开——她以赌上自己的极限,力量在她体内冲撞着,仙与魔气一时间失去了制衡。倏然,仙锁断裂——随即,她双眸发红,逼出了一掌,掌风扫过众仙门弟子,顷刻间他们皆来不及逃脱便被重重击伤。碎玉笛停在了大弟子的咽喉前——「妖女,你敢杀了我,就是以整个决明山,整个仙门为敌!」「那又怎样?」她缓缓走上前,看着碎玉笛一点一点地刺入他的喉,血流了下来,那张脸因痛苦而扭曲。众弟子满是错愕,悲愤一拥而上,想救下大弟子,却被茯夏狠狠击开。「大不了把你们都杀了,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天色骤暗,风声狂啸,边际滚滚的云层泛起了紫光的边。「紫层云,是帝尊!」「今日是千年一次的浴礼,光玄帝尊会出一次无忧宫!」「师兄有救了!」下一秒,碎玉笛破碎,四分五裂地向四周迸开。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身后似被一击,接下来一股力量将她按在了地上。四肢传来钻心的痛感——并没有其他人接触自己,甚至并没有人靠近,可她的身体却像被控制了般,动弹不得。「见过光玄帝尊!」她听见一淡淡的男声道,「莫怀呢?」「师父今日去寻南海陂陀仙师品茶论道了。」「这样啊,本尊好不容易来一趟。」「帝尊,这妖女伤我仙门,定不能轻饶。」那淡雅的男子浅笑,似高高挂起道,「再废话,你们大师兄就要仙陨了。」仙门弟子噤若寒蝉,忙带着那大弟子退下。湛蓝色的衣裾出现在茯夏眼前,她听见头顶上传来一略有些冷漠的声音,「有求于人,却出手伤人,真是好本事。」五千岁的她在三界终归还是涉世未深,有些沉不住气,闷声道,「是他们不肯给我。」「但像这样,什么东西都靠抢的,就能得到的吗?」光玄轻笑了声,「况且,你还这么弱。」她缄默了许久,她不知道他人口中的「帝尊」是何方神圣,只觉单凭方才他那诡异的力量,便可知晓此人神力莫测。与他相比,她确实弱,宛若蝼蚁般的弱。她倏然问道,「你有得不到的东西吗?」光玄略微思忖,答道,「没有。」「金凝丹可以救我娘亲的命,即便我得不到,我也会拼死去讨。」「如此,求人该有求人的姿态,凡人来决明山求药尚且需要三跪九叩上山,何况你一……」他顿了顿,却道,「你一外族。」他指尖一挥,缚在她身上的力量顷刻消失,碎玉笛在她眼前凝结回原样。后来,当药王莫怀回到决明山时,他见到一女子衣裙肮脏狼狈,跪在山门前。她的额前紫青,双手沾满污泥草屑,膝盖底下的血迹渗透了白衫。光玄骗了她,上决明山的一万级台阶,沿路来雷击雨打,怎可是凡人能承受的?这本是药王收徒的考验。莫怀笑道,「还不快来拜见为师?」「我是来求金凝丹的。」她倔强地注视着那仙风道骨,满头银发的老者。那老者被她盯得有些局促,「为何?金凝丹乃三界绝无仅有的珍宝,怎可轻易予人?」「我娘亲内丹破碎,危在旦夕,来求药王赐金凝丹救我娘亲。」话罢,她重重地磕了个头。「来求药王赐金凝丹救我娘亲。」俯身,磕头。「来求药王赐金凝丹救我娘亲。」俯身,磕头。…..莫怀终是叹了口气,扔给她一个锦囊,「这里面是决明火,可暂时替代内丹,维系你娘亲的生命一段时日。」「至于金凝丹,假若你能拜入本座的门下,学完本仙所有的医术,本仙便把金凝丹传给你。」「拜师?」她坦诚十分,「我是魔族之人。」莫怀抚须长笑了阵,「那又何妨?何况,你也是天族后人。」那一半,属于天族父神座下首席神侍者绝尘的血脉,至高无上。后来,她回去见娘亲和兄长,将决明火交给他们后,回到了决明山,拜在了药王莫怀的座下。「从今谨记,一不可出山门,二不可出手伤及无辜,三心存善念,救济众生。」

3. 清醒丧尸

清醒丧尸怪味少女:这个女主她不乖我变成了一只清醒的丧尸,发现自己的老板正在逃跑。我百米冲刺,上去「吭哧」就是一口!结果他变成丧尸头子,又成了我的老板,继续奴役我!01老实说,何岑肤白貌美大长腿。在一众被丧尸追得乱窜的人流里,也格外养眼……哦不,是格外显眼。眼瞅着他把一个人类小男孩先送过围栏。下一秒就要被丧尸啃住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千钧一发之际,我一个疾跑闪现加击飞,把无耻的丧尸送走。欺负老板这种好事,让我来!何岑也启动自卫模式,看见是我,拳头生生地停在空气中。他好看的眸子瞬间瞪大,眼眶「唰」地就红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震惊,惋惜,遗憾,痛心?怕被看出异样,我赶紧翻起白眼,假装失去理智的僵尸。张牙舞爪地准备大开杀戒。何岑许是被吓傻了,不但没反抗,还死死地抱住我。纤细好看的脖子就这样,大咧咧地暴露在我嘴前。变成丧尸后,我的身体机能实现质的飞越。何岑的心脏「怦怦」地跳动,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在我耳边无限地放大……像是一段美味的交响乐。我也没客气,「吭哧」一口咬了上去。吸溜吸溜,让你总叫我加班!吸溜吸溜,让你扣我绩效!吸溜吸溜,让你叫我出十八版方案,最后选第一版!我曾看到过一个问题:如果丧尸爆发,你会做什么?我的建议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都世界末日了,再不报复可就来不及了!「啊,嗝~」我打了个饱嗝,丝毫不顾及形象地躺在大马路上。吃饱喝足,还不用在意别人眼光的感觉,爽!突然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从我头上砸下来:「吃好了吗?我的小助理?」02嗯???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何扒皮的声音?他怎么还没变成只会「咿咿呀呀」的丧尸?我一个鲤鱼打挺,由于喝太饱,没挺起来……狼狈地从地上滚起来,我对上何岑绿油油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清醒丧尸也流行通货膨胀?难道何岑也是清醒的丧尸?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何岑眉心微蹙,就像他还是个人那样。他嫌弃地摘掉我头发上粘住的落叶。漂亮的手指轻轻地一捏,落叶瞬间化作粉末。我整个丧尸都不好了,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呆愣在原地。何岑挑挑眉,捏了捏我的脸蛋:「没脑子的丧尸?」你才没脑子,你全家都没脑子!何岑语气疑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我。我灵机一动,翻起白眼,继续假装普通丧尸。咿咿呀呀地朝着跟何岑相反的方向移动。「呵。」听见身后的何岑嗤笑出声。我拔腿就跑!我轻轻松松地跑了个 800 米,自信地撩发。呵,小样,你还能追上我不成?结果我一抬头,何岑在我前方 200 米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我。淦!这就是男生体测跟女生体测的差距吗?「阿巴阿巴!」我继续翻白眼,往小胡同里钻。没等钻进去,被何岑抓住肩膀。他揉了揉我的脸蛋,我没反应。他捏了捏我的鼻子,我没反应……我看见他的眼神逐渐地往下,还咽了咽口水。我有点慌了,可他一把扛起我,心情很好地说:「确定傻了是吧,那我可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03距离丧尸潮爆发,仅仅不过 6 小时。何岑又坐上了他的老板椅。还跷起了二郎腿,好不惬意!我在心里鄙视起何岑。真该死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桃色情节,小小地激动了一下。结果就这?多大的瘾啊,丧尸都爆发了,还抓我回来工作?更该死的是,回到熟悉的工作环境,我条件反射地想给何岑泡一杯咖啡……我决定演戏演到底,成为一只自由的丧尸!何岑观察了我好一会儿,笑得有些肆意,他慵懒道:「怎么,失望了?」我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假装抓起了蚊子……何岑笑得更大声了。只见他抬起左手,搭在领结上。惨白到没有血色的大手,指骨分明,却充满力量感。轻扭了几下,领带松了……何岑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手上的动作却不减。一路向下,解开了几颗衬衫扣子。身材真好啊,我在心里感叹。我这个人呢,口嗨和肖想别人都是一绝。开起车来,更是什么破路都能开。但实战经验为 0……所以当何岑瞬移过来,搂住我的腰时,我装不下去了。我不动声色地推开何岑,一脸惊讶,假装失忆:「啊!老板,发生什么了?」何岑玩味地看着我。他舔舔嘴唇,我知道那是他不耐烦的表现。「还装?」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一个滑跪抱住他老人家的大腿:「老板,我错了!」「错哪儿了?」对啊,我错哪儿了?想到这里,我起身挺直腰板,声音都大了起来:「我是错了,错在老板要被丑丧尸侮辱的时候,把它踹飞,亲自把您老同化成清醒丧尸!」「我也是不忍心您被他们粗鲁地对待,只是温柔地吸了您几口血。」说得我自己都感动了,我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但是!您也千万不要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何岑气笑了,他掰住我的下巴,逼我看他惨不忍睹的脖子:「你管这叫温柔?」04人在尸爪下,不得不低头。我像是只被枪指着的鹌鹑,憨憨地举起右手:「下次一定!我保证!」何岑撒手,推了推并未滑落的金丝眼镜。笑得隐晦,又诱人犯罪。他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胸腔轻轻地抖动了几下。连带着衬衫多了几条褶皱,可窥……我长舒一口气。老板这么开心,应该会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吧?显然,何扒皮不是好糊弄的。他迅速地隐藏好刚刚偷笑的事实,冷声中还带着笑意:「让你点赞呢?还下次?」我麻利地伸出爪,给何岑系衬衫扣子,打领带。讨好道:「没有下次,没有下次……」「老板!你给我安排什么工作都可以,我保证将功补过,完美地完成任务!」嘿嘿,反正都丧尸世界了,傻子才工作呢!空口支票,美美地给领导画大饼。我正得意,何岑突然低头,额前的刘海痒得我快长出恋爱脑了。「什么工作都可以?」何岑向前一步,我下意识地后退,抵在桌边。「都……可以……吗?」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不那么确定了……退无可退,我想收回手却被更有力的大手擒住手腕。何岑真是该死的俊美。脸都要怼我脸上了,还这么好看!我摇摇头,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何岑突然松手,潇洒地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站定,利落地挽着衣袖。「给我找 10 个女丧尸过来。」他说。嗯???这么饥渴的吗?丧尸都不放过?还 10 个,这是犯法的诶!「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对了,孕妇也要。」我:……05我天人交战,愣了好半晌,终于正义地开麦:「咳咳,老板,虽然你是我老板,尽管现在治安系统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但我们接受过高等教育,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何岑悠悠地开口:「你是清醒的女丧尸,并且具备同化其他丧尸的能力,我猜测你能变异,跟女性基因有关。」「需要样本验证,你有什么问题吗?」何岑几步走到我面前,给我一记爆栗:「你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嗯?」糟糕,把老板误会成变态了!也不能怪我对吧,毕竟他的人品在我这里底线可是很低的。可我依然一个托马斯回旋鞠躬:「收到!老板!小的这就去抓丧尸!」飞出窗户,办公大楼上「乐岑医药有限公司」几个大字七零八落。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公司原来是做医药的啊!奇怪,我为什么会才知道呢?回想工作的记忆也怎么都想不起来……可能是丧尸后遗症吧,我决定先去抓丧尸。办公大楼地下是备用实验室。我抓完最后一个丧尸时,何岑已经把设备都调试好了。刚想汇报,就看见他将试剂放回仪器架上。眼皮微抬,看都没看我,张嘴就是:「你受伤了?」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我这才发现,大腿根的牛仔裤被丧尸抓了五道深深的口子。是抓一个小女孩丧尸时,不小心被抓的。我笑了,调侃道:「还别说,要是再往下点儿,还挺时尚!」何岑瞪我一眼,扔给我一套白大褂。「穿上。还有——」「别仗着自己能恢复,就不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我会……心疼的。」何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拥有丧尸听力的我都没听清:「啊?你说你会什么?」何岑穿好白大褂,经过我时冷酷道:「会扣你工资。」06「别啊,老板~」我下意识地穿上白大褂跟上。该死,我这要了命的打工人条件反射。话说出口了,才想到还发个狗屁的工资!不过目前只有何岑,能跟我沟通。何岑的能力又比我强,万一是什么末日丧尸大爽文,何岑绝对是丧尸王。那我这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抱大腿要趁早。不得不说,看惯了何岑穿西装的样子。我以为他的帅气也就到霸道总裁为止了。想不到穿上白大褂的何岑,居然还有不一样感觉的帅。干净纤长又稳的手指、坚定认真专注的眼神,妥妥学生时代的学霸校草。看着何岑做实验的样子,我突然心生熟悉。好像他本来就该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我受伤后,何岑就开始不理我了。可是没人说话,真的好无聊诶。我快速地完成我这边的调试,跑到何岑身边。盯着他做实验,在他完成最后一步时,笑着问:「嘿!帅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何岑愣了愣,推了下金丝眼镜:「老套。」语气却并不嫌弃。我也笑得更得意,何岑,好哄得很。实验结果要等十二个小时,才能出来。鉴于我跟何岑都不需要睡觉,何岑提议探索地下实验室。「不是吧老板,你自己家的实验室,你不应该带我参观吗?探索是几个意思?」何岑白皙的小脸一红:「我也是全楼找实验室的时候,发现地下有备用的……」气氛一时很尴尬。「哦,我的老板,那我们还等什么,快来一起探险吧~」地下实验室跟地上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占地面积更大。估计是非法违建,能建多大就建多大了。探索一圈没什么收获,突然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腾」地一下跑上前去:「老板!这就是传说中的保险箱吗?」07何岑没有理我。我继续星星眼攻击:「老板,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保险箱!」「老板,这里面装得都是黄金吗?」「老板,能不能打开让我见识见识?」如果眼神会说话,何岑此刻的眼神绝对在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他上前转动轮盘,转了几下,突然停住。我以为门要开了,伸个脖子往里瞅。「我不知道密码。」我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发出灵魂疑问:「老板,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家公司不是你的?」何岑揉揉紧皱的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之前的事情都记不清楚。」巧了,我也是这个症状!「那……你想不想看看保险柜里有什么?」何岑点点头,狐疑地看着我:「你还会开锁?」「开玩笑!请叫我丧尸界第一开锁师傅——施乐乐!」「开锁师傅驾到,通通闪开!」只听「哐当」一声,我一拳就把保险柜门打飞。我拍拍手上的灰,忽略眼角抽搐的何岑。深藏功与名。保险柜大到令人发指,可惜一块儿金砖都没有。只在角落有一台计算机,几个大型存储器。我晃动鼠标,电脑是开着的,显示需要密码。「嘿,老板,你还记得密码吗?」何岑摇摇头,四处寻找线索。弯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达芬奇密码筒。这种密码筒里,一般装有醋瓶和写了答案的莎草纸。如果强行地打开,醋瓶破碎,莎草纸就会被醋融化。秘密,也将随之永远消失。何岑挑挑眉:「看来这次不能大力出奇迹了。」我怀疑他在内涵我没脑子,但我没有证据。08密码是什么呢?仗着丧尸命长,倒也不是试不出来,就是春宵苦长,何苦一试。显然何岑不这么想。于是我的耳边每隔几秒就能听见提示音:「滴滴滴,密码错误!」试了 5 个小时,何岑终于躺平在我身边。突然他侧头,呼吸仿佛贴在我的脸上:「你生日多少?」我受宠若惊。难道老板暗恋我,用我的生日当密码?「20020322!」我娇羞地回应,激动地转头,温热的触感让我心悸。我的鼻尖对上了何岑的鼻尖。一瞬万年。我看见何岑眼波流转,依然柔嫩的嘴唇微张。咽了咽口水。「警告!警告!」大楼警报声响起,我跟何岑对视一眼,迅速地进入作战状态。如果是丧尸来袭,还好办。可如果是人类,我们俩的身份就尴尬了。实验室大楼外,一个白衣人类女子,正被一群丧尸堵在墙角。「救命啊——」她绝望地大喊。我跟何岑对视一眼,默契地飞身而下。「吁~吁!」我绕到丧尸群身后,吹了个流氓哨。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几百个丧尸齐齐地甩头的场景。有那么一丝丝诡异,还有那么一丝丝搞笑。看出丧尸的犹疑,我撅起右屁股,「啪啪」地拍两下。没脑子的丧尸,哪受得了这样的挑衅,瞬间张牙舞爪地奔我而来。何岑找准时机,迅速地救走美女。我把无脑丧尸引到山沟沟里,确保安全才回实验室。「怎么这么久?」09何岑语气不悦,揉了揉太阳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打量我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才放下眉头。「放心吧,我没事。」我洗手消毒:「刚刚那个小姐姐人呢?」何岑随手一指。好家伙,人家怎么也是个娇弱的美人。怎么就给放在我之前抓的那些丧尸旁边了啊……这把人家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啧,何岑你这辈子活该女人缘差。「咳咳,这位小姐怎么称呼?」我刚走近,墙角的美人弱柳扶风地冲到我怀里。「嘤嘤嘤,求求你送我回家吧……」我双手投降,以示清白。用目光向何岑求救。何岑化身木头,认认真真地盯起实验数据。「呃……要不你先冷静一下?」「我叫欧阳瑶,是欧阳集团的小姐……」「丧尸爆发后,我哥欧阳金带着我躲在自建别墅,因为安全系数高,物资丰富,还接纳了一批难民。」说着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面露难色:「后来,几个身上有纹身的人,把我抓走,跟哥哥要物资,我趁乱逃跑,就遇到你们了……」我点点头:「欧阳集团?是干什么的?」欧阳瑶眼睛一亮,不经意地露出得意的表情:「我们集团什么领域都有涉及,其中医药和农业占比最高。」在丧尸世界里,医药和农业简直太重要了。怪不得会被盯上。「那丧尸爆发,你们没有想过研究疫苗什么的?」欧阳瑶:「当然,而且我们已经卓有成效了!」「行,那我送你回家,作为报答给我两支疫……」10话没说完,我被何岑拎起领子拽到天台。「欧阳瑶出现的蹊跷,她的话未必可信。」我理理衣袖:「我知道。」但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出其不意一个侧踢,何岑不得已后仰保持平衡。我顺势勾住何岑的腰。「嘶!」好细!扯开他的衣领,大片肌肤裸露在外。果然,何岑胸口上的黑色斑块已经扩散到腰腹。那天他松领口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松……手……」何岑双眼通红,力气明显地变小,无法再压制我。我就知道!如果他没事,不可能把出去抓丧尸,引开丧尸的活交给我来处理。真相只有一个,他的能力在消失。或者说,他中的尸毒在扩散……我学着电视剧里登徒子的模样,手指微抬何岑的下巴。犯贱道:「你求我啊?」这个角度的何岑,脆弱得让我心痒痒。何岑从脖子红到耳尖,紧闭双唇,不肯屈服。担心何大老板气嘎过去。我收力将其扶稳。想不到何岑不讲武德,竟然趁机反抗。我以为他要揍我,提前闭上了眼睛。结果他把我按怀里,亲上了!夜晚,天台的风儿甚是喧嚣。我看着远处天空的繁星,只觉晕眩。良久,我听见何岑嘶哑的声音:「不去好不好?」我踮起脚尖摸摸他凌乱的头发:「美男计很不错,但我还得去。」何岑眉眼低垂:「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研制出来解药的。」「我相信你。」但我不能忍受万一有一点差错。再说实验也离不开人。我从兜里掏出两枚追踪定位器。一枚按进我的手腕,另一枚按进何岑的。我们两个人靠近,手腕处追踪器的光就亮起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果我有危险,你来救我好不好?」「好。」「何岑。」「我在。」「我最近记忆好像恢复了些。」「想起什么了?」「我爱你。」11「出发吧,小宝贝儿!」欧阳瑶睡眼惺忪:「啊?晚上出发吗?」「没错,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欧阳集团离乐岑医药有限公司有些距离,但不多。我扛着欧阳瑶,各种飞檐走壁抄小路。不出半小时就到了。该说不说的,欧阳他们家会被抢,是真活该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因为丧尸来袭,活得水深火热之际。欧阳他们家,在半山腰盖了个城堡!还灯火通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迪士尼!外围墙高得离谱,我都跳不上去。普通丧尸更是无法近身。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到了大门口,还没等我们吆喝。从小铁门里走出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欧阳瑶回家,一改唯唯诺诺的姿态。她自然地接过管家递来的手帕擦手,语气倨傲:「告诉我哥,我回来了。」「放心吧,小姐,早就安排好了。」管家朝我微微地哈腰指路。奇怪的是,对我的态度似乎比对欧阳瑶更尊重。「施同学,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一个身穿欧洲中世纪服饰的男子站在高台上,冲着我喊。这是什么中二发言?而且他怎么知道我姓施?我礼貌地笑笑:「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欧阳金,欧阳先生吧!」男子点点头:「不才正是在下。」配上他诡异的欧洲风,要多奇怪有多奇怪。饶是我再话痨,也只能尴尬地「呵呵」两声。好在欧阳金做了个「请」的动作:「刚好我办了个舞会,还请施小姐赏脸。」「不了不了,我这灰头土脸的不合适不合适……只要给我两只疫……」12我只是含蓄一下。显然欧阳金理解有误,打个响指,瞬间冒出一堆女佣。把我架走改造。豁!这束腰真不是人穿的东西!看着镜子里,精致得像洋娃娃的自己。我有点儿想何岑了。他腰那么细,穿这种裙子应该很轻松吧?「啊啾!」我捂住鼻子,皱眉:「这什么香水啊,味儿也太冲了!」宴会厅可以用奢华来形容。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我只是在这种环境里待了一小会儿,竟然忘记了外面生存的残酷。我摇摇头,这环境太有迷惑性。欧阳金不经意地晃晃红酒杯,轻抿一口。仿佛国王般,在高位睥睨一切。离我太远,怎么跟他讨要我的酬劳呢?正愁没机会接近,欧阳金看向我,微笑着起身。会场瞬间安静。欧阳金一步一步地走到我身边:「施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请成为这座城堡的女主人吧!」嗯???在我一片震惊中,周围宾客向我投来羡慕的眼神。随即开始鼓掌欢呼祝福。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恩赐。「这不合适……」我的反驳被淹没。欧阳金看出我的为难,在我耳边低语:「如果你不愿意,请不要当场拒绝好吗?」呵,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害怕被当场拒绝,就不要在这么隆重的场合搞事情啊!忌惮欧阳金的身份。众目睽睽下,我只能假意地微笑。露台。「欧阳先生,能被您看上是我的荣幸,但是——」「嘘!」欧阳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看向山下:「施小姐,你知道成为这座城堡的女主人意味着什么吗?」我没接话,山下不时地传来普通人的惨叫。「意味着,你也会成为这座城,这个世界的女主人。」13我笑笑,跟欧阳金碰杯:「欧阳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给人打工打习惯了,对当主人什么的不感兴趣哈。」「这次救您妹妹回来,我要得也不多,两只疫苗就成!」欧阳金嘴角挂着的笑意未减。眼底却凝上一层寒霜。「哈哈哈,没关系,感情这种事嘛,可以慢慢地培养。」他撩起我耳边的碎发。耳朵上的触感冰凉,像蛇。「你先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在城堡里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如果你还想走,我绝不挽留,嗯?」欧阳金看似商量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困了,送施小姐回房休息吧。」我假意屈服,跟着女佣去我的客房躺下。手腕上的追踪器长长短短地闪烁。何岑在用摩斯密码跟我聊天:「我培养了个会发光的蘑菇。」我弯起嘴角,回复:「想我了?」对面安静好一会儿,才发来一个字:「嗯。」哼,闷骚怪。「我最晚明天回去。」「等你。」周围彻底地没了动静,我起身,翻窗跳下。让本小姐坐以待毙?做梦!我正摸索疫苗可能存放的实验室。转角处突然传来可疑的声音。欧阳瑶踮起脚尖,居然吻上了她的哥哥欧阳金!啊这……上一秒两人还干柴烈火,下一秒欧阳金突然把欧阳瑶甩地上了。他用手背狠狠地抿过自己被吻红的嘴唇。语气讥诮:「为什么施乐乐最先见到的人又是何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的什么伎俩!」欧阳瑶扑向欧阳金的大腿:「欧阳你就不能看看我吗?」「施乐乐能给你的,我全都能加倍地给你啊!」我听得云里雾里。那边欧阳金一脚踹开欧阳瑶:「滚!」14欧阳金的眼底染上情欲,脾气很差。一旁的管家,熟练地递上擦手巾。对眼前的情况见怪不怪。「少爷,要去……那里吗?」欧阳金轻扬下巴默许。那里?是哪里?尾随二人,我摸到了欧阳家的实验基地。真 TM 大啊!我以为何岑已经够资本家了,想不到没有最资本,只有更资本。凭借对实验室构造的了解,我很快地就摸清地形。找到存放疫苗的地方。「我只拿两支疫苗,这是我应得的,可不是偷啊……」我嘀嘀咕咕地把疫苗揣兜里,准备跑路。听见有人开门,赶紧躲柜子后面。是欧阳金。管家识趣地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只见欧阳金走到一面白墙处,伸出手。墙瞬间展开。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因为我看见房间里,有无数个我……职业不同,年龄不同;有的残缺,有的完整……一个个地被存放在蛋壳一样的透明机器里。机器侧面刻着小字:「人类丧尸模拟系统——20230101 版……」来不及震惊,欧阳金在一个透明机器前站定。一个比较完整的「我」,软骨病一样地掉到他身上。欧阳金把头埋进「我」的颈窝,深吸一口气:「乐乐,说爱我……」倒在他身上「我」没有反应。欧阳金的动作逐渐地粗鲁起来……画面诡异又让人不适。我压下心里的诸多疑惑,偷偷地放了把火。单纯地受不了跟我一样的身体,被摆放在这里,供欧阳金摆弄。「噫——」想到刚刚的画面,我就觉得恶心。「不好了,着火了!」15火势渐大,我趁乱逃跑。距离围墙门口还有几步之遥。突然整座城堡响起警报,一圈红色薄膜升起。我飞身一跃,却发现自己使不出丧尸的瞬移能力。手腕也被人狠狠地钳住。我回头对上欧阳金血红的双眸。他仿佛要把我吃了般,咬牙切齿:「为什么不管重来多少次,你就是学不乖呢?」「哈,没能按照你的想法存在,我很抱歉,但——我并没有改的打算。」欧阳金嘴角一勾,笑得变态。他捏了捏我的脸:「真舍不得啊,不过本来这次也没打算让你活太久……」说着他掐住我的脖子。「等我处理完何岑,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我要坚持不下去时,手腕上的追踪器亮了。何岑从天而降,甩下几颗烟雾弹。腰间被熟悉的大手捞住,何岑抱起我就跑。我抬头看见他坚毅的侧脸。风从我们耳边呼啸而过。与此同时,全世界发出警告音:「注意,危险人物逃离!」「注意,危险人物逃离!」……何岑带我逃到一处军事基地。屏蔽系统还在运作,欧阳金监控不到。「咳咳!」何岑背过身捂嘴咳嗽。他极力地压制声音,还是咳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我冲上前,扒开他的上衣。黑斑已经扩散到小腹。何岑边咳边笑,他抓住我的手:「现在不行哦,身体吃不消了。」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我拿出偷来的两只疫苗:「快,你先用,你都用了!」何岑抱住我,紧得我透不过气:「施乐乐……」「我知道你很感动,但先别废话,快把胳膊给我!」「没用的,那不是疫苗……」16心空一秒,仿佛浑身血液倒流。何岑的身体本来就很差了,这次来救我更是强弩之末。「那这是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何岑。何岑别开脸:「是清醒剂。」「实验结果出来,我发现每个人的数据都很相似,就好像是程序自动生成的数字,太规律了……」「我是乐岑医药有限公司的老板,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或许我的身份和记忆是被设定好的。」听到何岑这样说,我跟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人类丧尸模拟系统!」何岑点点头:「对,我们在系统里。」「地下数据库,备份了系统从开始到现在的所有数据……」掌握一切信息的何岑,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怎么说呢?迷人。「你找到达芬奇密码筒的密码了?」「嗯。」何岑笑得好看,「是你的学号。」「何岑,不要骗我。」「我不会。」我轻轻地摸上何岑的嘴唇。手感不错。这么柔软的嘴唇用来讲话有点浪费。「听说吸血鬼可以吸取别人的血液,读取记忆。」我咬上何岑的唇,含糊道:「我试试。」跟何岑的第一次见面,并不算太美好。或者说,我并不算太美好。那是 2018 年的夏天,大学开学。我人生中第一次去大城市出远门,家里穷,爸妈舍不得来回车费没来送我。第一次坐地铁,我拎着大包小包,又不熟练。在售票机前捣鼓了好久。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我手心都在冒汗。我窘迫地让开位置,想等没人了再弄。「同学你先来。」身后的男生,个子很高,弯腰低声地问我:「是去 A 大吗?」17我点头如捣蒜。他打了两张票,把票塞给我,顺便抽走我手里被汗渍浸湿的 5 块钱。得知他也去 A 大,我赶紧跟在他身后。那个男生的背影很好看,腿也长,但走得很慢。时不时地停下来回头看一眼我,却不刻意。我们中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是我来这座城市,第一次感受到的善意。对于这样清风霁月的男生,我从来不敢多肖想。想不到的是,我们竟然是同班同学。我是第一名,学号是 20180701。他是第二名,叫何岑,连名字都这么好听。他的学号是 20180702。看到名单上挨着的两个名字,我就会莫名地开心。不枉我高中三年苦行僧一样的鬼日子啊!成绩并不能代表什么。比如何岑就是天才型选手,他考第二,是因为没背古诗词。我考第一,纯粹是用勤奋加运气堆的。相比于天才,同学们更愿意跟我这种勤奋的笨人混在一起。因为他们会觉得只要努力,就会像我一样,甚至比我强。倒也不是我们孤立了何岑。而是何岑单方面看不上我们的智商……之前老师让做一个小作业。我因为不熟悉电脑,在机房耗了很多天。还找了师哥帮忙。何岑过来「咔咔」两下就搞定。临走时,还留下句很轻的:「笨。」我想何岑应该是有厌蠢症。那么尽量地少出现在他面前,也算是对他仁至义尽。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何岑。直到有一天,我东西落在教室回去取。却听见里面传来同学们的嘲笑:「你们不觉得施乐乐超土的吗?」「哈哈哈哈,终于有人说了,她的衣服都是在哪里买的啊!」「她好像大山里出来的野人,手机、电脑什么都不会使!」18我愣在门口,窘迫得不敢踏进教室。「咣当!」一声。角落里的何踢翻椅子,又扶起来摆好。他看着那群人,眼神如同看垃圾:「不好意思,我接受高等教育走到今天这里,不是来听你们背后嚼舌根的。」教室里安静得诡异。一个男生红着脸反驳:「不就是脑子聪明点儿吗?装什么装?」气氛尴尬之际,我轻咳两声:「抱歉,笔记本忘教室了,我回来拿。」这下,气氛更尴尬了。何岑看了我一眼,脸红地低下头。挎起单肩包,率先冲出教室。我快步地跟上追到楼梯口。我拦住何岑:「嘿!帅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何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嫌弃:「老套。」跟何岑在一起后,我的学业突飞猛进。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我哀嚎:「何扒皮,我们这样会不会太不合群了?」何岑眼皮都没抬:「你玩过消消乐吗?」「那是什么?」「三个及以上相同的元素碰到一起就会消失。」……我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可是我好累啊,何扒皮。」「嗯?」何岑的大手掐上我的腰,把我放在他大腿上:「对于你来说,是需要劳逸结合,给你点儿奖励怎么样?」我咽了咽口水:「什……什么奖……」「唔!」在何岑的奖励下,我的学业再次突飞猛进。从研究生到博士。我也逐渐地理解世界的参差。何岑是天才,那他就去做天才该做的事。用自己的才能为这个世界,做一些贡献。至于我嘛,一路靠勤奋走到这里已经很满足。成了何岑的小助理。19何天才也不负众望,2022 年世界各种异常,如果丧尸爆发,后果不堪设想。何岑提出了「人类丧尸模拟系统计划」。计划一经推出,吸引了业内的广泛关注。欧阳金是我们的博士导师。也是天才级别的人物,长得帅,家境也好。完美得像天使。也是很多学生的梦中情人。比如我的室友陈瑶,就是欧阳金博士的死忠女友粉。后来,「人类丧尸模拟系统」正式地秘密启动。我们都是项目核心人员。我觉得不对劲,是从桌子底下勾过来的脚开始。在我明确地表示有男朋友的情况下,欧阳金依旧不依不饶:「你喜欢何岑什么?」「他脾气那么差,人际关系也不好。」「难道就是因为他搞了这个狗屁丧尸系统?」听见欧阳金诋毁何岑,我也生气了:「喜欢就是喜欢,就算他没有做出今天的成绩,我也喜欢!」我已经拒绝得很清楚,可欧阳金居然变本加厉了。总是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甚至在一次聚餐后,给我下药,还好何岑及时地赶到。何岑向上级请示,要求欧阳金退出项目。欧阳金却提前启动了「人类丧尸模拟系统」。……何岑躲开,把下巴搭在我的颈窝处。呵气如兰:「小妖精,再吸,就要被你吸干了……」我红着脸,歪了歪脖子:「喏,给你吸回去!」何岑轻笑:「真的?」「当然,我什么时候小气过!」「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何岑笑得更大声了。然后,嘴唇一点一点地捻上了我的脖子。我已经做好被吸血的准备了。他突然松口,小声道:「舍不得。」20我晃晃手里的清醒剂。「所以这两罐是欧阳金给自己和陈瑶留的?」何岑点点头。这个系统本身就不稳定,使用清醒剂可以立刻回到现实世界。我眼睛一亮:「那正好我们俩一人一个!」何岑垂下眼帘,神色染上悲伤。「这些年,欧阳金骗了很多……贫苦的人进入系统。」一开始,欧阳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系统有多强大。只是操控我的人生,企图让我真的爱上他。可即使失去记忆,重复几百次、几千次,我都依然坚定地选择何岑。欧阳金慢慢地喜欢上操控别人生命,所有人听从他摆布的感觉。他成了这个系统的王,于是需要更多子民。他就去现实世界,招募那些没钱的人。说参与「人类丧尸模拟系统计划」,每人可以领 5 万块钱……何岑眉头微微地蹙起:「系统并不稳定,哪里都有…

如何看待父母最大的悲哀是年老后在子女面前变得小心翼翼_

我爸一开始也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给我找了个后妈,对我各种苛待。后来我发现,他偷偷和她领了证,还要动我妈留给我的房子……我妈去世后的第二年,我爸在同事的介绍下谈起了恋爱。这个阿姨姓刘,比我爸小了7岁,是一家连锁美容店的副店长,很会打扮,看上去比我爸年轻、时髦许多。刘阿姨有个女儿,上初二,叫张雅。一开始,我和刘阿姨还有张雅都相处得不错,她们俩刚住进我家的时候,挺客气也挺勤快的。刘阿姨烧得一手好菜,赢得了我爸这边亲戚的一致好评,大姑说小刘真会过日子,我爸是捡到宝了。暑假结束后我回到学校,还会不时地跟我爸视频。几次视频里,他都系着围裙,拿着锅铲,油烟机「呼呼」地响。我有点儿难以置信。要知道,我爸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以前我妈出差,他能带我连下三天馆子。今儿转性了?变身家庭妇男了吗?我调侃了他几句,他「嘿嘿」直笑:「你刘阿姨说了,油烟对皮肤不好。家里的饭都由我来做。」小老头儿会做饭了,挺好。但我心里仍然忍不住酸溜溜的——我妈在世的时候,心肺功能不好,不适合闻油烟。我爸也知道,但他就从来没有提出过他来做饭。在刘阿姨这儿,他就被治得服服贴贴了。刘阿姨可真有本事。让我没想到的是,更有本事的还在后头。国庆长假的时候我回了家,好不容易把笨重的行李箱拎上四楼,结果发现门锁被换成了指纹锁。指纹锁有三种打开方式:一种是输指纹,一种是输密码,还有一种是拿钥匙打开。当然了,我既没指纹,也没密码,更没钥匙。我看了指纹锁半天,打电话问我爸:「你们换锁了,我进不去家。你回来给我开门吧,或者,你把密码告诉我。」我爸说:「密码?密码是你刘阿姨设置的,我不知道啊。我正开会呢,我让你刘阿姨给你开门啊。」没办法,我就在门口等着。期间对门的邻居回来了,知道我家换锁却不肯告诉我密码之后,邻居奶奶一撇嘴:「你这个爸啊,啧。」眼看快到饭点儿了,奶奶回家去做饭了,临走前问我要不要去她家坐坐。我婉拒了,怕刘阿姨回来找不见我担心。我继续在门口等,等了快两个小时。饿得不行了,期间给刘阿姨发了好几条微信、打了两个电话,统统都石沉大海。我一咬牙拎起行李箱往楼下走,走到楼栋拐角处,听见了刘阿姨的声音:「最后一口炸排骨了,你快吃了,别让赵媛媛看见。她都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估计饿得够呛。」然后是张雅含糊不清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刚才不是让你买大份的,我跟她分着吃,你买了我就不用背着她吃了,谁让你这么小气不肯买。」刘阿姨笑了笑,说:「傻丫头,你跟赵媛媛可不一样,她家里好几套房呢。妈妈这是在为你打算呀,省下来的钱以后都给你做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张雅害羞道:「你说这个干嘛呀,我离嫁人还早着呢!」我听这话已经懵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直直地撞上了正往这边走的她们母女俩。张雅看见我,有点儿尴尬,把手里的包装袋往身后藏。刘阿姨也一愣,但很快她就若无其事地过来揽我肩膀,笑着说:「媛媛,阿姨今天接小雅放学,回晚了,不好意思啊。」我淡淡地「嗯」了一声。我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脸上的笑容一僵,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神已经冷下来了,不着痕迹地跟我拉开了距离。但下一秒,她就亲热地掰开我的手、拎起我的行李箱,动作之快,几乎可以用「抢夺」来形容。我吓了一跳,问:「你干什么啊?!」然后,我听见了我爸的大嗓门:「媛媛,怎么跟阿姨说话呢?真没礼貌!」刘阿姨还劝他:「哎呀,媛媛还是个孩子,你别跟她置气。」哦,原来她是看见我爸来了,就假惺惺地帮我拎行李箱,顺便离间一把。想明白了以后,我反而觉得有点儿好笑。这是什么初中生的手段吗?真没劲。晚饭果然还是我爸做的。他一进家门就钻进了厨房,表示要给我做顿好吃的接风洗尘。小老头儿这是在哄我,弥补刚才吼我的那一嗓子。我不置可否,拖着行李箱进卧室去了。一推开门,我傻眼了。我的房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这迪士尼公主的床单、这偶像男团的海报、这莫名其妙的粉色流苏,到底是谁弄进我房间的?!刘阿姨和张雅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我克制地说:「阿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来我房间了?我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以后别进我房间。」刘阿姨只是笑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媛媛,你又不常在家,空着也是空着。你爸说了,这间房给小雅做卧室。她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需要采光好一点儿、大一点儿的空间,好读书写字。」我问:「那我睡哪儿呢?」刘阿姨笑眯眯地说:「你睡书房呀,书房我都给你打理好了。」我去书房一看,床铺是挺整齐,但装着我和妈妈合照的相框,上面的玻璃竟然裂开了好长的一条缝隙,整个模糊了妈妈的脸庞。还有我高中时期跟好朋友写的那些信,从前被我珍而重之地收在精美的匣子里,现在却这么随意地散了一抽屉。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被拆开的新鲜痕迹。这就是「给我打理好了」的书房?!如果说原本我还能再忍忍的话,那么在看见相框玻璃裂缝的那一刻,我忍不下去了。我握着相框,大步地走到她们母女俩面前,冷冷地说:「这是我家,这是我的房间,没经过我的许可,谁让你们动我的东西了?」面对我的恼火,张雅显然有点儿慌张,悄悄地离开了房间。但刘阿姨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媛媛,你连你爸的话都不听了?」我彻底怒了:「你算老几?」她也不恼,说:「媛媛,阿姨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你接受不了爸爸再婚的事实。但是你爸今年50多岁了,需要有个人照顾。做孩子的,不能这么自私,要多体谅体谅他。」明明是她们未经许可就抢占了我的房间、砸坏了我的相框,但她这一番话,反而显得是我不懂事。好个刘阿姨,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我正要争辩,就看见我爸进来了。他滑稽地系着围裙,脸色阴得要滴水。他身后跟着张雅,呵!小告密者。「爸,她们未经我许可就……」我正要给他看相框,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他的一巴掌。然后他怒吼:「赵媛媛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自私自利,丝毫不懂得体贴别人,整天就知道大呼小叫,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泪水几乎是立刻就从眼里涌了出来。不是因为有多疼,而是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从小到大没有动过我一根指头的男人,他变了。他变得连听我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了。泪眼模糊中,我看见刘阿姨搂着张雅,母女俩躲在我爸身后,姿势是楚楚可怜的,而脸上分明噙着得意的笑容。我擦了把眼泪,什么话也没说,把相框装进书包里,拎过行李箱,沉默地绕开他们,往门口走去。我爸追了出来:「赵媛媛你玩什么离家出走?今天你要是出去了,就别回来了!」我穿好鞋,在门口站定,笑了笑:「家?你说这是我家吗?那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人说让我把指纹录进门锁呢?」我爸听懂了我的意思,明显停顿了片刻,语气也不似刚才暴躁:「媛媛,你……」我太失望了,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爸,从我回家开始,你有耐心听我说过哪怕一句话吗?」没有,一直没有。他刚见到我就被刘阿姨支开切水果、切菜,好不容易逮住空当儿打算跟我聊天,又被刘阿姨岔开话题聊别的了。那个属于我的、宽和又耐心的爸爸,好像一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挥着锅铲愤怒又暴躁的男人——他仍然在护着妻女,可惜被他保护的人,已经不再是我。我用力地带上了门,把这乱糟糟的一切关在了身后。天黑得很快,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我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和下班晚归的人们擦肩而过。他们的前方有一盏家的灯光在等候,而我,我的家已经不再像个家了。2大姨家跟我家就隔了一条街道,我敲开她家门的时候,她有点儿惊讶。「媛媛回来啦。哟,你怎么还哭了呢?」我把事情的原委跟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大姨看着摔坏的相框,十分恼火:「原来是那个女人在挑拨离间。」在认识刘阿姨之前,我爸跟妈妈这边的亲戚没断过往来。逢年过节聚餐,周末约着喝茶、钓鱼,一直都其乐融融。但从今年开始,我爸「叫不动」了,约他出来玩儿他都推脱有事,久而久之,舅舅、姨妈们也不再喊他。大姨先是数落了一通我爸,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问:「媛媛,你爸跟她领证了没有?」我一愣:「我不知道……」大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似的:「这话本来该由你奶奶或者你姥姥跟你说,但她们俩年纪都大了,能少让她们操心就少让她们操心吧。这个恶人,我来当!」「媛媛,你爸你妈以前可积累下不少家产,里头有你爸爸的份儿,也有你妈妈的。仔细算下来,你爸这些年做公务员,能攒多少钱?大部分都是你妈辞职下海后打拼下来的。刘萍跟你爸在一起,我没意见;但她要是惦记你妈妈留下的财产,那可不行!我妹妹留下的都是给你的,不是给那妖里妖气的东西的!」我茫然地看她:「刘阿姨……会这样吗?」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一个声音,是刘阿姨的声音,她之前说什么来着?说要给张雅攒嫁妆,让她风光出嫁。大姨摸了摸我的脑袋,缓和了语气:「媛媛,大姨跟你一样,希望是我想太多。但你要知道,人生在世,不能有害人的心,但也不能没有防人的心。」我迟疑着说:「我妈生病那会儿,把她的房子过户给了我。刘阿姨再怎么过分,也是动不了我的东西的。」大姨抚摸着相框,许久,才低声说:「你妈妈是我们兄弟姐妹里最聪明的一个,她知道人都是会变的,感情也是。既然你妈妈为你做了打算,那我就不担心了。今晚也别回去了,让你爸好好想想自己干的是不是人事儿。你先吃水果,我去把床给你铺起来。」手机响了,我爸给我打了电话。「媛媛,你在哪儿?」「在大姨家。」我猜他要跟我道歉,或者最不济,应该要喊我回去。但是他停顿了片刻,说:「你先在大姨家住一晚,明天早点儿回来,跟阿姨赔礼道歉。」我以为我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今天太过分了。阿姨为了赶回来给你开门,提前下班了,被她巡查领导看见了,回头得挨批。你不但不领情,还对她大呼小叫的,你不该跟她道歉吗?」我冷冰冰地说:「她提前下班是为了接她女儿,我在家门口等了她两个小时也没见她回。至于大呼小叫,她没告诉你吧,她把妈妈的相框摔碎了,还动我的私人信件。既然阿姨这么懂道理,那先让她给我道个歉吧!」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好气,真的好气!放狠话归放狠话,总不能一直待在大姨家不走。就算大姨不介意,我也不能把家让给那对母女!第二天一早,我正准备杀回家好好地跟他们理论,中途却收到导师的微信:媛媛,这几个数据辛苦你跑一下,后天给我。科研「民工」是很卑微的。看见导师的消息后我就蔫了,认命地拎起行李箱回学校,去实验室跑数据。期间,我爸真就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我。反而是大姨问我到学校了吗?生活费够不够?有没有好好吃饭?或许我是该感谢有繁重的科研任务的,如果没有它填满我的生活,我也许会一次次地心冷:有了后妈,亲爸也会变成后爸。再次接到我爸的视频电话,是在冬天。他先寒暄了几句:「媛媛,羽绒服要不要给你寄过来?」指望你寄过来,我恐怕已经冻死了。我没吱声,却留意到他身后的家门开了,有个人从门口走过来。是张雅,穿着妈妈买给我的羽绒服!因为是妈妈买给我的最后一件衣服,我根本舍不得穿,一直放在衣柜里。我快疯了,问我爸:「张雅穿的是什么?是从我衣柜里拿出来的吗?」我爸一边调整了视频镜头的角度,一边戴上耳机:「没有,你看错了,那是我给她买的新衣服。」我怎么会看错!那件衣服给我刚刚好,给张雅却太大,谁买新衣服会买大整整一个号?!镜头之外,我攥紧了手指。我爸转移了话题,说:「媛媛,你妈妈去世前给了你一张银行卡,那里边有多少钱啊?」如果是以前,我肯定直接告诉他了,但现在我对他多了防备:「你问这个干什么?」「爸爸想买套房子。」他讪笑,「城西新开了个楼盘,位置好,又是学区房,以后肯定能大涨。你帮爸爸凑个首付,以后还你。」「你连首付的钱都出不起了?」我难以置信,「你之前留着换车的钱呢?」爸爸起身,看样子是走到阳台上去了,还拉上了阳台的推拉门,显得小心翼翼。镜头一晃,照到了他的白头发。我在愤怒之余,又生出一丝悲哀。在自己家都要躲着打电话,我不在家的日子,他恐怕也过得没那么顺心如意。「媛媛,这话你别跟其他人说。你刘阿姨的弟弟之前包工程,被老板骗了,赔了许多钱。工人的工资也发不出,都找去他老家了。你刘阿姨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求我借钱给他救救急。你说,这钱我能不借吗?」我打断了他:「你借了多少?」他眼神躲闪:「20万。」我再问:「他写欠条了吗?」「都是自家人,谈这个多伤感情。」我气笑了。我们家这个十八线小城市,20万可以说是很多人三四年的工资了。这一大笔钱借出去却没有欠条,这跟白给有什么区别?「你有钱借给他,没钱买房?既然你没钱,你买什么房?」他叹了口气:「媛媛,我想要个儿子。」我余怒未消,没想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逻辑关系,反问:「所以呢?」「你刘阿姨说,没有保障,她不敢生孩子。一套写上她名字的房子,才算保障。」他说。窗外的夕阳很耀眼,照在我爸沟沟壑壑的脸庞上。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许久,我找回了我的声音:「你都50多了,还生儿子,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吗?」3我爸妈有三套房。一套是爸爸单位的房子,他可以住到退休,但只有居住权,所有权是单位的。第二套写了爸妈两个人的名字,妈妈去世后,其中有一定比例属于我,爸爸不能绕开我售卖。第三套是妈妈全款买下的,她去世前把房屋过户给了我。所以,刘阿姨急不可耐地想买一套房,大概是看出来,我爸名下没有任何可以独立处置的不动产。她煽风点火,先用借钱的方式把我爸手头的现金挪走,然后打起了我的主意。之前那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也就罢了,涉及切身利益的事,万万不能忍。这周五是大姑家表姐的婚礼,表姐早早地就跟我说,要让我做伴娘。正好我周四、周五都没课,就在周四下午回了家。爸爸还调了班,亲自到高铁站接我,这次非常殷勤,一见到我就帮我拎箱子。我看在眼里,失望却更浓。我宁愿他像很久以前那样,让我自己打车回家。起码那是父女间正常的操作,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分外客气。人和人之间,所有客气过了头的事情都要警惕,因为那一定意味着别有所图。回到家,刘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满满一桌子的菜。她从厨房出来,白净秀丽的脸上带着一抹亲切的笑:「媛媛回来啦,我再炒个蔬菜就好了,你洗洗手准备吃饭吧。」我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坐下吃饭。果然,开吃没多久,我爸旧事重提:「媛媛,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装傻:「什么事情?」他说:「买房的事情。」我把最后一块排骨吃完,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说:「这钱,得让我再考虑考虑。」我爸为难地看了一眼刘阿姨。刘阿姨先给我的杯子里续上饮料,而后将碎发撩到耳后,笑容温婉:「媛媛,你别怪阿姨多嘴。这件事儿啊,对你也有好处。现在钱贬值太快,投什么都不如投房子赚钱。你把钱借给你爸爸当首付,又不是不还了。以后这套房子涨起来,你爸爸还能亏待你吗?」可真会画饼。三两句就把「借钱」跟「投资」的概念混淆起来了,怪不得能把我爸哄骗得团团转。她想买的这套房子,对她而言是刚需,根本不算什么投资。更何况,钱借给了我爸,如果我白纸黑字地表明利率和还款期限,日后她有的是说头,我在亲戚间还想要什么口碑。这一波,要是我松口,她既拿了钱,又轻易地捏住了我名声的把柄;而我里外不讨好,没了钱还吃了亏。好算计,真是好算计。我只喝汤,并不接话。刘阿姨沉默片刻:「媛媛,你爸爸想要一个儿子,已经盼了许多年。从前他生二胎是要丢饭碗的,现在政策变了,他有这个机会了。你爸从前常夸你孝顺,为人子女的,能帮爸爸实现心愿,就是最大的孝顺。」我爸不住地点头,看向刘阿姨的眼神,如同看向温软、贴心的解语花。我真是要吐了。换作以前,我肯定直接刚回去了,但现在我不会了,我进化了。对付老绿茶的办法就是比她更绿茶。恶心人,谁还不会了?我放下勺子,跟她一样柔柔笑道:「阿姨,我爸能不能生儿子这件事明明就取决于你呀。你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让我给我爸生儿子似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脸色一僵:「你……」我没等她「你」出个所以然,站起身,脸上笑容不减:「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啊。尤其是你啊阿姨,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儿子啊。」我直接出门了,不给她回击的机会。我初中最好的朋友叶子在购物中心开了家瑜伽馆,教瑜伽课程,口碑和生意都很好,已经是妥妥的小富婆了。她知道我家的糟心事,主动说请我去猫咖玩儿,开开心心地撸猫。蓝眼睛的布偶猫懒洋洋地在我脚边蹲下,叶子拿逗猫棒在它面前挥一挥,问我:「你上次说你那个后妈,是在哪儿上班来着?」「天使之梦啊。」她挑眉:「天使之梦就开在我店的对面,我经常去做美容,跟他们店长很熟。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二婚嫁给公务员的副店长呢?」我点开我爸的朋友圈,翻出他和刘阿姨的合照,拿给叶子看。叶子看了半天,幽幽说:「原来是她……没记错的话,她有男朋友,而且是姐弟恋。那男的长得有点像何书桓,我们私底下都管刘萍叫如萍。」???「姐弟恋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问。「就上周我还看见『书桓』接『如萍』下班呢!」她说。我没心思撸猫了,叮嘱叶子:「你下回再看见『如萍』……呸,刘萍和她的小男友在一起,多拍几张照给我,我有用,有大用!」叶子点头,又问我:「你去哪儿?」我说:「我得找个人帮我分析分析,下一步怎么走。」我大脑真的太混乱了,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快快乐乐地喊「刘萍你完了」,而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刘萍这个人像千年的狐狸,能言善辩,如果我的计策不够周全,没准儿还会被她倒打一耙——谁让我摊上这么个软耳朵的爸!我拎起包就想走,叶子喊住了我:「赵媛媛你是不是傻?好帮手就站在你面前呢,你还要找谁?」我愣住了,她笑了笑:「论撕逼,我经验只多不少啊。」4叶子说,我要再忍一忍。有了刘萍出轨的证据,大闹一场,当然很痛快。但别忘了——我爸还借给她弟弟20万,还没打借条呢!当务之急,是要让刘阿姨或者她弟弟承认问我爸借了20万。他们想白拿,日后肯定会赖账,但我要做的是找到对簿公堂时派得上用场的证据。刘萍必须滚,但钱也必须拿回来。这晚,我睡在大姑家,表姐明天就要出嫁了,她既激动又紧张,拉着我和她的另外三个伴娘嘀嘀咕咕说了一晚上的话。这种时候人就很容易袒露心声,包括我自己。黑夜里,五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又哭又笑,睡得横七竖八。而那些吐露给黑夜的心事,都渐渐地沉寂了下来。第二天上午,我爸作为新娘的亲舅舅,也来了大姑家。不过,刘萍没来。我寻了个空儿,去问他:「阿姨怎么不来?」周围热闹欢快,我爸也十分松弛平和:「你刘阿姨还要上班呢,过会儿直接来吃饭。」这不是天助我也吗?我伸手向他:「我手机没话费了,直接断网了,你帮我充100块钱呗。」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我没话费了就直接找爸爸,因此他不疑有他,把手机递给我:「你自己弄,我弄不来。」我爸的话费是单位交的,这么多年,他没自己充过话费。我接过手机,慢吞吞地点开支付宝。另一厢,表姐从房间走出来,提着裙摆:「小舅,快过来,咱们一起拍几张照片呀!」我爸乐呵呵的,拔腿就走:「哎,来了。」完全把手机忘在了脑后。我钻进了卫生间,反锁了门,点开我爸的微信,开始以「刘」为关键词检索。略过了小老头儿和刘萍黏黏糊糊的聊天记录,我锁定了一个叫作「刘立强」的男人。点开和他的对话框,赫然出现一条「谢谢你啊,姐夫」,再下面一条是「等我回款了,就把钱还给你。」我爸回了个握手的emoji小表情。就是他无疑了!我连忙掏出手机,把这两句话拍了下来,发给我学法的学长。很快,学长的消息回了过来:「这两句话确实可以证明他和你爸爸之间存在债务关系,但是要满足你诉讼必赢的愿望的话,还需要有金额和具体的还款日期。」我再往上翻了翻,确实没找到其他涉及这20万的信息。大概是我爸用银行卡打了钱,所以微信聊天记录里只有这没头没尾的两句话。于是我模仿着我爸平时的语气,给刘立强发了一句话:「立强你好,上个月借给你的20万能否在今年年底归还?有急用。」卫生间外都是喧哗笑闹,好像是新郎来接亲了,大家正在给他设关卡。卫生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我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嗡」!手机短促地振动一声,刘立强回消息了!「姐夫,确实现在手头紧,年底也不一定能回款。回到款一定还你,好吧?」我打字:立强,能否给我一个具体期限?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好几分钟。外面的笑闹一浪高过一浪,我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媛媛!伴娘呢?快找找她。」心跳得越发厉害,我死死地盯着对话框,真正感觉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呼喊声越来越近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也被拧了一拧。我爸的大嗓门响在门外:「媛媛,你在里面吗?」话音刚落,手机振动了一下。刘立强:明年四月份吧,姐夫,让我缓一缓。我迅速地回:好的。截图,发给我自己,我再转发给学法的学长,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又快速置顶了我的微信、家族群的微信,把刘立强的聊天框踩了下去。我拧开了卫生间的门,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地,把手机递还给了我爸。「刚不小心按熄屏了,又不知道你手机密码,就没充值。」他嘀咕:「手机密码就是你生日啊,你不知道吗?」我愣了一下。说得矫情点儿,在这满堂闹哄哄的景象里,在我满心「干了件大事」的欢喜里,我爸这句话,好像一杯水,浇在了我岩浆迸裂般滚烫的心里。不多,就一杯。但,这一杯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这个小老头儿,软弱、愚蠢、好色、守旧,却偏偏有那么一丝温情,露出了马脚,被我发现了。他把解锁后的手机递给我:「你自己弄吧。愣着干嘛?拿着啊。」我笨拙地点开支付宝,充了10块钱。他拿着手机走远了,自得其乐地哼着小调。我整理了心情,混入其他伴娘之中,一起接新郎递过来的红包。另一边,手机连着振动好几下,叶子给我发了消息。:书桓又来找如萍吃饭了,今天吃的是西餐:你别说,如萍还挺少女,什么小拳拳捶你胸口,这说来就来啊: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算工伤吧?:[视频]:[视频]我点开视频看。第一段视频,是刘萍和「何书桓」并肩走着的画面,如叶子所说,「何书桓」搂着刘萍的腰,两人亲昵耳语,刘萍也许是恼了,转身捶了他一记。第二段视频,是两人坐在靠窗的桌边,你切一块牛排,我喂你一口意面。刘萍穿的那身貂,正是昨天她有意无意在我面前炫耀「你爸审美好,会挑衣服」的那件。我竟有点儿同情我爸了。他信任的女人,穿着他给买的貂皮大衣,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甜笑。爱是一道光,绿得人心慌。刘萍的「弟弟」欠钱的证据已经拿到了,她出轨绿我爸的证据也已经拿到了。尽管我非常想撕她,但我还要再等一等。今天是表姐的大喜之日,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不能被毁。起码,要等婚宴结束。晚宴上,刘萍姗姗来迟,人未至声先闻:「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们店生意太好了,来迟了。」她这一声清脆又带笑,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有人捧她臭脚:「你是副店长了,忙一点儿也正常。你们店的生意,其他人想做都做不了呢。」刘萍笑着点头,把貂皮大衣脱了挂在一边,里面穿的是一身红色的紧身针织裙。按她这个年龄来说,身材的确不错,红色也衬得她皮肤雪白,让她显得格外出众。但问题是,她穿那么红干什么?今天又不是她结婚!刘萍这一身,盖过了新郎妈妈的风头,也盖过了大姑的风头,其艳丽程度,唯有新娘可以与之一拼。我站在表姐身边帮她倒酒,明显能看见她眉头一皱。她要顾及新娘仪态,我却不用。我把酒瓶递给另一个伴娘,端着酒杯就过去了。「刘阿姨,来,我敬您一杯。」刘萍转过头来,一看是我,先跟其他亲戚笑道:「哎呀,媛媛懂事了,在家她都不怎么搭理我的,今天反而敬我酒了哈哈哈。」真够婊的。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比她更婊。我也笑容可掬道:「您开什么玩笑呢?不是您把我赶到书房去睡的嘛,怎么变成我不搭理您啦?」她不动声色翻个白眼,就要开口说话。我迅速截住她:「刚隔得老远就看见您啦,我还以为是隔壁厅的新娘子呢,穿这么红。后来再一想,不能够啊,隔壁厅那新娘子穿的是白婚纱,今天穿大红的,除了刘阿姨您,也就只有楼下迎宾的服务员啦。」刘萍面红耳赤,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搁,语气也不好了:「你说谁是服务员?」我装无辜:「没说您呀。您一枝梨花压海棠,人到四十老来俏,这一身夕阳红您穿最合适了。」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在旁边人的提醒下才安静了下来。刘萍听见了,求助似的看向周围人,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惜了,我爸这会儿去跟舅公他们唠嗑了,没在这儿,没人吃她这一套。刚才捧她臭脚的那个人刚打算说话,被身边的人一拉袖子,也闭了嘴。于是刘萍又看向我,不复方才白莲花姿态,冷冰冰道:「媛媛,看来你不是诚心敬我酒。」我就笑:「您要是诚心来参加我姐姐的婚礼,我就是诚心敬您酒。」有人凉凉道:「是哦,穿得比新娘子还隆重,这是来砸婚礼场子的吧。真不知道是缺根筋呢,还是多长了个心眼。」我一瞧,是我一个表婶,她以前去省城看病,是我妈妈替她找的医生。表婶注意到我的眼神,冲我鼓励地点了点头。我备受鼓舞,也跟着拿腔拿调地阴阳怪气:「既然阿姨这么看不上我,不肯喝我敬的酒,那我就不敬了。」刘萍不做声了,一双眼睛刻毒地盯着我,像是能喷火。我压根懒得理她,转身走去表姐身边。其实我还可以继续吵她个天翻地覆的,但我不想破坏表姐的婚礼。表姐显然看出了这一点。趁着新郎在跟人招呼的时候,表姐摸摸我脑袋,跟我耳语:「媛媛,干得好。一会儿婚宴散了,也别忍着了,场子留给你,我支持你小范围地撕她。」我明白表姐的意思,身为婚宴的主角的她肯定比我更生气。真正贴心的人,比如我,再想撕逼也会考虑到今天是表姐最重要的一天而忍气吞声。刘萍这样,嘴上一口一个外甥女地喊着,却在外甥女结婚当天试图艳压群芳,根本就是没把她当成自己人!婚宴行至尾声,不太熟的宾客都回去了。新郎已经喝趴了,表姐扶着他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又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媛媛,这里交给你了,替表姐好好地收拾收拾残局!」5宴会厅里剩下的都是很相熟的亲戚。我爸喝高了,脸红得好似关公,醉醺醺的。坐在他旁边的刘萍边给他倒浓茶,边埋怨:「都让你别喝那么多了,还喝。回去要是吐了,我可不管你。」我爸「嘿嘿」地笑:「高兴嘛,难得的。」他们恩恩爱爱,有亲戚就捧场:「哎呀,你们俩感情真好。」刘萍笑得温婉,却不动声色地把我爸搂着她腰的胳膊拿开。我挺为我爸悲哀的,真的。我绕到了后台,婚庆小哥还没走,准备收器材。我说:「我是新娘的表妹,她有一段视频让我帮忙放给亲戚看。你们能不能过会儿再收?」我再把桌上没人动过的几包香烟递给他们,他们就很好说话地到厅外去抽烟了。我把叶子发给我的视频传到电脑上,然后拿着遥控器放下幕布。幕布下降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借此机会,我拿着麦克风,笑吟吟地走到舞台中央。「现在厅里的都是咱们自家人了,我给大家看个压轴节目,让大家乐呵乐呵。」我爸个傻子,还在下面鼓掌:「好!」我又笑:「我先介绍一下这个节目的背景吧,免得大家看不懂。」「我妈生病去世了,这个大家都知道。我爸那会儿挺消沉的,衣服纽扣都能扣错,看见妈妈养的花,还会偷偷地哭。我就想,我爸妈的感情也太深了,希望有一天,我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会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至极的男人。」「今年,我爸跟我说他谈恋爱了。我一开始很难接受,后来想,多一个人照顾他,互相陪伴,总比他孤零零的好。然后就得说到您了,刘阿姨。」我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亲戚们都以为我要夸她,毕竟她以前打造的可是好后妈的人设。在亲戚们善意的哄笑中,她也勉强地笑了笑。「刘阿姨真的很厉害,厉害在她有两副面孔。在我爸面前和气友善,对我就各种甩脸子。我被她赶到书房去睡,我妈的照片被她弄坏,她给家里换了锁,密码死活不肯给我。」亲戚们渐渐地不笑了,跟身边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刘萍的脸色很难看,手指甲抠着桌布,感觉随时会冲上来打我。我笑得可开心了:「瞧我,说这些干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平白拉低了刘阿姨的格调,她都要不高兴了。刘阿姨的本事可不止这些,吹吹枕边风,就让我爸借了20万给她弟弟。」说到这里,我爸大概是听明白了。我不是在表演节目,我是在向刘萍开炮。一如既往的,他选择偏袒刘萍:「赵媛媛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快给我下来!」我下来?我才不下来呢!我麦克风声音比你大,诶,我气死你。我清了清嗓子,话筒里传出的声音盖过了他的怒吼:「爸,您别生我的气呀。如果我是你呀,我现在可不会着急骂人,会先打开刘萍弟弟的微信头像,看看跟我们视频里的男主角是不是同一个?」我点开视频,幕布上开始播放叶子拍摄的「如萍书桓恩爱秀」。视频是循环播放的,女主角那身大红紧身针织裙外加貂皮大衣,可不就是刘萍嘛。亲戚一阵哗然,「怎么回事儿啊」「那男的谁呀」之类的声音吵得不行。我爸也愣了,看向刘萍,看口型说的应该是:「这是怎么回事儿?」刘萍好像在辩解着什么,但我爸甩开她的手,直直地站了起来:媛媛,你这拍的什么东西?!」我答:「就是你们看见的那样,刘阿姨和她男朋友一起吃饭。对了爸,你不知道吧,问你借走20万的那个刘立强,根本不是刘萍的弟弟,而是她的奸夫!」说实在的,当时在大姑家的卫生间,看到刘立强的微信头像就是叶子拍摄的那个「何书桓」,我是很震惊的。一开始是想: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儿?再一想,就觉得:他们真是猖狂,拿我爸当猴耍。包括刘萍,她明明是那么精明、有心计的一个人,却暴露了这么明显的马脚。其中固然有叶子的帮忙,但更多的,是因为她对我们一家的轻蔑。想明白了这一层后,我在卫生间都忍不住爆粗口了。今天,这份震惊和愤怒,终于传到了我爸的身上。视频还在播放,幕布上的刘萍一次又一次娇羞地捶「何书桓」的胸口。我爸也捂着胸口,指着刘萍说:「我对你那么好!」刘萍终于意识到该解决我而不是解决我爸了,像头愤怒的斗牛犬,向我冲了过来。她劈手要夺鼠标,我一下子就给她推开了。从前忍气吞声是要找证据,现在都已经撕成这样了,还指望我让你?她伸手抓我的脸,指甲把我的脸划得生疼,都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肯定是出血了。就,我们北方姑娘,平时克己复礼,真要被惹急眼了,还是挺能豁得出去脸的。我一把薅住她的头发,一巴掌就招呼她脸上了。这么对打了几个来回,连台下亲戚都看傻眼了,这才想起来拉架。刘萍头发散乱,胸口快速起伏,妆也花了,也不装了,被我们家亲戚强行拉开,碰不到我了,就用一串脏话骂我。骂我没教养,骂我心机深,诶,就是不骂我血口喷人。我觉得好笑,慢条斯理:「刘阿姨,我其实挺佩服你的。你看,你脚踏两只船,能从我爸这里骗到20万给你奸夫,又能让你奸夫接你上下班陪你吃西餐。你有这个时间精力,自己搞钱不好吗?非得搞别人家的钱?」大姑劝我:「媛媛,你少说几句。」但她拦着我的手臂压根没用力,显然是在鼓励我「媛媛,多说几句」。毕竟,刘萍可是没眼色到在她女儿的婚礼上穿大红的呢!「你最可恶的地方是拿我爸当猴耍,怎么,让奸夫冒充你弟弟,是不是特别爽啊?看见我爸给奸夫转20万,你们是不是笑得特别开心啊?!」我想我真的是太厉害了。从前不懂事的时候,我跟刘萍正面刚,她却会借力打力,装可怜让我爸来骂我。这招已经被我学会了,今天我就让她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我朝着酒席的方向,对着我爸的方向说:「她对我再坏,我看在你的份上都忍了。但是她这么耍你,爸,我真的忍不了!」刘萍掰开亲戚的手,要冲过来打我:「赵媛媛你放狗屁!」「啪」的一声,是我大姑,不仅拦住了刘萍的巴掌,反而稳准狠地扇了她一耳光。「你图我们家的钱,20万啊!」大姑咆哮,「你还敢打人?!」大姑开始和刘萍撕扯起来。我得收回我刚刚的话。我们北方姑娘战斗力是挺强的,但是,还是强不过我们北方老娘们儿(此处为褒义用法)。我大姑真的好会打架啊,完全的压倒性优势!跟她一比,我刚才的扯头发简直就是小学鸡过家家。她们俩正在拉拉扯扯的时候,忽然传来非常清脆的一声。我循声望去,是我爸。这个脾气一贯温厚的老好人愤怒地砸了一只高脚杯,铿锵的玻璃碎裂声成功地让刘萍闭了嘴。「我对你那么好!你要买衣服我就给你买,要买化妆品我就给你买;你女儿上学我给班主任送礼,她要穿媛媛的衣服我就拿给她;你说弟弟欠债你睡不好,20万我说还就还。我哪一点儿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他捏着高脚杯的那个脚,「哐哐」两下,指着幕布上的那个男的:「你说,他是谁?我要弄死他!」场面凝固了。我爸,公务员系统的老黄牛,勤勤恳恳、温吞厚道的老好人,居然能说出「我要弄死他」这种话。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十几双眼睛在我爸和刘萍之间扫来扫去,大家都在看刘萍还能在说些什么。只见刘萍慢悠悠地把散落的卷发拨到耳后,整理了一下裙子和衣领,居然笑了一声:「就是你看见的那样啊。他,是我男朋友,谈了三年恋爱的男朋友。」「比你年轻,比你帅,比你体力好。哦,忘了告诉你,我出差的时候,都和他睡在一起。」「够了吗,还想知道什么?」这一刻我甚至有点儿佩服她:刘萍,你怎么敢的呀?刘萍破罐子破摔之后,别说是我爸了,厅里其他跟她没相干的亲戚也听不下去了。我大姑实力护弟,联合我小姑一起,跟刘萍吵了个天翻地覆。我在一边看热闹呢,但刘萍根本没打算放过我,冲了过来拽住我胳膊:「赵媛媛,你很有本事嘛,弄这一出好戏!」我爸此刻强硬了,一把搡开了她:「我要跟你离婚!」刘萍不住冷笑:「离就离,谁怕谁?你的房子要折现给我,没有两百万,谁跟你离?!」她又看向我,挑衅道:「赵媛媛,别以为你很厉害,耍这些小伎俩有什么用?你爸没告诉你吧,你家城北的那套房子,房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震惊地看向我爸。搞什么?!我妈去世前,立了遗嘱,把现金留给外公外婆养老,名下房产则全部分配给了我。城北那套房子属于我和我爸的共有财产,怎么可能绕开我再加刘萍的名字?我爸眼神躲躲闪闪,我盯着他,心里翻江倒海。刘萍扬长而去,临走前撂下一句:「赵媛媛,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厅里一片死寂。幕布上还在循环播放「如萍书桓恩爱秀」,大姑咳嗽了一声,说:「媛媛快把那东西关了,忒恶心人了。」我把源文件删了,走到我爸面前:「你跟她领证了?房本也写她名儿了?」我爸低着头,不吭声。这就是默认了。我更加生气了:「房本加名字是需要我和你都在场的,我压根没去,你们怎么加的名字?你是不是偷拿我身份证了?」我真的特别特别生气,那种怒其不争的生气,那种「我怎么会有这种老糊涂的爸」的生气。这一瞬间,我几乎要失控了,但是我忍住了。再怎么样,他也是我爸。是接送我上下学的爸爸,是瞒着妈妈偷偷给我买炸鸡腿的爸爸,是会在我成绩下滑焦虑时候递给我一杯牛奶的爸爸。我站在一边,开始深呼吸。大姑小姑见势不对,走过来挡在我和我爸之间。小姑说:「哥,刚才媛媛和那女的吵那么多,我没太听明白。你是借给她弟弟20万,又把她名字加上房本了,是不?」我爸「嗯」了一声。大姑追问:「借条人家给你打了吗?」我爸闷声:「没有,但他赖不掉!」大姑急眼了:「你是不是傻?没打借条还赖不掉啊?我看那贱人可没那么好说话,人家说不还就不还,到时候你拿人家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呀!」我爸闷头不语,任由姐姐妹妹们着急。我看不下去了。「爸,上午我拿你手机的时候,给刘立强发了微信。那几个聊天来回,可以证明他欠了你20万,并承诺在明年四月还款。现在聊天记录也可以作为证据了,明年四月他要是不还钱,你就去告他。」大姑很高兴,揽住我肩膀:「哎呀,还是媛媛聪明!」我却高兴不起来,看着我爸说:「但是我没想到,你能干出偷我身份证去加她名字的蠢事。」6大姑小姑被我点醒,又开始着急了:「老二,你想想办法呀!」我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估计也觉得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儿,挥了挥手说:「明天再说!」我有点儿想笑了,气笑的那种。我爸命真的很好,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儿子,从小被父母宠得跟什么似的。长大后很走运地考上了公务员,还是不需要勾心斗角也不用担心待遇问题的那类岗位。甚至家里家外的事情他也不用操心,因为我妈妈特别能干。所以这么些年,他真就没怎么长过心眼儿。虽然没长心眼儿吧,但撂担子这种事,他倒是学会了。明日复明日,一再拖下去,后果就是刘萍霸占了房子。想到这里,我变换了战术——我爸吃软不吃硬,换个态度跟他沟通,没准能多了解点情况。我缓和了语气,跟他说:「爸,现在咱们俩是一边儿的,刘萍是咱们的共同敌人。遇到事儿咱们得有商量,才能把问题解决了不是?」我爸看了我一眼:「你想知道啥?」我好脾气道:「房本更名这种事儿,得我和你都在场,才能加上第三个人的名字。我不在,你们是怎么加的?」我爸低声说:「刘萍让她女儿拿着你的身份证,扮成是你。」怒火在我心里熊熊燃烧,我强忍着不动声色:「现在都要刷脸确认是本人,才能给办,你们怎么办得成?」我爸的脸上露出一丝惭愧:「我提前给了那办事员好处,跟他说我女儿实在有事回不来了,让他行个方便。小地方嘛,你知道的,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等等……刘萍、房子、办事员、我的身份证……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刘萍了!大姑小姑还在担心,我却松弛下来,笑吟吟说:「那就过几天再说吧,过几天,咱把刘萍请回来,跟她好好说道说道!」我本科辅修过法律,但读研之后没再用过,很多细节也不太清楚。于是我咨询了律师,把我的想法和他从头到尾探讨了一遍。得到律师的肯定后,我跟辅导员续了一个礼拜的假。辅导员一开始不肯,我直白跟她说:「我后妈在跟我家争房产,我要是不在,房子可能保不住。另外,我导师已经同意了。」辅导员突然就变得特别谅解:「行,你导师知道就行,这假我给你批了。」这几天,我先后去了婚庆公司、律所、房管局,又回了趟学校保卫处调监控。保卫处那里,是我辅导员陪我一起去的。把11月7号当天我在教学楼、寝室楼、食堂门口的影像全部留存下来,然后我去了房管局,以程序错误为理由,要求撤销房产证姓名变更的处理。这里的「程序错误」,指的就是——「这套房子的所有权属于我和我爸,如果要变更所有权,我必须也在场。在我本人没有到场的情况下,你们没有遵循『人证合一』的规范,错误相信了冒领我身份证的人就是我。这属于程序性错误,应当撤销房产证更名的行为。」对,我有意说成是办事员的「错误相信」,而非「主观故意」。原因也简单,我现在的火力集中在刘萍身上,实在不想分心去追究办事员的过错了。至于办事员怎么做到的、要怎么去圆、会不会被单位追究责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话说回来,证明当天在房管局办事的人不是我,也很简单——首先我有我本人在学校的监控影像,当然,这并不能证明我24小时都在学校。于是,在我暗示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我将提起行政诉讼的情况下,房管局的人很配合地调了11月7号那天的监控录像。录像里出现了一个比我矮了一个头的女孩子,拿着我的身份证,跟在刘萍后面。是她女儿张雅。如此,能证明我的身份证被冒用,我本人的确没有来房管局办事。这就证明了房管局的行政程序存在问题,应当撤销房产证更名的行为,刘萍的名字自然也就不能继续挂在房产证上。刘萍徒有一张跟我爸的结婚证,就算去打官司,也分不到半毛钱——我爸的钱和房子,那可都是婚前财产!如此一系列操作下来,已经是四天后。这期间,刘萍不停地给我爸打电话,要求很简单:「给我两百万,我们就离婚;不然,就法院见!」她把房子当成筹码,殊不知这筹码早就已经不在她手里了。拿到只写着我爸和我名字的房产证后,我给爸爸打电话:「把刘萍约出来吧,这事儿该了结了。」地点是刘萍定的,一家咖啡厅,气氛小资,东西却难吃,很符合她附庸风雅的品味。见了面,她也不多说废话,上来就是:「钱呢,准备好了吗?」我笑一笑,说:「这话该我问你吧,你从我爸这儿借走的20万,准备好了吗?」她装傻:「谁借了?有借条吗?那可是你爸心甘情愿给的。」我点开一个视频,播放给她看。视频界面是我爸和刘立强的微信对话。刘萍警惕地说:「你给我看这个干嘛?」我淡淡道:「你可能不知道,2019年,最高法就已经修改并实施了《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其中有一条,叫做『电子信息包括即时通信等网络应用服务的通信信息』。说通俗点,就是:微信的聊天记录,也可以当成打官司的证据了。」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一条:没把我爸的手机带来,也是怕你抢手机销毁证据——毕竟,截图和录像都不算,必须手机上原封不动的才算。刘萍愣住了,故作镇定:「你想蒙我?我可没那么好骗!」恰好服务员送上咖啡,我亲手把咖啡取下来递给刘萍。我的动作很温柔,话语却冰冷:「骗不骗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要是不还钱,我就会去告你们,一告一个准。」刘萍很快恢复了神情,不屑道:「告啊。你告我欠钱不还,我就去起诉离婚。我还你20万,你爸可要分我一半的房产!这生意,我可不亏!」我哈哈大笑,引来了旁观者的目光。刘萍脸上挂不住:「你笑什么?」我幽幽道:「我笑我今天居然做慈善,要给你开一堂法律课。」她还没听明白,我已经继续往下说了:「首先,我爸的房子属于婚前财产,你没有出过一分钱。银行流水一拉,全是我爸和我妈账户里出去的购房款。就算去法院起诉离婚,法院也不会判给你。当然了,这是在房本上真有你名字的情况下。」我喝了口水的间隙,刘萍冷冷说:「房本上就是有我的名儿,这点,你爸还能不知道?」我笑得更开心了:「先不提我爸知不知道,反正你女儿张雅肯定是知道。你让她冒充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做亏心事,鬼都要来敲门啊?」刘萍被我激怒了,一拍桌子:「你闭嘴!」我才不闭呢。「婚姻法讲完了,接下来就要讲到行政程序法了。行政程序法第三十六条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有关机关可依法定权限和法定程序予以撤销,其中就包括了『处理程序违法』的情况。」刘萍起身要走:「什么行政程序不行政程序的,我听不懂。」我不偏不倚挡在了她身前。「简单说就是,你冒用了我的身份证,而我本人不在场,在法律上,我可以要求房管局撤销变更房产证姓名的行为。而事实上,我也的确做到了。」我把房本的照片点开给她看,她别过脸去:「我不看!」我放下手机,笑眯眯:「随你看不看。反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房子,不属于你了;钱,你也得给我还了。」她气得直打颤,咬着牙,恶狠狠盯着我:「那就这么耗着吧,我是不会跟你爸离婚的,等他死了,遗产我总有份吧!我看谁能耗得过谁!」真够恶心的。这就开始咒我爸死了。但我偏不生气,仍旧笑着说:「诶,您别激动嘛。这人哪,一激动就容易说错话。比方说您在我姐婚礼那天说了句什么来着……」我点开手机视频,里头正是我去婚庆公司要来的婚礼视频备份。那天,婚庆小哥没关摄像机,把我和刘萍撕逼的现场全拍下来了,当然不会漏拍刘萍掷地有声的那一句——「就是你看见的那样啊。他,是我男朋友,谈了三年恋爱的男朋友。比你年轻,比你帅,比你体力好。哦,忘了告诉你,我出差的时候,都和他睡在一起。」睡在一起啊,啧。结合叶子拍摄的「如萍书桓恩爱秀」,从法律上说,即便不能判定刘萍在婚姻存续期内出轨,也能为「夫妻感情破裂」这一离婚名目添上重重的砝码。当然了,说话要讲究艺术,该夸张的时候就得夸张:「有了这些证据,你猜,法院会不会判你婚内出轨啊?忘了告诉你,婚姻里一方出轨的话,无过错方有权向过错方索赔哦。」刘萍要来抢我手机,撞到了我肩膀,我一把推开了她:「再动手动脚的,我就报警了啊。局子可不是那么好蹲的!」刘萍捂着心口跌坐在卡座里,再也顾不上周围投来的视线了。这些话说完,我感觉多日盘桓在胸口的闷气都散了。临走前,我回头:「最后再喊你一声阿姨,找个日子,跟我爸把离婚证领了吧。」其实我还想跟她说,有这图谋别人家产的心思,不如用在挣钱上呢。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不值得我去说。7值得我去说的,自然是我爸了。寒假里,刘萍终于松口,跟我爸领了离婚证。顺道,她来了我家,打算把她的东西搬走,何书桓,哦不是,刘立强也跟着来了。刘萍把东西装进袋子里,我就在一旁盯着她。换作是以前,我是不会这样的,觉得这样没教养、不礼貌。但,经过前段时间跟她的相处,我解锁了许多新技能,包括但不限于脸皮厚、会撕逼、川剧变脸,现在,又多了一条,就是「永远不要给坏人以好脸色」。她拎着两个大袋子走了,走到门口,回头看我一眼:「赵媛媛,你也挺有本事的。」我就一笑:「哪有,都是跟您学的啊。」她拖着袋子,跟着刘立强往楼下走,我追到楼道上,说:「你们俩赶紧把钱还了,不然我会起诉你们诈骗的,我说到做到。」构不构成诈骗我还没问过律师,但是,放狠话嘛,要的就是气势!等我关上门走回客厅,才发现我爸点了支烟,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平常不抽烟,今天大概真是心情特别差。客厅的灯很亮,照在了他藏不住的白发上,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复杂。原本,我恼怒于他听风就是雨,为了刘萍能不顾我死活。但现在看见他的白发,我有点儿心软了。我放下拖把,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递给他。他看见我过来,把烟掐了,说:「媛媛,爸爸是不是很失败啊?」我说:「是啊。」他就瞪我。我笑起来:「虽然在刘萍这件事上,你处理得很失败,但我觉得,偶尔失败也是一件好事。你看,你50多岁,说老也不算很老,以后没准儿还会再谈个黄昏恋。为刘萍花的钱、伤的心,就当是交学费了。」他叹气:「以后不谈恋爱了,就这么过吧。养点儿花、养点儿草,再不济养条狗、养只猫,都比谈恋爱强。」他回房了,脚步都十分沉重。这个老男人,他此刻的伤心也许是真的,但也许未来他会把伤心抛到脑后。人嘛,都是会变的。不过呀,他会不会改变,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全心全意信任爸爸的女儿了。他的所作所为,虽然已经是过去式,却也让我和他之间产生了深深的隔阂。从前的我怎么可能想到,有朝一日我站在爸爸面前,心里想的居然是:所有的不动产他都不可以独立处置,妈妈留下的钱也在我手上。他再如何昏聩愚蠢,也不会影响到我半分了。也许这就是成长,疼痛过后,伤口结出一道坚硬的疤。刘萍给我上的最宝贵的一课,是让我知道他人不可靠,可靠的唯有自己。我们要以善意报答善意,却也要用法律武装自己,去独立面对生活中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恶意。你若不自救,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帮你?姐姐妹妹站起来,听我赵媛媛一句劝——倘若生活婊了你,那你就,去扯她头发啊!(完)